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我短促地惊呼,天旋地转,后背已经重重砸进我那张可怜的大床里。床垫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
林砚的影子压了下来,快得不容我反应。他平时那双温柔得像含水的眼睛,此刻黑沉沉的,里面烧着的东西烫得我心尖一哆嗦。
“你……”我后面的话被堵了回去。他的吻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气息灼热,带着一股要把人吞噬的劲头。我肺里的空气被迅速抽走,脑子里嗡嗡作响,只能被动地承受。我胡乱推拒,手却被他轻而易举地捉住,反剪在头顶上方,用一只滚烫的手掌死死按住。
这姿势别扭极了。我挣了挣,纹丝不动,只好认命地放松下来,喉咙里泄出一点模糊的呜咽。他的吻这才缓和了些,变得绵长,另一只手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探进我的T恤下摆,指腹沿着腰线向上,一路点燃灼热的轨迹。
“想没想我?”他的唇稍稍移开,贴着我嘴角低语,气息灼热。
“想……”我喘着粗气,嘴硬的话没说完。可话音未落,他的已经开始动作。我浑身一僵,像被电流击中,“呃…林砚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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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的日子,我和林砚仿佛又回到了大学宿舍的“偷情”时光,只能趁没人的时候在房间里亲亲抱抱,腻歪一会儿。但这种偷偷摸摸的刺激感,伴随着巨大的风险——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终于,在一个午后,我们低估了母上大人的行动力(或者说,高估了自己的警惕性)。正巧在房间里吻得难分难解,衣衫都有些凌乱的时候,房门毫无预兆地被推开了!
我妈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件刚收下来的、叠好的衣服。她看到我们俩紧贴在一起、唇齿相依的样子,动作顿住了,脸上的表情……与其说是震惊,不如说是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和一丝……复杂的平静?
时间仿佛凝固了。我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感觉天都塌了!虽然我知道迟早要坦白,我也不怕坦白,但绝不是以这种被抓现行的方式!太他妈尴尬了!太社死了!
我妈只是愣了几秒,眼神在我们身上极其短暂地扫了一圈,什么也没说,极其平静地、甚至可以说是从容地,把叠好的衣服放在门边的柜子上,然后……默默地关上了门。
“咔哒。”
门关上的声音像丧钟一样敲在我心上。
“草——!” 我一把推开林砚,抱着头蹲在地上哀嚎,“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迟早要出事!完了完了完了!这下真完了!”
林砚也慌了神,脸上血色褪尽,比我好不到哪去。他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自己的衣服,又想来拉我,声音都带着颤:“锐锐…别…别慌…没事的…阿姨她…她好像…没生气?” 他这话说得连自己都不信,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晚上吃饭,气氛降到了冰点。我和林砚全程低着头,恨不得把脸埋进碗里,连最爱的菜都食不知味。我爸浑然不觉,还在兴致勃勃地讲他下午在棋牌室的“辉煌战绩”。
“哎?你俩今天咋回事?蔫头耷脑的,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 我爸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疑惑地打量着我们。
我妈坐在对面,慢条斯理地夹着菜,闻言,眼皮都没抬,只是淡淡地朝我们这边撇了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我和林砚同时打了个寒颤。
“没…没什么,” 林砚反应快,强装镇定,挤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叔叔,可能是昨晚睡得不太好,有点落枕。”
我:“……” 神他妈落枕!林砚你这张嘴真是绝了!撒谎不打草稿!
一顿饭吃得味同嚼蜡,度秒如年。好不容易熬到结束,我爸心满意足地剔着牙,溜达着出门遛弯消食去了。
客厅里只剩下我们仨。空气安静得可怕。
就在我琢磨着要不要拉着林砚火速遁回房间时,我妈放下了筷子,抽出纸巾擦了擦嘴角,然后,目光平静地看向我,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陈锐,你过来一下。”
全名!是叫的全名!
我心脏猛地一沉,瞬间感觉腿都软了。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我像个等待审判的囚徒,求助地看了一眼林砚。林砚给了我一个“去吧,我等你”的紧张眼神。
我一步一挪地跟着我妈进了她的房间。房间布置得很简单,书桌,床,一个大衣柜。她没让我坐,也没看我,只是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在里面翻找着什么。
我像个罚站的小学生,在她旁边站了许久,空气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巨大的压力让我几乎喘不过气,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小声叫了一声:“妈……”
我妈翻找的动作顿了顿。她没有回头,只是从一个文件夹里,小心翼翼地抽出了一本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硬壳的相册。她拿着相册,走到床边坐下,然后才抬眼看向我,示意我也过去。
我忐忑地走过去,挨着她坐下。她翻开相册。泛黄的塑料膜下,是一张张熟悉的、却又有些陌生的照片。
这是我从小到大的照片。
有在照相馆里拍的、穿着小西装、表情严肃的百天照、周岁照。
有小学春游时,戴着红领巾、对着镜头傻笑的照片。
有初中毕业时,穿着宽大校服、一脸青涩的合影。
还有…最后一张,是高中毕业时拍的。照片里的我胡子拉碴(青春期懒得刮),瘦得像根竹竿,皮肤暗沉,头发乱糟糟的,眼神空洞没什么神采,手里拿着录取通知书,和班主任站在一起,表情僵硬。这张照片我记得,只有电子版,存在班级群里,我连下载都懒得下。
我没想到…我妈竟然把它打印了出来,还珍而重之地收在了相册里。
我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眼睛有些发酸。
这时,我妈才缓缓开口,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回忆的悠远:
“一开始怀你的时候…我没想过会是个男孩。” 她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一张我婴儿时期的照片,“因为你在我肚子里…挺安静的。”
我愣住了,屏住呼吸,静静地聆听着这从未听过的、关于我生命起点的讲述。
“后来…你长到三岁,要上幼儿园了。” 她的目光落在一张我穿着小背带裤、背着书包站在幼儿园门口的照片上,“我去接你,看见你周围围着好几个扎着小辫子、穿着花裙子的小女孩…我才猛地发现…哦,我生的…是个儿子啊。”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迟来的、微妙的恍然。
我还是没忍住,小声问了一句,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和期待:“那…您想要儿子还是女儿啊?”
母亲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她不会回答了。房间里只有相册翻页的轻微声响。终于,她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和释然:
“那…还是儿子好。” 她顿了顿,补充道,“女人…太难了。”
这句话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我心底的湖泊,漾开复杂的涟漪。我沉默了,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牛仔裤的破洞边缘(林砚买的潮牌,被他吐槽了好几次)。
母亲继续翻着相册,她的目光停留在那张我打破玻璃事件后不久拍的照片上(照片里的我低着头,表情怯生生的)。
“小男孩都爱闹…可你很安静,不吵也不闹,放学回来就写作业…像个…小大人。” 她又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直到那次…你打破玻璃,我去接你…我才发现…原来我儿子,也有顽皮的一面。” 她的语气里,竟然带着一丝…极淡的、几乎捕捉不到的…欣慰?
“后来…你上了初中,高中…直到考上大学…” 她的手指划过一张张记录着我青春期的照片,照片里的我越来越沉默,眼神也越来越疏离,“我就想…这孩子…越来越沉默了…以后…会是什么样呢?”
听到这里,我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了,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我低着头,不敢看她。那些被刻意忽略的、关于成长的孤独感,此刻汹涌地漫上来。
母亲合上了相册,发出轻轻的“啪”的一声。房间里陷入一片沉寂。然后,她抬起头,目光第一次如此直接、如此平静地看向我,声音很轻,却像惊雷一样在我耳边炸开:
“陈锐…你和林砚…是在谈恋爱吧?”
来了!最核心的问题!
我猛地抬起头,心脏狂跳,迎上她的目光。我想从她平静无波的眼神里看出愤怒、失望、还是别的什么…但什么也看不出来。只有一种深沉的、洞悉一切的平静。
我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重重地点头,声音清晰而坚定:“是。妈…我和林砚,确实是情侣关系。” 说完这句,一股巨大的酸涩冲上鼻梁,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我哽咽着,几乎是本能地加了一句,“……对不起,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