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异话音未落——
“呜!”一声尖锐的破空厉啸!
一根带着铁钩爪的坚韧套索,如同毒蛇出洞,从侧面人群缝隙中电射而至!
时机拿捏得刁钻无比,精准地赶在耿异全力格挡后、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牢牢缠住了枪身!
一股沛然巨力猛地一扯!
“撒手!”一声断喝传来。
耿异猝不及防,半边身子都被带得踉跄!
那杆视若生命的雷天枪,再也握持不住,脱手飞出,“哐啷”一声掉在几步外的泥地上!
李知涯和常宁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异口同声地怪叫:“我靠!耿大高手,你靠不靠谱啊?!”
耿异又惊又怒,脸涨得通红:“手汗……是手汗!”
雷天枪一失,三人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
常宁子这内伤未愈的野道士第一个遭殃。
一个使刀背的锦衣卫欺身而近,刀光一闪,不是劈砍,而是凶狠的横拍!
“啪!”一声闷响,正拍在常宁子格挡的胳膊上。
常宁子只觉得一股巨力涌来,臂骨欲裂,整个人像被狂奔的骡子撞上,离地倒飞出去,“砰”地砸在一堆散落的麻袋上。
本就隐隐作痛的胸腹间气血翻腾,喉头一甜,差点喷出血来。
没等他缓过气,几双穿着官靴的大脚就狠狠踹了上来,专往心窝、软肋招呼,痛得他虾米般蜷缩起来,只剩倒抽冷气的份儿。
耿异稍强些,赤手空拳,犹自怒吼着挥拳踢腿。
可空手对白刃已是死局,何况围上来的个个是锦衣卫里挑出来的搏杀好手?
刀背、拳头、靴尖雨点般落下。
耿异仗着皮糙肉厚硬抗了几下,试图反击,却被一记阴狠的撩阴腿逼得后退,紧接着后腰又挨了重重一记刀鞘!
剧痛让他动作一滞,瞬间被几条大汉扑倒在地,胳膊被反关节死死拧住,脸被死死按在冰冷的泥地上,动弹不得。
转眼间,就剩李知涯还勉强站着。
一个腰悬总旗牌子的锦衣卫,反手握着佩刀,如同闲庭信步般踱了过来。
他看都没看地上挣扎的耿异和常宁子,目光像钉子一样钉在李知涯身上,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他伸出左手,五指如钩,闪电般抓向李知涯的肩胛!
李知涯瞳孔一缩,下意识想躲,可对方的动作快得超出了他的反应!
只觉得肩膀、肘弯、手腕几处关节同时传来一阵难以形容的剧痛和酸麻,仿佛被无形的铁钳狠狠拧了一下!
半边身子瞬间失去了知觉,天旋地转,“噗通”一声栽倒在地,狼狈地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嘴里全是腥咸的泥土味,他挣扎着抬头,视线模糊中,只看到对方腰牌上清晰的“总旗”二字。
那总旗居高临下,嘴角噙着一丝冰冷的嘲讽:“丁点功夫没有,也敢学人劫囚,跟朝廷作对?真是活腻味了。”
李知涯啐掉嘴里的泥,没吭声。
技不如人,栽了就是栽了,没啥好说的。
可那总旗似乎觉得这羞辱还不够。
他下巴一扬,示意手下。
立刻有两个如狼似虎的锦衣卫,粗暴地拖起地上奄奄一息的志哥,像拖一条破麻袋般拽到李知涯眼前。
总旗抬起脚,那厚实的官靴底子,毫不留情地踩在了志哥血肉模糊的头上,还碾了碾!
志哥发出一声微弱的、不成调的痛哼。
李知涯的眼角猛地抽搐了一下,一股邪火“噌”地窜上脑门。
总旗用刀尖点点李知涯,又点点志哥,声音冰冷:“劣童,贼徒,都齐全了。接下来嘛……”
他俯下身,盯着李知涯的眼睛,一字一顿,“就是要挖出你们背后的主谋。”
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诱哄,“看得出,你跟这两个小贼关系匪浅?
给你个机会,说出‘寻经者’里都有哪些人,藏在何处。
说出来,我就留这小贼一命,如何?”
李知涯心头剧震。
寻经者?
我他妈哪知道那么清楚……
等等!
他脑子里瞬间闪过小巷屋子里见过的那几张脸:匠户吴振湘那偏执的眼神,女伶池渌瑶强装的镇定,还有那个跟屁虫似的唢呐手赵小升……
三个名字呼之欲出。
可……
他目光扫过地上被踩着的志哥,还有旁边同样重伤昏迷的大头。
连这两个半大孩子都知道讲义气,不肯出卖自己(虽然自己也没啥可出卖的),他李知涯能当那种为了活命就出卖别人的软骨头王八蛋?
再说了,就算他说了,这帮吃人不吐骨头的鹰犬,真能放过他们?
鬼才信!
李知涯心念电转,脸上却挤出一个满不在乎的痞笑,甚至夸张地耸了耸肩:“关系匪浅?哈哈!总旗大人您可看走眼了!
这俩小兔崽子?跟我非亲非故,半路遇上的小贼,还他妈手脚不干净偷过我东西!
我管他们死活?
您爱踩踩,爱杀杀,关我屁事!”
那总旗被他这惫懒无赖的模样噎了一下,随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绷不住嗤笑出声:“不在乎?那你刚才鬼哭狼嚎地冲出来逞英雄?还打伤我们的人?”
李知涯:“……”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明显不耐烦的威严声音从后面传来,正是百户崔卓华:“行了!跟这等泼皮无赖废什么话!
都押下去,交给侯爷千户一并审问!
速速清理现场,把那个持火器行凶的混账也给我揪出来!
盘账要紧,别误了要事!”
总旗立刻收敛了嘲讽,低头躬身,恭敬应道:“是!九爷明鉴!”
说罢,再不看李知涯一眼,挥手示意手下:“捆结实了!”
锦衣卫们掏出绳索,正要动手。
“慢着!”
一声炸雷般的怒吼,从旁边漕帮力工的人群里爆开!
只见一个赤着上身、筋肉虬结的漕帮汉子排众而出。
他怒目圆睁,指着地上那个胸口还在汩汩冒血、早已没了气息的同伴尸体,冲着总旗和崔卓华吼道:“你们锦衣卫办案就办案!打死了我们的人,怎么说?”
那总旗眉头一皱,厉声呵斥:“胡说八道!谁打死人了?!”
漕帮众人群情激愤,纷纷指着那具尸体:“就是他!刚刚被你们的火铳打死的!大家都看见了!”
崔卓华的声音慢悠悠地从后面传来,带着一种置身事外的漠然,仿佛在谈论天气:“哦?走火误伤而已。查办谋逆大案,刀枪无眼,误伤一二草民,在所难免。”
他顿了顿,语气平淡得令人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