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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我的耳边有两只小鸟

作者:今也则亡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弟子。


    我有一瞬想起了镜流的师父,那个救我们出苍城的云骑。


    不知道镜流会怎么教人,毕竟我和她对师父这两个字的全部印象,都来自这位早已牺牲的故人。


    和丹鼎司作为老师的医士们相比,身为云骑的她严厉冷酷,但过去短短几面,我的确从她身上学到了道理。


    一晃多年,镜流竟也到了收徒的年纪了。


    也是,她那样超绝的武艺,要没人传承实在可惜。


    我见过镜流练剑的样子。


    与仙舟流行话本中飘逸翩然不同。


    她枯燥的挥剑,和木桩、和战友对练。


    她或许是有天赋的,但那点儿天赋不足以支撑她走到现在。


    最开始,镜流也不那么镜流。


    回复她这是件好事,我又问了她教学生的感受。


    她并未回复。


    云骑时不时就会像现在这样消失,我早已习惯将聊天框当留言板对待,收好终端,看向一旁背着包刚刚抵达的云华。


    “阮、阮医士。”气息不稳,她带的东西比较多,看样子也是刚刚接到通知紧赶慢赶过来的。


    我帮她拿了一些东西,云华很不好意思。


    她问我:“医士没带行李吗?”


    “只去一段时间,不用太过麻烦。”


    “啊?”


    她的疑惑让我警觉,登上星槎,我转身问她有什么问题吗。


    “可是,我们最少得待三四年啊。”


    “?”


    她看着我的脸色:“司鼎大人没跟你说吗?”


    “……”这一定是报复。


    回忆她淡笑送我离开的样子,我是真没想到居然还有隐藏信息没说。


    如果云华没有告诉我这件事,等我抵达罗浮仙舟发现物资不足,罗浮丹鼎司再有个住处不够的问题,来不及反应的我到时候惨兮兮风餐露宿、流落街头。


    如果能看到这样的我,司鼎大人表情一定很精彩。


    再次确信得罪上司其患无穷的道理,司鼎大人心机深不可测,恐怖如斯。


    我肃然起敬。


    脑子里胡思乱想,终端震动了一下。


    是司鼎大人。


    “估摸着正说我坏话吧?”


    我心虚移目,一想到她根本看不到我的表情,而且这件事本来就是她没和我说好,我又挺起胸膛。


    气定神闲在终端聊天框里打字:“没有,怎么会呢?哈哈哈哈。”


    “刚才只是诈你一下,现在倒确信了。很好,敢说上司坏话,你这月工资没了。”


    “别,我真的错了。”


    “行了,我忙的很,没空听你废话。罗浮那边我都安排好了,有个世交家的小孩正好也在罗浮,到时候让他去接你。”


    “不是说和罗浮丹鼎司交流?”


    “住的惯吗你?让你去你就去,哪儿那么多问题。演武仪典的事云华都清楚,不清楚的话让到时候接你那小子给你讲讲。就这样。”


    我立刻追问:“接我们的人叫什么?长什么样?”


    司鼎大人来去如风,她要结束话题话题就会结束。


    半天没有回复。


    云华眨着清澈的眼看向叹气的我。


    摆手示意没有任何事情,她又坐回去看书了。


    开星槎的飞行士是个很开朗的狐人。


    有人没话找话:“师父你是做什么的?”


    她也笑着回答说是开星槎的。


    搭上话的客人自以为拉近了距离,很没礼貌,东拉西扯半天最后问她为什么看星槎。


    “因为喜欢。”


    “啊?不是很累吗?”


    “做喜欢做的事,为什么会累呢?而且,我也不总是在仙舟间的航线上。”


    “那你之前?”


    狐人微微一笑:“保密。”


    “现在呢?现在总能说吧?既然之前不在仙舟间来来回回,为什么现在又开始载客了?”


    “这个嘛——”不知想到什么,狐人不好意思的转过了头:“这次情况特殊,我要去找一个人。”


    “追星?”


    “怎么说呢,差不多吧。那是个很有名望的人。”


    后面,任凭旅客如何软磨硬泡,狐人再不肯说了。


    她开星槎技术不错,一路没多少颠簸。


    可惜我和普通人爱好不同,我更喜欢摇来晃去的感觉。


    平稳有时会让我忘记身体的存在,无论何种外力,只有猛烈才能让我真切体会到我存在于世界。


    昏昏欲睡不知多久,云华叫醒了我。


    下星槎时没有站稳,狐人飞行士扶了我一把。


    我抬头,她对我露齿一笑。


    “……谢谢。”


    “不客气,路上小心。”


    我面无表情提着云华的行李,心想她牙还挺白的。


    云华和我在港口等了半天,司鼎说的世交小孩也没有出现。


    身着甲胄全副武装的云骑目光时不时落到我们身上。


    他看我的眼神有些看拐卖人口的罪犯。


    给司鼎打了两个电话,不出意料的拒接。


    云华问我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我抬头看了眼太阳,心想就到现在。


    毕竟,我从来不是个很有耐心的人。


    我们刚刚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远处有人一边奔跑一边大声呼喊等一下。


    云华看向我,我看向那人眼熟的白发:“……”


    “呼呼——总算赶上了。”年轻的云骑平复片刻呼吸,抬手擦掉额头还在滚落的汗水,粲然一笑:“又见面了,姐姐。”


    是啊,又见面了。


    从记忆里调出和对方相关的部分,上次见面我打算买两只鸟,他刚好带人查了我看中的那家店。


    没想到这么久他还记得我这个路人,没想到他就是司鼎说的世交小孩。


    也是,相比起不知道活了多久的司鼎,的确算小孩了。


    那么,结合他身上骁卫的制式装备来看,即便是作为仙舟人他晋升的也足够快。


    他说:“阮医士和云华对吗?差点儿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景元。”


    我的耳边有两只小鸟,一只是白色的,叫景元,一只是粉色的,名云华。


    也许是慑于我作为师长的威严,相识许久,我第一次知晓云华竟也能说出许多和医术不相干的话来。


    他们聊着天气、习俗、传说……一切令我费解的专有名词毫不停歇。


    这让我开始怀疑自己的年纪,作为一个尚且年轻(自认为)的长生种,我是否与当前社会太过脱节?


    一定是错觉。


    好了,回到我身旁的两个年轻人身上。


    云华差不多该正式进入丹鼎司,担起她身为一个医者的责任了。


    其实她早该进一步,是我觉得,她尚不成熟,担忧她无法处理实际操作中棘手的问题。


    司鼎说我太过操心:“谁都是这么过来的。”


    我想那是不一样的。


    因为经历过迷茫,所以我不希望他人步入迷茫时行差踏错。因为明白人心叵测,所以希望她对人心了如指掌洞若观火。


    司鼎说我如果再不给云华通过,王医士就要去告我苛待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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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了。


    “没人在乎我的感受吗?”


    “谁管你死活。”


    “莫明挺伤心的。”


    “真的吗?不信。话给你传到了,早做决定。”


    来的路上,我问了云华她希望尽快成为正式的医士吗。


    她说:“每个学徒都想有一日对病人自己操刀,我也不例外,但果然,比起尽快投入属于医士的战场,我想跟着您继续学习。”


    “为什么呢?”


    “一种直觉。”


    完全没有信服力的话。


    但也算是弄明白云华的态度了。


    既然如此,丹鼎司那边随便他们怎么说吧。


    “阮医士呢?”


    少年云骑突然叫了我一声。


    我茫然的看向云华,后者很贴心的提醒我他们正在聊岁阳的事。


    “阮医士没见过他们装神弄鬼吗?”


    我说没有。


    “医士觉得罗浮风景如何?”


    “壮阔庄穆与精致风雅并美。”


    “久闻医士喜好寻访风景名胜,我虽然没什么才干,但对罗浮还算熟悉,医士若是想随处转转尽可唤我。”


    是很经典的客套话。


    我问他云骑不需要训练吗?


    似乎是错觉,他一直维持的笑容有些皲裂:“也、也是。看来只能在闲暇时给医士带路当向导了。”


    因为说到风景,他便顺手指了几个方向,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那棵建木。


    永不死去的树。


    我移开目光,心想丰饶的神迹有让人着迷的资本。


    阳光健谈,景元符合仙舟人对少年英才的刻板印象。


    在将我送到住处后,他又带云华出去转了转。


    本来我也应该一起去,但路途劳顿,我没什么心情,也懒得混迹人堆在拥挤中感受现在并不需要的烟火气。


    请给我一些空间吧,我需要休息。


    趴在被子上,刚给司鼎发完抵达住处的消息,我就失去意识,沉入无边的睡梦之中。


    黑色的、五尺之剑,剑尖划过地面。


    一声长啸,执剑者抬头,一只头颅在云后若隐若现。


    -


    推门的动静吵醒了我。


    随手擦去脸上的水痕,云华看着我不知所措。


    “怎么了?”


    “没、不,刚刚有个客人来了,是找你的。对不起医士,我没想吵醒你。”


    “不要为此责备自己。云华,这只是一件非常小的事。”


    “医士……”


    “来的人是谁?”


    “我不认识。对了,她好像说过她叫镜流。”


    “……”


    推门而出,绕过拐角,隔着半扇屏风看到了客厅中若隐若现的人影。


    我忽而觉得恍惚。


    仙舟有个说法,叫避谶。


    人们相信语言的力量,相信开口说出的不好言论有一日会成真。


    我是不屑一顾的。


    自从开始做梦以后,我专门了解了这个说法,不曾向任何人描述我的梦境。


    察觉到视线,镜流偏头。


    她在军中是个很冷的人,给人的感觉大体和她师父一样,偶尔我也会开玩笑说这是她们师门的传承。


    镜流说我胡说八道,她们传承的是剑艺,哪有这种传承?


    多日不见,她似乎又——


    不对,她已经很多年没长过个了。


    我看她偏头看见我时扬唇微笑,接着,这笑容凝固,然后粉碎,荡然无存。


    她眉头一皱:“你脖子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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