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 能助你迅速化形。
小白龙体型小小一只, 沈听弦一只手就能捧起来,小龙如今呆呆地抱着沈听弦忘记销毁的痕迹, 不叫不闹,尾巴也不晃了,就这样仰着头,眼神难过地望着他。
沈听弦俯身半蹲在小龙面前,试图抽走小白龙爪子里的枕头。
抽了抽,没抽动, 小白龙紧紧抱住了,不让他拿走。
沈听弦朝小白龙伸出双臂,嗓音低沉柔软:“没有什么好难过的。”
“你回来了,这些便没有回看的必要了。”
“应该高兴才是。”
小白龙丢下枕头,跳进沈听弦怀里, 被沈听弦密不透风地抱住。
小白龙喃喃道:“我……我出了一点意外,恢复得久了些, 我没想到居然过了这么久。”
“没关系,没有关系。”
在紧紧黏他的软乎乎小龙面前,再没有比这个更重要的了。
沈听弦找了一处灵泉,抱着小白龙泡了进去, 把本来缠紧他的紧绷小龙泡得软了下来, 原本微垂的尾巴也活泛起来, 忍不住拨水玩。
沈听弦用手臂托着小白龙,让它大半身体浸泡在温热的灵泉之下, 不会打滑悬空,有安全感。
舒适的水温一下就把小白龙泡得不这么难过了,哼哼唧唧黏过来,悄声说:“想你。”
短短两个字, 能把沈听弦的命都拿走。
沈听弦把小龙托抱起来,专注地看了半晌,凑过来细细密密地亲了又亲。
*
郁镜白的专属小窝没了。
他的血玉浅盆小窝不翼而飞。
寝殿里没找到,沈听弦也没说,只是看起来稍微有点心虚,反手掏出了小蛇以前的洗澡盆,铺上一层又一层的柔软布料,说,“你先凑合着,我现在去找师祖要点好料子,给你重新雕一个。”
凑合什么,不凑合。那是洗澡盆,他有窝了。
小白龙用尾巴推开自己的洗澡盆,三两下溜上了沈听弦的肩膀,道,“没事,反正睡你身上。”
沈听弦神情柔和下来。
见瞒不过郁镜白,沈听弦干脆不瞒了,把寝殿里里外外都彻底清理了个遍,将寝殿重新恢复成崭新洁净的状态,这才抱着小龙躺在干净柔软的床榻上,低声说,“困了就睡吧。”
于是小白龙躺在沈听弦的胸膛上,闭上了眼睛。
送出去给灵越师祖的灵讯瞬间就收到了回信:“有啊,料子老夫这有好多,都是千山泠玉那档的。”
“你这几天孵蛋去了?都不见人影。那个蛋破壳了吗,是他……是那位吗?”
沈听弦沉默。
半晌,他回:“是白龙圣祖。”
“料子明日我来取,多谢师祖。”
沈听弦抬手摸上枕着他胸膛的小白龙,被正在酝酿睡意的小白龙抱进怀里。
*
最初几天,沈听弦还能用孵龙蛋当借口闭门不出。
但随着消息扩散得越来越广泛,知道不周山降下神秘龙蛋的人越来越多,修真界集体对此极其重视,这些天派了不少德高望重的宗师过来慰问探寻。
后世灵气稀薄,已经几千年没有神兽自然降生了。
妖域那两只饕餮兄弟也不是在人间自然降生的,是沉睡千年后苏醒,来人间游玩的。
新生神兽的出现让三界众生都将目光聚焦于此,那是对更高层次生命的好奇探索欲,是想拉拢潜在强大中立生物的心思计算。
如果这当真是一颗新生的龙蛋,那么哪方势力负责孵化龙蛋,便成了一个重要的难题。
谁能孵出龙蛋供养神兽,谁就能得到神兽天然的喜爱和亲近,谁就能拥有一个所向披靡的利器。
没有人会不心动。
但沈听弦不想见。
他抱着怀里四肢舒展呼呼大睡的小白龙,不想见。
沈听弦默然躺着,被数不胜数的灵讯轰炸得耳根发疼,直到听见底下弟子禀报道,“圣祖,各宗代表求见。”
“妖王殿下与魔尊殿下于后殿等待。”
沈听弦动了动。
他终是起了身,一手托着睡得四仰八叉毫无形象可言的小龙,推开门往后殿去,一边捏了一条灵讯送出去,道,“同各宗代表说,是龙蛋,已自主孵化,由道宫抚养,不必费心。”
道宫为天下数万学子的启蒙学宫,更是修真界中规模最宏大,实力最强盛,出师的英杰大能最多的学府。
论权威,没人能比道宫更有资格孵化龙蛋。
沈听弦从前还是圣子的时候便负责起了道宫里的诸多事务,掌管道宫便是顺势而为,道宫上下大半都是沈听弦的长辈师兄弟,对他也信服,根本没有什么阻碍。
沈听弦说一,底下人便不会反驳个二出来,在各宗代表纷纷炸开锅的时候弟子们浑然不受影响,该上茶上茶,该上点心上点心,该偷懒休息偷懒休息。
一问圣祖在哪里,众弟子便异口同声地答在孵小龙,离不得人,还想留的自己留在这儿等。
反正急得又不是他们道宫。
他们道宫找回来的龙蛋,那肯定是他们道宫来孵,有什么问题!
更何况这颗龙蛋还极有可能是他们圣祖的心上蛇,他们倒要看看谁敢抢。
小白龙被几根柔软的手指摸醒了。
小龙翻了个身,尾巴拍开骚扰他的手指,蜷成一团继续睡。
没过多久,那几根手指又锲而不舍地追了上来,孜孜不倦地逮着他摸。
没得睡觉的小白龙被挠生气了,猛地睁开眼,龙爪抱住骚扰他的手指就要咬上去,今天就算是老天爷来了都得挨他一口。
还没咬下去,小白龙便感觉那手指陌生极了,不是沈听弦的手。
他再抬头一看,发现手的主人是笑意吟吟的妖王殿下,猛地一僵。
长妄戳戳小白龙没收回去的腮帮子:“小白,可爱。”
小白龙撤回一个飞天大咬,矜持地把长妄的手放回原位,还把尾巴凑上去给长妄摸,“殿下。”
一直在疯狂摇尾巴的小饕餮长浅本来看见油光水滑的小白龙狂流口水,就差没扑上去舔舔,见小白龙凶恶咬人状,吓得赶紧撤回了一只想摸的爪子。
狸坐在长妄身边,他把伸出去戳小龙的手指藏回来,也没让小白龙瞧见,点头道,“白龙圣祖,久仰。”
可怜小白龙体型迷你,睡醒过来的时候怒火中烧视野有限,只抓到了兴致勃勃根本没想过撤离的长妄,没注意到旁边两个戳得更起劲的,这才让一大一小逃过一劫。
小白龙转过来看见狸,清了清嗓子,说,“你好你好。”
看见亮晶晶朝他摇尾巴的小饕餮,小白龙凑过去和人家贴了贴脸,“好久不见啊。”
小饕餮眼泪汪汪地抱着小白龙舔了一口:“你变回龙了诶,你恢复记忆了吗小白。”
“当然。”
好险。差点就闯祸了。
小白龙转头偷偷瞪沈听弦,爪子愤怒地朝他比划。
干什么呢,偷摸着一声不吭地把他运过来,他还在睡觉呢。
害他丢脸。
沈听弦忍不住笑了一下,低语道:“抱歉,看你睡得太香,没有叫醒你。”
小白龙背过身去,偷偷用尾巴抽沈听弦。
都抽不出红印来,和小龙生气时咬出来的小尖牙洞一样不痛不痒,不但不生气,还能让沈听弦更想多惹几下。
长妄真是太喜欢了,在小白龙的盛情邀请之下又多摸了两下,“小白,原来你小时候长这样。”
谁看谁想偷。
小白龙被夸了,忍不住晃了晃尾巴:“殿下最近怎么样。”
“知道你回来后就没什么遗憾了。”长妄笑道。
小白龙有点不好意思:“害你们担心了。”
刚说完,旁边的小饕餮就凑过来又舔了一口,“嘿嘿,小白。”
香香软软的小白。
在察觉到长妄想敲他脑瓜蹦的时候小饕餮迅速跳走,大叫:“哥我没想吃小白!我就舔了两口!”
长妄收回落空的手,“不可无礼。”
长浅一片贪吃之心,小龙也理解,他不打招呼一走了之,害人家担心这么久,舔两口也没什么,大不了回去洗洗。
反正舔的只是靠近尾巴的鳞片,洗起来也方便。
长妄拿了块布给小白龙擦尾巴,调侃道,“之后有什么打算?”
“应该没了,那老东西死了,人死仇消,我也安心。”
“行。”
长妄擦完,把布塞给小饕餮让小饕餮丢掉,说,“我们就是来见见你。你没事,我们也放心。”
“有空多回妖域玩,小黑他们也有点想你。”
小白龙眼睛亮亮,说道:“帮我跟他们报个平安,等我长大一点就回去带他们见见威风凛凛的大龙。”
长妄临走前还要多摸两下才走,狸看了一眼又一眼,似乎在遗憾自己怎么没有稍微纯净一点能变小妖的妖族血脉。
他是血脉混杂的半魔,混的血太多了,不纯净,没法变成妖给长妄摸。
长妄一手拎意犹未尽的小饕餮,一手把狸拉走,道,“不用羡慕。”
何必非要小妖,摸人也一样。
狸顿时不吵也不闹了,心甘情愿被拽着走。
走出去几步路,长妄想起了什么,又折返回来,对小白龙说道,“有东西忘记给你了。”
小白龙本来要往沈听弦怀里钻,闻言停了动作,好奇道:“什么?”
长妄微微一笑,取出一个圆润的金丹喂给小龙。
小白龙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还是张口吃掉了。
长妄揉了揉小白龙的脑袋,说:“这个是大妖陨落后留下的内丹,蕴含着大妖生前的所有修为,能助你迅速化形。”
小白目前距离化形不远了,从龙蛋到现在灵活纤长的小白龙,其中也就经历了半年不到,说明小白本身的生长速度并不慢。
快些长大,也好让沈听弦不要太担心。
毕竟久别重逢的人也许更加需要一场热烈的拥抱。
第62章 第 62 章 有人形了!!!
小白龙被补得当场上蹿下跳。
将那颗金丹吃下去的时候还没感觉到什么, 直到他跟着沈听弦回去的路上开始感觉到内府发烫,有源源不断的热流涌向全身。
小白龙难受地在沈听弦怀里直哼唧, 待不住似的打滚。
沈听弦让其他长老把还在道宫里逗留的各宗长老打点好,自己则快步带着小白龙回了宫殿。
一颗金丹已经是大补,小白龙的成长本来就很吃外部灵气养分的补充,渡过刚开始的鼓胀之后,小白龙就开始隐隐觉出一点不对来了。
小白龙扯了扯沈听弦的衣服,干巴巴道:“那个, 我感觉我……”
沈听弦一手抱小龙,一手推开殿门,“我们到了,这里没人,你不用担心。”
话音刚落, 他怀里陡然沉了一下。
沈听弦眼疾手快,及时双手揽住, 将人严严实实地接在了怀里。
沈听弦低头看去,对上了郁镜白漆黑透亮的眼瞳。
沈听弦的心跳停了一下,随后爆发出更为剧烈无声的跳动,耳膜鼓噪, 眼前发晕, 眼里只有郁镜白毫无防备仰头望着他的脸。
白龙的尾巴还缠在沈听弦的手腕上, 龙却已经变成了温热修长的身体躺在了沈听弦怀里,本人还愣着, 新奇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扯了扯自己身上的雪衣,不易察觉地松了一口气。
还行,化形也没让他光着, 龙鳞和以前的蛇鳞一个作用,化形后会自动化作雪鳞衣附着在身上。
怀里的人身如覆雪,肤色冷白,仿佛终年积雪的山巅上萦绕的那层雾云,长睫垂下的时候五官略显凌厉,可抬起眼来看见他的时候眼瞳却倏地亮起了细碎的光,清透又漂亮,像是藏着流星和珠玉。
他日思夜想惦念的人活生生地落进了他怀里,用含着清亮笑意的眼瞳瞧他看他,勾着他的心脏和呼吸,全由眼前这人掌控着,甘之如饴。
郁镜白摸摸身上,摸摸脑袋还没消下去的龙角,又动了动缠在沈听弦手上的龙尾,新奇坏了,“完了,我有点收不回去。”
他现在的形态还没稳定下来,也并不完全受郁镜白控制。
但这根本不妨碍,因为郁镜白现在有人形了。
有人形了!!!
就是姿势有点奇怪别扭,郁镜白没被人这么严严实实地抱起来过,抱也就算了,沈听弦怎么还这么用力,他又不会跑。
郁镜白想跳下去,却被呼吸急促的沈听弦收紧了臂弯,不让他挣脱自己的怀抱。
沈听弦闭了闭眼,定定心神,匆匆抬步往寝殿里走。
郁镜白左右看了看,没人,也就不争这点面子了。
给他喜欢的人抱一下而已,抱就抱了,这可是他心心念念的沈听弦。
随他去了。
郁镜白很快说服自己光速接受了这个公主抱,非常熟络地伸手揽住了沈听弦的脖颈,亲了亲沈听弦的下颌和侧脸,“早像这样化出人形来有多好。”
沈听弦一言不发,只是将郁镜白放倒在床榻上,随后重重地吻了上来。
激烈紊乱的心跳声撞在一起,唇舌抚慰过萎靡枯死的灵魂,他们用爱和吻表达思念,用想把对方嵌进自己骨血里的拥抱表达一切不必说的心绪。
也许经年久别后的第一面什么都不用说,该说的话已经全部融进了唇舌之中,透过交融通通送了过去,尽情地品尝着一切用力又沉甸的爱意。
郁镜白反客为主,将人牢牢地护在怀里,捧着沈听弦的脸慢慢啄吻,亲他浸泪的眼尾,亲他颤抖的长睫,一路蔓延到鼻尖,唇角,下颌。
有点笨拙,也有点愧疚。
他其实想这么干很久了,可他是小白龙的时候只能任由沈听弦摆布,只能陪着看似正常内里却空陷宛如黑洞的沈听弦装正常人,装无事发生,装他们从未经历撕心裂肺的分别。
可生离死别劈开的伤口裂了三年,流了一千多天的血,将将愈合时又兀地撕裂,表面完好,可内里如何血肉模糊如何痛彻心扉,却全都藏进了皮肉底下,不叫外人知晓半分。
小龙刚破壳沉睡的那段时间,他睡前沈听弦是什么姿势,醒来之后便还是什么姿势,仿佛他根本不需要活动不需要氧气不需要草长莺飞等等关于生命奇妙的任何体验,不需要除了看守小白龙之外的所有无用之物,他眼里只有盯着小龙还活没活着,还在不在他身边,还能不能安安稳稳地在次日清晨准时醒来,再在懒懒打完哈欠后舒舒服服地枕着沈听弦伸个大大的懒腰。
小白龙没有骗人,他那段时间真的说了很多很多悄悄话,他说沈听弦你再等等我,他说他回来了就不会走了,他说他永远永远都不会再离开他,他说他爱他。
他知道沈听弦听不懂小白龙的叫声,却知道小白龙每黏在人家怀里殷殷切切地鸣叫一声,沈听弦那双赤红得令人心惊的眼瞳就会微微动一下,落在他身上的古井无波的眼神就会被砸出淡淡的涟漪。
不知道算不算好事,可只要能牵动沈听弦的心绪,让他从那种与所有人都隔着一层厚重水膜的状态里稍微脱离出来一点,就够了。
剩下的,他再慢慢努力。
他像沈听弦当初亲吻小白龙一样细细密密地亲吻回去,用密不透风的拥抱让沈听弦能完完全全地把自己送进他怀里,就像小白龙窝在沈听弦怀里依赖他一样。
沈听弦流着眼泪咬住了他的唇,哑声道,“郁镜白。”
“……郁镜白。”
他不说爱,也不说想,可字里行间却都是。
郁镜白低头埋进沈听弦的颈间亲吻,抬头同他耳鬓厮磨,轻声道:“我在。”
“我不会走了。”
沈听弦紧抱住郁镜白的腰,按着他的后脑亲了上去。
郁镜白低头,安静地接住这个吻。
安抚的吻逐渐变了味道,不再重到要把对方吃下去才能安心,转成了更柔软的邀请。
沈听弦情绪好转不少,郁镜白看着心里也好受,缠着沈听弦腰的尾巴也忍不住活跃地摩挲着。
沈听弦早就被勾得意动不已,他探手下去不轻不重揉了一把,差点把郁镜白揉得跳起来,方才的伤心也好旖旎也罢统统都被打散,郁镜白面红耳赤道,“你!”
怎么每次都这样啊沈听弦!
沈听弦无声勾唇,他毫不客气地把人推倒在榻上,随手一扯就把郁镜白的衣襟扯落大半,露出线条分明却不失力量感的薄肌。
郁镜白被他这幅流氓的做派惊得不行,被剥了大半后的第一反应是伸手把扯落的衣衫揽回来。
完了郁镜白后知后觉自己才不是什么被强抢强上的良家妇男,他不应该捂自己,应该扯回去沈听弦的衣服啊!
郁镜白又照模照样地把沈听弦的衣衫扯了下来,怂怂地报复了回去,然后在看见一片风光时自己先忍不住偷看两眼,再正人君子似的挪开目光。
即使已经经历了数次,郁镜白的反应却依旧这般青涩。
他好像把不好意思刻进了骨子里,别人都把自己送到嘴边多番暗示了,郁镜白却还是这幅又馋又不敢放开吃生怕自己失礼的模样。
*
寝殿的门严严实实地闭了四天,来来往往的飞鸟落在屋檐上,停歇不久后又离开。
沈听弦换了套干净的衣服,神清气爽地抱着小龙出门,去了一趟珍宝阁,取回来一份早就订好的东西。
东西用储物袋装着,小白龙好奇,小白龙疑惑,小白龙扒拉开储物袋,发现里面全是一盒又一盒漆黑的木匣。
小白龙抬头,疑惑发问:“这是什么。”
沈听弦一边褪掉衣衫,一边意味深长地说,“你自己打开来看就知道了。”
思想单纯的小白龙抱着盒子叼开盖,看见里面是一对铃铛夹,又拆了一道,迎面撞上一道连着束口带形状瑰丽的水晶几把,吓得当场变色把东西抛出去落荒而逃。
沈听弦大笑出声。
他接住东西,把全身泛粉的小龙拎回来,亲了亲。
*
沈听弦被灵讯轰炸了数天,充耳不闻攒到现在,终于舍得出面处理了。
小龙本来要跟着去,一听和他有关,愁得在床榻上扭成一团,“怎么办啊,他们一直在催你。”
沈听弦把弟子送上来的糕点放在桌子上用法阵温好,说道,“我能处理好,一会就回来,你饿了就先吃点。”
郁镜白离开的三年里,发生的事情不多不少,也够修真界换半边天。
有罪之人虽然惨死,但该查清辨明的罪名还是该澄清到位,至于罪罚……人死道消,他们也没有结清的办法。
而另外一位一直蒙冤的妖族圣祖也顺理成章地得到了迟来的沉冤昭雪。
虽然本人只想当一只在人族领域里蹭吃蹭喝的小白蛇,并不怎么在意就是了。
灵越磕烂了头,做好了打一场硬战死于仇杀的准备,却没想到这场战役这么轻易地以他最喜闻乐见的方式收场。
后来叶里尘死的那天沈听弦也疯了,他抱着一团硬掉的小蛇尸体不让任何人靠近,不让任何人拆穿。
他就这样宛如平常般托着小蛇灰蒙蒙的僵硬尸体,游魂一样听完了整场叶里尘的罪昭与处罚,看着灵越师祖挨个感谢过愿意将自家先祖让出来作证据的后人们,看着了无生机的寝殿空荡荡,再没有一只黏人又爱生气哈人的小白蛇窝在他颈窝,吐着蛇信闻嗅他的气息。
后来的某一天,沈听弦照常和怀里的小蛇尸体喃喃自语说着话,直到他发现小蛇尸体逐渐有了淡化的迹象。
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很显然郁镜白连尸体都不想留给他,按照小蛇尸体淡化透明的程度,不出三天就能彻底透明消失。
沈听弦伪装了这么多天的完美假面彻底碎裂,他崩溃了。
沈听弦开始用尽一切办法招魂,找不到半分郁镜白的魂魄踪迹,他想起小蛇尾巴上的储物戒,里面有他遍寻不着的雪鳞衣。
于是沈听弦手起刀落地剖了脊背里留存的龙骨,集齐骨血鳞爪试图重塑神龙肉身。
可光芒逝去过后,白龙圣祖的遗骨连同小蛇留下的尸身一同消失不见。
沈听弦如遭重创地呕出一口血,睚眦欲裂。
直到那时璇玑道宫的人才明白过来,沈听弦身边的契约小蛇,就是曾经的白龙圣祖——
作者有话说:我没有想到这章会起争议,想了想,我觉得还是我笔力功底不够,不管是铺垫过渡还是描写都太欠缺。
有读者说写了这么多章小白的萌和单纯,却立马来一个精虫上脑,觉得无语接受不了,这个也许是我的笔力不够,过渡和铺垫没有做好,会让读者感觉割裂ooc。
我写这章的逻辑很简单,我认为小白的性子是外放热烈的,所有的喜好他都会表现得明确而大方,包括生理上的喜欢。
喜欢人家的皮囊也是喜欢,追求美是天性,沈听弦也没少被小白的人形蛇形迷得找不着北,只不过他性子一向压抑收敛,所以很少表现出来。
小白喜欢沈听弦,喜欢这个人也喜欢他的皮囊脸身材,喜欢就会大方地表现出来,喜欢沈听弦这个人就尽情和人家贴贴待在人家身上不下来,喜欢他的皮囊就忍不住想点黄的,我认为主角对爱人有欲/望不是一件丢脸难以启齿的事情。
小白喜欢沈听弦,所以会格外重视沈听弦的需求,他不能忍受他们双方在互相索取愉悦的时候自己爽完了就不管沈听弦了,所以他在接收到“什么,他居然不够吃”的信号时会焦虑,会认为自己作为爱人伴侣不够称职,会尽可能想办法让沈听弦也满意起来弥补自己的不称职。
他看见沈听弦买小玩意助兴,就认为沈听弦喜欢这种方式,同时在暗示他自己不够满足,所以他也照模照样买来用上,试图弥补自己的不称职。但其实沈听弦只是单纯想玩点新奇的花样,没想过郁镜白会误会。
他很少接触风月之事所以被人直白地撕开窗户纸,碰到未接触过的领域东西会下意识害羞,害羞完了真正到了提枪上阵的时候面临的问题就变了,他重心放在了怎么才能让大家一起满意。
以及我认为“把xx做死在床上”只是一种恶趣味比喻,用来形容双方之间酣畅淋漓后爽得几乎升天的状态,在本文就是攻君全然主导掌控下让受君达到极致愉悦爽到溃不成军,翻转过来变成脐橙,那就是受君主导之下让攻君抵达爽值巅峰。这不代表其中主导者那方不爽,他也爽的。
可能用得不恰当了,删掉删掉。
我一直不认为这种模式下更爽的那方就是娇软就是床弱,我也没搜过这什么意思,无非觉得谁主导的差别,我单纯觉得情侣之间可以玩很多花样,谁主导不都是双方乐意之事,脐橙和正常式都是情/趣,做到极致爽到极致,就是这种什么也顾不得什么都能抛掉近乎死掉的状态,非要把这种模式打上淡薄片面贬义的标签将其定义为娇软,那我们也许不是一路人。
我喜欢看各方面都是主导者的冷硬强者相方反过来被完全掌控,强者心甘情愿俯首称臣自带枷锁,把锁链另一端交给对方,让对方彻彻底底掌控他的喜怒哀乐,甘之如饴。而他相方愿意俯首称臣的那个人是独一无二的,是极具有魅力的,是让人心动到恨不能把命给出去的。
这本里我吃的核心爽点就是这个,它广泛存在于主攻主受言情gb百合无cp里,这是我看这么多年文塑造出来的口味偏好,能不能改会不会改我也不敢下定论。外在形式千变万化,内里是共通的。所以不要问我为什么xp变了口味变了,人本来就是会变的,无常最寻常。但是最核心最本质的无非都是苏爽甜狗血四样,只不过衍生出来的题材形式套路爽点会有差别。我跳不出我的舒适圈,也没办法做到每本都写得萌点爽点一模一样,这本喜欢那本不喜欢都正常,喜欢您常来,不喜欢也是人之常情,缘分就到这了。不要对我有滤镜。我只是一个破写文的,我写我想看的,也尽力让同好也吃得高兴。吃得不高兴那另说,我自己回去研究研究琢磨琢磨。
这篇小蛇没什么剧情,写这本的初衷就是想看他们谈恋爱,想看强者上位者被原本不屑一顾的吸引着迷,甘愿沉沦折服,终于肯承认自己为小白着迷,并且持续上头。
只不过可能写得不好而已。
看见评论区的讨论后我也意识到把两位主角之间的事情过分事无巨细地展现出来,反而不行。
这就和大家接受不了纸片人会拉屎一样,再苏再强大再厉害再冰山冷厉的人会拉屎。这句话摆出来就让人接受不了,觉得崩坏割裂ooc
又萌又可爱又灵动的小白蛇,和精虫上脑这个词摆在一起就同样让人接受不了。但也请允许我为小白做一点辩解,这是我描写不当,而非他的问题。我原本可以把小白写得更融洽。
我的逻辑是,是人就会有七情六欲,对喜欢的人犯点花痴无可指摘。但描写得太过详细太过黄暴,容易崩人设也容易犯法。
确实是我描写的问题,我对本章进行了一些删改,今后会吸取教训做好详略和留白。
差不多就这些。
第63章 第 63 章 她却也总是会叫我拿几盆……
郁镜白最终还是跟着去了。
他的归属始终是个问题, 虽然郁镜白有时并不理解明明魔族没抢,妖族没抢, 人族内部怎么反而抢起来了。
奇奇怪怪。
进去之前郁镜白化了许久不见的蛇形,他扭头看了看自己熟悉又陌生的蛇身,满意地吐着蛇信。
原生种族就是好,爬起来都顺畅多了,因为太习惯蛇身,所以多出两双爪子来反而不适应了。
一颗无归属的龙蛋都能惹出这么大的阵仗, 倒不如从一开始就别让任何人知道他的存在,还能省不少麻烦。
小蛇盘在沈听弦肩上,跟着沈听弦走进去的时候笑眯眯地打了声招呼,“各位早啊。”
大部分人的目光全部集中过来,人声鼎沸的殿内在沈听弦出现的那一瞬间鸦雀无声, 大家私底下再怎么想要争夺龙蛋的孵化权,表面上也都是和和气气的, 更不用说当面和新任圣祖对质。
灵越在看见沈听弦步履沉稳地踏进来时忍不住愣了一下,他好久没有看见沈听弦周身有这般宁静的气场了。
过去三年里,沈听弦出现在道宫里的次数不多不少,可每次走过之际身边路过之人都会悄然噤声。
就像是与冥府里爬出来的鬼擦肩而过一般, 活人感稀少得可怜, 不知道的以为他们圣祖是一具能自主行走的傀儡。
几天不见, 现在的沈听弦宛如被注入了春天第一缕带着生机的风,从他的身上能感受到活气, 能感受到安定与沉稳。
灵越身上的粗布短衫还沾着点水渍和泥土,他早上刚照顾完心爱的药圃,知道沈听弦要出面的时候匆匆赶了过来。
他的目光再往上抬,看见了沈听弦肩上好奇地左瞧右望的小白蛇, 心神不由得一颤。
在座的几乎都是比沈听弦大上不少的长辈沈听弦微微颔首,“诸位长老,安。”
小白蛇落地化了人形,郁镜白正色不少,也跟着作揖,“参见各位宗师、长老、师祖。”
坐在前排喝茶的一位长老连忙站起身来,他看了看郁镜白,又看向沈听弦,谨慎地问:“敢问这位是?”
沈听弦:“妖族少主郁镜白。”
郁镜白眨眨眼,干脆从沈听弦的储物戒里掏出他的蛋壳来。
蛋壳其实碎得差不多了,只不过后来沈听弦一片一片捡了回来,拼好修复成了蛋的模样,虽然裂痕依旧可见,却一直放在家中木柜里作了装扮。
郁镜白懒得听他们慢慢周旋,把他的蛋壳放在桌上,说,“孵出来了。”
郁镜白又指了指自己,道:“不好意思让你们失望了,孵出来的其实是在下。”
“……”
他一句话把所有人都堵得哑口无言,面面相觑,无一人敢吱声。
方才出过声的长老哈哈笑了一声缓解尴尬,询问道:“此事当真?”
虽然那颗龙蛋极有可能是白龙圣祖转世的传言已经深入人心,可稍微有点资历的人都知道神兽不入轮回。
白龙圣祖能借妖族少主的身份还魂,如今还能再还魂在一颗初生龙蛋里不成?
郁镜白摸了摸下巴。
他伸手搭在沈听弦肩上,下一刻变回了小白龙盘在沈听弦肩上,懒懒打了个哈欠,微含笑意的透亮眼瞳看向出头鸟的长老,笑眯眯道,“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了,那你自己看吧。”
他上一世本就为龙,这一世重生之际丢掉了记忆,一直用蛇身活动。
如今他东山再起卷土重来,拿回了惨死之前的所有修为和境界,郁镜白本来还打算像上一世那样藏着身份,安安稳稳当一条人畜无害的小蛇混吃混喝。
但显然如今局面大相径庭,有些事情涉及大局与几方势力的周旋,他不能再像曾经那样因为修为高被推上去随随便便当了圣祖,又随随便便地就以为自己能置身事外,恣意行事。
小龙现身的那一刻,在场所有人都歘地一下站了起来,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沈听弦从踏进来后的一句问候之外就极少言语,他神态自若地站在原地充当小龙的爬架,有那么一刻甚至觉得这样的场景早就应该到来。
他曾经用契约兽的身份骗郁镜白留在他身边,骗小蛇和他绑定在一起,可郁镜白就是郁镜白,他是蛇是龙是谁都可以,唯独不会是别人的附属品,不会是为了衬托谁托举谁拥护谁的默默付出者。
也许他早应这么做了,郁镜白该有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他是修为极高睥睨天下的白龙圣祖,是救过无数人族的救世主,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给一口吃的送回一袋灵石的小白蛇。
其次才是他的郁镜白,他的小蛇。
郁镜白身上所谓契约兽的名号早该摘除。
那条小白龙形体修长流畅,通体如雪般皎洁泽白,不掺任何一丝杂质,像是山巅上捧回来的一捧雪。
他身上的鳞片泛着极为亮眼的光泽,一片覆着一片,优美无比,雪白的鬓毛在半空中飘扬,修长的龙尾呈半透明的剔透质感,流光点缀在起周身,懒洋洋地搭在沈听弦肩膀处。
如此亲密作态,无一不昭示着小白龙与沈听弦的关系之匪浅。
如果这是一条刚孵化出来的小龙,不谙世事等待涂抹色彩,那天下人必定会因为争抢小龙而大打出手。
可这真真切切是曾经的白龙圣祖。
小白龙那一眼把长老看得连连擦汗挪开目光,根本不敢与之对视,郁镜白又看向其他人,目光所到之处纷纷避其眼神。
小白龙满意了,倏地变回了最初的小蛇模样,嘿嘿一笑,“诸位长老放心好了,我虽然是妖族少主,但我们妖王殿下主和,他不喜欢战争,也不喜欢打架。”
“我呢,当然也会严格按照妖王殿下的旨意行事,不挑事不闹事。”
小白蛇吐着蛇信:“这个世界上有没有龙我可不知道,我只是一条非常喜欢人族的蛇,我还是你们圣子……你们圣祖的契约兽,你们大可放心。”
沈听弦垂下眼神,伸出去的指尖被小白蛇用蛇吻碰了碰。
他勾了勾小蛇的下巴,轻声道,“你非我契约兽,你……”
小白蛇不乐意地喷气,“你怎么一天一变的,能不能统一一下口径,不想养我直说。”
沈听弦一噎,“我没有,你听我说。”
在场都是人精,白龙圣祖话里话外是什么意思他们哪里听不出来。
白龙圣祖不想被所谓的传闻打搅了自己如今的安宁生活。
他变蛇,是告诉他们他就是妖族少主郁镜白。
最后化出神龙真身,是在震慑他们,证明自己的身份。
最后变回小蛇,恰是白龙圣祖的明示。
他不在乎龙族身份带来的增益好处,头不在乎世人对龙族的向往和敬仰,他就想当回他的小蛇,和他想过日子的人一起过日子。
那些企图觊觎新生幼龙的势力也都散了吧,想拐只不谙世事的小龙回家,没门。
小龙内里装着的是老油条了,别想坑蒙拐骗。
灵越在旁边听了半天,在看见活脱脱缩小版的白龙圣祖时怔然了许久,低头用布满硬白皱纹的手指连连擦着眼睛。
再抬起头来,灵越却是释然地笑了笑。
还真是当年的白龙圣祖。
怪他,怪他。
真是有眼不识珠,居然敢把当初还是小蛇的白龙圣祖逮起来扭送思过崖。
早让他知道小蛇就是圣祖,莫说滚一片两片灵草了,白龙圣祖想要,整个药圃都是他的。
灵越掏掏袖子,掏出一块鼓鼓囊囊的储物袋来,走上前去。
他也不敢伸手碰小蛇,轻咳一声,试图搭讪:“白龙圣祖……”
多亏之前被凶的经历,小蛇一看见灵越就发怵,蛇信都紧张得不吐了,说,“等等等等一下,不用叫我白龙圣祖,师祖您太客气了,有事直接说就好了。”
郁镜白之前偷摸滚坏人家的宝贝灵草,虽然草救回来了,钱也赔了,但做过的坏事依旧让郁镜白在灵越面前挺不直腰。
严厉长辈什么的,最能治住平日无正形的郁镜白。
灵越住了口,换了一种叫法:“小蛇圣祖……”
小蛇无声尖叫,坐立不安到就差当场跳下去给灵越磕两个赔罪。
沈听弦笑了一下,低声道,“师祖,镜白敬重您。”
小蛇连忙点头:“师祖,您才是师祖,您叫我名字就行,您是沈听弦的长辈,这般唤我太过折煞了。我以后和沈听弦结契了,还得请您坐高堂呢。”
沈听弦蓦然停了一下。
小蛇一番话把灵越哄回来了,小老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了一下,把东西递给小蛇,“听弦之前同我要了点上好的玉料,说想自己给你做窝,都在里面了。”
“里面还有一些我自己种的灵草,可以巩固灵体,修养神魂,也许应当能派上用场……”
沈听弦道,“师祖养的草药效很猛,反倒能比野生灵草的效用翻上数倍。”
这么厉害!
小白蛇有点不好意思,叼过师祖给的锦囊,含含混混道,“那就多谢师祖了。”
灵越笑道:“我妻女都喜欢种些花花草草,我以前不会养这些,她老骂我愚笨。”
“她们从那次血祭里活了下来,身子却伤狠了,没精力打理花草,她就躺在床上说,我照着去做。”
“她走得早,最放心不下她的花草,还有我们姑娘。我女儿当年才小小一个,三岁不到,因为你多活了二十几年,后来找了个很俊的夫君,可惜最后还是病得太严重,撒手人世了。”
灵越说起这些的时候,眼底全是怀念,最后也只是轻轻抹了抹眼皮,道:“她们是凡人,没有修者漫长的寿命,也不知道血祭是什么,修者之间的斗争又是什么。只是后来几年间,她却也总是会叫我拿几盆家里养的草药送你,她看你流了很多血,她怕你养不好伤。”
“现在也算是圆了她的心愿了。”
第64章 第 64 章 它再碎,我就再去因缘寺……
很风轻云淡的语气, 许是漫长的年岁流淌而过,再深刻的伤痕也被冲刷得淡薄, 终有一日都能笑叹出来。
小白蛇怅然地卷着灵越师祖给他的锦囊,一步一回首,看着灵越师祖仿佛了却心事一般步履轻松地走了出去。
即使他当初救下了那些人,他们却没法完全摆脱血祭带来的影响。
病的病,伤的伤,郁郁寡欢半辈子, 最终还是因为伤病早早离世,没有享受到他们本应拥有的宁静与平安。
沈听弦摸了摸小蛇的脑袋,对在座的人说,“诸位若无要事便请回吧。”
把人通通打发走之后,道宫终于清净多了。
沈听弦带着蛇回了寝殿, 见小白蛇还是闷闷不乐,把蛇抱下来卷在手里, 从储物袋里取了料子,说,“你想要什么模样的。”
小蛇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过去,他想了想, “不知道。”
“你自己发挥一下。”小蛇慢吞吞地爬上沈听弦的手背, 搭在上面看他动作。
沈听弦便取了刻刀, 注入灵力,凝神下刀。
蛇陪着沈听弦雕了一会, 看得无聊地打哈欠,被沈听弦伸出指尖碰了碰脑袋,说:“睡会?”
“不要。”
不想睡。
沈听弦放下刀,“我带你去舒城逛。”
蛇瞧了瞧自己做到一半的窝, 想了想,发现自己还是比较期待他的新窝,“我想要窝。”
沈听弦又拿起了刻刀,“你无聊,我托弟子买些话本给你送来。”
郁镜白从前最爱看这些。
小蛇眼睛一亮,“好啊。”
他重新活跃起来,尾巴尖戳戳沈听弦,“也不用麻烦别人了,我自己下山去买。”
沈听弦顿了顿,放下刻刀:“我陪你去。”
小蛇可怜兮兮地黏了黏沈听弦,“窝。”
“我的窝。”
“你说你要赔我的。”
“……”
沈听弦轻轻蹙眉,可奈何他的确有错在先,把人家的小窝糟蹋没了,他理当赔回一个更好更华丽的。
他道,“注意安全。”
小蛇欢呼一声,蹭了蹭沈听弦的手:“放心,一定快去快回。”
温凉光滑的触感贴了过来,攥紧那块被蹭过的皮肤,十分不讲道理地攫夺着沈听弦的感官。
回过神来时,皮肤上的触感已经欲消未消,而小蛇已经拨开一条门缝,滑溜溜地钻了出去。
小白蛇出去之后找了找方向,发现自己绕不明白,于是叼了一朵落在树根旁的小花,在路上搭讪了一位路过的弟子,送给了他,“你好,如果我想知道修真界发生过什么大事,应该去哪里找到相关的卷轴记载呢?”
被搭讪的弟子收着小花,受宠若惊,“藏书阁里就有,修真界每年发生的大事,道宫里发生的重要事件,道宫都会定期派人整理成册,收录进藏书阁。”
怕小白蛇不识路不会走,弟子还给小蛇指了方向,“我急着去上课,不然就带你进去了,你一直直走,看见一个四角屋檐都落有展翅飞鸟木雕的塔楼就是了。”
小蛇道了谢,往藏书阁的地方爬去,幸而藏书阁地处道宫中央地带,外观显眼特别也好找,小蛇轻而易举地抵达了目的地。
他名义上还是沈听弦的契约兽,理论上来说出入这种普通区域不太会受限。
蛇也不确定,蛇扭头查看自己的尾巴尖,发现沈听弦在他尾巴上系的身份玉牌果然不见了。
也是,上一个身体已经死完了,想留也留不下来。
正当小蛇另寻他法的时候,看管的长老认出了小蛇,“您是白……”
小蛇忙道:“不是不是,我是你们圣祖的契约兽,我就想进来看看书,没别的意思。”
虽然知道这件事情瞒不住,但他还是希望别人只把他当一只小蛇看待。
白龙圣祖是需要供在天上观瞻的神,不可亵渎也不近人情。
小蛇不是,小蛇可以死皮赖脸地朝人类打滚,靠出卖“色相”挣点喜爱和投喂。
千万千万不要整那些大礼数,蛇受不住。
门口看管的长老连声答应,都不用核验进出蛇的身份,蛇那一身漂亮的雪鳞就是最有力的验证。
长老把蛇领进来,询问过小白蛇想找什么之后,便自发帮他找好了对应的书卷。
热心人类伸手把小蛇托上桌面后,就将书卷放在小蛇的面前。
小蛇不好意思地道过感谢,长老笑眯眯地说不用,转身忙自己的去了,离开的时候还忍不住搓搓小蛇待过的掌心,心道老夫也是摸上妖族圣祖了。
体验真是奇妙。
小蛇先是翻了翻修真界的编年纪,用尾巴尖狂翻半天,终于翻到了最近的五十年。
他一字一句地找了过去,在看见其中某一页的时候不由停下了动作。
天齐五百七十一年,人族圣祖叶里尘被爆为当年血祭真凶,经修真界各方代表数日查证,证据确凿,剥其尊号押入天牢。
同年,叶里尘遇刺身亡,刺客系圣子沈听弦之契约兽,双方均身亡,魂魄下落不明。
天齐五百七十二年初,经修真界各方代表商议,票定圣子沈听弦继位圣祖之职,掌道宫事务。
同年,人族圣祖沈听弦自剖其骨,集骨血鳞爪四样神龙遗骨重塑神龙肉/身,尝试数次均以失败告终,神龙遗骨凭空消失,圣祖沈听弦耗尽心血伤重昏迷十三日。
小蛇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原本高昂的是脑袋也逐渐低落下来。
天齐五百七十三年,人族圣祖沈听弦同妖王长妄、魔族圣祖狸洽谈半日,商定有关三界贸易来往、领地划分与治法等数项重要约定,缓和了三方剑拔弩张的关系,促进三族融洽和平。
……
前面后面都和沈听弦无关,没什么好看的,小蛇又匆匆去翻道宫整理成册的记录,翻到最近五年里,一点一点看过去。
道宫的记录多了一条,天齐五百七十二年冬,圣祖将手中事务事无巨细分发给数位镇宗长老,详尽交代了不少注意事项,后不顾多人阻拦擅闯冥界。
遍寻数天耗尽阳气,遍身伤痕无所得,周围遍地游魂,活人混迹其中,却也无甚差别,终不得而归。
小蛇咬着自己的尾巴,红着眼睛把书卷放回去。
*
郁镜白急匆匆地推门回来,沈听弦猛然抬头,将随着时间推移逐渐变得冰凉颤抖的手指押入掌心,声线自然地问,“买到什么好东西了?”
郁镜白撇了撇嘴,看见沈听弦手中雕了大半的蛇窝,从身后拥了过来,埋进沈听弦的肩膀,低声道,“买了好多新话本,都是我没看过的,摊主说卖得可好了,断货好几次。”
沈听弦的侧颈还残留着细微的冷汗,郁镜白终于后知后觉地碰到了,不由怔愣起来。
郁镜白少有这种用人形与他腻歪的时候,沈听弦也不客气,后仰躺进郁镜白怀里,活动放松着绷到发疼的肌肉,“断货好几次都能被你买到,就是不知是你幸运,还是那摊主卖不出去诓你的。”
郁镜白想笑一声应和一下沈听弦的冷笑话,却在摸到沈听弦被冷汗打湿的内衫时终是笑不出来了。
他按住沈听弦捏刻刀捏得发红的手,垂眸看到同一处地方已经被无意识重复地划了不知多少道,玉屑簌簌落在手指上,上面还落着不少划痕。
看得出来雕刻者已经尽力把每一笔每一划都落在它们应该落的位置了,可惜稍微还是有些事与愿违。
沈听弦把雕毁了的半成品推到一边:“手艺不太好,见笑了。”
郁镜白收紧环抱住沈听弦的臂弯,哑声道:“不好就不好了,你又不是专精这项的匠人,我也不会把你做毁的窝放出去当众展示,怕什么。”
沈听弦偏头捏着郁镜白的下颌,无声吻上他的唇角,“这么好说话,监工不利,到时候给你雕个丑货出来你就满意了。”
郁镜白挨了一下蜻蜓点水的吻,低头在袖中掏掏,下颌抵在沈听弦的肩窝里,把沈听弦抵得有些发痒。
郁镜白终于掏出了自己快马加鞭去了一趟舒城的成果,他检查了一下东西是否无误,这才拿过沈听弦的手,重新给沈听弦戴上。
沈听弦抬起手腕,在空中凝视着自己手腕上挂着的雪鳞手链。
旧的那片已经碎在了叶里尘的那一掌中,沈听弦连捞碎片的机会都没有,那块小蛇特地挑选出来的最漂亮的鳞片便已经化作齑粉消散在了半空之中。
后来他想回头去找都找不到。
郁镜白认真强调道:“别看这只是一片平平无奇的蛇鳞,它其实是龙鳞,肯定不能再这么脆了。”
“它再碎,我就再去因缘寺做一百个给你。”
“天天戴,换着戴,碎多少我都给你补上。”
郁镜白的气息终于重新缓慢地充盈在整个空荡清寂的殿内,无声围拢过来的黑暗被身后紧实温热的怀抱驱散,沈听弦仿佛被拉回了人间,真实的、有郁镜白在的人间。
郁镜白懊恼得恨不能把自己缝在沈听弦身上,再也不离开他半步,立地发誓道:“我真的不会再离开了。我以后干什么都要你陪着。”
沈听弦笑了笑:“好。”
第65章 第 65 章 偶尔被小蛇用尾巴牵一牵……
郁镜白自己试着雕了一次之后就对这类手工活抱有极大的敬意。
他偷了沈听弦一块边角料玩了起来, 雕出来的成品都不能称之为成品,只是一坨乱七八糟看不出形状的被划花的不明物体。
郁镜白索性不勉强自己了, 丢开废得不能再废的边角料,变成小蛇美滋滋地在沈听弦旁边等待新窝成型。
沈听弦做窝做得细致,看见小白蛇吐着蛇信活跃地爬了过来,于是邀请小蛇进来试试尺寸,再根据小蛇的反馈修改。
“大一点大一点。”
沈听弦从内部开始削了几层下来。
“好像太滑了。”蛇用尾巴摸了摸。
接触面太滑,小蛇掉进里面只能绝望地原地蠕动。
沈听弦不知取了什么, 刷了一层,风干之后蛇再试了试,一下就爬得动了,不滑却也不涩。
“小一点小一点……外面大点,里面小点。你知道迷宫怎么做吗?”小蛇扒着沈听弦的手往里探头看了看, 努力比划。
看过小蛇上一个窝长什么样的沈听弦一下就懂了。
如果完全是一个空旷的浅盆,既不好看又单调, 小蛇不喜欢。
睡在里面像盘菜,谁来都不喜欢。
妖王给小蛇做的血玉小窝能睡能攀爬能挂蛇,想在窝睡在窝睡,想在玉雕成的树干上睡就在玉雕成的树干上睡, 既有趣味性, 也足够舒服。
沈听弦的目标是尽力追赶。
小白蛇日常懒散惯了, 想到哪句说哪句,说完才觉得他刚才说的话很无厘头很抽象, 什么又大又小的,到底要大还是要小。
小蛇纠正自己的表述:“我想要那种……”
小蛇还没说完,人就伸手过来用手指圈了圈小蛇,大致估了一下大小, 按照这个大小再大上半寸左右,划出了洞口的尺寸。
蛇一边看他按照自己未说出口的想法一点点雕刻,一边美滋滋继续道:“整体很大里面四通八达,像迷宫一样可以四处乱钻随意藏身,很好玩。殿下之前给我做的那个可以在树上爬来爬去,也差不多。”
但是长妄可能担心蛇在里面迷路或卡住找不到路,没给他做迷宫玩。
沈听弦低声笑了一下:“真的不会卡在里面么。”
小白蛇眼睛瞪得圆溜:“咒我呢?”
沈听弦怜爱地摸了摸小蛇的脑袋,没说话。
把迷宫部分雕地差不多了,沈听弦便将顶上一层削了下来,将连接处细细打磨。
小蛇疑惑地爬上来,“这是什么。”
他看了才知道,原来沈听弦把上方削下来,整个迷宫的结构便清晰地裸露了出来,个中蜿蜒走势看得一清二楚。
蛇美滋滋:“好贴心呀,还知道打开让我记住路线呢。”
沈听弦把盖子盖回去,低声道:“能记最好。”
“记不住也出不来的话,把盖子顶开就能钻出来了。”
还能复盘自己是怎么爬到的死角。
小白蛇:“……”
小白蛇和沈听弦大眼瞪小眼,一方面隐约觉得沈听弦这是在把自己当笨蛋,另一方面又觉得沈听弦当真贴心坏了,还给他留了一条最简单粗暴的活路。
最终小蛇扭扭捏捏地拿脑袋顶沈听弦的手心,蛇信一吐一吐的:“你真好。”
小蛇郑重强调:“这点小小迷宫根本不在话下,不要小看我。”
沈听弦:“我并未。”
小蛇大王对人类如此听话感到十分满意,等沈听弦把迷宫内部的棱棱角角都磨顺滑后,小蛇便迫不及待地钻进去开始体验。
沈听弦守在一旁,搬来另外一块新料,开始给小蛇丰富小窝。
一整块内部掏空的玉作打底,他雕了爬架和镂空小球,用织锦二布做了吊床,连同藏着小蛇的迷宫一起安进大玉里面。
各个角落都设有睡眠用的小窝,铺上柔软的布料,小蛇累了可以直接就地睡觉。
蛇在迷宫里鼓捣半天,灰头土脸地从入口钻出来,窥见天光的那一刻激动道:“简简单单!”
沈听弦抬头,沈听弦和小蛇对视,沈听弦什么也没说,倒了杯茶递过来,说:“辛苦。”
小白蛇:“……”
小蛇也认出来这里是他进来的入口了,气鼓鼓地爬了过来,埋进茶杯里吨吨吨,喝掉了一小层。
这东西拿给小蛇解闷还真是好用极了。
蛇久违的斗志都被激了出来,连沈听弦刚给他做的吊床和爬架都没空试试了,喝完水又斗志昂扬地钻了进去,声音逐渐消失在狭长空荡的甬道里,“等着吧。”
沈听弦点头:“行。”
小窝里的基础建设初步成型,为了方便小蛇溜过来找他贴贴,沈听弦又取了块长条的暖玉,在桌上的小窝与床榻边缘做了一个坡度缓和的半圆弧双向滑梯,并在底部填进灵石作为原料,补了一道动力系统,能够在滑到最底部的时候补充向上的冲力。
做完这些,沈听弦把蛇窝四处检查了一遍,确认细节打磨完毕,所有设施都固定完整,这才换到了小窝的另一边观摩小蛇闯关。
小蛇起初还很兴致勃勃,他认为这点东西对他而言不算事儿,然而在鬼打墙般钻了半天之后,神仙来了都疲倦了。
迷宫里钻得晕头转向的小蛇终于受不了了,愤怒地顶开盖子,说道,“你是不是压根就没给我设出口。”
沈听弦抬起盖子,十分自然地把小蛇拢进掌心里揉了揉,道,“我不给你设出口,你怕不是要气得把我的手咬成筛子。”
小白蛇:“……”
小蛇别别扭扭地爬上沈听弦的手,掀开顶上的盖子,狐疑地探出头研究迷宫路线,“那我怎么往哪走都是死路。”
或者和鬼打墙似的回到原点。
在出入口之间疯狂做连线的小蛇终于找到了能通过的那条路,选择性遗忘了方才对沈听弦的指控。
什么指控,他没说过。
沈听弦也开始反思自己第一次做迷宫是不是做得太难了,激发小蛇的斗志是好的,但是难度过高无法让小蛇频频受阻,迟迟无法得到正反馈。
小蛇被轻柔捋到尾巴尖,人的手法非常有说法,几次安抚下来小蛇又重新活泼起来。
沈听弦把气鼓鼓的蛇抱走,送进方才做好的桌床一线通的通道里,在小蛇还没反应过来时就滑了进去。
小蛇猛然下滑,在底端过渡平缓的平面冲了一小段距离后带着俯冲的惯性一起,被一股轻柔的灵气托送了出去。
咻地一下,小蛇从半圆弧的另一端滑出来,吧唧一下落进几层厚软被褥叠起来的云堆里。
小白蛇探出脑袋来,方才飞一样的丝滑体验让小蛇眼睛亮晶晶的:“这是什么。”
好玩!
小蛇又从床榻这边的通道口钻进去,没一会儿就从半圆弧的另一端冲了出来,稳稳当当地把自己送进了在出口处等待的沈听弦怀里。
蛇成功被哄好了。哄得非常好。
连鬼打墙的迷宫都能原谅了。
这个小巧思简直狠狠击中了小蛇的心脏,深得郁镜白喜欢,又反反复复玩了好几遍。
两端出口都垫了拳头厚的软垫材料,以免小蛇摔下来受伤,但沈听弦却还是亲力亲为地守在了一端的出口处,暗暗享受了好几回小蛇的投怀送抱。
一个小巧思造福双方,一人一蛇都对此极其满意。
小蛇玩累了,就去吊床上晃晃荡荡,开心得在自己的新窝里打滚。
沈听弦有这手艺还当什么圣祖,以后道宫缺经费了他可以亲自出马,一天赚够流动的资金链完全不是问题。
小蛇开心了,沈听弦神情也和缓起来,他坐在小蛇新窝的旁边静静看小蛇四处体验,看得忘了日升月落,忘了时间流逝。
回过神来,小蛇已经玩累了,身体挂在爬架上,尾巴尖还不知什么时候伸过来卷着他的手指,眼珠子乱飘起来。
睡着了。
他垂眸凝视着缠缠绵绵勾连他手指的白色尾巴,感受着另一端即使睡着也依旧含着的力道,忽然就意识到这一刻的时间过得好慢好慢。
慢到他能在心底细细数着他们往后余生还能过多少天这样安宁静谧的生活。
光是开始数,沈听弦都已经忍不住心跳加速了。
显而易见的是,他们还有很多很多数不清的地久天长可以慢慢体验。
迷宫有着千变万化的形式,一个地方盛产一种特色的美食,没解完的迷宫也好,没尝过的美食也罢,他们都能慢慢来。
*
蛇的小窝做好了,蛇满意得不得了。
小蛇高兴得想把自己的新窝扛出去和所有看见的人炫耀一通,好在旁边的沈听弦及时制止了他,“手艺粗糙,搬出去让人笑话。”
小蛇妥协地放了下来,又爬进吊床里晃荡,“好吧。”
吊床材质用的是上好的织云布,触感丝滑柔软,躺进去像是躺在了云里。
小蛇明显非常喜欢这个吊床,三天两头都要钻进去荡,喜欢到连沈听弦的胸膛都不睡了,搬着他的窝放在沈听弦身边,美其名曰两头兼顾,一边陪沈听弦睡觉,一边睡他心爱的吊床。
小蛇喜欢,沈听弦也高兴,但小蛇不黏他转黏吊床去了,沈听弦就只好眼巴巴地跟在小蛇身边,偶尔被小蛇用尾巴牵一牵,尝点甜头聊作补偿。
沈听弦孤寡了好几天,终于趁着出门的机会把小蛇拐进怀里,出门前先好好地抱着小蛇亲了好几顿,把蛇揣怀里抱着,舒服了。
蛇好久没上人身了,底下触感太实沉太温热,居然还有点久违的不适应。
小蛇对人动不动抽风一顿暴风吸入的举措见怪不怪了,被亲完全身,从沈听弦的魔爪里挣脱出来,爬上他的肩膀团好,兴致勃勃道,“去妖域干什么?”
那里又没什么好吃的。
妖域的食物烹饪水平简直落后人族一万倍。
小蛇从小就生活在妖域,一开始还没觉得怎么样,反正能维持温饱。
后来无意间在人间被投喂了惊为天人的一口,从此之后毅然决定再也不吃妖域的东西了,他要在这里定居。
如今沈听弦居然倒反天罡要回鸟不拉屎的妖域,他们一出门又是好几天或者个把月,蛇没给自己准备口粮,岂不是极其难熬。
沈听弦摸了摸小蛇脑袋,说:“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我们能去你家殿下那蹭顿饭。”
蛇不理解,吐着蛇信道:“为什么。”
殿下那边的厨子虽然是好点,但家常便饭整体水平都不如人间这边,进步空间还挺大,蛇没事都不去那蹭饭。
沈听弦见他是真的没反应过来,无奈说说:“狸圣祖最近在准备提亲的事情,我们现在去,能蹭顿饭不说,还能喝上喜酒。”
第66章 第 66 章 你兄长要上门提亲,总需……
一说提亲的事儿, 小蛇觉不睡了饭不吃了,嚷嚷着速去妖域。
沈听弦本打算带小蛇去吃它心心念念的冰酥酪, 结果小白蛇发现方向不对,立刻拉着他悬崖勒马,什么美食都抛在了脑后,非说要第一时间赶到现场见证。
妖王和狸圣祖的事情流传出来的细节不多,仅有的一些沈听弦都是都是从传闻中了解到的。
他只知道这两位各自称王时便已经形如陌路,鲜少联系, 似乎曾有旧情却又不和的样子。
只是前尘往事都被两人捂得严严实实,外界众说纷纭,也未曾窥探得半分。
*
狸要提亲这件事情,他只悄悄征求了一下沈听弦的意见。
长妄虽是神兽,却和小白一样喜爱人间, 人族出身的沈听弦正好能给他出出主意,帮他想办法讨得长妄的喜欢和同意。
沈听弦把人间婚俗的细节都一一说给了狸, 狸全神贯注听了进去,他取其精华,认为自己作为求爱的那一方,理当做尽一切准备, 比如提亲时带上全部身家预备交给对方, 如若对方愿意收下, 那便是答应了与他一同共度余生。
又比如提亲时需得仪态整洁,冠发不乱, 丰神俊朗,在个人形象上做到最好,以便吸引对方的目光,增加对方同意的概率。
还要准备一段发自肺腑的求爱感言, 内容最好涵括他们相识相知以来的所有令人动容的细节。
但这一段对狸而言有些许难度,毕竟后来在很漫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们各自为王,两不相见。虽非死敌,却与老死不相往来无甚差别。
小白蛇急得从沈听弦怀里探出头来:“为什么。”
沈听弦低头:“你也不知道?”
他以为郁镜白和妖王他们是旧识。
蛇道:“我认识殿下的时候,殿下已经从封印里出来了。之前的事情我不知道。”
小蛇兴冲冲地拉着沈听弦赶过来喝喜酒,结果狸不知为什么居然还没动身,在家门口来来回回踱步半天,就是不敢踏出那一步,地板都要被他踱坏了。
狸给替他出谋划策的一人一蛇倒了暖茶,说:“他们是沉睡了不知多少年岁后醒来的神兽饕餮,起初未曾遮掩过身份,当时的魔族之主因为忌惮其神力,因而设局将他们封印了千年。”
狸低落道,“他大概,恨死了魔族。”
他偏偏却当了魔族圣祖。
长妄如何不介意?
小白蛇呆了呆,说道:“可是当时……”
狸却猛然起身,往外大步走去:“两位稍等,我先去把魔尊之位让出去。”
如今三界平稳下来,圣祖谁来当都行,反正他不想当了。
他急于摆脱这个身份,他想要长妄多看他一眼。
*
妖王殿下此刻正在人间采买物资。
他把怀中藏着的小饕餮抱出来放在桌子上,拿了几道大红色的长条布料往还未化形的弟弟身上比划。
小饕餮嗷嗷叫着抗议,他一介威风凛凛的神兽饕餮,为什么要戴红花球,为什么打扮得像人家成亲时府前门口挂红球的石狮子。
太煞威风!
长妄:“你兄长要上门提亲,总需要一点喜庆的门面,你最合适。”
到时候小饕餮戴着块艳红的花球蹦蹦跳跳地闯进去,狸看了一定懂。
小饕餮睁大眼睛瞪他:“你就是拉不下面子找人家,每次都拿我当借口,每次都是我想哥夫我要见哥夫,哪个人听不出来此我非我,人家的眼睛也都快黏你身上了,你怎么就是看不见。”
怎么可能看不见呢。
当年的决裂闹得太难看,这么多年没有机会说开,他们都没有台阶下。
总要有人当一下台阶。
长浅年纪小,脸皮厚,又是小辈,狸总不会拒绝小饕餮。
长妄摸摸小饕餮的脑袋,轻声道:“兄长只有你了,你不帮我,我和狸怎么办。狸以为我恨他,不肯来找我,不敢来找我,我不去,他就一辈子都不来了。”
小饕餮吃软不吃硬,心一下就软了,差点把行我去脱口而出,别别扭扭地挣扎了一下:“那你怎么不去找人家。”
“……”
“不一样。”
长妄掏钱,买下了这多艳红绸缎织成的花球,低声道:“我们一起去,和我自己去,意义是不一样的。”
“你恨魔族吗?”长妄把花球从小饕餮嘴里抢回来,俯下身,和小饕餮贴了贴脸。
“封印我们的又不是整个魔族。”小饕餮对这个台阶非常满意,也凑过来蹭了蹭长妄的脸,“冤有头债有主,这是你教我的。”
当初那个封印他们的杀千刀魔王已经被狸弄死了,他们还有什么好恨的。
长妄笑了笑。
他把花球系在小饕餮的颈间,抱起小饕餮说:“走吧。靠你了。”
*
小白蛇吓得窜出去,变大身形咬住狸的衣摆就往回扯,含混道:“你等等!你干什么去!”
沈听弦快步跟上:“狸圣祖,你先冷静,你要不要先听镜白说两句。”
他从小白蛇未尽的话语里听出了异样。
小蛇和长妄关系明显更亲近更要好,一回来就成了人家的私生子什么的,虽然大概率是为了隐瞒真实身份的谣传,但也说明了郁镜白应该是长妄那边的娘家人。
蛇蛇把狸叼回来,按着坐好:“我有话要说。”
狸低声道:“抱歉,我冲动了,但我想这么做很久了。”
“哎呀,我知道。”
见狸不这么冲动了,大蛇便黏回沈听弦身边。
沈听弦抬手摸了摸蛇蛇的脑袋,蛇就自动自觉变回了光滑洁白的小蛇模样,落在了桌上,正色道,“我第一次遇到殿下的时候,他怀里抱着伤重昏迷的你和长浅。”
他那时刚化龙不久,全身充满干劲,路遇伤者出手救了一下,从那时候就和长妄结了缘。
狸猛然抬头,喃喃道:“那时……我破完封印便力竭昏迷,醒来后人已经在魔域了。”
他猜得到可能是长妄的手笔,没想到却是长妄带着他求医,最后是小白出手救了他。
狸是混血弃婴,从小在魔域长大,他一个人挣扎着活到了成年,却被看不惯混血种的某家少爷推落悬崖。
再次被疼醒过来时,他已身处郁郁葱葱的崖地,身上的伤口草草处理过,口腔里有浓郁的血味,一袭青衫的清瘦人影侧对着他,低头咬着绷带缠手腕上割出来的伤口。
阳光从上方打下来,将那人的五官轮廓都镀上一层清明柔和的光影,鸦羽般的长睫半垂落,松散的长发垂在肩侧,肩上睡着一只看不出种族的小团子。
他身上穿了一件样式普通的青衫,光是坐在那儿就像是要融进苍翠的背景里,可清瘦挺直的肩背笔直地立在那里,就像是喧嚣尘世中默然伫立的青竹,不吵不闹,不争不抢,柔韧又清雅。
只那一眼,狸就再也挪不开目光了。
那人似乎发现他醒过来了,偏头看过来,眼睛弯起轻微而柔和的弧度。
狸忘了神,那人说了什么他甚至都没听见,往后很多个日夜狸都因为那一刻的失神而懊恼不已,他反复揣摩着长妄那天那刻究竟说了什么,可记忆中的柔和清影霸道地占据掉里所有心神,他不得不一边懊悔一边被迫承认自己连人家的口型都没看清。
长妄用血喂活了他,这条命就是长妄的,一直都是。
当时狸年纪不大,不善言辞,却认死理。他从小生长环境就很恶劣,一直恶劣到大,以至于狸习惯了,最擅长的是拖着一副半死不活的身体顽强地活着。
只要给他一线生机,他就一定会抓住。
但长妄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长妄三天喂一次血,起初狸很抗拒,但长妄只是摸摸他的头,温声和他讲理,喝一点能养伤。
狸不要,长妄也不再说些什么,只是在他面前划开手腕,任猩红的血液流过那道皓白的手腕。
狸眼睛瞬间红了,扑上去想捂住长妄的伤口。
无论他喝不喝,这血都要流出来。
所以不要浪费了,不爱说话的小哑巴。
后来长妄有一点愧疚,他利用小哑巴对他的感激,用这种方式逼着人家必须喝他的血,稍微有一点霸道无理了。
但他也没有办法,那个捡回来的小家伙脸色差成鬼了,每次闭眼小饕餮都得吓得跳上人家的胸膛,贴上去听听心跳还在不在,看他究竟是睡着了还是疼昏过去了。
后来长妄不让小饕餮跳人家的胸膛了,因为小饕餮被喂得有点壮实,扑一次狸就咳嗽两声,他也不吭声,还会努力稳定身体不把小饕餮晃下去,瘦削无比的胸膛突出清晰可见的肋骨,咳起来惊天动地,再给小饕餮踩一下,怕不是真得散架。
后来狸伤好了,才发现长妄和长浅只能在崖底下的一亩三分地活动,一旦超过距离,全身都会浮现出锁链的形状,阻挡他们再踏出一步。
而他命大地滚到了长妄长浅能活动的区域。
长妄也没想到,底下全是白骨的断命崖,底下居然还能滚进来一个活的。
有了狸的加入,他们开始能够到封印外的东西。
狸打猎是一把好手,他来了之后,小饕餮就吃得更大只了,长妄看着闹心,让狸带着小饕餮原地绕圈运动一下,最后小饕餮运动着运动着,运动到了狸的头顶,趴在上面睡得昏天暗地,还打起了呼噜。
在长妄的时刻监督下,狸也从营养不良的竹竿身板长成了如今这般身量高大,薄肌紧实的模样。
长妄很欣慰,非常欣慰——
作者有话说:
ps谁过了殿下的手都得带几斤肉走[彩虹屁]
第67章 第 67 章 他想你了,帮我多带带他……
小饕餮觉得很不服气, 因为他还无法化形,怎么长都只有这么一丁点儿, 看着他原来一起玩耍一起紧挨兄长贴贴睡觉的伙伴已经快和他哥一样高大了,非常愤愤不平。
看着狸干点什么都和他哥寸步不离地待在一起,更愤愤不平了。
长妄不会什么刀啊剑啊,也教不了狸什么东西,主打陪伴和鼓励,并且常常实事求是地夸他是崖底修为第一人。
这里的活物只有他们三个人, 其中两个目前被封印手无寸铁,另外一个完全可以称霸称王。
也确实没夸错。
狸这个名字是长妄取的。
他们捡到狸带回来的时候,旁边刚好窜过一只叼着猎物的野狸花。
长妄觉得这种猫族不仅长相很冷酷,性子也一样,仿佛什么都不会放在眼里, 一个眼神就能让猎物闻风丧胆。
他也没给人取过名字,他只是莫名觉得这个浑身是伤的少年刚醒来时那警觉的一眼, 莫名像极了碰见他不敢靠近,叼着猎物步步后退的警惕很像。
要是知道人间和魔域都不拿单字取名,他肯定不给人家取这种名。
要取也取点狼啊虎啊什么的。
多年以来的相依为伴,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 他们谁都不知道。
但长浅非常敏锐地嗅出了一点苗头。
狸这些年长得有点无法无天, 和曾经瘦得剩副骨头的模样大相径庭, 全然一个人形火炉,小饕餮冬天就爱睡两人中间。
结果他哥, 他亲哥,把和他身形不相上下的狸拎到自己被子里,还要低声问他冷不冷,滚下来时磕到的肋骨旧伤还疼不疼。
狸年少时身体亏空太厉害, 气血不足,又没有修为傍身,常年手脚冰冷,给人捂手捂脚小饕餮还能理解,小时候哥哥也是这么带他的。
但长大后的狸不仅慢慢开窍修炼,还长了这样一副不好欺负的模样,一拳怕是能送他直接过头七,哪里还要人问他冷不冷。
把人剥光了丢冰原里饮上十年冰都不会有半点事情。
到了被子里,哪里还是狸冷不冷的问题,狸非常自然地拢过长妄的手,在自己手心里捂暖,再回一句不冷,不疼。
冷什么冷,你弟心冷。
长妄叹道:“你在中间睡得四仰八叉,漏风。做梦了,还老踢人。”
这么说着,长妄却还是把小饕餮拎进了两人的中间,用一条小毛毯卷得严严实实。
三个人紧挨在一起,像是只有彼此。
在崖底平静无忧的生活,给了狸一种错觉。
一种他们可以这样生活一辈子的错觉。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小饕餮常常夸他是百年难见的好魔,混点别的种族的血就是会带来好东西,生气时撕咬的玩偶是长妄给缝的黑乎乎的魔族模样,愤怒时骂人最脏的词是把人比喻成臭魔。
他们被魔族的锁链困在这里,永不见天光,他们本该拥有自由。
狸开始琢磨出去的路。
万丈深渊并非夸张表述,狸翅膀硬了之后尝试着从上空飞回去,然而往上冲了足足半月有余,依旧够不到那方看似触手可得的蔚蓝天空。
狸不擅长用言语表达想法,虽然长妄总教他这个,但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下,狸没有告诉长妄自己想做的事情。
下来便快上不少,却也花了一周有余,长妄扯着锁链站在狸消失的方向等,等到狸回来的时候却也只是朝他轻轻笑了笑,说,“再试试。”
长妄和长浅一直被困在原地无法离开,所以他们也不清楚崖底有没有路,能不能通往外面。
不过狸是实干派,他回来之后在长妄身边休整一会,给长妄展示自己身上确实没有什么伤口之后,便开启了新一轮的探索。
长妄抱着小饕餮,站在原地看狸的身影逐渐消失。
小饕餮跳上长妄的肩膀,怅然地趴下,小声问兄长,“狸要走了吗。”
“他本就非此间人。”长妄捏捏小饕餮的爪子,温声道。
狸这一次离开,就走了半年。
这两个月内,小饕餮又回到了原来和兄长相依为伴的状态里,他看着兄长面色如常地抱着他给他梳毛,用掉的毛做毛毡版的小小饕餮和小狸。
长妄手艺不好,做得歪歪扭扭,不像。
但小饕餮还是把两只毛毡小家伙叼到了狸给他做的树屋里珍惜地放好。
长妄已经是修成人形的神兽,肉身强度已经不惧风吹雨打,狸不在,他们还是照旧去蹲清晨时柔和不烈的太阳,照旧数着今日又有多少飞鸟略过天空,照旧逗一逗他们养的含羞草,再坐在狸滚下来时磕到的岩石上,一坐就是一整天。
只是夕阳略过清雅身影时,只剩了一长一短两道斜影,那道突兀多出来又突兀消失的身影仿佛从来都没存在过。
因而当他们重新见到狸的时候,长妄蓦地站了起来。
他从狸身上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狸回来后先跳了旁边的河,把身上的血气冲洗干净,这才上岸烘干整理衣着,干干净净地见长妄。
长妄怔愣一下,随后柔和地笑了:“出去了吗?”
狸点头,漆黑的眼瞳中闪着异常的光芒街:“我找到了。”
他找到解开封印的方法了。
能将上古神兽饕餮封印在此地数千年,最关键的便是封印中那道独特的魔尊掌印。
涉及此等大事,只有当上那至尊之位,才有解除至尊掌印的资格。
“等我。”
长妄伸手摸了摸狸的胳膊和后背,摸到了洇湿的温热感。
狸把长妄的手拿下来,用袖子擦干净他手上的血,说,“不小心弄到的。”
长妄轻声道:“这是刀剑伤。”
不小心被人劈砍捅刺成这样的吗。
狸沉默一会,哑声道:“对不起。”
长妄摇了摇头:“注意安全。”
狸从前与他们形影不离,如今小别数月,学会了隐瞒自己的秘密。
也挺好的。
狸本就不属于这里,他们不能强求他,让狸一个活生生的人陪他们一起囚于此地。
狸回来报了个平安,陪他们呆了几天,便又离开了。
离开前,长妄说:“平安回来。”
狸说好。
一走,又是几轮春夏秋冬。
狸再回来时,他们都明显地感觉到狸身上发生了某种说不出的变化。
他身上带着散不去的血气,不知是他的还是别人的,眉间留了一道疤痕,不仔细看看不清,轮廓褪去了年少时的青涩和无知,更为沉冷锐利,如灼灼利刃般锋芒毕露。
长妄瞧着有些心疼。
他看着狸又逮着旁边的河跳,洗完上来还是一身微不可查的血气,只是朝他张开双手,轻轻道,“要不要抱一下?”
狸眼睫颤了一下,随后用力地拥了过来。
小饕餮嗷嗷哭,跳上来趴在狸的头顶。
长妄也不问他干什么去了,这些年又发生了什么,只是同他说,“注意安全。”
狸哑声道:“我会的。”
小饕餮呜呜咽咽地扒着狸的手臂,可怜地晃荡:“我不和你抢兄长了,让给你,都让给你了,你能不能多留两天?你走之后兄长都不喜欢钓鱼晒太阳了……”
长浅还以为狸的离开是因为他被抢了哥哥的愤愤不平,长浅把小饕餮拎下来,说,“不要胡闹。”
狸喉结滚了滚,低声道:“我……”
长妄打断道:“长浅年纪小,会说些胡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你想做什么都去做吧,不要有压力。”
长妄笑了笑,把小饕餮塞进狸怀里:“他想你了,帮我多带带他。”
狸抱着罕见不闹腾不跑酷的小饕餮,说:“我可以留五天。”
五天已经是极限了,他刚从一场鏖战中脱身,打赢了那场战役,他就已经是名义上的魔尊了。
只是这位子还没坐热,就有一堆魔虎视眈眈。他不能离开太久。
然而这次狸只待了一个晚上,就被长妄催出去了:“我掐指一算,你应该有要事在身。”
狸摇头:“我没有。”
长妄眉眼沉下来,认真道:“你有。”
“你要我亲自赶人吗。”
“……”
小饕餮还没睡醒,他躺在左右两边还存有余温的床榻中间睡得无比忘我,毕竟睡前他好不容易又体验了一遍被两人护在中间的安全感。
狸站在黑暗之中,看见长妄张开双手:“注意安全。”
狸冲上前接住了这个拥抱。他低声道,“我会回家的。”
长妄眼底漫着怅然:“这儿可不是家。”
狸不与他争辩。
有长妄的地方才是家。
他会想办法搬家的。
至于第二天小饕餮起床没找见答应他多留几天的狸,当然是埋进长妄怀里嗷嗷哭,骂了不知道多少句坏狸。
长妄自己干的坏事,也不好让人家蒙冤,解释道:“人是我赶的。人家一看就忙,我们不能太贪心。”
见一面,留留念想,就够了。
他们在断命崖下度过了不知多少年岁,几乎已经忘记了时间的存在。
每天看日升月落,数春夏秋冬,好似已经融进了这里。
仇恨反倒成了最不值得提的东西。
小饕餮从一开始就为此极度自责,如果不是他贪玩非要追那道风筝,否则长妄也不用跟他一起落进天罗地网里。
长妄倒是没什么所谓,他抱着小饕餮一下一下顺着毛,亲了亲小饕餮的头顶,说,“权当换地方生活了。这里有山有水有草木,也没什么不好。”
他们的存在不受世间欢迎,这是他们犯下的第一个错。
若非长妄全身神力被锁,否则他们也不会被困如此之久。因而长妄从来没有想过,他们身上的锁链会有铮然断裂的那一天。
第68章 第 68 章(二合一) “我觉得非常……
封印的破碎宛如一道琉璃碎裂, 清脆无比,代表囚牢的锁链一根接一根地断裂, 束缚已久的饕餮身解放出来,神力在那一刻荡过整个魔域。
这绝非偶然,若是封印也能偶然破碎,那整个世界怕是也能偶然毁灭了。
神兽气息席卷整个魔域,引起了不小动荡。
那一刻,长妄化出饕餮真身, 抱着睡梦中惊醒茫然的小长浅,冲出了这个囚困他们万万年的无尽深渊。
狸无论如何也飞不上去的断命崖,在长妄手里,只不过是眨眼之间便到达的高度。
修长人影立于半空之中,长妄瞧见魔域之中无数魔被惊动, 往封印破碎的地方赶来,密密麻麻如蝼蚁, 蜂拥而至。
封印破碎的虚影还未完全消散,正中央跪着一个深黑的人影。
他半跪在地上,膝下的地板皲裂出深深的裂痕,全身有血弥漫出来, 抬头的那一刻, 眼瞳是平静的猩红。
狸听见了愤怒的谩骂, 害怕的尖叫,恐慌的喃喃。
为什么要怕呢。
上任魔尊死于他手, 狸用手活生生掏出了上任魔尊的心脏和魔核,踩着上任魔尊的尸身继承了至尊之位。
他从尸山血海累累白骨中爬上这至尊之位,上任魔界之主犯下的罪孽,由亲手为长妄长浅补回来。
即使这点补偿只不过是将他们本该拥有的自由还回去, 尚未将那数不清的囚困时光送还回去,根本够不上所谓的大仇得报。
为何会害怕呢。
怕神兽饕餮一朝重获自由,出来发现该死的人早就死了,怕会迁怒于他们吗。
这一点的确是狸的失策,那个蠢货应该留给长妄来解决的。可他如果不杀那个蠢货,他就拿不到魔尊掌印,就没法强行破开封印。
这是一个死循环,比起真正重要的东西来说,或许只能选择牺牲掉一些次要的。
长妄会怎么想他?会怪他吗?会埋怨他吗?
长妄救回来用心养大的人,到头来反而抛弃他们自己当了魔尊。
长妄出来之后如果看到他亲近的人却接过了他深恨之人的位置,还会听他解释吗。
如果狸此时尚有一丝力气的话,他一定会想办法把自己藏到长妄看不见的地方。
重获自由是一件值得庆祝的高兴,他不想惹长妄不开心。
长妄不是一个喜形于色的人,他惯用一张温和的好模样面对所有人,自己所有的情绪波动只会不动声色地藏在只有自己看得见的地方,他不需要别人知道,也不需要别人来承担,只会给所有人展现出最柔和的那一面,仿佛他自己一点棱角都没有。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长妄被这般无妄之灾兜头压下,怎么会不恨呢。
狸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学习察言观色,却都没能长妄身上感受到哪怕一丝有关生气、愤怒和仇恨的色彩。
长妄整个人是放松的,温暖的,舒缓的,就算发生天大的事情,他都不会着急到哪去,还会把他按下来,让他也不要着急。
狸为了打破封印,几乎榨干了全身的魔气。
他最终选择了入魔,最重要的原因便是魔气生来霸道强势,同境界中魔族与任何其他种族交手都能更胜一筹,可以更快帮狸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相比之下,需要常年在厮杀中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一旦力竭有倒下的迹象,暗处虎视眈眈的魔族便会蜂蛹而上,这倒算是无足轻重的代价了。
如今的情况其实更加乐观一点,毕竟现在大部分魔族都因为神兽重现世间而恐慌,在夺权篡位和保命逃命之中,尚还是选择了后者的。
只不过会有一些魔族稍微有一点愤怒,将恐慌转化成仇恨倾泻于他的身上,看那些手下败将的眼神,大概是想先把他千刀万剐了。
比不解愤怒的攻击先到来的,是一股几乎在转瞬间荡平魔域,属于上古神兽的气息。
狸僵着身体,没有抬头。
他眼前阵阵发黑,魔气的迅速流逝让他脊背坍塌佝偻,他不知道要怎么用这一副魔身面对长妄和长浅。
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们失望的眼神。
失神间,胸膛猛然一阵刺痛,锈红刀尖从血肉中穿出,还带着愤怒变调的尖叫:“你把他们放出来干什么,你以为你是救世主,殊不知你会害多少无辜的魔族百姓!”
“届时神兽迁怒于众生,大杀四方,你就是整个魔族的罪魔!”
狸弯起唇角。
他反手扼住背后之人的咽喉,漠然掼在地面,哑声道:“哦。”
这一刀捅穿了狸的胸膛,也似乎捅在了神兽身上,那股轻灵的神兽气息陡然沉重起来,如泰山般死死压在除了狸之外的所有魔族身上。
狸却从其中品出了他从未在长妄身上见过的,名为生气的情绪。
他眼瞳颤了颤,掐着魔的手瞬间松了不少,快被活活掐死的魔族连滚带爬地爬开。
狸偶尔也想为自己辩解一下,他确实任由杀心泛滥,但这也是因为方才那个魔族想杀他的原因。
不过给人留下的第一印象可没有这么讲道理,万一长妄认为他滥杀无辜而生气。
狸松了手。
所有魔都听见了宛如天神般清凌的声音,“吾为上古神兽,饕餮。”
“尔等不背前人之罪,不伤无辜,不起战火,不屠生灵,吾不会出手。”
狸垂着头,无声无息,呼吸都微弱。
受了不知多少刀枪剑戟的坚硬脊骨随着主人意识的湮灭而无声坍塌,塌进了一道轻柔的怀抱里。
小饕餮都没来得及因为重获自由而高兴,它在狸身上闻到了浓郁的血味,还知道不跳到狸身上以免将他的伤口踩踏得更严重,焦急地用爪子扒拉开狸被血浸得湿哒哒的衣服,叫出了哭腔,“哥,狸他要死了。”
他闻得出来。
长妄垂着眼眸,轻轻应了一声。
他打横抱起失去知觉的狸,将狸胸膛中的刀刃拔了出来,反手掷出。
沾着血的刀刃直勾勾地穿过了方才握着它刺穿狸胸膛的魔族胸膛,穿过的地方与狸胸膛处的伤口一模一样。
能不能活,便不是长妄该考虑的事情了。
他扫了一眼不敢轻举妄动的魔族们,转过身,对小饕餮说,“走吧。”
他从来没有教过狸,在面对实力悬殊的情况下依旧强撑着要以少欺多。
也没教过狸做事这般不顾一切不顾后果。
打碎了封印,是将他们放了出来,可后续呢?
狸怕是一点也没想过。
狸会被愤怒的魔族群众迁怒,会承受他们恐慌的怒火,却因为破掉封印后没有一点反抗能力,从而只能任人宰割。
他没有教过狸这种东西。
狸没有他的帮助,也能自己爬上这魔尊之位,拿到了至尊掌印。
狸一直都很厉害。
长妄从他们被打入断命崖之下的那一刻,就再一次理解了怀璧其罪的道理。
他想不问尘世,想逍遥世外,却不知在旁人眼里,他们这种身怀神力的神兽未必有这般人畜无害。
不站队也是一种站队,只要他们出现在世人眼中,不归属于任何一方势力,便是所有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他想要的东西,要自己亲自去争取。
*
昏迷的狸被送回魔域之后,长妄在他身边守了几天。
在此期间,没有任何魔族敢靠近狸半步。这是长妄想要的效果。
等狸伤势好了七八分清醒过来,面对这群魔族应当不会太吃力。
多亏了那日碰见的小蛇,否则狸的伤势处理起来会很棘手。
小蛇藏起来的龙族气息瞒不过长妄,长妄也是第一次在凡间碰到同类,小饕餮更是高兴坏了,知道小白蛇热心地出手救人后更是感天动地地抱着人家撒娇打滚,驮着小蛇撒欢狂奔。
小蛇刚当上圣祖,兴致勃勃,认为自己是整个妖域的领头蛇,应该帮助所有妖。
看见迷路不知归处的两只饕餮兄弟,小蛇主动抛去橄榄枝:“要不你跟我回妖域吧。”
小蛇绞尽脑汁:“圣祖被我当了,你这么厉害,要不你就去搞个妖王当着玩玩?”
相处的这几天里,小蛇已经从长浅嘴里听完了他们在断命崖下的故事,积极为他们出谋划策:“你们这位魔族朋友回去肯定要被整个魔域怪罪,你们可以先让他再晕多几天,带回妖域养着伤,避避风头。养好了再送回来。”
“那边群龙无首几天也没事,他们魔族内部打得很厉害,一个首没了别的都会顶上的,更何况你们这位猫兄弟拿到了魔尊掌印,除非身死否则不怕被篡位。”
而最重要的是他们两个债主的态度。
如今整个魔族都会因为他们关押了数千年的神兽出逃而惴惴不安,即使当初将神兽封印在断命崖下并非全族的决定,可这种情况下制造出来的仇恨却是要全族一起担的。
那只饕餮嘴上说不恨就不恨了,说不报仇就不报仇了,口说还无凭呢,谁敢用命去赌。
长妄轻声道:“所以这个时候,我需要用行动来证明。”
比如……加入向来避世隐居的妖族。
“聪明。”小白蛇懒洋洋地窝在小长浅的脑袋上,晃晃尾巴,“至于怎么让他们相信,您应该有想法了。”
……
狸猛然站起身来,喃喃道:“所以他这么多年来周旋在三族间调和矛盾,捏着鼻子和那群虚伪的老东西斡旋,稳出来的和平局面。”
“……是为了我。”
小蛇微微仰头,去蹭沈听弦来摸他的手,道:“你别有心理压力,这也是为了他和长浅。”
“殿下明事理,知世故,他不会迁怒无辜之人,长浅小殿下肯定也不会。”
殿下无意于整个魔域为敌,所以应下了妖王这个位置,为了自保,也为了让身处魔域的狸不受全族指摘。
长妄远离魔域,能把安全感还给魔族们。他当上妖王,主动平衡起战火不断的多方势力,能告诉所有明里暗里盯着他的眼睛,他长妄无意冤冤相报,往事烟消云散,值此月圆之际,他愿意主动付出更多心血,只为换三界和平相处,融洽共处。
直到三族局面稳定下来,狸的修为与日俱增,大刀阔斧地改了不少东西,促进域内民生发展,在魔域的根基慢慢养到无可撼动的地步,长妄才减少了在各大公开场合里避他不见的次数。
人族举办仙宗大会的时候,照例邀请各族高层观摩,所有公开的大型活动上都设有三圣祖的席位,以往这种场合长妄不会参加,小白死在人族的阴谋里,妖王和魔族又有仇,他一般都会避嫌。
可这次他却来了,坐在了妖族代表的席位上,正正当当挨着他。
身边还带着陨落在那场血祭之中,如今丢失了圣祖记忆的小白。
狸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白回来了,长妄才心情好转,但至少能确定的是小白当年的死对他们所有人而言确实是一场不太美妙的生离死别,如今故人犹在,终归也算是解开一桩心结。
狸把内部蛀虫彻底清洗掉,把真正做事的魔提上来,坐稳魔族圣祖交椅的那一天,长妄来看过他一次。
狸褪掉身上沾满粘稠鲜血的外衣,他拔出腰腹里插/着的刀,擦着身上血,一抬头,发现长妄在静静看着他。
那一眼使狸僵在原地无法动弹。他手上已经全是鲜血,那是为了坐稳魔尊之位付出的代价,即使他因为这些年功绩不少被奉为圣祖,可路能像如今这般平坦,背后却也少不了流血。
他害怕从长妄口中听见任何评价的话语,比如斥责他残暴嗜血,比如他恩将仇报白眼狼不得好死。
但长妄只是站在氤氲的月下,望着他温和地笑了一下,说:“我捡到一个和小白长得一模一样的空壳。”
“有时候天道真的很有意思。我捡回来那副没有魂魄的壳子不久,外面就开始传他是我的私生子了。”
造的这个势,也不知究竟是为哪般。
狸目不转睛地盯着长妄,喉间宛如巨石堵塞,沉重难言。
“过几日人族的仙宗大会。”
“你记得去。”
狸丢了刀,朝长妄冲过去。
可是直到站在长妄面前,他才意识到,他依旧是这般满身血腥的模样,而长妄干干净净地站在他面前,就如同他们初见那般纯净而清雅,宛如一颗默然而立的松柏,永远都停在那里,永远都不会变。
他不是没找过长妄,长妄见他,却也只是远远地见他一眼,朝他颔首,温声同他说,他如今不能和他走这么近。
礼貌又疏离,温和又雅致,和面对人族那群死老头们的态度一模一样。
狸冲动地试图解释,可是长妄打断了他,长妄说,不必多言。他都明白。
客气得仿佛他们不曾有过相依为命的日子。
他们中间早已隔了数不清的岁月,隔了他不敢说不知该不该说的误会,他怕长妄厌恶他,怕长妄躲着他,更怕长妄不躲他,依旧用那副疏离如陌生人的模样面对他。
最后长妄只是摸了摸他的头,像是终于捡回了他们在崖底相依为命的日子一样,含着笑叹息,“你真的长大了。”
是说话掷地有声,无人敢反驳的的一方之主,而不是当年那个破个封印都要被全族压力的年轻魔尊了。
小白蛇急得跳起来:“客气什么啊,殿下什么时候客气过。”
“他哪次想你了不都把长浅塞给你借机和你多说两句多待一会,你个木头。”
“他以为你就喜欢这个位置,就喜欢站这么高呢,殿下没少给你扫清障碍,当时你破完封印昏迷着,殿下还顺便收拾了几个趁乱割地自立为王的。”
说知道那就是真的知道,殿下也许不清楚掌印之事,却会为狸今后的路多做打算,也明白狸为了放他们出来,究竟扛了多大的压力,究竟付出了多少的血汗。
又何来怪罪之说呢。
小蛇巴不能把狸圣祖五花大绑给自家殿下送过去,恨铁不成钢地道,“殿下不答应你让长浅把我吃了,再不去你就是大怂蛋!”
狸呼吸急促,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可他刚推开门,就定在了原地。
沈听弦抱起急得想长翅膀飞出去的小蛇跟了上去。
长妄依旧是一袭青衫,他怀里抱着一只气鼓鼓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的小饕餮,小饕餮胸前挂着一道成亲用的大红绫绸花球。
小饕餮看见自家兄长要找的人,蓦地跳下去,开门见山直抒胸臆:“狸,我哥要和你成亲,你答应一下。”
所有人:“……”
长妄扶额:“我记得我不是这样教你的。”
小饕餮嘀咕道:“你不就这个意思?太长了我哪记得住,文绉绉的,什么岁时逢宜流光见证的,你自己说去嘛。”
自己说多好,多浪漫,还不用他这样一只不爱读书的小饕餮代劳。
记不住记不住。
狸尽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不失礼,他蹲下身摸了摸小饕餮的脑袋,仰头看向长妄,哑声道:“……我可以,抱一下你兄长吗。”
小饕餮自作主张省略了递话环节,把花球摘下来塞进狸怀里,随后赶紧跳来,说:“可以。”
长妄走上前来,笑了笑:“当然。”
狸眼眸微红,冲上去死死抱住了长妄。
小白蛇窜下来,领着小饕餮和沈听弦悄悄从旁边溜走。
要不是今天和狸碰了头,不然他都不知道这俩之间居然还有这么一桩误会。
今天发生了一桩美事,小蛇决定奖励自己吃一顿美味大餐。
小饕餮欢呼着快步跟上。
沈听弦把小白蛇和小饕餮抱进怀里,问:“小殿下也和我们走吗?”
两位家长会不会担心。
“担心什么,不担心。”
两位家长应该担心留未成年在哪里会不会不太方便吧。
成亲的时候让小饕餮去厂货就行了,至于成亲前要干什么,小孩子就不用管了。
小饕餮负责和他们一起吃吃喝喝爽玩就行。
带着小饕餮在外面逛了一晚上,把小殿下送回去的时候发现两人只是在池子边肩挨着肩喂鱼,反倒是小蛇,被长妄弯着眼睛拎过来,“也是让小白操上心了。”
小白蛇吐着蛇信,装乖巧装什么也不懂:“我可什么都没干啊,我就是说了两句话。”
狸得到确定的回答后,整个人明显安定不少,他揽过长妄的活,给大家沏茶倒茶,闻言附和道:“的确如此。
怕冻着小蛇,沈听弦在桌上铺了层软布,长妄把小蛇放在布上,温声道:“你们什么时候结契?”
小白蛇黏黏沈听弦,在沈听弦的手指上缠出道圈来,扭扭捏捏道:“嘿嘿。”
“还没想好呢,反正也不着急。”
只是之前有过类似的想法而已,为了安抚沈听弦“不小心”说漏嘴了一下。
结果自那之后沈听弦时不时都得点他一下,问他想要什么样式的道侣契,问他更喜欢哪种婚服,问他喜欢在哪个场地办,问他要请多少人来参加他们的成亲大典。
本来的确没有什么明确的计划的,被沈听弦多番问下来,本来没有的东西现在都有得差不多了。
长妄轻笑,“小白,你再没有计划下去,听弦就全部敲定完了。”
小白蛇哪里不知道这个道理,如今小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点破,懊恼地绕着沈听弦的手腕又缠一圈,把圆润的蛇脑袋埋进沈听弦手心装死,“听不见。”
沈听弦低笑出声。
长妄去把溜了半天成功被溜困了的小饕餮送回狸的寝殿里先睡一觉,出来后同小白蛇说,“多谢你们。”
埋进去装死的小蛇猛地抬起头来,他一挨夸就洋洋得意地甩尾巴,“应该的应该的,殿下,你们老早就应该在一起了,你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什么夸人的好词都往外蹦,小蛇嘴甜得很,把长妄和狸哄得明显柔和不少,“乖小白,我们成亲不会邀请太多人,届时邀请你们做个见证。”
“没问题!”
他们告别殿下和狸圣祖后,便回了自己的寝殿。
小蛇今天太高兴了,回来了也不消停,明显很黏沈听弦,吐着蛇信绕沈听弦的手绕了好几圈,缠成结了也不怕,反正沈听弦在。
沈听弦能给他解。
沈听弦抬手望了望自己手上的小蛇球,凑上去亲了两口。
把小蛇亲得痒痒,倏地变大,绕着沈听弦全身都缠得严严实实,满意了:“你们道宫那些师兄弟啊,师长叔伯啊,到时候都请过来吧。”
“人来得越多越好,到时候也热闹。”
沈听弦却不这么想,他拍了拍庞大的蛇身,委婉说道:“人太多了吧。”有些不太熟悉的师长和弟子也请过来,会不会有些大动干戈了。”
蛇蛇嘶道:“哎呀,你可是圣祖,你是他们道宫的门面呢,你成亲他们怎么可能不来。”
“还有上次那个,传统的婚俗流程就免了吧,我们可以简单地拜个三拜,和宾客们敬敬酒,大家玩得开心吃得开心,然后我们再入洞房。”
沈听弦稍微有一点异议:“成亲结契的流程还是保留着吧?砍掉七七八八,未免显得不够正式严肃。”
“要免也免掉敬酒吧,你什么酒量自己不清楚么。”
真和宾客们敬完酒,郁镜白还能洞房么。
郁镜白叫起来:“什么啊,免什么肯定都不能免酒吧!这多传统!”
沈听弦见他们又要吵起来,捏着额角再次转移话题:“那选在妖域办,这可是你选的。”
这应该不能有问题了吧。
蛇凑过来,蹭蹭沈听弦的脸颊,“要不然在道宫吧,我想了想,这里人多地方又大,妖域来妖了也装得下,关键是吃得好。”
“妖域方便些,你们那妖请的小妖这么多,在妖域不用大规模搬迁。”
“道宫吧道宫吧,搬迁一下没关系的,大不了我放一百个宫殿去请大家过来玩。”
“……”
沈听弦终于察觉了不对。他深吸了一口气,问,“婚服那个,你上次不是选了一套么,这个总不能吵了吧。”
蛇哼哼唧唧地把脑袋搭在沈听弦肩上,冰凉的蛇信吧嗒吧嗒,一下下擦过沈听弦的下颌与颈间,“其实那个我也想改一改,为什么非要有一套嫁衣呢?你穿还是我穿?”
沈听弦:“我穿。”
蛇想了想,颇不赞同:“我觉得不行。”
沈听弦:“那你穿。”
蛇:“我觉得非常不行。”
“……”
沈听弦:“你之前不都说好的么?怎么现在改口了?”
蛇:“我那是、我那是没有规划,现在有了,肯定就要好好敲定了。”
沈听弦:“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蛇蛮横无理地把沈听弦卷到床榻上躺下来,尾巴挑来被子,说,“太可惜了,我是蛇。”
沈听弦:“……”
一人一蛇吵了半天吵累了,一致决定休战明天再说,盖被子睡觉——
作者有话说:更了六千。补更进度1/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