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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 信息汇集

作者:念怀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日头略略西斜,光线的热度消退了些许,留香居后院的角落里,柴火垛旁临时支起了一张小小的方桌。


    桌上一小碟切得整齐的酱腌咸萝卜丝,一碟碧绿的盐渍野菜,几个白刚蒸好还在冒着热气的杂粮馍馍。


    还有一大海碗熬得奶白浓郁,浮着翠绿葱花的骨头汤。


    后门处传来三短一长的叩击声,宋安宇起身去开门,胖虎快速进门,额头上还带着赶路渗出的细汗。


    他一眼扫见桌上的吃食,喉咙下意识地咕哝一声,毫不客气地大马金刀坐下,抓起一个杂粮馍馍就狠咬了一大口,腮帮子鼓囊囊地嚼着。


    但他的眼神却没有半分往日的松弛,压着声音对两个小的说:“消息我告诉大人了!气得不轻呢!但该安排的都安排妥了!我这次来就是大人让我找柳先生问些事情的!”


    很快,裹着旧棉袄,一脸“病容”的柳文渊被叫到了小桌边坐下。


    胖虎灌了一大口汤,抹了把嘴,急切又克制的看向他。


    柳文渊会意,声音沙哑低沉,如同在汤碗蒸腾的热气里飘:“那邪丹名七煞夺元丹,歹毒无比,非得取生辰契合之童男女心头血为引不可,掺杂数种奇毒,炼制繁琐,其中必有浸淫此道的方外妖人主谋!如今看来,人证物证怕还在那仓栈之内困着,迟一刻便多一分惨祸!”


    他将关键处又扼要讲述了一遍,语速因急切而更快。


    胖虎听着,一口馍馍含在嘴里嚼得没了滋味,脸色越来越黑沉。


    那些歹毒细节每一次听都像钢针扎心。


    半晌,他才闷着嗓子憋出一句:“他娘的!比生啃黄连还苦!”


    宋安沐趁机将杏林堂里那对母子的情况快速说了一遍:“他手腕上有很深的绳子勒痕!我外公说那印子不像摔的!还有那泥巴印子,跟仓栈那地方的泥一模一样!而且三罐叔凑近闻了,说他们衣服上有股子怪味儿,是仓栈那里才有的!”


    胖虎握着馍馍的手攥紧!


    果然那破仓栈就是虎穴狼窝!


    这对母子就是刚从鬼门关爬出来的活口!人证啊!活生生的人证!


    就在这死一般的沉凝重压在小院上空,连咀嚼声都变得艰难时。


    一直慵懒地瘫在留香居倾斜的灰瓦屋顶最高处,享受着温暖夕照余晖的黑猫,停止了舔爪的动作。


    那双在阳光下如流淌熔金般的眼瞳,收缩成两道冰冷的细线!


    它的头颅微微转动,目光看向对面的街角,那里出现了一个挑着空货担,穿着普通粗布短打的汉子,正佯装歇脚,背靠着墙角阴影。


    但此人的眼睛却一直黏在留香居的后门和后巷方向!


    片刻后,另一个同样装扮的人走过来,与他低声交谈了几句,随即又分开,一人拐入一条小巷的深处,后一人则蹲下身,假意整理草鞋,手指却飞快在泥地上划拉了一下。


    墨玉的瞳孔微微转动,视线扫过对面巷口一个卖针头线脑,却心不在焉的老妇,又瞥见斜对门茶寮屋檐下阴影里一个看似打盹,实则眼缝微张的闲汉…


    它没有多余的动作。


    墨玉慵懒的站起身,拉长身体伸了个懒腰,然后灵巧地从那屋顶上跃下,四足无声的落在后院处。


    它慢悠悠踱了几步走到桌边,宋安沐低头看过去。


    墨玉“喵喵”的说着:“镇西方向发现三处新的布控点,至少有三人。”


    宋安沐面上丝毫不显。


    她极其自然的蹲下身,手伸进袖口里摸索着,掏出来一些小鱼干。


    宋安沐喂给黑猫,用孩童逗弄宠物的甜脆语调说着:“乖乖墨玉,饿了吧?吃鱼干哦!”


    她的手同时温柔的抚摸着墨玉柔顺的脊背毛发,就在这个动作的掩护下,宋安沐的嘴唇贴在黑猫耳朵上。


    以极轻极轻的气流送出四个字:“已知,勿动,照旧。”


    墨玉喉咙里发出满意的一声轻细“喵呜~”,仿佛只是享受着小主人的抚慰和零嘴,用毛茸茸的脑袋亲昵地蹭了蹭宋安沐的手心。


    随即站起身,旁若无人跳上旁边一捆高高的干柴堆,选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假寐起来。


    胖虎将最后的馍馍塞进嘴里,又端起大海碗,仰头将浓汤一饮而尽。


    “嗐!舒坦!”他重重放下碗发出满足的叹息,粗着嗓子朝前厨方向喊了一嗓子:“老夫人!汤熬得忒地道!比昨儿的还香!饱了!走啦!”


    他动作有些夸张的站起身,拍了拍沾在衣裳前襟的馍馍渣,对着旁边的柳文渊和刚从厨房探头的吴氏点头笑了笑,咧出一个大大咧咧的笑容。


    随即转身,迈着那万年不变,略显懒散的八字步,摇摇晃晃地推开后院小门,消失在巷口光影交错里。


    仿佛只是进来蹭了一碗汤,吃饱喝足后,就心满意足的溜达走了。


    后院门被轻轻合拢上。


    前堂的喧嚣隔着几重门板隐隐传来,柴火堆上墨玉发出呼噜声。


    夕阳的最后一抹金色沉入屋脊之后,小院里的光线骤然暗了下来。


    吴氏的大嗓门穿透布帘从后厨传来:“虎爷走了?嚯,今儿汤里肉骨头足!香得他怕是连碗底都舔了吧?”


    她声音带着刻意的轻松,像是在努力搅动院里的凝滞。


    宋安宇没应声,他走到后门边,将耳朵紧紧贴在冰凉的门板上,屏息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


    狭**仄的后巷死寂一片,偶有远处一两声犬吠撕破夜空,显得空旷而瘆人,反而更加重了那份无处不在的窥伺感。


    他听不到脚步,听不到呼吸,却能感受到黑暗中有眼睛在转动。


    “先吃饭吧,别杵着了。”宋瑞峰低沉的嗓音响起。


    他率先走到石桌前坐下,拿起一个尚带余温的杂粮馍馍,用力咬了一口,有种食之无味的吃着。


    油灯微弱的光芒在他紧绷的侧脸上跳跃,勾勒出深刻的阴影。


    苏明华从后厨掀帘子出来,手里端着两碟炒好的菜,也坐到桌旁。


    她拿起筷子给儿女的碗里各夹了一筷子,动作平稳,但放下筷子时,指尖却微微抖了一下。


    桌上那碗骨头汤已经冷了,油花凝结在表面,散发着淡淡的腥气。


    小小的院落里,油灯的光晕是唯一的温暖,却照不透这沉沉的夜幕。


    每个人都在沉默地咀嚼着食物,咀嚼着这压在心头的恐惧和焦虑。


    外面的世界越喧嚣,越显得他们像被无形的囚笼隔离。


    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可能被暗处的眼线放大并解读。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翌日清晨。


    杏林堂的门板刚刚卸下,带着晨露微凉的气息。


    药草的苦香弥漫在晨曦中。


    昨日携子求诊妇人的身影再次出现在门口,脸色比昨日更加憔悴,眼下的乌青浓得化不开。


    她手里紧攥着苏老头开的药方,几乎是哀求的看向诊案后的人:“苏大夫…我、我家狗剩他…昨天喝了药,夜里倒是不怎么惊醒了,但…但还是恹恹的,饭也吃不下几口,只抱着水碗喝,人也没啥劲儿…您再给看看吧?”


    苏老头不动声色的颔首,说话的语气依旧温和沉稳:“娃儿的身体虚耗得厉害,药非一时之功,请进后间稍坐,待老夫再为令郎细细诊脉。”


    妇人千恩万谢,忙不迭的拉着无精打采的狗剩进了后间诊室。


    苏老头仔细复诊,孩子脉象确实还浮弱,但比起昨日的惊弦之危,多了些许滑润,不再是纯粹的枯竭。


    显然昨日那副精心配伍,重在固本培元,却隐含着几味压惊安神药材的方子起了效果。


    但他同时也注意到妇人的状态极差,整个人摇摇欲坠,眼神恍惚,看来她昨夜过得并极不安生。


    “娃儿的情况暂时稳住了,但还需小心将养,万万不可再受惊扰。”


    苏老头一边提笔在原有的方子上斟酌加减一两味药的份量,一边缓声对妇人道:“你这当娘的看顾孩子也不能把自己身子熬垮了,心神不宁,气虚神散,也要吃些东西补一补才行。”


    他说着,笔锋一转,看似随意的在药方末尾空出的角落,添了一行蝇头小字:当归首乌三份,黄芪一两,龙眼肉少许,文火煎汤当茶水饮,安神补气。


    这几味药确实是补气血安神的,但“文火煎汤当茶水饮”这几个字的写法,与前面药方笔迹有微妙的区分,稍显潦草随意,更像医嘱提醒。


    “拿着方子,去前面抓药吧,按方服用,大人小孩的我都写在上面了。”


    苏老头将方子递给妇人,目光平静的看了她一眼。


    妇人双手接过那张薄薄的纸,如同捧着救命的稻草。


    她根本没细看后面的那行小字,只一个劲的连连道谢:“谢谢老神医!谢谢老神医!这药钱…”


    妇人摸着粗糙的纸面,后面的话哽咽在喉咙里。


    “悬壶济世是本分,你去抓药便是。”苏老头无所谓的摆摆手,示意一大早就过来帮忙的外孙女带她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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