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德吓得瘫倒在地,闭上了眼睛。他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个老者被撞成肉泥的场景。
然而,预想中的惨叫没有传来。
他颤抖着睁开眼,看到了让他永生难忘的一幕。
石沉站在原地,在那头铁甲犀撞到他面前的瞬间,伸出了一只干枯的手,按在了犀牛的独角上。
那足以撞碎山石的冲击力,在这一瞬间戛然而止。
石沉的手,纹丝不动。
张德瘫倒在地,眼睁睁看着那只手按在了铁甲犀的独角上。
足以撞碎山岩的巨兽,就那样停了下来。
铁甲犀狂躁地咆哮,四蹄疯狂刨动地面,泥土翻飞,但它的身体却无法再前进分毫。石沉那只干枯的手,固定住了它的一切力量。
一股纯粹的,被药物催发出来的狂暴力量顺着独角涌入石沉体内。
这是养料。
石沉的身体内部,金色的阳气微微一卷,就将这股外来的狂暴力量包裹、碾碎、吸收。
他体内的气血因此变得更加活跃。
铁甲犀赤红的双眼中出现了困惑,随后是恐惧。它感觉自己的力量正在流逝,被眼前这个渺小的人类吞噬。
它开始呜咽。
石沉松开了手。
那头小山般的巨兽,轰然瘫倒在地,身体抽搐几下,彻底没了动静,只有粗重的呼吸证明它还活着。
山谷内,其他灵兽的躁动瞬间平息,一片死寂。
张德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看着石沉,那个佝偻的身影在他眼中无限放大。
“魏长老的安排,失败了。”石沉转过身,对张德说。
“前…前辈……”张德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姿态恭敬到了极点。
“你知道该怎么向他汇报。”石沉没有多言。
“明白,明白!就说灵兽已安抚,张德尽忠职守!”张德连连点头。
石沉不再看他,迈步向谷外走去。
他需要去一个地方。算算日子,七天之期已到。
他要去凝霜殿。
凝霜殿内,一如既往的清冷。
凌霜月端坐于冰榻之上,她已等候多时。
当石沉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口时,她开口。
“你迟到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可的虚弱,但她努力维持着宗主的威严。
“去百兽园处理了些麻烦。”石沉走入殿中,随口回答。
“百兽园?”凌霜月反问。
“魏长老送的一份小礼物。”石沉走到了她的身后。
凌霜月不再说话。她闭上双眼,示意他可以开始了。她能感觉到体内的寒气又在蠢蠢动。她需要他的阳气。
石沉将手掌贴在她的背心。
磅礴的纯阳之力瞬间涌入。
但这一次,截然不同。
如果说之前的阳气是温暖的溪流,这一次就是决堤的岩浆。一股狂野、暴烈的气息混杂在纯阳之力中,野蛮地冲刷着凌霜月的经脉。
那是属于铁甲犀的狂暴力量,被石沉吸收后,此刻尽数灌入了她的体内。
“呃!”
一声压抑不住的闷哼从凌霜月喉间溢出。
她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那不是寒冷,而是一种被灼烧的剧痛,从内到外,每一寸血肉,每一条经脉,都在哀嚎。
“你……”凌霜月想呵斥,但剧痛让她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宗主不是需要阳气吗?”石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我给了你更多,更精纯的。”
他的话语平静,但灌入她体内的力量却越发狂暴。
凌霜月身体剧烈颤抖,她修炼的《寒焰噬魂功》自发运转,极寒的本源力量试图抵挡这股入侵。
但她的抵抗,在石沉面前徒劳无功。
那股阳气非但没有被寒气中和,反而变得更加兴奋,主动追逐、攻击、吞噬着她的本源寒气。
凌霜月的防御节节败退。
她感觉自己成了一个战场,两种力量在她的身体里疯狂厮杀,而她的一切都在被摧毁。
“停下……快停下!”她终于挤出了几个字,声音里满是痛苦和哀求。
这是她第一次用这种声调对石沉说话。
“停下?”石沉没有停手,反而加大了力量的输出,“宗主,我们之间的约定,是你需要我。现在,你不需要了吗?”
他的力量如同一把尖刀,精准地刺向凌霜月体内最核心的区域。那是她功法本源的所在,一团被层层寒气包裹的防御机制。
石沉要做的,就是敲开这个龟壳。
他调动起全部的阳气,汇聚成一点,猛地撞了上去。
轰!
凌霜月的脑中一片空白,所有的感官都在这一瞬间消失。剧痛达到了顶点,然后又超越了顶点。
她的意识开始模糊,身体完全失去了控制。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她修炼功法的本能,让她无意识地吐露了深藏于灵魂深处的几个字。
“……最后的……祭品……魂身归一……方为……真鼎……”
声音微弱,断断续-续。
但石沉听清了。
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烙印在他的脑海中。
祭品?真鼎?
原来如此。
原来这《寒焰功》的终点,不是阴阳调和,而是需要一个最终的祭品,一个“真鼎”,来承载一切。
而他,就是被选定的那个祭品。
凌霜月想要吞噬的,不仅仅是他的阳气,更是他的灵魂和肉身。
石沉瞬间停止了力量的输送。
狂暴的阳气退去。
凌霜月瘫软在冰榻上,大口地喘息着,浑身被冷汗浸透。
剧痛消失了,但一种更深邃的恐惧攫取了她。
她活了过来,但她感觉自己的一部分,永远地死去了。
她艰难地撑起身体,转头看向身后的石沉。
那个佝偻的老仆,此刻静静地站着,浑浊的独眼正注视着她。
那不是一个工具该有的样子。
那是一个猎人,在审视自己的猎物。
“滚……”凌霜月用尽全身力气,吐出一个字。
“宗主好好休息。”石沉的回答不带任何情绪,“七日后,我会再来。”
他没有行礼。
他甚至没有再多看她一眼。
石沉走出凝霜殿。
殿门在他身后合拢,隔绝了内里压抑的恐惧。
他没有回头。
体内的血誓依然存在,但那份束缚感变了。
不再是单向的枷锁,而是一条绷紧的绳索,另一端握在了他的手里。
他没有回听风苑。
他直接走向山门。
监视他的人还在,但离得更远了,气息里带着畏惧。
石沉没有理会。
他拿出那块“霜”字令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