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捡的,”宋安沐面不改色的胡诌,“从这里往北五十里地,也不知道是谁家的竹筐翻了,当时好多人都在捡呢,咱家也跟着捡了些。”
正在搬行李的陈三罐差点笑出声,反应过来后赶紧假装咳嗽,那些瓠瓜明明是空间里种的,浇了灵泉长得特别快,就是味道淡了点。
看她说的跟真的似的,是不是捡的这事也没法求证,他们这地方现在多缺粮啊,遇到不能错过。
驿丞也不想去探索他们哪来的了,直接买下五个。
宋安沐脸上堆起甜甜的笑容,得寸进尺道:“您看,咱们都没藏着掖着自己吃,还卖了些给大人呢,所以能再给每间房送壶热水吗?”
“热水十文一壶...”驿丞说到一半,看见小姑娘失望的眼神,改口道,“罢了,每间房送一碗吧。”
“多谢大人!”宋安沐笑得眼睛弯成月牙,转身朝弟弟眨眨眼。
宋安宇偷偷给她比了个大拇指。
进了客房,里面环境比大堂还破,墙皮剥落得像得了皮肤病。
宋安沐一家分到最里面那间,推开门时一只老鼠嗖地钻进了墙洞。
“至少有个房间。”苏明华安慰道,把包袱放在破了个小洞的木板床上。
宋安宇已经麻利地掏出纸笔摆在唯一完好的桌子上:“姐,今天还教大家学习吗?”
“教,怎么不教。”宋安沐从包袱里抽出树枝,这是她当教鞭用的,“去把人都叫来,一个都不能少。”
不一会儿,房间里挤满了人。
老夫妻虽然嘴上说着老骨头学不动了,却还是挨着坐在了最前排。
宋老头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上的毛笔,赵氏则把空白纸张小心地铺平后又铺平。
“今天咱们来复习这几个字。”宋安沐在纸上写下米面油盐,然后冷不防的点名:“二叔,你来念念。”
被点到名字的宋金秋也不怯,他挺直腰板,一字一顿地读出来。
坐在他旁边的宋青阳迫不及待地开始临摹起来,字迹虽不如孙氏娟秀,却也开始工整有力。
桌子上摊着吴氏的记账本,此时她正手忙脚乱的在本子上翻找着,想找到之前记下的这几个字。
孙氏在轻声指点女儿握笔的姿势,小女孩的手指虽然还不太灵活,但写出的字已经像模像样了。
角落里坐着陈三罐,他认真地描画着每一个笔画,写出的字虽然还是东倒西歪,但比之前已经端正多了。
两个小子坐在他旁边,握着特制的小毛笔,一笔一画地跟着学。
“三罐叔进步真大。”宋安宇凑过来看了看,由衷赞叹道。
陈三罐老脸一红,挠头笑道:“还不是你们教得好,我这把年纪还能识字,做梦都想不到啊!”
有了宋家姐弟两人的辅导,教学老师们的任务都轻松了不少,苏明华被父亲拉进空间看他的宝贝药田。
宋瑞峰被柳先生拉着到另一间房里,说是陪他练习下棋的技术,下回和宋安宇对垒时一定要赢。
看着家人们努力学习的一幕,宋安沐感觉心里暖暖的。
他们从最开始连笔都拿不稳,到现在全家老小都能读写记账,这一路的进步,比什么都珍贵。
……
晚饭他们是在大堂吃的,驿站的饭菜贵得离谱,一碗稀粥就要五文,宋家人默契地只点了最便宜的两样,吃完后就说要回房休息了。
这群人刚走到楼梯口,就听见驿站门口传来一阵喧哗,有瓜不吃是傻子,他们赶忙回身看热闹去。
驿卒扯着嗓子喊道:“你这人怎么回事?说了要住宿必须有文碟或者银子!你两样都没有还妄想住驿站?!”
“文碟是真的没有了,银子也被抢了,但是我还有文书啊!”
一个穿着皱巴巴长衫的中年男子正和驿卒堵在门口理论,他身后跟着个短褂打扮的仆从,两人身上都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
宋安沐捏着鼻子往后退了两步,正好撞上从后面跟上来的弟弟。
“姐,这味儿比三罐叔上次煮的那锅草药还冲。”宋安宇做了个鬼脸。
大堂里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那长衫男见众人围观,声音更大了:“本官奉旨前往临安上任,路上遇到刁民,行李不慎掉入...掉入…”
他涨红了脸,嘴唇哆嗦着,迟迟说不出后面的话,后头的仆从上前一步,拦在主子前面。
“大人别急!让我来说!”仆从对着众人抱拳行礼:“诸位见谅!我家老爷初到贵地就遭此大难,实在难以启齿,咱们这路上遭遇刁民抢劫,那些人不光抢了马车和行李,还把大人重要的物件都扔进了茅坑之中。”
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仆从面不改色,继续道:“文碟和官印找不着了,文书虽经打捞了起来,却已污损不堪,如今我家老爷要赴任临安,却在这路上连个落脚之地都没有,大家说说这还有王法吗?”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沾着可疑污渍的铜牌,高高举起:“还好我这里还带着能证明身份的物件,你们看!这是我家老爷的腰牌,上面临安府三个字没有脏,还看得清楚!”
围观众人闻言纷纷后退,那仆从却浑然不觉,继续愤愤道:“我家老爷心善,见那些灾民可怜,还分了他们干粮,谁成想他们趁老爷不备,竟然做出恩将仇报的事!”
他说到激动处,猛地一拍大腿:“我呸!这些没良心的东西!”
长衫男急忙喝止道:“胖虎!要注意体统!”
那叫胖虎的仆从这才悻悻住口,却还梗着脖子小声说:“本来就是,老爷您就是太仁厚!”
他边说边用袖子擦了擦那块铜牌,结果反倒把上面的污渍抹得更匀了,围观的众人看的龇牙咧嘴。
而听到“胖虎”两字的宋安沐,实在没控制住自己,笑喷了。
她连忙咬紧下嘴唇,肩膀却还是止不住地抖动,以为是笑他手上物件的胖虎立刻瞪圆了眼睛:“笑什么笑!这可是正经官凭!”
驿卒捏着鼻子往后躲:“行行行,你快把这...这物件收起来再说。”
宋安宇扯了扯父亲的衣角,踮起脚尖在他耳旁说:“爹,若这人真是去临安上任的官老爷,保不齐往后就是咱们头顶上的青天大老爷。”
他眼睛往那长衫男身上瞟了瞟:“你看这事,咱们要不要搭把手结个善缘,以后到了临安能过得好点。”
宋瑞峰皱了皱眉,没立即答话。
他打量着长衫男,心里直打鼓,衣服料子确实不错,可皱巴巴的还沾着可疑污渍,靴子上也破了个洞。
这要是官老爷的做派,未免也太寒碜了些,可他转念又一想,这遭遇了打劫的人确实会是这幅惨样,而且万一他是真的呢?
像他们这些平头百姓,能攀上官府关系的机缘可不多,要是错过这次机会,往后在临安地界上遇到什么事,连个能说得上话的人都没有。
但若是骗子...宋瑞峰又盯着那人腰间的玉佩看了又看,成色倒是上乘,可那绳结都磨得起毛了。
就,挺让人拿不准主意的。
那位自称官爷的长衫男正和驿卒据理力争:“本官的文书确实是吏部颁发的!不信我给你看看这印章!”
他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卷泛黄的纸,小心翼翼地展开一角,那纸上确实盖着模糊的红色印迹,但字迹被某种褐色物质糊得几乎看不清。
更可怕的是,随着纸张展开,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弥漫开来,站在前排的几个客人顿时作鸟兽散。
“呕——”驿卒直接干呕起来。
宋金秋捂着口鼻直往后退:“我的亲娘哎,这味儿够地道的!”
“你们要相信我啊!”长衫男很激动拿着文书往前站了一步,“本官可以发誓,若有半句虚言则天打雷劈!”
话音刚落,外面突然响起一声闷雷,大堂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长衫男的身上。
那人干笑两声:“呵呵呵…巧合…纯属巧合...真的是真的…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