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仙舟在靠近与丰饶民前线的位置,这就决定我们时刻都得注意步离人动向。
大概一百年前,我作为医士与其他同事登上战场,与云骑军一并筑成保卫仙舟的人墙。
我不会向任何人形容那次战争血流成河、血肉横飞的惨像。
我始终认为我没有资格谈论在战争中死去的人,人们纪念敬佩我不反对,或者说这本就应是被保护活下来的人该做的。
而我,我不可以。
因为一旦我想到我仍活着而他们死去,我就会不可避免的想起某个不知名者对我的质问:为什么你能留在后方不动兵器?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振聋发聩。
究竟什么人在歌颂不义的战争?
战友倒下,活人死去,只有一半身体的人们哀嚎,上一秒还在身旁的人下一秒被撕碎,像畜生一样毫无价值……
我该怎样向你描述?
在真正的残忍面前,一切文辞都过于肤浅。
我治疗过一个人,他写了本战后回忆,被医助问要发表吗的时候,他苦笑着说:“
事后怜悯追忆?不,我有什么资格去向他人致哀,活着的人背负他人的诅咒怨恨、带着无数人、生的愿望存活。
煎熬、折磨,就连这些心理的产生不都是一种高高在上的傲慢?
当然,当然,人性的光辉当然存在,我知道你们要说什么。可问题是,偏偏是我活着。”
我无法得到答案。
我理所当然是站在仙舟立场上的,我坚信这是符合义理的战斗,确信着牺牲当然伟大。
如果死的是我,我会万死不辞,可偏偏死的是别人,偏偏那个人废了我的手,对我说出了那样的话。
人们总是宣称极个别留下姓名的人何等光辉,我知道这种做法并无不妥。
可我也会去想,如同质问我的无名者的、没有姓名的普通死者,他们甚至连名字都没有留下,那么我凭什么说,他和那些被传为英雄的人一样伟大?
也许这就是我对云华的困惑有耐心的原因,因为,我曾经那么的、那么的反对生命去被称量。
直到现在,我仍然时不时没来由冒出一个念头:苦难是一条河流。
质问我的,是一个我至今也没有找到名字的云骑。
在说出这句话牺牲之前,他还砍下了三个步离人的头颅。
彼时,我在为他做最后的人道主义治疗。
堕入魔阴的手布满枝条,利爪轻易捏碎我的筋骨将毒注入身体经脉之中。
他被一把裹着薄霜的利刃刺入丹腑,再无生息。
其实我完全可以回答他的问题,我尊重生命,然而他人的生死我其实并无太多在意。
我理解他人的哀、痛、恨,甚至能理解那些在战场上背叛同袍临阵倒戈的叛徒们。
是的,我完全理解各种情绪,明白他们的所思所想从何而来。
我是自负的、悲悯的、高高在上的。我以为我身在其中,事实上我只是看着,理解,却无动于衷。
换言之,我可能和现代智能机械的近亲们,远古智能应用程序差不多。
理解、明白合理性,却无法共情。
意识到这点后,我立刻明白,这样的我即使只是一次回忆都算是对生命的玷污。
我以为,这种状态将伴随我漫长的一生。
然后,镜流受伤了。
那是本不该经受的伤害,是她出神入化剑艺下不该有的疏忽。
听她麾下的云骑军说,那时,因为后方基地遇袭,镜流分了下神。
我想,我当时的惶恐已经可以说明问题所在了。
我第一次发现,我根本无法做到等量看待他人的生命。
在我这里,镜流理所当然和别的任何人都不一样。当我从混沌中迷蒙苏醒,我先看到的是沦陷中的苍城。
然后是经历的他人的死生。
她对我而言并非一个单纯的被我认识的人,在某种程度上,她代替了苍城的意义,是我如今仍然生而为人坚守自我的锚点。
是了,我必须承认,她和别人不一样。
那么,连我也产生了这样的情绪,我所坚持的生命等价又算什么呢?
没人能给我答案。我也不需要他人的帮助去理解。
人类就是如此,生命天然拥有远近之分。我早该想到这点,既然我承认自己是人,那么我理所当然具备人该有的一切品性,包括好与坏,局限与全面。
总之,当我明白我的偏颇和局限之后,我就丧失了评判生命的的资格。
所以从那时起,我对我在战场上的所有经历都缄默不言。
那场战争带给我的记忆是深刻的,而其中一个最大的后遗症却不是我无法握起刀的手,而是一段反反复复的梦境。
我梦到了镜流的疯狂和死亡。
没有前因后果。
回到仙舟后方,治完我的手后,第一个察觉我不对劲是我的上司司鼎大人。
她看完我的医案,和我聊了会儿天,最后问我有多少天没睡过好觉了。
我说没有。
她说我在撒谎。
在对我进行简单的诊疗后,她确信我的病灶不在身体,而在精神。
“似乎有些严重。是这,公司最近有个医士在仙舟,我带你去看看。”
我反对无果,被强行拖去。
那个医士叫什么名字我已经不记得了,记忆里依稀有个年轻人的模样。
他说我得了一种叫“分离焦虑”的病:“这种病儿童多发,你是经历了什么事吗?”
“没有。”
“不说实话我也帮不了你,那个人是你什么?”
“朋友。”
“我建议你平时少想点儿东西,尝试把注意力放到其他地方,感情不是人生全部。”
我无动于衷,淡淡吐出两个字:“庸医。”
来自公司的医生脸拉得很长,可能是因为他本来就不爱笑。
诊费也没收,还说了以后一定不要再见之类的话。
他的确是个好人。
身为医士,我也希望见过的患者永远不要再次出现在我面前。
没想到我对他提出了那样的质疑和攻击,他居然还能为我着想。
下次见面,我一定会好好向他道谢。
这次的治疗不了了之,后面的治疗也没怎么成功。
我觉得我没病,司鼎过于小题大做。
司鼎敲了下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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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袋:“闭嘴。”
垂下眼睛,我并未告诉她,每日,都会做梦。
-
小规模的冲突结束了,仙舟与丰饶民迎来了短暂的和平。
受司鼎要求,我翻译了几本外来的医书。
日子不咸不淡过去。
某一日,司鼎大人告诉我,她准备派我去罗浮仙舟交流学习。
“只有我吗?”
“还有你的学徒。”
“那很多了,你指的具体是谁?”
“云华。”
她的话我还是很乐意的,谁不喜欢既听话又懂事还有悟性的学生呢?
不过——
“为什么是罗浮?交流医术其他仙舟难道不是更好,罗浮距离有些太远了。”不方便我回来。
司鼎奇怪的看了我一眼:“你没听说?”
“听说什么?”
“罗浮仙舟马上要举行演武仪典,各个仙舟都派了人过去。考虑到你经常代表丹鼎司出席这种活动,我参考了医士长的意见,决定这次也让你去。”
“你什么时候做的决定?”
“刚刚你进门被我看到的时候。”
“会不会有些太草率了?”
“废什么话,让你去你就去。医士长马上退休,等你回来你就是咱们仙舟丹鼎司下一个医士长。”
我一边收拾桌子上的资料,一边回复:“还是别了,医士长的工作量太大,我无法胜任。”
司鼎气笑了:“你还挑上了?赶紧收拾行李带着你的学徒走,星槎在港口等半天了。”
我觉得等半天可能和我关系不大,但司鼎挑眉似笑非笑看着我,仿佛在告诉我敢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我就死定了。
当然,我也不可能说,毕竟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从善如流。
至于司鼎大人到底“善”或“不善”,那就仁者见仁了。
去趟罗浮倒没什么,出差嘛,我很习惯时不时去其他仙舟走一趟。
可惜有了这个临时行程,恐怕昨天才起兴的搬家计划又要泡汤了。
等下次这个念头冒出来还不知道在多少年后。
在脑海里模拟了一下搬家流程,差不多做了个时间计划。
我又想到找房子很麻烦,一时半会儿无法确定下来,后面装修布置也要时间。
于是我开始质问自己:这个家你一定要搬吗?
思考片刻,决定给尊敬的司鼎大人发个消息:“你知不知道什么靠谱的搬家中介?”
她大概在忙,半天才回复我:“你要搬家?现在的住处不满意?”
“想换个环境。”
她说:“建议和我住丹鼎司。”
我收起终端当没看见。
“又装死?我没了解过搬家这种事。不过在地衡司附近好像有间房,等你回来抽空去看看,反正我不用,可以的话你拿去住吧。”
那还是算了,繁华地段寸土寸金,其一我买不起,其二上司的房我不敢住。
回复她我正在托别人帮我找中介,她回了我六个点。
好了,别管司鼎大人的心情了。
这次离开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照旧给镜流留言。这才看到她发过来的未读消息:“我收了个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