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管事眼睛一亮,觉得这主意可行,但随即又皱眉:“那送菜的张老爹和杀猪的王屠户都是本地人,熟门熟路的,半道截人动静也不小,万一撞见熟人…”
疤哥不耐烦地打断他:“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王管事,你给个痛快话!到底要咋整?既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
王管事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阴狠:“那就…在他们的食材上做手脚!在他们后院堆着的菜筐里,肉盆里!趁夜摸进去!神不知鬼不觉!只要东西进了他们的灶房,客人吃出问题,那就是他们自己保管不善!谁也赖不着!”
癞皮狗一拍大腿:“嘿!这个行!疤哥,咱俩熟门熟路!留香居后墙根有个狗洞,松动的!前儿我溜达瞧见的!溜进去跟玩似的!”
疤哥也狞笑着点头:“好!就今晚!月黑风高好办事!王管事,东西呢?”
王管事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又从怀里掏出一个更小的,用油纸紧紧包裹的物事递给疤哥:“喏,拿着!这可是好东西,三步倒磨的细粉,掺在菜里肉上无色无味,吃下去顶多半个时辰就上吐下泻,浑身没劲儿!保管让他们明天开不了张!记住,别弄多了,吃死人麻烦就大了!撒在表面上就行!”
疤哥掂量着手里那包轻飘飘却足以毁掉一个店铺的毒粉,咧嘴一笑,露出黄黑的牙齿:“放心!保管办得漂漂亮亮!事成之后…”
“少不了你们的!”王管事把捏在手里的银钱布包塞给疤哥,又低声叮嘱了几句细节,才像只偷油的老鼠左右张望着,匆匆消失在巷子另一头。
疤哥和癞皮狗掂量着到手的银钱和毒粉,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贪婪和即将作恶的兴奋。
“走!疤哥,找个地方喝两盅,等天黑!”癞皮狗搓着手。
“急什么!”疤哥将毒粉小心揣进怀里,“先踩踩点去!看看那狗洞还在不在,顺便瞧瞧留香居晚上啥光景。”
两人勾肩搭背,也晃晃悠悠地离开了死胡同。
直到巷子里彻底恢复死寂,墨玉才从断墙阴影里无声地滑出。
金色的眼瞳在黑暗中闪烁着冰冷的的光芒,刚才那些充满恶意的低语,如同烙印般刻在它的意识里。
它低头看了看自己油亮的爪子,又抬头望了望留香居的方向,灶房飘出的椒麻鸡的余香,此刻仿佛带上了一丝血腥的危险气息。
没有片刻犹豫,墨玉的身影如同离弦的黑色箭矢,悄无声息地掠过屋檐,比来时更迅疾地朝着梧桐里,朝着那个飘散着温暖食物香气,此刻却笼罩在阴谋阴影下的后院疾驰而去。
……
留香居后院,白日的喧嚣早已沉淀,灶膛里的火早已熄灭,只余温热的灰烬,月光如水银般倾泻下来,将小小的院落镀上一层清冷的银辉。
水井旁的石槽里还残留着洗碗的水渍,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皂角和井水的清新气息,与白日那椒麻香气截然不同,带着一种劳作后的宁静。
堂屋的油灯还亮着,昏黄的光晕透过窗户纸,在院子里投下模糊的光影,里面传来低低的说话声和算盘珠子的噼啪声,夹杂着赵氏的大嗓门。
“…个败家玩意儿!老三媳妇你瞧瞧!这豆渣又糊底了!白瞎了这老些豆子!明儿磨浆可得仔细盯着火候!眼珠子别光盯着锅台,那磨眼也得看着点下豆!听见没?”
她的声音穿过门板,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急躁。
“娘我晓得了,下回一定注意。”孙氏温顺的声音响起,带着点歉意。
堂屋里,苏明华和宋瑞峰正在清点今日流水,赵氏和孙氏还在收拾着灶房和磨豆浆留下的残局。
杏林堂早已关了门,但苏老头和陈三罐,柳文渊并未回去休息,而是留在留香居这边帮忙。
此刻,苏老头正坐在堂屋角落的条凳上,指尖轻轻揉着太阳穴,白日的事和此刻的嘈杂让他有些疲惫。
陈三罐帮着孙氏在清理石磨,柳文渊坐在另一张小凳上,摇着蒲扇,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众人闲聊着命理卦象,试图缓解沉闷的气氛。
宋安沐蹲在墙角那片小小的试验田边,这里被她用几块碎砖头围了起来,几株移栽过来的野生花椒苗在月光下舒展着细长的叶片,散发着独特的辛麻气息,旁边还种着几簇小葱和几棵刚冒芽的不知名野菜。
她手里拿着个小葫芦瓢,舀着空间里取出来的灵泉水,混着井水一起,一点点的浇灌着这些宝贝。
灵泉水浸润着泥土,也滋养着少女心中那份对新生活的期盼和对美食的执着,这几天外公遭遇的委屈,以及那本暗账带来的阴影,在此刻被这静谧的劳作暂时驱散了一些。
“姐,”宋安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点沙哑,他手里也拿着个瓢,“外公他们准备回去了,爹娘那边快算完了,话说这些苗…真能活?”
他看着那几株蔫蔫的花椒苗,有些怀疑。
“肯定能!”宋安沐语气笃定,又浇了一瓢水,“你看这叶子比昨天精神多了!浇点灵泉水根长得快,等过些日子挪到墙根底下,肯定能结出小麻果!到时候咱家的菜,就不用去外面买那又贵又没味儿的陈花椒了!”
她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刚想去送送外公他们,墙头处就传来极其轻微的窸窣声,一道黑影如同没有重量般轻盈的落下,是墨玉回来了!
“墨玉!”宋安沐和宋安宇同时低呼出声,语气里带着惊喜和紧张。
它这么快就回来了?
黑猫没有像往常那样闲庭信步,而是径直快步走到姐弟俩面前。
它金色的竖瞳在月光下如同两盏燃烧着冰冷火焰的探照灯,扫过他们,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
“有恶人要来了!”墨玉开口,声音不再是慵懒,而是带着急促的警告意味,如同金属刮擦。
它的尾巴焦躁地快速甩动着,眼神紧紧锁定梧桐里巷子外的方向。
宋安沐的心猛地一沉!
她和弟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墨玉这反应,绝对是要发生天大的事了!
“墨玉!你是发现了什么?”宋安沐蹲下身,急切地问,“是不是恒泰源那边?陈掌柜又要使坏了?”
墨玉眼睛里闪烁着冰冷的怒意,它语速极快,如同倒豆子般将所见所闻清晰地传递出来。
“那个王管事刚才在死胡同里见了两个恶汉,一个脸上有疤很凶,一个三角眼很猥琐,他们要对付留香居!”
宋安宇的脸瞬间绷紧如铁:“对付我们?他们想干什么?墨玉你快说!”
墨玉的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呼噜声,是愤怒的咆哮:“他们要趁夜摸进来!从墙角的破洞钻进来!”
它用尾巴尖狠狠指向堆放杂物,靠近巷子外侧的院墙角落。
“他们准备往那边堆着的菜筐和肉盆里撒毒粉,叫三步倒,一种无色无味,吃了就上吐下泻浑身没劲的药,他们要让留香居明天开不了张,还要把这事赖在你们的头上,真是恶毒!”
宋安沐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下直冲头顶,头皮瞬间发麻!竟然有人想趁夜摸进他们的后院搞破坏!目标是他们店铺赖以生存的食材!
“安宇!”她的声音因紧张而微微有些发颤,但眼神却异常坚定,“快去叫爹娘他们!说墨玉发现墙外有贼人想翻进来!让他们赶紧抄家伙!”
宋安宇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朝着亮着灯的堂屋和后门冲去,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