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展柜取下那把剑。
身着靛青长衫的青年神色认真,骄傲自信,再度抬眼望向我的时候眼中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期待。
我意识到这个很重要的问题,于是咽下“很完美”之类笼统敷衍的回答。
没有上前接触,我只定定看着,脑海不受控制浮现一个人影,一只握着这柄剑的手。
我设想过作为工匠想听到的答案。
技艺高超、巧夺天工。
如果他想听,我甚至可以从锻造的细节上去夸赞。
这些词就在唇齿边打转,可我最后还是说:“很漂亮。”
“没有了吗?你看了很久,只是因为这个理由?”
“不。”我抬手,隔空虚虚描摹着剑的形体,对青年道:“我看它的原因,是因为在第一眼看到它的时候,我就觉得它非常适合一个人。”
他似乎被引起了几分兴趣,皱到一起的眉头忽而舒展:“谁?”
“一个朋友。”
“叫什么?”
一般人会不停追问一个没见过的人名吗?这个人未免过于执着了。
我侧首,看了看他袖上工造司的标志,对上青年热烈等候答案的眼。
与一道、未知的、模糊的影子重合。
一种没来由的、宿命般的无力感涌上心头,让我几欲无礼的放弃交谈转头离开。
但我知晓,我不能这么做。
人与人的关系,丝丝缕缕的缠绕在一起。
所谓的宇宙,便诞生于这样渺小微不足道的东西。
当我悲伤遗憾的时候,却也认识到一切美满与缺憾共同构筑了我的全部。
我究竟想做什么?
命运到底是什么呢?
难道盛放就为凋零的一瞬么?
人们赞颂星球毁灭的光辉,说那是美丽的、但应该用凄美来形容更为贴切。
生命的长轴上,起点在何处,又为何会有此后无数次的相逢离别?
无法得知我存在、我的决定是否意味着正确,我因此辗转难眠、彻夜反侧。
向无穷的宇宙诘问,它不会回答我任何问题。
却向我昭示命运的巨网降临,改变真的好吗?也许只是臆测,没有所谓悲剧会发生呢?
五个模糊的影子在我脑海中闪过,我的心告诉我不要顺从。
可难道,我就要因此回避可能造成灾难的可能吗?我难道要因为一个不切实际虚幻的梦去摧毁可能吗?
绝不。
我是被戏弄的人,深知无人能躲过命运。
如果我在命运之外,那么转机从一开始就已发生,如果我深陷命运的罗网,那我的思考也全无必要。
无论迎面而来的是什么,迎接它吧,那毕竟是命运推来的浪潮。
我回答了:“她叫镜流,你应该不知道。”
年青的工匠默念了两遍这个名字:“我知道是谁。看来你对你朋友的名望有些误解,她来罗浮仙舟的第一天,就连最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匠人都打赌说她将会成为罗浮的剑首。”
“令人意外。”
“你的表情不是这么说的。”青年摸着抱臂思索,喃喃自语:“不过,她的话,也有有资格用我做的剑。”
果然是个狂傲的人。
我不置一词,当没听见。
通常这种人往往也是天纵之才,随便他吧。
出来很久了,云华刚刚回去,发讯息问我在哪儿。
明天周末,别管丹鼎司放不放假,反正我要休假了。这是难得的可以毫无顾虑躺在床上装尸体的时候,令人期待。
于是转身欲走,一只手拉住了我的胳膊:“等一下。”
“还有什么事吗?”
“姑娘,帮个忙。”
“不帮。”
“我还没说是什么忙。”
“那你说。”
“方才听闻姑娘与镜流为友,正巧我缺一个配得上我的剑的剑主,不知可否帮忙引荐一番?”
“不能。”
“慢着慢着。”他又一次拉住我:“你不也说我的剑很适合她吗?”
“我只是感觉它好看,我又不懂剑。”
“可是你手上有茧。”
“工地搬砖磨得。”
“……”
他用一种你看我像傻子吗的眼神盯着我。
好吧,我老实交代:“其实我是个医士。”
他点点头:“所以镜流……”
“不行。”
“我还没说我见她是想干什么。”
“那你说。”
“你不觉得我们的对话一直在重复吗?算了,姑娘,我想看看镜流是个什么样的人,然后给她一柄剑。”
我的目光顺势落到青年手中的剑上。
“不是它。”他露齿一笑:“如果其人确实配得上她的名气,那这把我用来消遣时间、随手造的剑,在她手上便和地上捡来的木棍无异。我有一个想法,或许她能帮我实现。”
“……你知道长乐天吗?”
“知道,我在罗浮待很久了,说这个干嘛?”
“每日傍晚,她会在一条巷子里的亭下喝茶。”
“欸?”
“你自己去找吧。”
“可是——”
我看了眼时间:“既然你对自己的手艺自信无比,想必一定也能打动她吧。”
似乎觉得我说的有道理,他想了想,点头同意:“那么,我就自己去找了。”
随便他,我只负责给镜流惹麻烦,其他一概不管。
“对了姑娘,我名应星,你叫什么?”
如非必要,我很少与丹鼎司外的人扯上关系。
毕竟过于复杂的人际会损坏我的专注,让我无法把注意力放在真正该注意的地方。
另外我也很不习惯和不熟的人打交道。
随口敷衍:“有缘分的话,你以后会知道的。”
后面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来过工造司和长乐天附近。
至于后面,他是否能找到镜流,镜流又是否会接受他的剑,那就不是我能预见的了。
云华在我身上试针,我一边想事情,一边看看她扎的地方正不正确。
“再下半寸。”
她依言,看到我突然站起来吓了一跳。
“别慌,此穴会有令人僵直的症状,出门在外,虽我等医士手不能提刀,但也有自己的手段,想想你背的医书。”
她点头。
“准备好了?”
“是。”
“好,打起精神,我教你如何解针。”
交流自然不是我一个人和罗浮丹鼎司的交流。
我们司鼎大人心心念念着好苗子,发的骚扰信息十条有七条是问云华近况。
另外三条两条是臭骂我一顿,还有一条是拨的活动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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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这是你自己的钱吧?”
“是啊,怎么了?”
“为什么不从公账上走?”
“还知道帮我省钱?得了,我有的是,别一天到晚净操心有的没的。”
操心有的没的的我心累,经验告诉我不要反驳司鼎大人的所有决定,丹鼎司的老人也说不是要紧事最好顺着司鼎的脾气。
可问题是,在我这边好像不管怎么做司鼎都会训斥我两句。
呃,也算不上训斥。反正我把她的话通通当做关心了。
因为前一日扎过针今天身体还不太舒服,云华一个人去了罗浮丹鼎司观摩学习。
傍晚,她很不高兴的回来。
“怎么了?”
“阮医士,罗浮的龙师明明都没在丹鼎司担任职位,他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外行人对着医士们指手画脚。”
“你因为什么感到愤怒呢?”
“为什么没人管他?这分明是不对的。”
“他除了说些风凉话,还干什么了吗?”
“没有。”
“所以没有人会去责备他。”
“可——”
“你是土生土长的仙舟人,接受过最基础的历史教育,应该清楚仙舟与持明的盟誓?”
云华不甘道:“我知道。”
“罗浮丹鼎司持明众多,龙师在持明里地位次于龙尊,也算超绝。你觉得和他起了冲突,地衡司会怎么处理?”她站起来,给她倒了一杯水:“最轻的、你会去道歉。”
“……”
“现阶段的联盟不能出现裂痕,外部的丰饶民已经令联盟高层焦头烂额了,持明是需要稳定的力量。”
“难道就没有办法吗?”
“办法当然有,但无论是哪种对现在的仙舟都无法承受。你要相信,身体部位得了病,作为中枢的大脑一定知晓病的存在。”
“阮医士,大脑明明清楚,为什么不解决呢?”
“有时代价过重,有时因身处其位处处掣制,但归根到底是无法承受代价。”
“任由发展不是更糟糕吗?”
“不会发展起来的。”
她不解:“为什么?”
“因为克制他的细胞存在。”
她听懂了我的话眼睛一亮:“您是说,龙尊。”
罗浮龙尊饮月,高洁高贵,其性如水。
非是温暖温柔的春波,而是鳞渊境深不可测的海。水承载一切,孕育一切,包容一切,也摧毁一切。
一个有威望有信念追随者众多的成熟领袖,他对仙舟是值得信任的。
正因如此,他的同族才无法肆无忌惮。
云华若有所思,她突然冒出一句:“那我去找饮月君。”
“不许去。”
“阮医士,你不是说他能帮忙吗?”
“……我没说过。”
“可他的确能约束龙师不是吗?既然如此,我就该去找他。”
“以什么立场?仙舟人?持明的盟友?还是敌人?”
“我当然……”
“你完全不明白。光有想法,合乎逻辑,现实却往往不会按照你预想的情况来发展。人与人的交往是非常复杂的东西,更何况两个截然不同的种族?善心不一定带来善果,反而会变成有心人的借口,成为攻讦的工具。”
我按着她坐下,风轻云淡道:“你要学的还有很多,坐回去吧,这种事我来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