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总觉得两个大老爷们谈个恋爱,大大方方的多好,藏着掖着反而显得心虚。
但看他那副如临大敌、生怕我受一点委屈的样子,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行吧,地下情就地下情,厕所战略就厕所战略,反正……和他亲嘴的感觉,确实挺上头的,地点差点就差点吧。
然而问题就来了。
这恋爱谈得,简直跟地下党接头似的!
想亲热一下?行,瞅准舍友都戴着耳机打游戏或者埋头刷手机的“安全期”,一个眼神交汇,心照不宣地前后脚溜进那间小小的卫生间。
反锁门的声音都轻得像做贼。空间逼仄,空气不流通,亲得稍微久点就缺氧,还得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生怕哪个不长眼的突然来敲门。
次数一多,傻子都看出不对劲了。
“锐哥,”老四叼着根棒棒糖,眼神在我又一次和林砚从厕所出来时变得贼兮兮,“你这……最近肾虚啊?跑厕所这么勤?还是说……”他故意拖长了调子,坏笑着用胳膊肘捅捅旁边的兄弟,“上个厕所还需要我们砚哥亲自‘把着’啊?怕你掉坑里爬不出来?”
“哈哈哈哈!”另一个舍友立刻爆发出心领神会的、极其欠揍的笑声,“就是!砚哥,你这服务也太到位了!下次锐哥再进去,你是不是还得给他唱个摇篮曲助兴啊?”
我脸上臊得慌,感觉热气从脖子根一路烧到天灵盖,想骂人又怕越描越黑,只能梗着脖子吼:“滚蛋!老子水喝多了不行啊!”
吼完就心虚地偷瞄林砚。
林砚倒是稳如泰山,推了推眼镜,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物理定律:“他平衡感差,怕他摔。” 这鬼话惹得那俩货笑得更猖狂了。
更要命的是日常相处。
宿舍就巴掌大点地方,四个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社交活动基本都圈在这十几平米里。
以前和林砚相处,想说什么说什么,想骂就骂,想瘫着就瘫着。
现在好了,想说句亲昵点的话,得先在脑子里过三遍筛子,把“宝贝”、“想你”这种高危词汇自动替换成“喂”、“那谁”。
想使个小性子或者撒个娇(虽然我陈锐字典里没这词,但偶尔也想犯个贱),也得掂量着尺度,生怕一个没收住,眼神动作太露骨,当扬掉马。
我这狗脑子,熟悉了环境就放松警惕,好几次差点翻车。
有次林砚顺手把他喝了一半的奶茶递给我,我脑子一抽,接过来就着吸管嘬了一大口,还咂咂嘴评价:“太甜了,下次三分糖。”
话一出口,空气瞬间凝固。
老四和另一个兄弟的眼神“唰”地一下聚焦过来,带着探究和玩味。
“哟~”老四拖长了音调,“锐哥,你这……不嫌弃砚哥口水啊?我记得你以前不是最烦别人动你吃的吗?上次老王喝你一口可乐你追着打了三层楼!”
我冷汗“唰”就下来了,强装镇定:“……渴、渴了不行啊!再说了,林砚他……他讲究,干净!” 这解释苍白得我自己都不信。
林砚倒是反应快,面无表情地拿回杯子,淡淡补刀:“他味觉失调,正好帮我试试毒。”
成功把那俩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嘲笑我“味觉失调”上,险险过关。但我后背都湿透了。
我看得出来,林砚过得比我更难受。
尤其是确认关系之后,他那股子想把我捧在手心里护着的劲儿简直变本加厉。
以前是“顺手”照顾,现在是恨不得把我裹进无菌隔离罩里。
在宿舍里,他看我的眼神,那黏糊劲儿,有时候浓得我都怕被舍友看出来。
他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距离,压抑着亲近的本能,像给自己套了一层无形的枷锁。
渐渐地,外面也开始有点风言风语飘进来。无非是“林砚对陈锐也太好了吧”、“他俩是不是太黏糊了点”之类的。
虽然还没上升到那个层面,但听着就让人心烦。
我看他憋得实在难受,有次趁宿舍没人,扯了扯他袖子:“喂,林砚,其实……真不用这么在意别人的眼光。我不在乎。”
他摇摇头,镜片后的眼神很认真,带着点我看不懂的沉重:“我不是怕别人说我。我是怕你被人说。”
那些流言蜚语,那些可能的异样眼光,他怕落在我身上。
“我也不怕啊!”我挺起胸膛,试图显得很硬气,“哎呦,人活一辈子,活在别人眼光里多累啊!你之前讨厌我的时候,不也知道我是个混不吝,从来不在乎别人看法的人吗?”
林砚盯着我看了很久,那眼神像是要穿透我,看到更深的地方。
最终他还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声音很低:“这不一样……这可比那严重多了。”
他语气里的那种凝重,让我意识到,这确实不是我以前那种“不在乎”能简单覆盖的事情。
社会对两个男生在一起的看法,远比对“一个邋遢的宅男”要苛刻和复杂得多。
我有点泄气,看来是说服不了他了。
憋着一股莫名的烦躁,我脑子一抽,脱口而出:“那你呢?之前被男的当众表白,还挂表白墙上,全校都看见了,你不觉得羞耻吗?”
话一出口我就有点后悔,这问题有点尖锐,还带着点我自己都没察觉的酸味。
林砚愣了一下,随即表情恢复了那种惯常的平静,甚至有点漠然。
他看着我,淡淡地吐出三个字:
“我习惯了。”
“习惯”?!
这两个字像冰锥一样,一下子把我钉在原地。
习惯了什么?习惯了被人喜欢?习惯了被人注视?还是习惯了……承受这些可能带来的非议和目光?
心里瞬间像打翻了五味瓶,最后翻涌上来的是浓浓的、带着点嫉妒的烦躁。
靠!就你招人!就你有人喜欢!桃花朵朵开还开得男女通吃!习惯了?习惯了很了不起吗?!
看着他那张平静无波、仿佛真的习以为常的俊脸,我突然觉得跟他理论这个纯属浪费口水。
一股无名火蹭蹭往上冒,又找不到发泄口。
“懒得跟你说!” 我气呼呼地甩下一句,像个被点着的炮仗,转身就冲到电脑前,一屁股坐下,把键盘敲得噼啪响,恶狠狠地登陆游戏。
屁颠屁颠儿?才不是!老子这是战略性转移! 游戏里砍怪多痛快,谁要在这里跟他掰扯什么习惯不习惯、羞耻不羞耻的!烦死了!
我戴着耳机,把音量开得震天响,试图用激烈的战火和队友的祖安问候淹没心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憋闷和……一丝丝,真的只有一丝丝,为他那句“习惯了”而泛起的、细密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