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的复健室里,沐婉清陪周晏琛做肢体训练。
“左腿再抬高一点…对,就是这样。”她虚扶着他的腰,生怕他摔倒。
周晏琛的康复速度惊人,已经能扶着栏杆短距离行走。
汗水顺着他坚毅的下巴滑落,沐婉清下意识掏出纸巾替他擦拭。
这个曾经无比自然的动作,现在却让两人都愣住了。
周晏琛没有躲开,只是静静看着她,眼神复杂。
“抱歉,习惯了…”沐婉清讪讪地收回手。
“没关系。”他轻声说,“其实…”
“嗯?”
“虽然我不记得你,但总觉得…”他斟酌着用词,“你很熟悉。尤其是你身上的香水味。”
沐婉清心头一颤。
这是她认识周晏琛两年来一直用的同一款香水,他每次出差都会给她带回来。
“是Jo Malone的英国梨。”她柔声说,“你送我的第一瓶香水。”
周晏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继续复健。
结束时,他突然问:“能跟我说说我们的事吗?”
沐婉清一激动,差点打翻旁边的水杯:“你…想听?”
“嗯。”他接过毛巾擦汗,“医生说要主动接触遗忘的记忆。”
于是他们坐在医院花园的长椅上,沐婉清从初遇讲起。
说到他为了追她,把自己放在浴缸里冻感冒的事时,周晏琛轻笑出声:“这不像是我会做的事。”
“你当时可执着呢。”
沐婉清也笑了,眼角泛起泪光,“后来我才知道,你是怕我躲着你,找一个借口跟我见面用的苦肉计。”
周晏琛静静听着,阳光透过树叶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当沐婉清说到他在海里求婚时的窘态——戒指差点掉进海里,他忽然伸手,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水。
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让两人都僵住了。
“对不起…”周晏琛迅速收回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
“没关系。”沐婉清声音哽咽,“这说明你的身体记得我,哪怕大脑暂时忘记了。”
就要进病房的路上,周晏琛突然问:“那个周亦琛,和我是什么关系?”
沐婉清脚步一顿:“你们…”
她不知该如何解释那段复杂的恩怨。
周晏琛的手指还抵在自己心口,病号服下的心跳沉重而紊乱。
他看见沐婉清的嘴唇轻轻颤动,似乎要说什么重要的话——
“婉清!”
周晏宁风风火火地撞开病房门,手里攥着的文件袋边缘都捏出了褶皱,“瑞士银行那边刚传来确认函!”
他急刹车停在病床前,这才注意到两人之间古怪的气氛,“呃…我打扰到什么了吗?”
周晏琛下意识坐直了身子。
尽管记忆残缺,但骨子里的处事准则让他立即判断出轻重缓急。
他朝弟弟抬了抬下巴:“先说正事。”
声音里带着与生俱来的命令感。
可当周晏宁凑到沐婉清耳边低语时,他盯着弟弟搭在沐婉清肩头的手,突然就觉得:像是输液管里的点滴流速猛然变快了一般,不然为什么太阳穴突突直跳?
病床栏杆被他无意识攥得发烫,那种陌生的焦躁感又涌了上来,就像每次听见“沐婉清”三个字时,心口泛起的那种刺痛。
“哥?”周晏宁疑惑地转头,“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周晏琛松开攥得发白的手指,目光在两人之间巡梭:“你们很熟?”
这句话脱口而出后,他自己都愣住了。
这种带着酸味的质问,根本不像平日的自己会说的话。
沐婉清听到周晏琛这话,心头猛地一跳——他这是又在吃醋?
她睫毛轻颤,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光。
这男人即便失忆了,骨子里的占有欲却一点儿都没变,潜意识里还是把她划进了自己的领地。
周晏宁见状,故意火上浇油:“哥,你这问题问得就奇怪了,我和婉清~当然熟啊。”
他故意把称呼叫得亲昵了些,那波浪号都快挑不住了。
“毕竟都快成一家人了,你说是不是?”
“周晏宁。”
周晏琛冷冷扫了他一眼,声音里带着警告的意味。
这一瞬间,沐婉清恍惚看到了从前的周晏琛——那个在商场上杀伐决断,私下却对她百般纵容的男人。
“你闭嘴,我要听她说。”
他转头看向沐婉清,目光灼灼,像是非要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不可。
沐婉清忍不住抿唇笑了。
看,即便那一部分记忆没了,他这“重色轻弟”的本性倒是刻在骨子里,一点儿没变。
沐婉清被他灼灼的目光盯得耳根发热,指尖无意识地绞着白T恤的衣角。
她故意慢悠悠地开口:“周先生想知道我们有多熟啊?”
尾音微微上扬,带着几分俏皮的挑衅。
周晏琛眯起眼睛,突然伸手扣住她的手腕。
他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让沐婉清心跳漏了半拍。
“别打马虎眼。”
他声音低沉,拇指在她腕间轻轻摩挲——那是她最敏感的位置,从前他每次想让她说实话都会这样。
这个下意识的动作让两人同时怔愣在那儿。
周晏宁在一旁夸张地捂住眼睛:“哎哟,我的妈呀,这恋爱的酸臭味。”
他作势要往外走,“我还是去给你们把门吧,省得护士查房看见不该看的。”
“站住。”
周晏琛头也不抬地喝止,目光却仍锁在沐婉清脸上,“把瑞士银行的事说完再滚。”
沐婉清噗嗤笑出声来。
这样鲜活生动的周晏琛,才是她记忆里的样子。
她趁他不注意,突然凑近他耳边轻声说:“等你全部想起来,我就告诉你我们最‘熟’的时候是什么样。”
周晏琛的耳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扣着她手腕的力道却不减反增。
他盯着她水润的唇瓣,喉结上下滚动:“你最好说到做到。”
窗外的知了突然聒噪起来,仿佛在嘲笑这场失忆也挡不住的心动。周晏宁蹲在门口画圈圈,小声嘀咕:“早知道带包狗粮来了…”
沐婉清收拾着病历本,嘴角不自觉扬起一抹浅笑。
她刚刚分明看见周晏琛下意识用左手转钢笔的动作——那是他思考时不自觉的小习惯,失忆后还是第一次出现。
“晏宁,你哥就交给你了。”
她故意把钥匙晃得叮当响,“冰箱里我冻了芒果慕斯,记得晚上拿给他吃。”
病床上的周晏琛突然把平板往被子上重重一放:“明天什么时候考完?”
语气硬邦邦的,活像被抢了玩具的小孩。
沐婉清眨眨眼:“上午内科,下午药理,考完还得去一趟金融系,大概…”
她故意拖腔拉调地说:“大概要晚上七点。”
果然看见周晏琛眉头拧成了结。
现在对沐婉清的依赖,不光是想要她照顾自己,是不想让她离开半步。
周晏琛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别过脸去:“…路上小心。”
四个字说得咬牙切齿,手指把被单攥出了褶皱。
周晏宁憋笑憋得肩膀直抖,用口型对沐婉清说:醋坛子翻了。
走到门口时,沐婉清突然转身:“对了,考完试我有礼物要给你。”
她晃了晃手机,“刚收到的消息,瑞士银行那边…”
周晏琛猛地转过头,却只看见她狡黠的笑靥消失在闭合的门后。他抓起枕头砸向偷笑的弟弟:“滚去拿慕斯。”
走廊上,沐婉清哼着歌按下电梯键。
玻璃倒影里,她的笑容比窗外的阳光还明媚——她的周晏琛,正在一点点回来呢。
心情好,自然发挥的也好。
翌日,考试刚结束,沐婉清便匆匆赶往金融系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