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婉清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
陈轩宇发来的邮件标题刺目地显示在锁屏界面上:《周亦琛操纵谢氏股价证据汇总》。
沐婉清条件反射地翻转手机,却打翻了手边的蜂蜜柠檬水。
“是工作上的事?”乔以柠递来餐巾,目光扫过女儿僵硬的指节。
她知道女儿在上学期间就参与了琛星的公司事务。
沐婉清盯着桌布上扩散的水渍,突然说:“周亦琛从监狱出来后,就一直在暗中收购谢氏散股。”
她点开邮件里的附件,推过手机,“上个月他通过空壳公司控制了谢氏8%的股权。”
乔以柠的瞳孔微微一缩,指尖不自觉地收紧了。
窗外雨丝绵密,在玻璃上蜿蜒出蜿蜒的水痕,就像此刻乔以柠纷乱的思绪。
她早该想到的,和女儿相认这件事终究会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谢家乃至沈家激起层层涟漪。
汤碗里的热气氤氲而上,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想起沐婉清那双与自己如出一辙的杏眼,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
最让她辗转难眠的是——那个秘密至今仍沉在时光深处。
沈凌川。
这个名字在唇齿间辗转,带着经年的苦涩。
他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那个在学术会议上惊才绝艳的年轻沐婉清,身体里流淌着他们共同的血脉。
乔以柠放下汤碗时,瓷器与玻璃桌面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声音让她蓦地想起二十几年前,在沈家老宅,她也是这样失手打碎了一只青花瓷盏。
当时沈凌川是怎么说的来着?
“以柠,没事的,碎碎平安。”
如今岁月已远,平安却成了最奢侈的期盼。
晚饭后,沐婉清回自己房间休息。
乔以柠站在落地窗前,望着庭院里被夜雨打湿的海棠,花瓣零落一地,就像是她此刻纷乱的心绪。
沐婉清这些日子为了照顾周晏琛,眼下的青影越来越重,本就单薄的身子更显消瘦。
谢氏的股份之争已经让她心力交瘁,觉得愧对谢庭聿,若是再知道沈家的纠葛……
乔以柠攥紧了手中的丝质披肩,指关节微微泛白。
她不是没想过坦白,可每次对上女儿疲惫却依然温柔的眼睛,那些到了嘴边的话便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沈凌川。
这个名字像一根刺,扎在心底二十几年。
当年她离开得决绝,以为此生再无交集,却不想命运弄人,如今周亦琛落网,沈家也被牵扯进来,那些尘封的往事终究要浮出水面。
她缓缓闭上眼,耳边仿佛又响起沈凌川低沉的声音:“以柠,有些事不是逃避就能想办法解决。”
可她的女儿已经背负了太多,她怎么忍心再让她面对这样复杂的真相?
夜色渐深,乔以柠轻轻合上沐婉清的房门,指尖在门把上停留片刻,确认女儿已经安稳入睡,这才转身走向书房。
走廊的壁灯投下暖黄的光晕,映照着她略显疲惫的侧脸。
谢庭聿果然还在伏案工作,电脑屏幕的冷光映在他深邃的轮廓上,听见脚步声,他抬起头,目光柔和了几分:“以柠?怎么还没休息?”
乔以柠在他对面的扶手椅坐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沉吟片刻才开口:“庭聿,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凝重,“关于婉清的。”
谢庭聿合上笔记本电脑,神色认真起来:“你说。”
“沈家……可能要牵扯进来了。”
她抬眸,眼底藏着复杂的情绪,“周亦琛的事只是个开始,如果继续查下去,婉清的身世……”
话未说完,谢庭聿已经明白了她的顾虑。
他伸手覆上她微凉的手背,温热的掌心传递着无声的支持:
“你是担心,一旦沈凌川知道婉清是他的女儿,不仅会影响谢氏和沈氏的股价,更会让婉清陷入两难的境地?”
乔以柠点了点头,眉心微蹙:“她已经够累了,我不想让她再背负这些……可如果瞒着,对她公平吗?”
窗外,夜风拂过树梢,沙沙的声响像是无声的叹息。
谢庭聿沉思片刻,缓缓道:“这件事,终究是要面对的。但我们可以先做好准备,至少……别让她一个人承担。”
乔以柠深吸一口气,终于露出一丝释然的笑意:“嗯,我们一起。”
乔以柠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思绪如潮。
她的人生何其矛盾——既是不幸的,却又是幸运的。
沈凌川,那个曾经让她心甘情愿飞蛾扑火的男人。
他像一束耀眼的光,照亮了她最灿烂的年华。
即便最终没能相守,那些刻骨铭心的温柔,至今仍在记忆深处熠熠生辉。
而谢庭聿……
她转头看向书房里专注工作的身影,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温柔的弧度。
他像一座沉稳的山,给了她最踏实的依靠。那些被岁月磨平的棱角,都被他妥帖地珍藏。
命运何其讽刺,让她先后遇见两个这样好的男人。
一个惊艳了时光,一个温柔了岁月。
与沈凌川的错过是迫不得已,但与谢庭聿的相守,却是命运最好的安排。
她轻轻抚摸着无名指上的婚戒,冰凉的金属早已被体温焐热。
或许人生就是这样,没有完美的结局,但总会有最适合的归宿。
只是,现在的沈凌川,他过得还好吗?
他们有大概二十一年没有再联系了。
……
晨光透过纱帘洒进来,在实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乔以柠轻轻推开女儿房门,看见沐婉清还在熟睡,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呼吸绵长而安稳。
她蹑手蹑脚地合上门,指尖在门把上顿了顿。
这些日子婉清实在太辛苦了,难得能睡个安稳觉。
厨房里,她特意交代佣人将早餐温着,又嘱咐管家把家里的座机都调成静音。
走到庭院里,夏日的风带着蔷薇的芬芳拂过面颊。
乔以柠望着谢庭聿临走时吩咐园丁新栽的绣球花,蓝紫色的花球在晨露中显得格外鲜嫩。
他总是这样,把所有的体贴都藏在细节里。
手机在口袋里微微震动,是谢庭聿发来的消息:【公司晨会刚结束,婉清醒了吗?记得让她把燕窝喝了。】
乔以柠的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摩挲,回复道:【还睡着呢,你别担心。】
发完又补了一句,【晚上想吃什么?我亲自下厨。】
谢庭聿很快回复:【多陪陪婉清,让佣人做就可以。】
阳光渐渐变得明亮起来,树影在地上勾勒出清晰的轮廓。
她抬头望了望二楼那扇紧闭的窗户,决定再去花房剪几支新开的玫瑰,等女儿醒来时,房间里就能闻到淡淡的花香了。
沐婉清醒来时,阳光已经斜斜地铺满了大半个房间。
她眯着眼看向床头的闹钟,时针堪堪指向十一点,不由轻轻“啊”了一声。
竟然睡到日上三竿。
薄纱窗帘被轻风吹得微微鼓起,带着花园里新刈过的青草香。
她伸手去够床头的手机,发现屏幕上有三条未读消息,都是乔以柠发来的:
【早餐在保温柜里】
【妈妈去花房了】
【多睡会儿,别急着起】
最后一条还附了个微笑的emoji。
沐婉清把脸埋进蓬松的鹅绒枕里,忍不住勾起嘴角。
这种被宠着的感觉,已经好多年没有了,现在就像是回到了小时候赖床的周末。
她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发现梳妆台上多了个水晶花瓶,里面插着几支沾着晨露的香槟玫瑰。
花瓣边缘还泛着娇嫩的粉色,显然是今早刚剪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