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你们美强惨亲了》
3. 第 3 章
沈听弦似是累极,耳边的声音忽远忽近,听不大清那条暴风雪在自个儿嘀咕些什么,他刚想撑起精神听两句,要是暴风雪给不出正当理由,他就把这条蠢蛇打成死结。
然而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没多久,沈听弦的意识便毫无征兆地沉了下去,再无声息。
他的身体奔波多日,又经历一场床笫之间的鏖战,早已强撑到极限。
系统幽幽道:“亲爱的宿主,有没有一种可能,您的人设是风流浪荡纨绔渣攻,也许可能应该,不需要您亲自做这些事情。”
“我不做谁做,”小蛇不解,嘶嘶道,“人都累得昏过去了,善后的工作还要让别的外人陌生人来做吗?”
“那岂不是把人家的隐私都冒犯了个遍?”
那到时候男主把他砍成一段一段的时候,也得顺手再把帮忙的人也砍了吧?
小蛇觉得不行。
系统又挨小蛇一顿嘶,不吭声了。
不知是不是离开男主身边离得久了,那股消失许久的头疼又缓缓弥漫了上来。
虽然没有刚重生回来时那般剧烈,但还是时不时扯着郁镜白的神经,扯得多了,便无端让人烦躁。
蛇蛇从血玉浅盆中探出头来,秀气白净的蛇颅搭在边缘,瞄准了床上睡得不省人事的男主。
“你说,男主明天起床的时候要是发现被子里窝了一团蛇,”郁镜白和系统说悄悄话,“他会不会把那团蛇丢出去?”
系统看着已经熟练爬上柔软床榻,顺着缝隙钻进被窝里,贴着男主肩膀盘起来的暴风雪,忍不住说道:“先不论人家会不会,宿主您不已经到人家被窝里了吗?”
“是啊。”
那问这个问题是为了什么。
小蛇吐着蛇信,再三确认了几次,发现沈听弦身上的气息确实吸引他。
他凑过去待了一会,方才隐约有复发迹象的头疼居然就开始逐渐消退了。
于是乎趁着沈听弦睡着,小蛇又凑过去黏紧了人家:“你站岗放哨,他快醒之前把我叫起来。”
他好提前跑路,换个地方继续睡。
系统只是一串数据,不需要睡觉,帮忙站岗放哨正好,它无奈道:“好吧。”
有什么冰凉滑腻的东西钻进了被窝里,沈听弦神智不太清醒,记忆深处的本能蠢蠢欲动,他闭着眼睛一捞,把蛇捞进了怀里。
本想偷偷摸摸蹭一点男主气息的小蛇一僵。
他整条蛇翻天覆地,转眼间进了人家怀里,滚烫的体温四面八方地裹住了他。
……怪不习惯的。
虽然他们方才的确做过一点比这还要亲密的事情,但是那毕竟是紧急避险,不一样。
雪白小蛇窝在男主胸膛上,往旁边蛄蛹了几下,试图逃走。
蛄蛹没两下,男主睁开一点眼眸,眸光涣散,似乎是没有聚焦,却一声不吭又非常精准地把小蛇抓回怀里。
郁镜白:“……”
他真服了。
这人怎么几岁大的小屁孩似的,非得把他当抱枕抱在怀里哄着才能睡?
还有没有点大人模样了。
小蛇别扭地蛄蛹两下,却被人安抚似的捋了几下,沈听弦似是置身梦中,低声道:“陪我一会。”
“……”
行。
这可是你说的。
明儿醒了要是敢把我丢出去,我高低得给你两口。
小蛇豁出去似的闭了眼,在火炉上尝试入睡。
入睡。
睡。
睡没多久,蛇被人身上的体温烫得睁开眼,扭头就走。
沈听弦却没了知觉,紧锁的眉尖从未解开过,呼出的气息都炙热无比。
小蛇狐疑地观察了沈听弦好一会。
它钻回来,用蛇颅贴了贴沈听弦的脸,被高温烫了回来,于是伸出尾巴尖戳戳沈听弦:“喂。”
“醒醒,你要烫熟了。”
郁镜白记得人族的体温没有这么高的啊。
之前是因为情热,现在情药药效散了,哪来的情热?
完蛋。不会是因为他吧?
可是他也没有留在里面。
蛇对人族的疾病了解不多,但也明白无缘无故的高热肯定不是什么好症状,赶紧要出门摇人。
小蛇落地化人,匆匆往门外走去,然而他刚踏出门,忽地感觉到心口仿佛有根线扯了他一下。
不疼,更像是某种隐形的束缚,越往前越沉重,步子根本迈不出去,仿佛深陷某种泥沼。
他顿住,随后像是有些难以置信:“同心锁?”
偷偷摸鱼的系统放下数据雪糕,冒出来:“是的。”
郁镜白皱眉:“我没给他下过这个。”
系统轻咳一声:“人设需要,剧情自动为您补全的。”
郁镜白试探般往外迈了一步,感受到那股无形的丝线绷紧扯着他,另一端正正当当地系在沈听弦身上。
这同心锁能将两端紧密联系在一起,在有限的距离里能自由活动,一旦系上,只有主系人才能解开,但只能在系满一个月后才开放解锁。
这条规则变相束缚了一些爱拿同心锁强制爱的人们,毕竟一旦系上,主系人也得和被系人一起形影不离。
郁镜白:“那我刚才把男主挪到后院去,我在里面铺床,怎么不见这同心锁干活。”
“您算算距离,差不多的。”
后院到寝殿,寝殿到前院,其实没差多少。
“不是,我到底什么人设,我不是渣攻吗,渣攻会下这个东西给自己添麻烦?”郁镜白一口气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渣也得有一个先决条件,宿主大人。您得让对方先动心,再负他伤他,才有所谓渣一字。”
同心锁一事,纯粹是原主人设自大狂妄又上头,好不容易趁人之危把人族那位风光无限的天之骄子掳到手吃到手了,得打点特殊的“标记”,就像给新抓回来的小狗栓链子一样。
其实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怕圣子大人清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手刃仇人。
同心锁一旦连上,两人性命便绑定在一起,要想杀死对方,除非自己的命也不要了。
勤勤恳恳闷头修炼半辈子,没干过这种缺德事的小蛇眼前一黑又一黑。
要真走完系统安排的剧情线,就算他能死遁能复活甚至能变个种族直接化龙,圣子也得上天入地不死不休就为把他找出来剐了又剐吧。
圣子是犯天条了还是把天道骂了,怎么拿的这种培养方案。
郁镜白无语望天:“那我现在怎么出去找人族的医修?”
扛着沈听弦去吗。
被又病又累还要颠簸的沈听弦砍了谁来负责。
系统给他出主意:“您可以让侍者帮您去找人族的医修。”
门外本来守着的侍者送东西去了,还没回来,郁镜白在门口晃了一圈,因为被同心锁牵着出不去,所以只能探出个头来,神识扫了几遍,发现周围连一只使唤的小动物都没有。
少主挑剔又事多,居住的地方除了伺候的侍者之外,方圆几里不会有陌生妖族出没。
郁镜白吐槽:“要你有什么用,还不是要我自己想办法。”
系统起不了作用,没敢吱声。
郁镜白回来探了探沈听弦的额头,小声嘀咕道:“不会真是我干的吧。”
他不懂医,也不明白分明情药解了,沈听弦为什么还会烧成这样。
但这件事情起因在他,情药是原主下的,人是在他手底下出事的,郁镜白再讨厌这个麻烦又阴晴不定的人类,也还是没法放手不管。
“先说好,明天你如果敢把我丢出去。”
郁镜白刚盘过冰凉的血玉,重新变成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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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时,全身也都冰冰凉凉的。
雪白小蛇悄悄钻到了沈听弦旁边,扬起尾巴尖,点了一下沈听弦的眉心:“我就摇一堆有毒的蛇小弟咬你。”
温润白光在沈听弦紧蹙的眉心一闪而过,缓缓浸了进去。
雪白小蛇的眼瞳悄然变成竖瞳,血色更深,蛇信若隐若现。
白光消失之际,沈听弦的体温肉眼可见地缓缓僵了下来,眉心也悄然松了不少。
暴风雪的竖瞳也已然恢复正常,整条蛇恹恹地蜷缩在了一起。
小蛇把自己卷吧卷吧,往沈听弦的身边拱。
虽然不知道圣子大人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功能,但是既然对郁镜白格外奏效,那郁镜白也就不客气了。
礼尚往来,他帮了沈听弦,沈听弦可就不能把他丢出去了哈。
如果沈听弦此时有知觉,定能感觉得出来小蛇身上温度的异常。
贴着他侧腰的小蛇原本如温玉般细腻冰凉,如今却宛如一团细细烧着的文火,不如何烫手,在身边贴久了,温度却足以灼得人心惊。
*
郁镜白睡得死沉,期间被烧醒几次,感觉全身都被厚重的泥黏住,连动动尾巴尖都觉得累,全身快软成一滩了。
好烫。
早知道提前备点冰在旁边了。
一双冰凉的手把他拎起来,小蛇没力气朝来人哈气了,嘶嘶道:“你好,请把我放下来,谢谢。”
沈听弦盘腿坐在床榻上,身上穿着小蛇昨晚叼来的法衣,外面披了一件他惯常穿的黑衣,似乎是想遮一遮那七彩的颜色。
蛇看了都想笑。
但怕笑出来,圣子会恼羞成怒,趁他虚弱把他吊起来抽,遂作罢。
少主衣柜里全是花里胡哨的颜色和样式,郁镜白昨天也没细看,随便挑了一套,如今看见沈听弦穿了一身七彩的颜色,虽然整理得齐齐整整,但依旧有几分像山脚下凡人最爱看的五颜六色的花海。
显然不怎么符合圣子大人端庄的气质。
小蛇吐了吐蛇信子,捕捉到周围只有他收拾完战场后顺手点上的浅淡梵香的气味,并没有什么遗留什么奇怪的味道,满意了。
手中的小蛇象征性挣扎了两下,但看得出来明显没什么力气,沈听弦意识到这个姿势对小蛇而言不舒服,于是把蛇放了回去,用指腹蹭了蹭小蛇软乎乎滑溜溜的温热鳞片,若有所思道:“蛇也会发烧?”
雪白小蛇把自己盘起来:“当然不会。你们人族才发烧。”
“……”
沈听弦:“我醒的时候,你在我身上。”
小蛇理直气壮:“是的没错,怎么了吗。”
沈听弦哼笑一声,不轻不重地搓了一把小蛇的脑袋:“昨日上我的时候跟个说不动的石头一样,现在怎么萎成这样?”
小蛇张口就要咬上去,被沈听弦眼疾手快地躲掉了。
雪白小蛇扭头把自己埋进身体里,打算继续睡:“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沈听弦:“你知不知道你睡觉的时候会朝我翻白眼。”
眼珠子还乱飘。
郁镜白:“…………”
说完这句话,沈听弦蓦地起身,灵活躲过了小蛇猛地窜过来的攻击。
“滚滚滚滚,”雪白小蛇不满地朝男主喷气,“翻的就是你。”
翻白眼怎么你了怎么你了怎么你了。
怎么就没把你吓死。
沈听弦唇角微勾,笑意却不达眼底:“想让我滚?少主怕是忘了,这同心锁还锁着我呢。”
小蛇掀起眼,对上了沈听弦轻松慢悠的皮下那深不见底的幽光。
雪白小蛇原地翻了个白眼,油盐不进:“锁的就是你。你,给我滚下去打地铺,别想睡我的床。”
沈听弦:“……”
嘿,这小蛇个头不大,气性倒不小。
4. 第 4 章
沈听弦重新坐下来,看着恹恹盘起来的小蛇,意味深长道:“你就不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在我身上?”
切。
反正一定不是沈听弦这家伙把他拎过去的。
他们心知肚明,沈听弦身上有股神秘的力量能缓解不适,肯定是蛇自己睡着时自己本能爬上去的。
细白的小蛇往旁边的被子里一钻,眨眼间隐没在柔软的被子里,只拱起一点微微的凸起:“不想知道。”
沈听弦被拒绝了也依旧自己说自己的:“你应该知道你们妖族圣祖的特质是什么吧。”
被子里钻出来一只小蛇脑袋:“什么圣祖。”
他死多久了,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圣祖。
郁镜白的记忆还停留在他潜心修炼多年,一朝渡劫失败,被雷劈死了。
再然后就到了这里。
他活着的时候还没圣祖这个东西呢。
沈听弦似乎有些意外,看了小蛇一眼:“天下三分,人魔妖各占一边,分别出一位实力最强者参与重要事件的商议,称其为圣祖。”
他想起来了,沈听弦是圣子,是人族圣祖的徒弟,估计等熬走了老师父,沈听弦差不多也能上位圣祖了。
“你们妖族圣祖,是龙。”
离沈听白离得久了,蛇蛇又有点头晕,方才生那回气快把他本来就没有的精气神耗光了,如今半死不活地翻过肚皮来,有气无力道:“这样啊。”
他也差一点就能化龙了。
化龙成功,便已经一脚踏入了飞升的境界,和凡间生灵便有了本质的区别,不说扭转乾坤,呼风唤雨刀枪不入那可是最基本的。
“据说你们妖族圣祖的特质能力是回生。”沈听弦笑呵呵道,“而我呢,略逊几筹。”
郁镜白倒是知道这个所谓的特质能力,根骨好的都有概率觉醒特质能力,郁镜白也有。
小蛇疑惑脸:“起死回生的回生?”
“对。”
半死不活的雪白小蛇翻了回来,狐疑地盯着沈听弦,蛇信子一探一探的,显然是不相信:“不可能,人死如灯灭,别说圣祖是龙了,就算那位圣祖是上古活下来的神龙,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能打翻因果铁律把死透的人弄活。”
这不闹呢么。
沈听弦摇了摇头,说道:“小小蛇妖,不可妄语。”
小蛇又翻圣子大人一白眼:“你厉害,说的好像你见过一样。”
沈听弦笑笑。
“那你是什么,”小蛇本来就在烧,被被子捂得更热了,一声不吭地爬出来吹风,“你也是回生?”
“当然不是,我如何能与那位圣祖比,”沈听弦朝着快烧晕过去的小蛇伸手,“上来吧。”
小蛇嫌弃地爬开,“逗狗呢?”
谁稀罕。
不说算了,不就是昨天趁人之危压了沈听弦一回,这人这样记仇,老折腾他。
少主房间的装潢和家具和寻常的不太一样,床榻是一块拔地而起的玉台修葺而成,不过拔的高度很低,只拔了一根指节高,为了这点高低差不碍着小蛇爬上来睡觉,还特地在床的四方边缘修了平缓的坡。
除此之外,房间里所有的桌椅器具几乎都长在了地上,保持着一种郁镜白变成原型时使用起来毫无阻碍的模样。
可以看出寝殿的装修的确是花了心思的,专门为小蛇少主量身定做。
沈听弦等了很久,发现郁镜白当真没有凑过来汲取他的意思,啧了一声。
他伸手把昏睡过去的蛇抱了过来。
小蛇似乎烧得受不了,短短一点时间已经睡得不省人事。他指尖轻轻拨开小蛇的吻部,不轻不重地按了按那一排密密麻麻的牙,心道:还是条小无毒蛇。
难怪要找别的毒蛇过来咬他呢,敢情是自己没毒。
雪白小蛇被弄醒了,嗷呜咬了沈听弦一口,滑溜地从人的指缝间流走:“你能不能别烦我了?”
“行了,不闹了,”沈听弦看着渗出来一排血珠的牙印,“还你的。”
他如何看不出来,这小蛇妖可能是转移一类的特质能力,把他的发烧虚弱症状都转移过去了。
雪白小蛇长长地打了个哈欠,叼来一角被子卷成长条,整条蛇满足地缠了上去。
蛇类没有眼睑,睡觉的时候眼睛自然不会闭上,呼吸也轻,想判断是否睡着,有一定的难度。
沈听弦的视线落在雪白小蛇身上,哑然哂笑半晌,最终还是抬手轻轻拢在小蛇身上。
每个人的特质能力都是独一无二的,沈听弦不是回生。
他是回春。
即使特质能力没有主动发动,治愈的气息也能吸引来受伤的人。
略逊蛮多筹,但沈听弦倒没什么所谓。
他勾了勾唇,说道:“你可知道世间有一上古法宝,名为镜召石,据说可以预见未来。”
镜召石坐落于西部的冥火森林,虽是上古法宝,至今却无一人敢独吞。究其原因,便是那漫山遍野的冥火淹没了镜召石方圆百里的地方,且镜召石能否映照出未来,挑人,挑缘分。
“鄙人不知幸是不幸,曾惊动过镜召石。”
“你知道我在里面看见什么了吗?”
沈听弦动作堪称温柔地抚摸过小蛇的蛇身,嗓音低醇轻柔:“镜召石说,我会对妖族新上任的某位美丽废物少主深恨深爱,恨他负心负情,欺我辱我,还能爱得刻骨、缠绵,纠缠半生,难舍难分。”
沈听弦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拢着睡着了的雪白小蛇,回春发动,一点点治愈着小蛇。
小蛇睡着了听不见,缠着被角的身体在回春的治愈下逐渐放松下来,尾巴无意识卷上沈听弦的手腕,缓慢从卷着的长条被角上过渡到了沈听弦的手上。
他盯着无意识朝他掌心蹭过来的乖软小蛇,笑意无意识收敛了一点:“传闻中的愚蠢废物草包少主,确实还是有点魅惑人的手段的。”
“据说镜召石投映出来的都是未来会注定发生的事情。”
一报还一报,这次的回春,是抵小蛇发动转移的人情。
他沈听弦恩怨分明,该还的人情会还,该剐的仇人依旧会剐。
特别是从一开始就带着折辱目的将他下药掳来的人。
还下了那什么同心锁,与狗链有何区别,怕死怕成这样先不说,真是生怕外人不知道他沈听弦栽在妖族少主手里了。
索性就让他们看到最后,看看究竟是他沈听弦如了那镜召石的意,当真能没骨气到对这样一条欺他辱他的小蛇动心深爱,还是亲手报了这道仇。
妖族少主若想靠这种拙劣的手段骗他动心,那未免太轻敌。
如果少主喜欢这种剧本,沈听弦也不吝于陪他演下去。
沈听弦真的很好奇,到了最后关头,究竟是谁先尝到爱恨纠葛的滋味。
*
太阳下山,天差不多黑完了,郁镜白才差不多睡饱,醒了过来。
小蛇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全身的不适已经完全消退,包括刚穿过来时的头疼,也全都无影无踪。
这样干爽轻松又睡了饱的状态让小蛇格外神采奕奕。
然后他才察觉到一件事情。
他好像,在沈听弦手上。
而沈听弦并没有听他的话滚下他的床,反而是占了半边,半身躺着,捏着一本书卷泛泛看着,打发时间。
见小蛇醒了,沈听弦也没有把蛇丢出去的意思,反而是雪白小蛇自己一僵,随后迅速地放开沈听弦溜了下去,警惕地扬起半身,尾巴不高兴地敲得梆梆响:“这是我的床,昨天你累了,让你睡。”
现在沈听弦不累了,就不能再占着他的床了。
沈听弦挪都不带挪的,翻了个身,顺带把书卷翻了一页:“怎么,做的时候不见你让我去地板上躺着,做完了爽完了,就让我滚?”
郁镜白:“???”
不是,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好强盗的逻辑。还不是沈听弦昨天骂他睡觉翻白眼,三番两次打搅他睡眠,还掰他下巴摸他的牙,一直在挑衅他,郁镜白才不让这讨厌的事精睡自己的床的。
雪白小蛇难以置信道:“你不是人族圣子吗?”
代表着全体人族的形象与颜面的圣子大人,原著里清冷端方一身正气的圣子大人,圣洁不可亵渎的圣子大人。
怎么能粗鄙成这样?!
雪白小蛇震撼了好一会,感觉世界观都要被沈听弦这一句语出惊人震碎了。他在原地消化了半晌,不仅找不出能反驳的句子,甚至差点被绕进沈听弦的逻辑里。
沈听弦拿这种名头压他,郁镜白再想赶人,便是应了沈听弦的无理取闹,于是小蛇窝窝囊囊地爬走了,送沈听弦四字箴言:“血口喷人。”
沈听弦兀自笑了好一会,看得出来笑得很真心——真心实意地嘲笑他。
雪白小蛇不高兴地喷气。
门外的侍者等候多时,不敢打搅少主睡眠,只好等里面有动静了,这才出声道:“少主,王想见您。”
郁镜白变成人形,理了理身上的衣裳:“劳烦带路。”
他走出几步,被同心锁扯得一个踉跄,回头看同样被扯踉跄的沈听弦。
沈听弦书盖脸上,显然不太想去:“我一个外人去,不合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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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镜白:“没事,王那边我来说,他肯定不介意。”
沈听弦:“不去。”
郁镜白走过去,作势要把人拦腰扛走。
沈听弦扯下书卷,啪地一声压住郁镜白伸过来的手:“少主,越界了。”
郁镜白做足了商量的姿态:“我想去见一下妖王,麻烦圣子大人陪我去一趟。”
还未等沈听弦发表意见,郁镜白便补充道:“你不去,我就扛着你去,你自己选。”
“……”沈听弦睨他,不说话。
门外忽然响起一道声音:“不必挪步了。”
郁镜白愣了一下,两人同时投去目光。
来人推开门,一袭青衫,面相看着很年轻,鬓发却微白,眼角有些许风霜的痕迹。
他肩上站着一团青灰的毛绒团子,龙头狮身,威风凛凛,正是传说中的神兽饕餮。
小饕餮见到郁镜白,站不住似的在妖王肩上刨来刨去,要不是妖王按着他狂甩的尾巴,小饕餮当场就得扑上去:“小白!”
郁镜白眨眨眼:“你好。”
上古神兽的嗅觉大多敏锐,虽然只是幼崽,但他也不确定这只饕餮和妖王会不会看出来他并非原主。
青衫人轻轻拍了拍小饕餮的脑袋:“不得无礼。”
小饕餮呜啊一声,前爪抱住脑袋,拿尾巴狂抽妖王聊表泄愤:“小白,好久不见。”
郁镜白清了清嗓子,他不知道怎么回,只好道:“好久不见。”
原剧情里,原主是妖王流落在外的私生子,虽然郁镜白完全没有看出来妖王比他大多少岁,顶多头发白了点,但剧情说是那就是。
青衫人面色不改地攥住饕餮尾巴,瞧着郁镜白,眼底闪过一点笑意,说道:“你昨日交给侍者的东西已经在修真界传开来了。”
沈听弦翻身往床上躺,一点好奇的意思都没有。
郁镜白有些尴尬,他毕竟干了坏事,不好多说,只道:“多谢。”
妖王道:“你出门务必小心。”
郁镜白用力咳嗽好几声,企图掩饰心虚:“谢谢,谢谢。”
这人还怪好的,居然还亲自来提醒。
不用说郁镜白也知道,外面修真界的人见他们圣子被掳走还被这样羞辱,剐了他的心都有了。
郁镜白轻咳一声:“会添麻烦吗?”
青衫人微微摇了摇头:“不会。”
他把那只快把他肩膀布料挠秃的饕餮递给郁镜白,语气像在问郁镜白要不要喝水一般自然:“要吗。”
小饕餮都没等郁镜白说要不要,便猛然跳到了郁镜白的肩上:“小白,你这些天千万不要出门,那些流言蜚语太过分了,怎么能那样说你。”
郁镜白有点汗流浃背了:“哈哈,谢谢啊,谢谢。”
“你可是厉害的暴风雪,传说中白龙和黑蛟的后代,多神气多威武!”
“他们居然说你宁愿雌伏也要哄心上人高兴,事后还背着对方偷拍甜蜜合照,故意传出去,教天下人都知道你吃上了!”
郁镜白:“?”
系统:“?”
“那群人族立场歪成什么样了,说你是一个精虫上脑疯狂追爱的没脑子蠢蛇,说他们家圣子就是不堪折辱宁死不屈最后委屈做1的高岭之花,什么啊!”小饕餮气鼓鼓。
郁镜白:“??”
“凭着一张黏着鳞片的染血布料就能断定是你威风凛凛的暴风雪大人雌伏,荒谬至极。经常吃人的都知道那血肯定是从高处砸下去溅开的,才不是那什么落红,我看他们才是蠢货。”
郁镜白:“???”
郁镜白来不及消化小饕餮话里海量的信息,只能先抓住了最诡异的重点:“等等等等等会,你经常干什么?”
小饕餮和郁镜白对视半晌,似乎意识到自己暴露了什么,忽地低下头埋进郁镜白怀里,学小猫状呼噜:“我没有,小白,我吃的都是罪大恶极的人,妖也有,魔也有,都是穷凶极恶的大坏蛋,我没错。”
“……好好好。”
郁镜白心底微妙地松了好大一口气,又不敢表现出来:“这样啊。”
小饕餮呲牙:“我去帮你把那些造谣的都吃了。”
“别别别,”郁镜白连忙拦住要跳出去的小饕餮,语速飞快,“别澄清,千万不要澄清!流言蜚语是澄清不完的,就这样吧,清者自清,不必解释,有你们相信我就够了。”
小饕餮疑惑地嗅了嗅:“小白,我怎么感觉你好开心啊。”
郁镜白连忙把嘴角压下来:“哪里的话。”
身后的人翻了一页书卷,传来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5.第 5 章
系统在旁边已经震惊得不知所措了:“这这这……”
郁镜白摸了摸鼻尖:“这总不能怪我吧?我按照你给的任务完成得好好的,旁人会怎么解读这件事情,也不是我能掌控的。”
反正任务已经完成了,虽然结局与系统预想的不太一样,但是人家也不可能来为难一只什么也不懂只知道照做的小白蛇吧。
他一五一十地按照系统要求做了,系统检查完还点头了呢,出了事要找麻烦也找不到郁镜白头上。
系统憋了半天,感觉自己全身上下的数据流都紊乱了乱:“我觉得还是不行,总部那边交代不过去。”
郁镜白揉捏着怀里嗷嗷就要咬人的小饕餮,漫不经心地问道:“我们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系统:“当好男主成仙路上的绊脚石,助他突破大道。”
郁镜白:“只要能抓到老鼠的都是好猫,你说是吧。”
系统已经体会到了这条看似人畜无害小白蛇的滑溜,狐疑道:“你想说什么?”
郁镜白还没想好如果不走这条折辱路线的话,应该怎么助男主一臂之力,但这并不妨碍他说大话忽悠一串单纯的数据:“你们把我请来,多给我一条命,我就有义务帮你们把男主培养成天下第一人,至于怎么培养……你得给我一点自由度,我有我的办法。”
该约定的提前约定,免得日后起纠纷。
系统:“但总部那边已经定死了这个小世界的剧本,发布的任务是原著剧本里写着的,必须得走。”
郁镜白笑眯眯道:“你就说信不信我就完了。你也看见了,我和妖王关系这么熟稔,我要干什么他肯定帮我。我重生前虽然是一介无名小卒,但修为也勉勉强强够我不受欺负。这么一个有能力有头脑的好苗子你要是放走了,可就没有下一个了。重新拉进来的人万一废物到连男主都碰不着,更别提折辱男主了,到时你可怎么回去交代?”
简而言之,既然上了这艘贼船,大家各取所需,都别想跑。
系统挣扎半晌,妥协了:“可以。但是……”
“没这么多但是,我会按照你发布的任务完成的,放心。”
系统赌上了自己的绩效:“行。”
“只不过任务一没有达到验收标准,需要补充发布,”系统检查了一下提交的剧情节点,“任务一,败坏男主名声。”
就说这位大兄弟怎么上来就发布那种不做人的任务,敢情最终目的是这个。
难怪。
青衫男人名为长妄,他拎走四爪死死扒住郁镜白的小饕餮,嗓音温吞:“没什么事便不打扰二位了。”
小饕餮四爪腾空,吱哇乱叫:“哥,小白不是你私生子吗,让我吸一下怎么了,好不容易才把小白认回来。”
长妄叹道:“就不该让你吃这么多奇奇怪怪的妖魔。”
脑子都吃没了。
饕餮哪里能生出蛇来。
小饕餮长浅:“可是我记得哥夫也有一点蛇的血……”
长妄捏住小饕餮的嘴筒子,温声道了一句不必送,离开了。
等他们走远了,郁镜白还能听见小饕餮长浅挣扎着辩驳:“他怎么不是哥夫了,哥夫会给我抓很多好吃的,我还撞见过你俩亲……”
“闭嘴。”
“我就要说。上次哥夫不就把你放倒,自己去拦了一下那老匹夫吗,人家还差点死了呢,你生人家气生这么多年,都见不到你们亲嘴了。”
“……小孩子懂什么,别乱偷看。”
郁镜白着实捏了一把汗。
原身居然真是妖王私生子啊?
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的沈听弦蓦地出声:“你们的王已经和那位交恶多年了吧,什么时候有的子嗣,居然从未听闻。”
客人走了,屋里没人,郁镜白变回原型,慢吞吞爬上血玉浅盆边上的大树造景:“老一辈的事情我上哪知道去。”
沈听弦敲了敲血玉大树,小蛇探出头来,蛇信子一闪一闪:“干什么。”
沈听弦:“你故意的。”
小白蛇哦了一声,钻了回去,又往树枝上卷了一圈。
沈听弦是真的觉得很有意思:“少主大人分明想羞辱我,传出去,折的却是你的名声。我们小蛇少主往后出门怎么见人?”
雪白小蛇抖了一下,幽幽道:“能不能好好说话。”
这都叫的什么。还小蛇少主呢,分明就在羞辱他。
“少主,那块白色的鳞片是不小心黏上去的吗。”
小蛇:“当然。”
雪白小蛇嘶道:“你们那边的人掌控舆论也很快嘛,为了维护我们圣子大人的面子,很快就想到解法了。”
沈听弦笑而不语。
他复又敲了敲血玉,道:“小蛇少主,能不能放我回去。”
小蛇吐着蛇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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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把沈听弦的话原封不动地还回去:“我不想去。”
沈听弦也不生气,慢悠悠道:“再不放我回去,圣祖那边就要下最后通牒了。”
“你也不想你那刚认回来的妖王爹被麻烦缠上吧。”
小蛇不高兴地窜下来,往门口爬去。
这该死的同心锁究竟什么时候能解开。
雪白小蛇从门缝溜出去,离开寝殿后在路上随便抓了一只鸟妖问路。
鸟妖给他指了一个方向:“妖域离人族居住的地方有点远呢少主。”
“没事,多谢。”雪白小蛇辨认了一下方向。
鸟妖瞥见后面跟上的人,第一眼颇觉英俊,第二眼大为震撼,尖声大叫:“少主,您心上人要偷跑出去啦!!”
两人:“……”
小蛇赶紧道:“我带他出来的,没事,不用大惊小怪。”
沈听弦已经站在了自己的佩剑上,看见小蛇在地面上扬起半身左右环望,轻笑一声,朝它伸手:“要一起吗。”
雪白小蛇眨眨眼。
鸟妖噢噢噢了几声,化作原型,殷勤地凑上来:“少主,我可以飞,我带你。”
小蛇似乎有些意外,笑眯眯地扬起尾巴尖摸了摸鸟妖头顶上的翎羽:“谢谢了,不过我们晚点可能要去人族圣祖的地盘,你知道的,一族重地一般都不太欢异族,你去了不好脱身。”
鸟妖吱吱叫,虽然被拒绝了但还是喜滋滋地目送少主爬上少主心上人的手,御剑离开了。
然而等小蛇走远了,鸟妖才想起一件事。
既然人族重地不让妖族随意进出,那他们少主可怎么办?
他们家少主把人强行绑回来当了男妻,虽然那位圣子大人现在看着笑眯眯的,但正常人被这样对待,哪里还能笑得出来。
不是笑里藏刀就是图谋不轨。
被带到了人族的领地,少主孑然一身,岂不是更能被拿捏?
届时同心锁一断,就是少主命丧人族领地之时。
鸟妖顿感大事不妙,现下再把人追回来已然不现实,于是他立刻去找了妖王。
出乎意料的是,妖王却笑着捋了捋小鸟头上立起颤栗的翎羽,道:“不用担心。”
小饕餮嗷呜一声扑上来,张开血盆大口,使坏地把鸟妖的脑袋含进嘴里。
被小鸟妖吱哇乱叫地啄了一下,含泪吐出一颗湿漉漉的鸟头。
6.第 6 章
雪白小蛇睡了一路。
期间几次醒来,他们都还在云端,小蛇便继续卷着剑柄睡了。
沈听弦的剑哪里都好哪里都帅,就是有点冰了,小蛇缠上去没一会就冻得爬开了,拿尾巴戳沈听弦:“能不能把温度往上调一点。”
沈听弦:“不能。”
说罢,剑柄的温度便回温不少,回温到小蛇不拿尾巴戳他了,他才停手。
雪白小蛇心满意足地卷了回去。
小蛇盯着下方逐渐密集起来的城池,透红的眼珠子转了转,问系统:“只要男主名声败坏就可以了是吗。”
系统:“当然。”
这总不能再出什么幺蛾子了吧。
难不成名声败坏也能有表面败坏?
表面败坏那还是败坏吗。
沈听弦一踏入人族领域,修真界那边就已然有所感知,师门那边率先火速派了人过来:“圣子大人!”
“圣子大人,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那个该死的妖族少主居然对你行此等羞辱之事,修真界一定不会放过他,圣子大人,这个仇,我们一定会报。”
该死的妖族少主被一波又一波的人吵醒,换了个方向卷,清秀的蛇颅搭在剑柄头上,假装听不见那些关于怎么报复他的激情商讨继续睡。
管他呢,反正只要同心锁还在,他就不会有生命之危。
浪,随便浪,反正圣子大人如此惜命,肯定不会弄死他的。
沈听弦神色淡淡,没有接话,只是说道:“多谢各位,我能回到这里,便是无甚大碍。”
这话确实不是在胡谄,见过沈听弦的都能看出他如今气色良好。
来接圣子回去的修士越来越多,沈听弦一一寒暄过去,睡大觉的小蛇少主被吵醒好几波,干脆不睡了,把在御剑飞行半空中狂乱飞舞啪啪抽他的剑穗叼过来,用尾巴压住,叼着玩。
沈听弦瞥了一眼被吵醒的小蛇,趁着无人注意偷偷把剑穗咬开了好几个线头呸呸两声的小蛇,没说话。
他抬手制止了同修们叽叽喳喳的声讨,道:“先回道宫。”
同修们纷纷点头答应,自觉跟在沈听弦身边,提速往前飞行的同时,自然也都闭嘴了。
沈听弦回身,撑着手坐在剑身上,他伸手勾了勾自己战损的剑穗:“这条剑穗三千灵石。”
小蛇震惊猛抬头:“什么?”
你说多少?
沈听弦善解人意地又说了一遍:“三千灵石。”
在还需要靠进食来维持生命体征的阶段,渴了喝泉水饿了抓猎物实在找不到吃的就找善良人类的小蛇虽然没愁过生存,但手里从来没有过这么多通用货币。
后来他独自闭关修炼冲击更高境界,就更不需要这些身外之物了,从未因此烦恼过,也不需要为此烦恼。
这具身体除了坏名声之外什么都没有,干干净净一块灵石都摸不出来,身上居然一点都没留。也不知道之前传闻出去花天酒地的钱都是哪来的,总不能是全凭身份赊账不给吧。
现在好了,他非要嘴贱去叼那条抽他一路的剑穗,给人扯坏了,倒欠人家三千块灵石。
不是,这个三千块灵石的剑穗质量差劲成这样?
蛇上哪说理去。
沈听弦勾起一抹唇角,看见小蛇震惊到连蛇信子都忘记收回去了,恶劣心起,伸手正欲揪一下。
小蛇迅速收了回去,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咬过去,转眼看见他手中被咬开的剑穗,僵了僵,又心虚地合上了,吐了吐蛇信子,含含混混道:“你等会,我找妖王要一点。”
沈听弦看见他这幅模样,又想起小蛇睡着时往他手上卷的模样。
他手痒了半天,还是想伸手去搓小蛇脑袋:“不必了,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道宫会报销。”
郁镜白羡慕了:“当你们人族圣子福利这么好?我也想当。”
妖族少主口袋空空,现在坏了人家的东西,还得想办法借钱赔。
待遇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然而那只手往这边一动,小蛇便觉察到了,猛地后仰躲开,摆起攻击前的起手式,不高兴地哈了两声:“干什么?”
趁他不备偷袭他?
他就知道这个麻烦的人类心也黑。
沈听弦的眉眼不自觉一压:“躲什么?”
小蛇为自己的灵敏反应骄傲:“黑心人类。”
沈听弦像是意识到了自己方才产生了什么荒谬的想法,神情骤冷,漠然地看他一眼,落空的手收回来理了理衣袖。
小蛇莫名其妙地吐了吐蛇信子,心道:“不能吧。”
这就生气了?
他甚至只说了一句黑心。
总不能因为没偷袭到他而生气吧。这也太小鸡肚肠了一点。
道宫弟子们都御剑围在身边,见他们看见圣子与这条小白蛇互动半天,早就想问了:“圣子大人,您从妖族少主手里逃脱出来,怎么还顺回来一条小蛇?看着怪呆的,刚才见它张牙,居然是少有的无毒蛇。”
小蛇少主不敢说话。
“只学了哈人没学咬人吗。好乖。”
雪白小蛇:“?”
“听说那少主也是一条凶猛的白色大蛇呢,毒性剧烈。”
“您也喜欢蛇的话可以去舒城找找呢,在妖域生活的妖自由惯了,接受人族契约的概率向来低。”
小蛇紧张地扭头看向沈听弦。
他没想过隐瞒自己的身份,这群人见他见得少,不认得也是正常。
现在就看沈听弦,要不要把这个报仇的机会捅出去。
这群人万一知道他们家圣子大人是因为被下了同心锁才不得不把他带上的话,恐怕得先把他的蛇皮扒了泄泄愤。
沈听弦看了浑身直立紧绷起来的小蛇,挪开目光,淡声道:“顺手的事。”
小蛇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蛇身也软乎下来。
同行护送的道宫弟子们互相捅捅:“你看那条小白蛇,一点杂色都没有,白得泛光,鳞片也油光水滑的,一看就养得很好。”
“你在向来以蛇闻名的舒城里想找一只这种品相的小蛇苗子都难呢,圣子看上了顺回来,太正常不过了。”
“你看,自己就乖乖缠在圣子的剑上了,外面的蛇哪有性子这么乖巧的。”
“多可爱啊,希望长大了不要和他们家那位臭名昭著坏事做尽的少主一样。”
小蛇被他们夸一句骂一句夸一句骂一句的仗势弄得嘚瑟也不是,生气也不是,只好惆怅又甜蜜地选择性屏蔽恶评。
反正这些恶评说的本来也不是他。
沈听弦似笑非笑:“凶猛大蛇?毒性剧烈?”
小白蛇对这句评价最为满意,听见区区人类胆敢质疑,于是十分恶霸地拿尾巴抽沈听弦,嘶嘶道:“怎么,你有意见。”
血脉种族无法改变,但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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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给他传出去的形象,真是这个世界上最贴心的人。重赏,一定要重赏。
沈听弦不堪其扰,伸手攥住那条冰凉的尾巴:“够了。”
却不料那尾巴下一刻便从他手里滑了出去,那骚扰他的蠢蛇重新盘回他的剑柄上。
小蛇很凉,不知是不是在天上被风吹了这么久导致的。
冰凉滑腻的软鳞触感从掌心滑过,留下密密麻麻的残余,逐渐消散。
这条蠢蛇一直都这样。来无影,去留踪,生怕旁人没有为他动念。
这才一个照面,就用这般乖顺无害的模样取巧讨人好印象,将来还不知道要骗去多少人的心。
小蛇舒舒服服地盘回去,见周围安静不少,没有一波又一波的寒暄,于是美滋滋地睡了回去。
沈听弦垂下眼眸,盯着那条卷着自己剑柄的小蛇。
其他的道宫弟子不会知道小蛇缠他剑柄不是因为小蛇喜欢他亲近他。
是因为如果不卷在剑柄上,小蛇就要卷在他的手腕上,待在他怀里,或者盘在他的肩膀上了。
小蛇不乐意极了。
*
他们抵达璇玑道宫的时候已经天黑了。
小蛇睡了好几觉,彻底睡饱,精神奕奕地探出头来瞧着眼前高耸入云的仙宫。
这里是圣祖栖息镇守的地方,璇玑道宫,也是修真界目前规模最大实力最强的道宫,培养的杰出弟子数不胜数。
道宫上下都出来迎接沈听弦,一个个面色严肃如丧考妣,没人笑得出来。
圣祖尚在闭关,无法中途打断,遗憾于不能亲自为他最骄傲的徒儿报仇,便送来了数页纸的手信安慰。
沈听弦规规矩矩躬身,接过了师父的手信,轻声道:“多谢师父。”
到了圣祖这种境界,早已超脱了用眼睛和耳朵来获得信息的局限。
即使身不在此,沈听弦的礼数也极尽周全,正是因为圣祖即使远在千里,也能清楚这边发生的任何事情。
师长们一一过来,他们看着沈听弦,并未多言,只是拍了拍沈听弦的肩膀:“我们两族关系本就岌岌可危。”
“此仇,必报。”
偷偷藏在沈听弦袖子里的小白蛇抖了一下,往里藏得更深了点。
刺激。太刺激了。
如果没有同心锁,那么郁镜白也不用顶着满级仇恨值一只妖深入别族重地。
沈听弦停下脚步,低头望了望自己的袖子。
那里有一截白如雪的蛇尾巴不小心漏了出来,尾巴尖挽着袖口的布料,不时晃一下。
道宫的长老和弟子们也看着沈听弦袖子里漏的一截小蛇尾巴,神情有些微妙,却十分默契地都没有出声。
同行接沈听弦回来的弟子们把人们拽开,挨个低声和大家解释:“那是沈师兄从妖域顺回来的小蛇。”
“可漂亮了。”
“璇玑道宫不是不给未登记在册的妖族进入吗。”
“沈师兄刚经历过那样的事情,有个喜欢的小妖陪着解解心结,正好,特殊情况,就别纠结什么登记不登记的了。”
雪白小蛇藏得好好的,忽然感觉到停了下来,周围围拢过来的热度越来越高,小蛇也不敢探出头来,悄声问道:“怎么了?”
沈听弦低头,把蛇尾巴往里藏了藏:“没什么。”
那条灵活的小蛇尾巴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错漏百出,僵了一下,倏地窜回了衣袖深处。
7.第 7 章
小蛇安然无恙地被带回了圣子的寝殿。
一进去,小白蛇就从沈听弦的袖口溜出来,呲溜一下钻进床榻深处的阴影里藏着。
沈听弦袖子一空,他微微怔了一下,意识到拿他当挡箭牌的小蛇已经迫不及待地换了一个栖身之地。
“……”
沈听弦唇角拉直。
谁在乎。
装的那副喜欢他痴恋他的模样,倒是从一开始就不屑于在他面前演下去。
也罢,他们两个人凑不出半颗真心,有的全是较量。
师长们带了医师过来,细致为沈听弦检查了身体,沈听弦摆摆手,说不用,没什么事。
雪白小蛇在床底下骄傲地抬起了头。
身体上,他可是一点都没让男主受伤。
至于精神上,沈听弦可能会委屈一点,但是男主看起来非常坚强,第二天起来就不找他算账了,可喜可贺。
郁镜白选择性遗忘同心锁没解的缘由。
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郁镜白做完任务就跑路,十年还是太够了,只能委屈一下找不到人能剐的沈听弦了。
小蛇美得差点笑出声。
师长们还是担忧,说道:“妖域那边素有很多难以想象的手段,难保没有给你下什么让你受制于人的东西。”
“最好还是检查一下。”
“是啊。”
“而且这是圣祖亲自交代的,一定要确保你无恙。”
沈听弦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从人群中走出一个头发全白的老头,他挎着一篮子草药,递给沈听弦,拍拍他的肩,让他多注意身体,该看还是要看,免得让旁人担心。
沈听弦接过,态度不自觉松软,轻轻点头:“多谢齐长老。”
他打开圣祖给的手信,一目十行地扫完了内容,大致意思来来去去都是那几句,保重身体照顾好自己,间或夹杂一句此去寻找的东西带回来没有。
沈听弦捏着信纸说了一声没有,看完之后便折好烧掉了。
一天看下来,郁镜白更羡慕人族圣子的待遇了。
全道宫上下都心系圣子大人的安慰,一波又一波的人前来慰问探望,沈听弦茶都已经沏了几大壶,后边还有人要进来。
真热闹。
还有几个看望沈听弦的人,看穿着和称呼应当是圣子的前辈,他们和沈听弦商讨过他想要妖族那边给什么说法,沈听弦只是摇了摇头,说他的恩怨他自己解决。
这件事情可大可小,往大了说是两族之争,往小了说,也可以是他一时虚弱,遭了别人的当。
现在和妖族闹掰不合适,妖域除了那个最近才凭空杀出来的废物少主毫无章法之外,大部分都有自己的规矩,不会随意行事。
那位妖王原身是饕餮,是封印了千年后被人误打误撞放出来的上古神兽,在妖族死了一位圣祖,位置至今空置的情况下依旧能稳稳压住局势,三方从一开始的血战厮杀慢慢调和到如今的微妙平衡,那位隐姓埋名喜欢宅家的妖王功不可没。
人族如今也处于休憩期,需要休养生息,撕破脸面也不是沈听弦想看到的局面。
个人恩怨可以自己解决,没必要上升。
毕竟那条小白蛇已经落进了他的手里。
圣子的宫殿很是干净,小蛇在阴暗处游走,没沾什么灰尘,很是满意。
但洁癖小蛇还是要趁着沈听弦送客的时候把宫殿里里外外冲了个干净,把沈听弦自从回道宫后就没穿过的那件彩色衣裳叼回来,卷吧卷吧盘成了自己的窝,钻了进去。
等沈听弦回来发现缺了点什么东西,神识一扫,碰到了床榻深处藏着的小蛇和蛇窝,扶额:“郁镜白。”
小蛇嘶了一声聊作回复,意思是有事禀报,无事莫要打扰。
行吧。
在妖域的时候还言之凿凿要把沈听弦赶下去打地铺。
现在来了璇玑道宫,小蛇自己先往隐秘安全的角落跑,像是没什么安全感。
沈听弦屈指轻轻敲了敲地面,颤动引得小蛇抬头,说道:“只要你自己不脑抽把身份捅出去,我不会告诉旁人。”
郁镜白:“你有这么好心?”
“没有。”沈听弦皮笑肉不笑,“瞒得住的没有机会知道,瞒不住的从我踏进道宫那一刻起,就知道你的身份了。”
小蛇翻了个身,悠闲地晃着尾巴:“那不就是了。”
什么情况郁镜白心里有数,那个神龙不见首尾的圣祖肯定一下就能看穿他的伪装,至于其他的长老前辈们,就不好说了。
圣祖没吭声,那就是默许,不管是真心默许他进来做客还是情势所趋的默许,都没有所谓,因为圣祖的态度就代表了道宫的态度。
圣祖没赶人,那他暂时还不会被集火。
但周围毕竟全是变数,说不定圣祖心思一变,周围的人瞬间能变扑食猛兽,所以心理上雪白小蛇还是比较乐意待在这种平常人看不见也摸不着的地方。
也是一种心理安慰。
沈听弦想起小蛇避他如蛇蝎,生怕跑得不够快的模样,那副温和的嘴脸便实在有点装不下去。
他耐着性子问道:“这么怕我?”
“我是圣子,不能随意杀人,不会对你怎么样。”
妖也不能。
小白蛇摊着肚皮伸懒腰:“你之前还说一定会杀了我呢。”
信沈听弦不会报复他,还不如信他是能一口毒翻所有人的威猛大蛇。
蛇贵在有自知之明。
沈听弦颇觉没趣,索性也不装了,上床打坐。
对方底子什么样,各自都心知肚明,装什么呢,白费心思。
看来要诛心还是得迂回,这位少主也并未像表面那样没脑子。
长夜漫漫,小蛇早已睡饱,在床底下窸窸窣窣地探索着,熟悉这里的味道。
圣子的寝殿很宽阔,装潢明亮干净,小蛇爬出来一点,看见沈听弦闭眼打坐,像是两眼不闻窗外事的模样,便偷偷摸摸地爬出来,四处乱看。
小蛇钻出来,看见桌上还有小半壶茶,便用尾巴卷着壶柄给自己倒了杯,埋进去吨吨吨地喝。
茶香浅淡又持久,虽然冷了,但是对吃不了细糠的小蛇而言还是够了,满足地挑开茶壶的盖子,扬起半身埋进去继续吨吨吨。
沈听弦的眼皮动了动,像是想睁开,又忍住了。
小蛇喝饱了,翻着肚皮歇了一会,又精神地爬起来,把杯子茶具都用法术洗好放回原位,再在圣子的寝殿里循着气味翻找。
吃饱喝足总得都要吧,可是小蛇把圣子的寝宫翻了个底朝天,都没能闻到一缕食物的气息。
确诊了,这家伙应该辟谷。
在门被悄悄掀开一条缝的时候,一身白衣端坐其上的人终于睁开眼,看向那条试图越狱的小蛇:“怎么了。”
小蛇把探出去的头收回来,蛇信一闪一闪:“我想出去找点吃的。”
沈听弦:“这么大的妖了,怎么还未辟谷。你家妖王不给你饭吃?”
雪白小蛇又把头探出去,观察了一下周边的情况:“你们人族做的食物比较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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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贫瘠妖域生活了大半辈子,来人族地盘一趟吃胖三斤的小白蛇极其具有发言权。
当时那些投喂他的人族看见他就笑了,说让他少吃点,小蛇鳞片都要胖得撑开了。
但其实说这话的人族一般都是投喂最多的。
小蛇不语,只一味狂吃。
沈听弦:“现在是深夜,外面的摊贩几乎都收摊了。”
小蛇不死心:“谁说的,这个点不是夜市最热闹的时候么?”
沈听弦静了片刻,笑了:“你还知道夜市。”
没少来这边混吧。
小白蛇轻哼一声:“那当然。”
最好吃的就是晚上的夜市了。正好他白天睡觉晚上活动,每次出门觅食都能吃到夜市的美味食物。
小白蛇星星眼:“那你要去吗。”
沈听弦:“不去。”
雪白小蛇一下就瘪了下去,气得梆梆甩尾巴:“没品的家伙。”
沈听弦非常不合时宜地尝到了一点耍小蛇玩的乐趣。
他起身推开门:“你认识路么。”
郁镜白充满敌意地盯着他:“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你的计划不可能骗得到我。”
沈听弦瞥他一眼:“给你半个时辰,不去我就修炼了。”
小白蛇咻地一下便窜了出去。
*
“过两日是仙宗大会。”沈听弦抱着手臂,佩剑收在剑鞘里横在两人身边,挂着大包小包的油纸,嘴边还冷不丁凑上来一串油乎啦滋的烤串,他拧着眉偏头,“你自己吃吧。”
郁镜白看出了他的嫌弃,自己三两下咽了,含含混混道:“很好吃啊,真不尝一点?”
沈听弦摇头:“我辟谷了。”
“好吧。”
郁镜白刚从妖王那里要了点灵石,妖王托鸟妖送过来的,手里暂时富有,从夜市头一路吃到了夜市尾,还带了不少回去。
时间掐得很准,出夜市的时候刚好出门半个时辰,不多不少。
郁镜白有一下没一下地抛着灵石,他吃了个爽,于是道:“你放心,去哪我都跟着。只要你们那不赶妖,我都奉陪。”
沈听弦看了郁镜白一眼。
他被掳回去的那天,是在喝下加料茶水之后才意识到不对劲的。
他正愁如何混进妖域的核心宫殿,在客栈里喝了一杯八爪鱼妖端上来的茶水后,便觉察出不对来。
那药效起码是平常药晕人的三四倍,连全盛时期的沈听弦都不一定能扛得住,合欢散里混着迷药,沈听弦很快便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这位传闻中花天酒地的少主便躺在他身边,眼眸微阖,看不出是睡着了还是在神游。
沈听弦不知时辰多少,却能从体内的反应判断出药效已然起了很久。
周围红烛红帐,摆足了成亲洞房的架势,他全身衣物完好,匕首却还是在下一刻就到了他的手里,再先发制人地抵上少主的脖子上。
少主睁开了眼,眼里有茫然,疑惑,随后是不受控制地睁大了眼睛。
他确实得承认这位少主生了一副足够勾人的皮囊,完美符合沈听弦对浪荡纨绔的刻板印象,鼻梁高挺,眉眼深邃,长睫压着眼睛,压不住那眼里细碎点缀的星光,唇角微微扬起的时候看狗都深情。
郁镜白手里抛着灵石,他的人形没穿他衣柜里那些花里胡哨的衣裳,和他的原型一样是一身白,层层叠叠宛若飘雪。
衬着他眉飞色舞的俊朗面容,格外显得阳光爽朗,像是谁家稍微哄哄就丢掉所有闷气的恣意少年郎。
8.第 8 章
在外行走容易弄脏,郁镜白来的时候化了人形,走的时候吃饱喝足,瞧见沈听弦的佩剑挂着他的战利品横着飞行,眼珠子一转。
他非常不争气地犯了懒,伸手拨了拨剑柄处的袋子,拨出一点空隙,随后变成小白蛇的模样卷了上去。
这里干净冰凉还省力,小蛇幸福地缩在一堆吃食中间,鹤立鸡群。
沈听弦瞥了他一眼,没制止,倒是觉得这小蛇还挺会物尽其用。
蛇蛇歪着头,透红的眼瞳打量着沈听弦,稀奇道:“你最近脾气怎么这么好。”
咋什么都依他。
沈听弦:“你不乐意的话,就从我的剑上下来。”
小蛇缠紧几分:“ 那可不行。”
沈听弦回到寝殿,把剑放在床边,淡淡道:“仙宗大会在璇玑道宫举办,我身为人族圣子,理当出席。”
有所需的时候,他不吝于放下身段。
暴风雪小蛇听懂了。
小蛇懒洋洋地趴在剑上:“放心好了,明儿肯定跟你去。”
就爱和聪明人打交道。没有永恒的敌人,各取所需利益交换,收了人家的好处,郁镜白也该还点回去。
难怪沈听弦这一路态度这么好,又是调温度,又是帮他制止周围吵闹的寒暄,又是配合他瞒住身份,又是纵容他出门买凡间食物。
这一套下来差点把蛇忽悠得晕头转向,幸好他谨记初见时男主气坏了要杀了他的模样,一旦晕头转向就拿出来让自己清醒清醒。
沈听弦也是实在人,好的坏的心思摆明坦白出来,不诓蛇不骗蛇,需要什么自己会拿出诚意来交换,该帮帮该恨恨,两不误。
次日,太阳刚落山不久,小蛇睡得朦朦胧胧,打了个哈欠后钻出来,精神奕奕地用尾巴戳沈听弦:“圣子大人。”
凝神修炼的圣子大人睁开眼睛,询问的目光投过来:“又要去?”
小白蛇矜持地点了点头。
“……昨天的吃完了?”
小蛇:“那是。都不够塞牙缝的。”
小蛇闲着没事躲在角落里慢慢享受,没一会儿就被享受完了。
沈听弦无奈,丢出佩剑让小蛇缠上来,出门。
他算是发现了,郁镜白非常喜欢用原型活动,一条乖巧软乎的小白蛇,连牙都不尖,半点攻击性都没有,闻见香味立刻弹射起步窜了出去,就爱用这样一副无害的模样活动。
妖族大多不是都要把自己的原型努力长成不好惹的模样,才能吓退敌人么?
这一天天只知道吃吃吃都快把自己吃成小胖蛇的暴风雪一点也不符合。
小蛇一点也不知道自己又被可恶的人族嫌弃了:“你们这些人族懂什么。”
让亲爱的圣子大人天天化成厉害大妖模样,肯定也没有原生形态自在的。
离仙宗大会还有几天,小蛇天天都出门觅食,沈听弦半句一言不发地跟着,负责出钱出力出人陪郁镜白四处吃吃喝喝。
之前出门嫌外面脏,拿人形出门,现在发现沈听弦会召唤佩剑当做他的移动置物架,于是小蛇也盘上了移动置物架。
他日常卷在剑柄上,扬起半身左瞧瞧右看看,沈听弦很会看小蛇脸色,本命剑都快成小蛇专属坐骑了,小蛇想吃哪个哪就把人家驮到哪,绝大部分时间都能做到随郁镜白心意而动,贴心极了。
大部分摊主一看凑到跟前想买吃食的是一只卷在剑上的小白蛇,都乐了,二话不说先喂两口,等小蛇嚼嚼嚼吃完,再发出想摸的声音:“你真漂亮!”
小蛇吃人嘴短,更遭不住夸,人家一句“可以摸一下吗”还没说出口,蛇脑袋对准人家手心就蹭了过去,还往人家手腕上卷了两圈,搭在人家手背上随便别人摸脑袋、捋下巴、摸摸全身鳞片。
熟练得很。
毕竟这项技能是以前不懂事在人族领地求投喂的时候招摇撞骗练来的。
人族对蛇的包容度意外的高,看见小蛇居然也不怕,看见他是一条无毒蛇,更毫无顾忌地上手了,一边摸一边夸:“好可爱。”
“你是谁家的蛇宝宝,这么小一条。”
其实已经是成年几百年的大蛇了,死皮赖脸把身形缩小了而已。
“好纯粹的白,没有一丝杂色诶,漂亮得不像话。”
“和别的蛇一点都不一样,好亲人。”
“不咬人不撞人,给摸给抱,还会主动蹭过来,脾气也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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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吧,开灵智了吗?”
“开没开都想抱走。”
闹市上有很多小孩,家里养蛇的、与蛇族签订灵兽契约的人不少,在路上碰见品相稀有美丽脾气亲人的小蛇,简直完全没有抵抗力,洗干净手挨个过来排队摸蛇。
沈听弦凉凉地抱着手臂,在旁边观看。
呵。
他伸手过去的时候这小白蛇只知道躲,别人怎么就能随便摸?
就因为他说一切都是利益交换,就因为他当初放的狠话?
沈听弦的所作所为自认问心无愧,他毫无征兆地被掳去作了妖族少主的男妻,被陌生妖摆弄了一晚上,绑了同心锁,还不许他心中有恨吗。
他甚至坦荡荡地摆出来,自认已经超越很多伪君子真小人了。
轮到小蛇记恨他,区别对待上他了。
小白蛇雨露均沾,想摸他的人挨个蹭了过去,简单营业几下,忽地感觉到一股如芒在背的视线牢牢地黏着他,蓦地扭头。
看见沈听弦神情难辨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小蛇眨眨眼:“沈听弦?”
沈听弦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诶!”
佩剑还浮在雪白小蛇旁边,小蛇窜出去卷回剑柄上,剑柄便像是就等这个机会一般,飞速驮着小蛇往沈听弦的方向追去。
郁镜白:“……?”
沈听弦负手向前,说道:“那是你今夜第一个摊位。”
而小白蛇由于太受欢迎,吃了两口就忙于营业,此刻还在饿肚子。
雪白小蛇甜蜜又烦恼:“哎呀,没办法。你们人族喜欢我的太多了。”
也不知怎的,沈听弦今日态度实在差劲,闻言冷笑一声:“是啊,要不怎么有纨绔的资本呢。”
小蛇疑惑,凑过去的脑袋都快抵到沈听弦鼻尖了:“你今天怎么了,不开心吗?”
像个没点都要炸他一下的火药桶。
沈听弦意识到自己的失控,脸上的情绪一下就敛了下来:“算了。”
“什么算了?”小蛇不满,“怎么就算了。”
他又何苦自扰,为了一个迟早要报仇的人牵动成这样。
郁镜白,你手段了得。
9.第 9 章
郁镜白用人形逛夜市吃了个爽,用原型更是无法无天,左蹭一口右蹭一口,一晚上钱都没有地方花,还带了一堆回家。
小蛇撑得要打嗝,卷不动剑柄了,趴在剑鞘上消化:“今天好像吃太多了。”
沈听弦似乎已经自己消化好了那些莫名冒出来的不良情绪,可是当小蛇又在自力更生和人族换吃的时候,还是能隐约感受到一股视线盯着他。
狐疑地转过去,那股视线便消失了,只看见沈听弦泰然自若,背靠柱子静静等待,闲极无聊。
沈听弦不冷不热地接话:“撑了就自己下来走走。”
再这么吃下去,这小妖怕不是真能长成大胖蛇。
雪白小蛇满足而幸福地吐着蛇信:“撑就撑了,一会就好了。”
沈听弦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这些天来沈听弦都优先带着小蛇出去吃遍道宫旁边最热闹的夜市,回来的时候小蛇吃饱喝足藏起来,他才一声不吭地自己修炼练剑。
小蛇夜晚不睡觉,看着沈听弦修炼修炼再修炼,好像后边有什么东西追着他一样。
自从上次变原型逛完夜市后,圣子大人好像就忽然想起了他们俩之间的仇恨,对他不冷不热的,有求倒是会应,但郁镜白就是能感觉到沈听弦对他的态度不太一样。
看着看着,小蛇也也不好意思起来,总觉得让人家把本就不富裕的时间挤给他出门吃喝玩乐,于心有愧。
天蒙蒙亮,小蛇看困了都没什么心思睡觉。
仙宗大会今日开启,虽然恰好赶上了小蛇入睡,但他们这些天来已经达成了默契,晚上沈听弦陪他出门,白天蛇陪沈听弦出门。
但白天蛇要睡觉,所以沈听弦要出门的话直接把他揣走就好,不用问过蛇意见,蛇已经提前答应了。
蛇不咬人,也没有起床气,睡眠很沉,就算被吵醒也只会翻翻身继续睡,沈听弦要出门只管把他抄走,蛇知恩图报,不会反抗。
今日是仙宗大会,沈听弦不修炼了,换了繁琐隆重的服饰,各种配饰往上戴了半天,走路都叮当响。
小蛇把人家的换装当助眠画面看,看困了人家还没整理完,于是干脆倒头就睡。
最后沈听弦整理完着装,要带的最后一项是睡着的雪白小蛇。
没睡死的小蛇和睡死小蛇唯一的区别是小蛇会在被抱起来时翻翻身,会把自己卷成一团。
他默了默。
一般情况下,沈听弦都是把小蛇放衣袖里暗藏的乾坤空间之中,小蛇醒了自己会出来。
可这次他在原地捧着睡觉的小蛇,反常地停留着。
沈听弦伸手拢过小蛇清秀的蛇颅,迟疑半晌,见小蛇睡死过去毫无知觉,便还是用指腹轻轻摩挲了几下小蛇脑袋。
是阔别已久的触感,冰凉丝滑,雪白小蛇似梦非梦的时候被人轻柔抚摸,还会本能地贴上来蹭着他的手指。
沈听弦自言自语道:“你过往皆为一片空白。”
一个悄无声息出现的妖王私生子。
一个脾气恶劣花天酒地风评极差的妖族少主。
“又如何能有这般对他族天然的亲昵和信任?”
就好像他堂堂一个妖族少主,是人族亲手养出来的家养小蛇一样。
就算是装出来的,沈听弦也得夸他一句装得厉害,装得滴水不漏。
沈听弦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这小蛇。
雪白小蛇困得睁不开眼,他虽然喜欢旁人亲昵的触碰,但是现下实在困得要死,于是闭着眼睛仰头,胡乱蹭了蹭沈听弦的指尖,尾巴缓慢地卷上抚摸它的手指,压在蛇身底下,用这种方式委婉地表达:
人,蛇想睡觉。
蛇喜欢人。可以等蛇睡醒再营业吗,感恩。
可是沈听弦明显在出神,手上动作没有刻意克制,自然没有反应过来小蛇的暗示。
他指尖所到之处都是滑腻的蛇鳞,小蛇从前不让他摸,沈听弦趁着人家睡觉毫无反抗,摸了个肆无忌惮。
小蛇挣扎半晌,终于忍着困意不得不睁开眼睛,看见频繁打搅蛇睡眠的居然是沈听弦,愣了一下。
因为需要出席重大场合,所以圣子大人今日穿得很隆重,银白碧蓝和渐变墨色的饰品从上点缀到衣摆垂端,全身的色彩清浅,却并不单调,层次感衬出来,再被沈听弦那张俊美无双神鬼通吃的脸撑着,简直是视觉盛宴。
蛇糟糕地意识到他有点低估自己的抵抗力了。能不能迷倒别人蛇不知道,但蛇已经有一点晕头转向了。
虽然已经见识过圣子大人圣洁冷清外表下的粗鄙,但奈何这人正经打扮起来太有迷惑性,郁镜白困得半梦半醒之间都要睁大眼睛再欣赏两眼,一边欣赏一边可耻地告诉自己莫要被美色所害。
这人冰清玉洁的外表下,是能把人拆得骨头分明的恨,是一旦靠近就会被吞噬的深渊。
然而小白蛇一点也没觉察这个前两日还忽冷忽热的圣子大人趁他睡着摸得肆无忌惮的行为究竟有哪里不对,被美色迷惑的这段时间里还自动触发奇怪的buff加成,小蛇蹭人指尖蹭得更热乎了,还温水煮青蛙般一点点缠上沈听弦的手臂,发现沈听弦没有反抗,得逞地缠紧了一点。
哎呀。哎呀。
深渊就深渊,蛇先享受一会。
限定版高岭之花呢,过了今日就见不到了。
沈听弦垂着眼眸,指节曲起,轻轻勾了勾小蛇的下巴,忽然没道:“你对他们也是这么热情。”
雪白小蛇还是有点困,打了个哈欠,本来想偷摸在沈听弦身上找个软乎的好地方睡一觉,闻言是立刻精神,觉都不睡了,睁着双透红蛇瞳瞪沈听弦:“圣子大人,什么话。”
热情和热情之间也是有区别的,比如现在,蛇就稍微掺了一点私心在,毕竟他天然喜欢人类这个种族,也天然更喜欢长得赏心悦目的人族。
说完,困顿的小蛇才反应过来这句话里含着的意思。
郁镜白眨眨眼,话不过脑,张口就秃噜了出去:“你……不喜欢我对别的人族热情?”
吃醋了?
沈听弦的神情有一瞬的异样,却很快被压下去,他把蛇拎起来送进乾坤袖里,嗓音冷淡:“当然。”
“祸害我还不够吗,郁镜白。”沈听弦撤手出来前又搓了搓小蛇脑袋,发现小蛇居然没躲开的时候甚至还有点惊讶。
他在小蛇瞪大眼睛抗议谴责之前,冷酷无情地下了最后通牒:“如今同心锁还在,你祸害我就算了,至于其他人,想都别想。”
小白蛇:“……”
小白蛇:?
他怎么总觉得这句话味儿有点不对呢。
圣子大人居然肯让他随便霍霍,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不对。
他不就正常和热情喜欢他的人族互动,哪里是祸害别人?!
袖里小蛇弹射起步,用脑袋梆梆撞他:“沈听弦,我哪里祸害别人了?你给我说清楚。”
沈听弦心情明显好转,提步出门:“别闹,仙宗大会要开始了。”
小白蛇钻出来,瞅准沈听弦的手背张开血盆大口,给他钉了一排情深意切的牙印:“你才祸害人。”
*
袖中小蛇闹了他半天,差点气扁,钻回去睡觉了。
这次真睡死过去了,沈听弦把小蛇拿出来放这手里随便摩挲都吵不醒人家。
他把小蛇放回去,泰然自若地在自己的席位坐下。
璇玑道宫这次举办的仙宗大会有大大小小近百个知名仙宗参与,每个仙宗都派了自家年轻强劲的弟子前来参加,万一能在仙宗大会里夺得名次,不知能为自家宗门的脸面添多少光彩。
璇玑道宫每百年牵头举办一次,意在发掘人才,奖励后辈,对外也是一种强盛实力的展示,三大圣祖都会出席,魔族圣祖已然落座,妖族圣祖陨落后位置始终空缺,因此由妖王参加,人族圣祖由于身体原因闭关修养,由圣子代为出席。
这算得上是修仙界百年难遇的大型官方活动,多方对此都很重视,沈听弦来的很早,到的时候刚巧碰上妖王顶着一只呼呼大睡的小饕餮进场,于是打了声招呼:“妖王殿下。”
妖王殿下回了礼数,道:“圣子大人。”
妖王长妄的目光在沈听弦的袖子里停留一瞬,随后自然地挪开,他随着侍者的指引走到自己的席位旁,感受到旁边位置上的人直勾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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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盯着他,沉默半晌,最后还是坐下了。
沈听弦让弟子们上了茶点,冲两位行了一礼,道:“圣祖殿下,妖王殿下,两位先稍等片刻,仙宗大会马上开始。”
妖王长妄点点头:“你先去吧。”
魔族圣祖:“多谢。”
三位圣祖的位置挨着边是传统惯例,席位隔开的空位很宽阔,保留了一定的私域空间。
魔族圣祖一言不发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冷不丁开口:“长妄。”
长妄把小饕餮放到腿上顺毛,没说话。
他唇线紧紧抿成一条直线:“你冷暴力我很多年了。”
长妄:“……”
长妄捏住小饕餮肉乎乎的爪垫,轻声道:“圣祖大人,说笑了。最近又从什么话本里学来的这词?我们何时谈情说爱过,何来冷暴力一说。”
魔族圣祖:“没有,也可以说。”
没有,也可以有。
魔族圣祖一双黑瞳依然盯住长妄,换了一个话题:“你既不喜这妖王之位忙忙碌碌,又为何不当妖族圣祖。”
有钱有闲有名声,还不用操劳。
长妄原身本是上古神兽,修为强悍,手段强硬,在妖域拥有无可比拟的声望,他想荣登圣祖之位,无人敢反对,可他不愿。
小饕餮被兄长玩醒,抱着兄长的手当磨牙棒叼,长妄笑着摇摇头,久违地唤了那个长眠许久的名字:“阿狸,你一个混血种拼尽全力能当上圣祖,为魔族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丢命都无所谓,你该当的。”
“追求权势和地位,乃世人所趋,人之常情。只是既有这般重要的事情,又何必执着于小情小爱。”
“圣祖之位空缺至今,自然是因为还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你不必过多操心。”
不是谁最强谁就能当上圣祖,能被封为一族圣祖的都是对本族有过重大贡献的。
狸眉头紧皱:“整个妖域哪里还有人比你更能胜任?”
长妄笑叹一声,没回答,只是把被啃了半天毫发无伤的手抽出来,再把闹腾的小饕餮递过去:“替我带带,他挺想你的。”
小饕餮嗷嗷叫:“并非我想。”
狸接过小饕餮,一言不发地从怀里摸出肉干喂给长牙期的小饕餮。
他低声道:“你从前,不喜欢的。”
“你喜欢山野静谧,喜欢鸟长莺飞,喜欢溪流潺潺,不喜欢勾心斗角。”
可是长妄却当了妖王,在各方势力下周旋,把妖族撑了起来,会玩纵横之策,把三方调和到如今的和平模样。
你从前与我那般亲密无间,如今却形同陌路。
长妄闭眼小憩,小声反驳:“偶尔斗两下还是有点意思的。”
小饕餮哼哧哼哧咬肉干,悄声叛变:“并非有意思。”
长妄睨他一眼,小饕餮顿时不吭声了。
小饕餮想用前爪勾一勾狸右手的护具,想了半天还是没敢:“你怎么还戴着这个。”
那护具是一副漆黑的利爪形状,手指穿入内扣中便能随意灵活地操纵,戴在手上像是戴了一副锋锐的龙爪。
这道龙爪法器几乎超越了市面上目前所有的法器,据说是当年陨落的妖族圣祖留下的遗骨,锋锐难当,能破开世间一切屏障,一往无前。
狸摇头:“还不能摘。”
他感激于这位龙族的遗骨选择了他,也会毫无遗力地完成遗骨心愿。
沈听弦知道那两位有旧情,也不多打扰,去取了一封师父的手信,正要打开看,袖中便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不多时,一只雪白小蛇困顿地爬出来:“圣子大人,你带我去冰泉洗了个澡?”
怎么总觉得背后凉嗖嗖的,像是有一股莫名的视线在后背盯着他一样。
搞得蛇睡觉睡得汗毛倒竖的,睡不下去,干脆不睡了。
沈听弦手中还捏着师父的手信,递给他看:“我刚去师父闭关的地方取了手信,没了。”
小蛇噢了一声。
行吧,找师父啊,那错怪你了。
“说了什么?”小白蛇随口问了一嘴。
沈听弦扫了一眼:“让我注意安全,别受伤了。”
10.第 10 章
小蛇倒是不怕人,但是璇玑道宫里来了很多气息不明的高手,这让他没有办法安心闭上眼睛睡觉。
小蛇索性缠在沈听弦手臂上,跟着沈听弦回了自己的席位上。
旁边两位似亲似疏的两人一通看了过来,沈听弦虽为小辈,但在人族地位并不低,因此不行大礼,只朝两位他族强者颔首示意。
长妄从小饕餮的乾坤袋里掏了点私房钱出来,递给小白蛇:“够花吗,这里还有。”
小饕餮私房钱被抢,吱哇乱叫要挠长妄,一看是给小白的,顿时不吵也不闹了,还主动掏了更多出来:“小白,你在人族的领地没吃苦吧,身上连灵石都没有,真不知道你的日子该怎么过。”
雪白小蛇受宠若惊,连连推辞:“够的够的,上次要的还没花完呢。”
真是丢人。他堂堂一个威猛大蛇,居然要靠抢小孩私房钱过活。
狸拂了拂身上掉的肉渣,视线在细长清秀的雪白小蛇上凝了半晌。
仙宗大会本质上是一种多样化的比试和试炼,等所有来宾都入座后大会便即将开始,所有人安静下来,小白蛇很有眼力见地钻回沈听弦袖子里,被沈听弦拿出来,放在了座位上:“在这等我。”
雪白小蛇吐着蛇信,乖巧地在软垫上团成一团。
小饕餮跳过来,在小蛇身边躺下,一个劲儿地往他身边挤蹭:“嘿嘿,小白。”
艰难维持身体平衡才能不被拱出去的小蛇:“……”
小蛇用尾巴紧急按住小饕餮:“停停停,莫挤,再挤我就掉下去了。”
三位圣祖的席位在高处,沈听弦足尖一点,落在了正中央的比试圆台上,朝四面八方微微躬了躬身,泠玉般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感谢诸位赏脸参加此次仙宗大会。”
“本次赛程规则与往年一致,还请诸位全力迎战。”
他一身清浅碧蓝,往圆台中央一站天然就成了视线焦点。
这是全修真界数一数二的新起之秀,论根骨资质,他是千百年来难得一见的天级灵根,论修为,同辈之中无出其右,甚至直追许多前辈;论心性,沈听弦曾经重伤之际也决然以一剑挡下数万妖魔,靠命拖出师门救援抵达,连许多大能前辈都自愧不如;论相貌品行,更是修真界内一流抢手。
无论从哪个方面都挑不出半点瑕疵,他当得起圣子这一名头,旁人心服口服。
整个璇玑道宫,也只有沈听弦有资格代圣祖主持。
郁镜白用尾巴戳戳小饕餮:“你知道圣祖是什么时候出来的吗?”
小饕餮长浅对时间的记忆太模糊,他的饕生里只有努力化形,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我……”
长妄轻轻道:“有三百多年了。”
小蛇两眼一闭,感觉自己有点死了。
他死的时候还没圣祖,那么至今还得再多加不知道多少年。
魔族圣祖低声道:“长妄,你心里有我。你记得你冷暴力我三百多年了。”
长妄:“……”
长妄扶额:“我没有。那不是冷暴力,你不要乱用词汇。”
小蛇轻咳一声,想知道点细节,但又不好开口。哪有小辈问大人的轶事传闻的。
沈听弦代师长们简单交代了一下注意事项,他作为此次监赛的主力,一切会按规章制度行事,所有切磋点到为止,一旦出现犯规,会按照宗规处置。
交代完注意事项,沈听弦便回到了席位。他在旁边多设了一个小巧的座位,小蛇团上去,发现大小刚刚好,面前的案桌也是缩小版,上面放着早已准备好的茶点,小蛇稍微伸个头出去就能吃到。
小蛇心痒痒,有点想凑过去蹭沈听弦一下:“圣子大人,您还有这么贴心的一面呢?”
沈听弦哼笑一声。
雪白小蛇偏过头,注意到沈听弦的手搭在一边,圆润的小蛇一低头对准沈听弦掌心的空隙钻了进去,顶着沈听弦微凉的手心从头到尾蹭了一遍,直到尾巴尖都滑出来,这才美滋滋地爬回来开吃。
嗯。蹭完了,可以毫无负担地享受了。
这是小蛇接受人类细心投喂的回报。
沈听弦很早就发现了小蛇蠢蠢欲动的目的。
细腻蛇身从头蹭他蹭到尾,掌心触感丝滑完美,直到最后的尾巴尖滑过,还似有若无地勾他一下。
像个不声不响就嵌进来的小钩子,不疼不痒,却无端让人十分在意。
沈听弦闭眼深吸一口气,感受到右侧手掌久久不能平息的麻痒:“少主殿下,这种手段对我没用。”
小蛇一口咬掉半块带着青草香气的软糕,好吃得眼睛都亮了,哪里有空理脑回路清奇的沈听弦,含混道:“不就蹭了你一下,至于这个态度么。你不喜欢,大不了我和你的佩剑过呗。”
真是的。
美人美矣,就是脾气阴晴不定的,动不动就说些怪话。
小蛇再有色心也明白知难而退的道理,偷偷摸摸揩点油水差不多得了,郁镜白是见识过这位圣子大人的麻烦和语出惊人的。
日子是不可能跟这种阴晴不定之人过的,但要是能出一个哑巴版的圣子大人,小蛇第一个冲。
沈听弦耳朵里不知听进了哪一句,脸色不明显地沉了沉。
雪白小蛇忙着吃,没注意,连比赛都没怎么看。
他光吃去了。
沈听弦的目光始终落在下方比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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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圆台上,案桌上的东西一口没动,隔壁桌的两位大人也不爱用差点,只有小饕餮长浅和小蛇是一路妖,生怕吃晚了有人来抢,吃得那叫一个风卷残云。
小蛇吃相优雅,又是洁癖的性子,案桌上他能爬的地方都没有沾上碎屑,干净得像没放过东西。
小蛇用尾巴把碟子往外推推,眼珠子一转,盯上了沈听弦面前的那份茶点。
沈听弦沉默半晌,他不用偏头,也知道旁边有只小妖直勾勾地盯着他桌上那份一口没碰的茶点,要不是怕礼仪不端,说不定还有口水流下来。
雪白小蛇生平唯一一点爱好就是吃了,这糕点也不知是不是道宫特供,味道和外面做的一点都不一样,清爽不腻还带着点微甜,吃多少都不会腻得慌。
小白蛇一点一点朝沈听弦手边的茶碟挪动。
沈听弦的目光瞥过来,小蛇就微微僵一下,随后壮起胆子,在沈听弦无声的盯视下继续挪动。
沈听弦伸出白玉般修长的手指,点住小蛇脑袋:“想吃?”
小白蛇仰头蹭了蹭沈听弦的手指,小声道:“没吃饱。”
沈听弦两指轻轻捏住小蛇吻部,气定神闲道:“不行。”
小白蛇一下就瘪了下去,挣脱开沈听弦的手指:“小气鬼。”
小蛇正要气鼓鼓爬开,小饕餮就先冲过来要把小白叼走:“小白,我这里还有没碰过的,吃我的。”
沈听弦蓦地把蛇抄了回来,脸色明显不太好看了,盯着小饕餮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半路杀出来搅他局的混蛋:“璇玑道宫第五百九十二条宗规,禁止客人享用剩余之食,这事传出去道宫也不用办了,当场倒闭吧。”
小白蛇实在是馋,试图再争取一下:“其实我不介意的,而且人家没碰过,是全新的……”
“那也不行。”沈听弦冷硬打断道。
小白蛇气没招了,拿眼睛瞪他。
沈听弦分神关注着下方正在进行比试的道场,只得庆幸这一年没什么犯规的。
要不然被小蛇这样闹腾,他哪里还看得过来。
长妄把小饕餮抱回来,温声道:“老是坏人好事,小心被赶出去。”
小饕餮疑惑道:“什么好事。”
不让小白吃饭是好事?
不是吧,人族圣子怎生如此心黑!
沈听弦把不想待在他怀里三番两次试图越狱的小蛇拢回来,打了个响指,面前就多了一桌子丰富新鲜的茶点。
有小蛇刚才吃的那种,还有更多他见都没见过的口味款式。
小白蛇看得眼睛直了一瞬,被香气勾引得瞬间走不动道了。
沈听弦不客气地弹了一下小蛇脑袋:“就知道吃。”
11.第 11 章
小蛇本能躲了一下,没躲开,发现其实也不疼,于是哼哼唧唧着大快朵颐起来。
小白蛇吃着吃着,听见许久没有冒泡的系统说道:“宿主,我们的任务还有两天时效期。”
郁镜白愣了一下:“两天?”
“是的。如果没有完成,将会视为您任务失败。”
怎么不早说。
郁镜白没心没肺地过了这么多天快活日子,临了一看,嘿,死到临头了。
系统这次学精了,指名道姓要败坏男主名声,郁镜白拿到题目的时候思考了半宿,没想出什么名头,最后干脆倒头就睡,次日就把这件事情抛在了脑后。
见小蛇吃着吃着忽然停了下来,味同嚼蜡地发愣,沈听弦微微皱了皱眉。
小蛇没心思吃了,原地盘起来发呆,连沈听弦伸手盘他摸他都没什么反应,不躲也不蹭,好像被什么事情牵住了心神。
沈听弦定定看他:“郁镜白。”
小蛇丧气地看了沈听弦一眼,蔫吧了。
论败坏名声,没有比现在这个场合更合适的了,都不用他费心思考怎么把坏名声传出去。
但是郁镜白要拿什么理由败坏人家的名声?
说人家背地里说话语出惊人,什么粗鄙之言都说得出口,还是说人家脾气差劲得很,一点也没有圣子该有的脾气?
传出去,圣子大人会不会一巴掌拍死他先不说,落到别人耳朵里,这些顶多算是个人作风问题,说不定还有人夸沈听弦真性情不遮掩呢。
败坏得不彻底,都称不上败坏。行不通。
那还能怎么样?
沈听弦指腹摩挲着小蛇的下巴,淡声道:“不吃了?”
“吃。”小蛇回过神来,沮丧地皱起来,想了想还是不能和美食过不去,嗷呜咬了一大口。
第一部分是弟子之间的个人比试,半天过去,已经比了十几轮。
这一部分是弟子们争夺名次的个人秀,什么流派什么路数的人都有,观赏性极佳。
只不过郁镜白对这些打打杀杀的并不感兴趣,看了两眼,又低头把剩下的茶点囫囵吃完了。
沈听弦忽然道:“不喜欢?”
小蛇愣了一下:“没有啊。”
贪吃小蛇给出了评价极高的赞美:“你们道宫的厨子要是缺活干,我露头就秒。”
沈听弦:“……”
沉默半晌,沈听弦生硬地说道:“想吃就吃,旁人随便说两句,你便打算委屈自己么。”
小白蛇眨眨眼,满头雾水地在原地与圣子大人对视:“什么?什么委屈不委屈的。”
沈听弦紧紧盯着茫然的小蛇,没说话。
迟钝的小蛇某一刻忽然搭上了筋:“等下。”
沈听弦却挪开了视线,“没有。”
雪白小蛇的尾巴忍不住晃荡起来,它往沈听弦的方向爬了爬,不确定道:“你刚才……”
沈听弦打断道:“没有。”
郁镜白忽然发现这人的脾气也没有这么臭。
居然还会因为他茶饭不思而反思自己?
少见,太少见了。
小蛇又开始把豢养人类的计划搬出来仔细思考可行性。
如果亲爱的圣子大人可以每天都保持这个脾气,那蛇的幸福度将会直线飙升。
小白蛇得意洋洋地往沈听弦手上卷,蛇脑袋十分不见外地搭上了沈听弦的手背,蛇信一闪而过,隐约扫过沈听弦的皮肤:“我刚才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吃得分神了些,不是你的原因。”
“……”
沈听弦不知听是没听,应了一声。
这下好了,沈听弦为了这种小事这样自责,这下轮到郁镜白愧疚难安了。
一想到等会要背刺人家,小蛇实在有点下不去手。
小蛇从人家手上下来,苦恼地往地上一躺,翻肚皮装死。瞥见沈听弦,脑海中又不合时宜地冒出来一个想法。
一天的比试已经过去,夜场不进行弟子之间的比试,由璇玑道宫的长老们进行表演赛,让大家欣赏参悟。
现在是休息时间,距离夜场开始还有半个时辰。
雪白小蛇鲤鱼打挺地从地上翻起来,紧张地不住吐信:“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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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子大人,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情。”
郁镜白一看见沈听弦,脑海中就已经有了大概可行的方案了,为了不打扰仙宗大会正常举行,所以他最好在夜场开始之前把自己的任务处理完。
沈听弦瞧他一眼:“你说。”
小蛇可怜兮兮的:“等会无论你再生气,能不能都别动手,我们有话好说。”
小蛇仰着半身,人的手臂拦在身前,完完全全是被圈在怀里的姿势。小蛇吐着蛇信在环抱圈里游了游,却也没有越过这道手臂的意思。
沈听弦低着头,看小蛇乖顺地窝在他圈出来的包围圈里,仰起头瞧着他,剔透的红宝石眼瞳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可怜兮兮的,像是在诉说一个他非常想要又很难实现的愿望。
有一瞬间他在想,如果他现在再低下一点,这条纤细柔软的小白蛇会不会像蹭他的指尖那样,仰着头来蹭他的脸颊,在他侧脸留下久久难以消散的软滑冰凉触感,以此讨要这个不算难以实现的愿望。
这个想法着迷地盘旋着,沈听弦觉得自己疯了。
直到小蛇又问一遍,沈听弦才心不在焉地说道:“……嗯。”
先讨要一点保证,虽然感觉沈听弦一会肯定还是要大怒,但起码等沈听弦真生气了,郁镜白还能强词夺理一下,拿刚才提前要的保证书堵人家嘴,好争取到跑路的时间。
呵呵。其实就是怕沈听弦大发雷霆。
上次解毒的时候沈听弦就已经气疯了,把他全家祖宗十八代都亲切问候了个遍,气到哑火没招了,便开始关心起蛇的特殊生理构造来,语气轻柔地问候他还敢两个一起的话,他不介意扒了他的蛇皮,再帮小蛇做回正常人类找回自信。
蛇哪敢吭声。
现在的沈听弦已经不是任人宰割的状态了,他一根手指能把郁镜白碾死,就凭沈听弦那个报复心,有同心锁也挡不住沈听弦让他生不如死。
所以如果真要让人家名声败坏,蛇是不敢的,只能稍微迂回一下,换种方式。
蛇在干坏事前已经做好了抱大腿的准备,妖王在身边,这就是娘家人的底气!
12.第 12 章
雪白小蛇从环抱圈的缝隙中溜走,落地化了人形。
原主穿得花花绿绿宛如孔雀开屏,可郁镜白不太注意打扮,身上的衣服素得没眼看,普普通通的内衬白衫外衣一层层往身上披,不裸/奔,勉强像个人样就行。
连弟子们打斗炫技炸开的纷纷剑光都比他夺目。
圣祖席位上忽然多了人,场上大部分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而来,本来只是看一眼发生了什么,却在郁镜白身上不由自主地停留了下来。
郁镜白的容貌不算有攻击性,少沈听弦几分锐利,也没有纨绔的风流味脂粉气,眉骨形状突出,显得眼窝深邃,眼瞳明亮,鸦羽长睫再压下来,便是一副浑然天成的白玉雅像。
单单只是站在这里,就足够让人的目光为其驻足停留。
郁镜白蛇如其名,一张白纸,有点心眼全使男主身上了,根本没有发现自己随意地出现在这样隆重的场合上有多么突兀,他往下扫了一眼,恰好对上一群花白胡子老头审视打量的目光。
看样貌就知道是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东西,越老身份地位越威严的那种,圣子大人来了都得恭敬对待。
郁镜白那一刻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差点被当场打散,退堂鼓敲得震天响,一度想丢盔弃甲回炉重造。
之前把留影石和“落红”传播出去,这些人族反应迅速地把圣子损毁的名声巧妙扭转过来,挽回了不少门面。
现在要郁镜白当着修真界所有有头有脸的代表性人物的面污人名声,在座各位会不会直接把他打断腿丢出去?
系统非常应景地在郁镜白脑海中反复念叨着送入轮回,郁镜白暗暗咬了咬牙,豁出去了。
沈听弦方才不知在想什么,神情像是魇住了似的,小蛇一下从他怀里溜走他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郁镜白挡住了他面前大半的景象。
沈听弦微怔:“郁镜白?”
郁镜白眼神没敢往那边瞟,怕对上沈听弦的眼神,他就真的要落荒而逃了,只能在心里祈祷沈听弦听了千万不要把他就地正法剐了出气。
等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在郁镜白这里,郁镜白深吸了一口气,蓦地转过身来面对沈听弦,在声音里混上了灵力,一字一顿大声道:“沈听弦!”
沈听弦:“?”
沈听弦皱眉:“郁镜白,道场严禁喧哗,你在干什么?”
道场里本处于中场休息阶段,众人有话都是低语私聊,因而道场里虽然并未过多喧哗,但也并不安静。
郁镜白这一声吼出来,全道场都彻底寂静下来,全体目光齐聚圣祖席位这边,就连吃饱打算窝在兄长怀里再睡一觉的小饕餮也吓得一激灵,差点蹦起来。
郁镜白闭了闭眼,感觉这辈子的勇气都用在今天了:“渣男!”
“睡了我,不负责!”
“怀了!你的!”
系统:“?”
坐在下方的师长们:“?”
沈听弦:“?????”
这一刻,上至长老下至洒扫弟子,几乎所有的人都坐直了腰身,震惊地在郁镜白和沈听弦两人身上来回扫视。
短短几句话信息量爆炸,轰得在座的人唇齿微张。
连道场有只陌生妖大肆喧哗都顾不上阻拦了,甚至还想郁镜白再多说点。
沈听弦向来洁身自好,圣子从小受到的教育严苛到近乎无情,小情小爱从不沾身,情爱滋味更是不感兴趣。
如今忽然冒出个小白脸当众闹事讨要说法,为的还是风月之事,简直就和他们圣祖忽然爆出背地里偷偷下海一样荒谬难以置信。
他们中的人大多都没有见过妖族少主,再加上那位妖族少主传闻中经常打扮得花枝招展,因此都只以为郁镜白是只普通的蛇妖。
现下郁镜白这般自爆,反应快的便山瞬间意识到了郁镜白的身份:“这是……谁啊?”
“不会是上次那个痴恋圣子下药得手的那位吧?”
“最有可能啊,沈贤侄什么时候动过情爱的心思,唯一有过类似的经历前段时间那次了。”
沈听弦怀疑自己的耳朵坏了。
沈听弦听着这番倒反天罡荒谬至极的指控,凝固半晌,一字一顿道:“你说什么?”
郁镜白第一次在圣子大人的脸上看见纯粹的疑惑和不解,没有半分气和怒,也可能是还没来得及迸发出来。
郁镜白咽了咽口水,有点装不下去了,气势嗓音都不由自主低了下来:这么多天来,你吭过一次气,关心过一次我和孩子吗?”
沈听弦又是独自消化了好半晌,这次的咬字更慢更轻缓:“你是说,你把我……了,还两个一起,你却怀孕了,最后成我薄情寡义,我渣男,我抛妻弃子,我不闻不问,这个意思?”
郁镜白觑着他的神色,甚至心虚到没敢点头,只忍不住小声辩解:“我、我问过你了呀,我说我一边挨骂一边出力就算了,我都帮你解毒了,能不能一起,冷落一半也不太好吧,你虽然没说话,可是点头了。”
沈听弦:“……”
有没有可能那个时候他已经说不出话,也听不清这只脑子里一堆黄色的蠢蛇在说什么了。
沈听弦终于气笑了:“那是你下的毒!”
你解掉,不应该?
郁镜白心虚着呢,不吭声了。
挣扎半晌,郁镜白听见脑海里系统生无可恋地提示他任务完成,终于放松不少,整个人都轻快了:“事情就是这样,你说怎么办吧圣子大人。”
先前修真界的人就已经相信了蛇妖痴恋圣子大人把人掳去吃了个爽的传闻,加上那块落红黏着块带血的白色蛇鳞,就差点名道姓告诉大家谁上谁下了。
因而大家听闻郁镜白此番幽怨控诉,甚至都没怎么怀疑,师长们立刻起身,有的稳住现场,有的飞过来试图调理恩怨:“这位……这位可是妖族少主?”
“听弦为人正直负责,许是有什么误会在其中,你与听弦的私事我们回头再议,保证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可好?”
“我们会严格查清真相,还少主殿下一个清白,你千万放心。”
沈听弦头一回接收到来自师长们或震惊或不可置信还带着些许轻微的无声谴责,整个人红温得不行,方才所有旖旎想法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沈听弦蓦然攥着郁镜白的手腕往外走,冷笑:“去看医修。郁镜白,你一个大男人能说出怀了这种话,你不嫌害臊?”
他就不信郁镜白一个大男人真能怀。
更何况挨*的是他!他!
郁镜白任务完成了,这下让他干什么都行,乐滋滋地跟上了:“圣子大人别生气,刚才事从权宜,委屈了你,我一定帮你澄清,你是一个负责爱家的好圣子!”
沈听弦七窍生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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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镜白,我看你是活腻了。”
小饕餮听到它家高大威猛的小白居然真是雌伏的那位,大为震撼,掉了两滴伤心的眼泪后就要窜出去为小白维权,被长妄抬手拦了回来:“别去添乱。”
说是这么说,长妄却也还是好奇地往那边望:“雄性蛇妖也能怀?”
狸道:“服用了孕子丹的话,可以。”
长妄惊叹道:“厉害。”
小白也真是的,没事用那玩意做什么?
真喜欢人家,慢慢追便是,靠孩子留住人家,也太不理智了。
狸偏头盯他一眼:“想要?”
狸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腹部:“我也可以。”
“……”长妄扶额,“圣祖大人。”
魔族圣祖闭嘴,魔族圣祖失望地收回了视线。
就在此时,一道令人为之颤栗的浑厚气息忽地出现在道场。
一道浑浊苍老的叹息轻烟般飘来:“好了。”
长妄骤然正色起来,小饕餮当场炸毛,魔族圣祖皱眉,坐姿也挺了起来。
沈听弦脸色微变,他停下脚步,低头:“师父。”
徒留郁镜白被攥着一边手腕,被迫在沈听弦身边停下,他茫然地抬头四顾,小声道:“你师父?你师父不是闭关吗,怎么这时候出来。”
沈听弦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郁镜白:“少说点。能把他老人家惊动出来,你真是好大的面子。”
郁镜白挠挠头,悄声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样,对不起圣子大人,我和你道歉。”
完蛋。惹这么大祸,坏人名声,把人师父惊动了。
听说那位人族圣祖身体抱恙,所以才常年闭关不见人世,这下好了,看着自己一手养出来的宝贝徒弟被这样污蔑,忍不住出山了。
万一沈听弦师父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沈听弦不得恨死他?
郁镜白心里暗道糟糕。
坏了。他要成千古罪人了。
一道清癯矍铄的身影悄然幻化在圣祖席位上,他头发全白,容貌略显老相,可依然能看出当年的意气风发。
沈听弦行了弟子礼:“拜见师父。”
人族圣祖,修真界当今最强战力之一,叶里尘。
全道场的人没一个敢坐着的,纷纷站起身来,朝叶里尘行礼:“拜见圣祖。”
妖王长妄站起身来,朝人族圣祖微微颔首,小饕餮也不敢闹腾了,躲在长妄身后,警惕地盯着人族圣祖。
魔族圣祖掀起眼皮淡淡地看了叶里尘一眼,是在场唯一一个依然坐在席位上的人。
长妄看了狸一眼,狸也没给面子站起来。
郁镜白跟在沈听弦身后,照着他的模样七歪八扭地一起行了弟子礼:“……圣祖。”
沈听弦拧眉,传音过去:“你行什么弟子礼。”
郁镜白以为沈听弦吃醋了,用手肘捅了捅沈听弦,很是无语:“你疯啦,这个时候还对你师父有这么大的占有欲,我现在是你名义上的妻,我不和你行一样的礼数我行什么,我光杵那站着呢?”
沈听弦:“……”
沈听弦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气晕了,咬牙切齿:“我没……我对师父没有占有欲,郁镜白,你再胡说八道,我把你嘴缝上。”
郁镜白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闭嘴了。
13.第 13 章
年轻一辈的人族基本都是第一次见到圣祖的真面目。
圣祖叶里尘的逐渐隐退是有源头的,自从多年前和妖族圣祖大战一场,阻止妖族圣祖拿无辜人族血祭之后,就开始逐渐消失在大众视野里了。
流传最广泛的说法是叶里尘在那次大战之中伤了根本,被妖族圣祖吸去了不少力量,因此不得不休养生息,自那以后便鲜少出现在世人眼中。
叶圣祖一手创建璇玑道宫,教出难以计数的英杰人才,他的“汲取”能力轻缓温和,仿佛没有任何杀伤力,却能在当年人魔妖三方混战之时杀出一片供人族喘息的余地,带领人族一步步踏着血路杀出重围,最终占据不可小觑的地位。
在人族心中,叶圣祖的地位无可撼动,是当之无愧的人族英雄。
郁镜白偷偷瞥着那位坐在席位上一点也不带挪窝的魔族圣祖,有点汗流浃背:“那位魔族圣祖……一点面子都不给,能行吗?”
不会被叶圣祖赶出去吗?
沈听弦也跟着看了一眼,却只是低声解释道:“我们以前和魔族打得不死不休,师父和魔族圣祖交手过不知多少回,在他那只龙骨法器之下没少吃亏。”
魔族圣祖也没少被“汲取”恶心过。
打不死对方,对方还能汲取着他打出去的魔气,狸烦透了。
是一直以来的敌人的话,不给面子才是正常的吧。
郁镜白听懂了沈听弦的未尽之言,感觉在这里有实力就是好,能横着走。
叶圣祖微微抬手,白云浮袖中伸出的手往下一压,眼带笑意:“诸位同胞不必多礼。”
方才为沈听弦和郁镜白调解“矛盾”的长老们朝叶圣祖行了礼,便要请他落座:“圣祖,此等小事您何必亲自出关?”
“圣祖身体为重,切莫冲动!”
叶里尘微微颔首:“冤屈之人在璇玑道宫内求个说法,本座身为圣祖,理当为其主持公道。”
“此时事关我徒,事关人族圣子的名声与威严,本座身为其师,更不应袖手旁观。”
“圣祖英明。”
沈听弦俯首,低声道:“师父,弟子知错。”
叶圣祖目光投到沈听弦身上,声音里听不出情绪:“郁小友所言,可有不实之处?”
沈听弦沉默半晌:“所言皆真。”
郁镜白愣了一下,猛然看向沈听弦。
沈听弦方才还一副气得差点升天的模样,现在师父出关给他撑腰来了,怎么现在却是一副什么都认的模样了?
郁镜白的任务完成了,不管怎么败坏人家的名声,反正只要让人家名声受损,也算能完成任务,而一旦任务完成,这件事情就能直接翻篇。
郁镜白本来的打算就是先用夫妻风月之事先脏一下圣子大人光风霁月的名声,再等系统那边浑水摸鱼过去后,他便用小两口吵架为由出面澄清,也好让沈听弦脱身。
可叶里尘的出现显然打破了在座所有人的节奏。
叶圣祖轻叹一声:“听弦,一人做事一人当,领罚吧。”
当着修真界所有有头有脸的名家面前落下这样严重的罪名,几乎已经注定了这场闹剧无法善罢甘休。
郁镜白想起沈听弦从小教导严苛的传闻,总觉得叶里尘下一句就得把沈听弦罚得体无完肤,差点急得上蹿下跳,连忙道:“慢着!圣祖大人,这里面有误会,您听我细细道来。”
叶里尘的视线落在郁镜白身上,不由自主地停留了一会儿:“小友,你有冤屈,本座自替你主持公道,你大可畅所欲言,不必为任何浮名虚利折腰。”
不是臭老头,小孩子们过家家,你倒是先当真了!
只有冤枉沈听弦的人才知道沈听弦有多冤枉,郁镜白自知理亏,也根本没有立场去怪罪好心替他出头的叶圣祖,只好在叶圣祖下令之前语速飞快抢着说道:“大可畅所欲言是吧,那我就说了,刚才那些话都是我编的,我对你们家圣子痴心妄想爱而不得,为了得到他才故意污他名声,让他这辈子只能和我绑在一起,喜欢我爱我和我结成道侣一辈子都不能看别人一眼。”
众人大为震撼:“……”
郁镜白的声音轻下来:“所以,圣祖能不能别罚他了。”
沈听弦蓦地抬头,紧紧盯住郁镜白。
叶里尘笑了一下,眼角细纹若隐若现:“好了好了,小友不必如此紧张。听弦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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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座爱徒,本座自然也不舍得苛责他。”
郁镜白松了一口气。
却听叶里尘道:“只是你与听弦之间的事情,全修真界都已然知晓。事实真相如何只有你二人才知,可落在旁人嘴里,什么版本都能添油加醋地说出来。”
这段单向的强迫关系对于一个性情高孤自持的圣子只会是惹其厌恶的污点,沈听弦对这样一个不择手段的追求者不理不顾甚至漠视才是正常发展。
如今郁镜白急忙出面澄清一切皆为杜撰,落在其他人眼里,大概率也只是一道掩护圣子名声的遮羞布。
修真界人自然偏袒支持自家圣子,换谁被陌生人强制爱一番,不仅有了子嗣还被“死缠烂打”,都会觉得厌烦的,所以大家也只是当个笑话热闹瓜听一听。
可是圣子就是圣子,身份的高位注定了他的一言一行但凡有一丝瑕疵都会被无限放大加以指责,即使这道瑕疵是人之常情。
明面上被妖族少主这样大闹一通要个说法,他们正大光明地袒护,往小了说是包庇,往大了说,是不把妖族当回事。
所以沈听弦从一开始便没想过要辩解。
人族没有向妖族开战的理由,郁镜白公然掳走圣子,双手奉上了一个不合时宜的理由。
与此同时却又留了一道巧妙的口子,让人族抓到了舆论的尾巴,将一场可以上升到两族战争的严重事件转化成个人层面的爱恨纠葛,将这场一触即发的星火踩灭。
如今郁镜白要否认这一切,太晚了。
这个说法既维护了圣子的名声,也避免了冲突,只要在场高层还想调停两族关系,就不会容许郁镜白出来推翻他从前的说法。
叶里尘低下声音:“本座不舍得重罚听弦,小友放心,只是明面上还得做做样子。”
郁镜白心中仿佛被重锤凿了一下,酸涩沉闷,向来没心没肺的人意识到自己真的闯了很严重的祸端,第一次不敢直视沈听弦的眼睛。
他用力压了压干涩的喉咙,低声道:“……一切罪责在我,要罚的话,一起罚我吧。”
叶里尘摇了摇头:“小友乃妖族少主,妖王殿下在此,轮不到本座越界出手管教。”
14.第 14 章
沈听弦盯着郁镜白紧压的眉眼,忽地意识到他是第一次在郁镜白身上看见这样的情绪。
郁镜白像一张毫无遮挡的白纸,心里想点什么,都会涂抹在上面,有心人只要看上一眼,都能知道他大概在想什么。
现在这张惯常铺满阳光的白纸淋了雨受了潮,蔫哒哒的,轻轻一扯都像是要无声碎裂开来。
叶里尘:“听弦,你如今是维护仙宗大会正常举行的监察者,等仙宗大会结束后,自行去天山禁足一个月,好好思过反省。”
沈听弦:“是。”
叶里尘又转向郁镜白,神色和缓:“郁小友,听弦那般行径也是事出有因,强扭的瓜毕竟不甜,还望小友对这段关系再多加考虑。这次便罚他回去禁足思过,你可有异议?”
郁镜白点头点头再点头:“当然没有。”
这可太乐意了。
叶里尘划破指尖,血液滴落又悬停在空中,他以这滴血液为媒介,画了一道繁复的咒印:“既然有了子嗣,听弦这般不管不顾,也着实不近人情,本座代他向你表达歉意。这是以本座修为凝结而成的保护咒印,足以抵抗化神期大能的全力一击,危险时刻能护住你与你腹中子嗣。”
那道咒印泛着淡淡的银光,分明是血化成的,血色却稀薄得很,几乎看不真切。
在无人注意到的地方,沈听弦保持着垂首听任师父命令的姿势,瞳孔却微微一缩。
郁镜白看着那道咒印,无由来涌上到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抗拒。
这类咒印一般都要打入神魂之中,神魂是修者极其敏锐重要的地方,理所当然会抵抗纳入外来之物。
想通这一点之后,郁镜白释然了,他想了想,还是想拒绝掉。
他害沈听弦要被关禁闭,居然还能领这么珍贵的奖励,实在是心怀愧疚,德不配位。
可是话还没说出口,郁镜白便忽然感觉有道极其强大的神识忽地从身体深处钻了出来,瞬间掌控了郁镜白的身体:“多谢圣祖。”
郁镜白:“?!”
他脸色骤变,眼睁睁看着自己不受控制地伸出手去接那道印记,内心大呼:“系统兄弟……兄弟?你们还有强制走剧情的功能?”
系统急急忙忙钻出来,检查了一番,茫然地说道:“没有哇,我们没有这个权限。”
叶里尘似乎也有些意外,不过很快便欣然地将印记送了过来,那道淡银色的印记缓缓飘向郁镜白的手心,就要钻入其中。
沈听弦神情微变,蓦地打断道:“等等!”
一只苍白修长的手忽地点住了那道即将钻入郁镜白手心的淡银色印记,长妄竟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郁镜白的身旁,含笑道:“圣祖如此大礼,小白受之有愧啊。”
长妄转过头,眼神落在郁镜白身上,温声道:“你蛮横抢人在先,人家师长还得给你赔礼道歉,这可说不过去吧,是不是,小白。”
郁镜白内心疯狂点头,可是这具身体依然不听他使唤,出口的嗓音微微沙哑,郁镜白听见自己说:“殿下说的是。”
长妄微微一怔。
郁镜白也愣了。
系统小声:“……可能是原主的残念?”
郁镜白挠头:“儿子叫爹叫的殿下?”
这么客气生疏。
长妄是妖王,虽然不是圣祖,但也是妖族数一数二的话事人,他与叶里尘平级,所以互称殿下。
沈听弦算后辈,叫长妄也是叫殿下,这是礼数。
郁镜白一般叫王,伦理上应该叫爹,但郁镜白从破壳时就没见过自己的爹娘,所以对这类称呼很生疏。长妄没有对他的礼数做要求,郁镜白就投机取巧没叫了。
原主这个被认回来好生对待的私生子居然也喊殿下,不合适吧。
关系这么不好?
叶里尘失笑:“算不上。妖王殿下大可放心,不过是一点补偿罢了,虽是郁小友强掳在先,可子嗣是无辜的。”
“郁镜白”微微颔首,道:“多谢。”
长妄这次没有拦着,他收回了手,笑笑:“好吧。既然小白想要,那便拿着吧。”
郁镜白欲哭无泪:哪里是他想要。
叶里尘看了看方才制止他的沈听弦,耐心道:“听弦,师父知你心中有怨,不想给他,可面上礼数是不能失的。”
沈听弦嘴唇动了动:“我知道了,师父。”
狸盯着那道没入郁镜白手心的印记,沉默不语地摩挲着覆在左手上的漆黑龙骨。
收了印记之后,强行掌控郁镜白身体的那道残念便轻轻消散开来,郁镜白一瞬间恢复了自主行动能力,不由自主蜷了蜷手心。
给出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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蕴含自身不少力量的印记,对于身体日渐差劲的叶里尘而言似乎的确是一种不小的消耗,他低低咳嗽几声,连容颜似乎都显得苍老憔悴不少:“诸位可还有未尽之事?”
众人齐声道:“没有了。”
叶里尘道:“本座身体欠佳,不能亲自观赛,还望诸位宽谅。”
“不敢!圣祖保重身体才是。”
送走了叶里尘,中场休息时间也结束了,比试即将继续,郁镜白揉搓着掌心,郁闷地跟着沈听弦回了原来的座位。
郁镜白魂不守舍,一屁股坐在沈听弦的位置上,抬头看见沈听弦神情阴郁地盯着他,猛然想起这是圣祖的位置,又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你坐。”
妖王把一个劲儿想去看小白的长浅塞进郁镜白怀里,再把郁镜白按在圣祖席位上,道:“我有事先走了,你替我看着,若是要离开,让长浅自己回家就行,他认得回家的路。”
“噢噢噢。”郁镜白手忙脚乱接住小饕餮。
狸跟着长妄起身离开。
小饕餮呜呜哇哇地扒拉开郁镜白收了印记的掌心,前爪收着指甲不住挠着,像是要把里面的东西刨出来。
郁镜白被挠得掌心微痒,听见沈听弦皮笑肉不笑道:“郁镜白。”
郁镜白投以疑惑的眼神。
下一刻,来自沈听弦的密语传音便钻进了郁镜白的耳朵里:“说你蠢,你还真没脑子。”
郁镜白:“……”
郁镜白百口莫辩:“不是,你这骂的也太难听了吧。”
谁能想到原主残念百忙之中还能专挑这时候出来害他一下。
害完就散了,一点线索都不给他留下。
“而且人家是你师父,给点护身的而已,再怎么着也不能害我……害他的徒孙吧。”郁镜白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挨骂,但他知道自己冤枉人家在先,只好低声道,“那我把印记给你,你别生气了,行吗。”
沈听弦冷冷看他一眼,一言不发地起身离开。
等沈听弦走后,郁镜白才瞥见沈听弦位子上的扶手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五指抓痕。
郁镜白抖了一下,默默抱紧毛茸茸的小饕餮,不敢说话了。
苍天,怎么气成这样。
小饕餮挠不出那道印记,嗷呜一口,把郁镜白的手吞了进去。
15.第 15 章
沈听弦离开没多久就回来了。
他似乎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脸上再看不出方才的失控。
郁镜白不是能憋住事的蛇,他戳戳坐在旁边的沈听弦,垂着头怂哒哒认错:“圣子大人,我真知道错了,你能不能别生气了,给我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沈听弦平静道:“没有生气,你为何怕我生气。”
郁镜白不说话了。
半晌,沈听弦道:“你真怀了?”
郁镜白看鬼一样看他:“肯定没有啊,圣子大人,别人糊涂,你也糊涂了吗。”
沈听弦冷冷道:“那你要什么印记。”
郁镜白撇嘴。
沈听弦缓了缓,语气轻了一点:“你想要护身法宝,找我便是。”
郁镜白听他语气,感觉以沈听弦目前的状态可以好商好量,于是稍稍鼓起了一点勇气:“你师父明里暗里都暗示得这么清楚了,这戏既然是我牵头喊出来的,明面上就得做全套,万一我现在揭穿,我怀了你孩子的事情不就败露了吗。”
到时候毁的还是圣子清誉。
……虽然被郁镜白糟蹋得也没多清了。
沈听弦:“……”
沈听弦低头掐了掐胀痛的眉心,朝郁镜白伸出手:“变回去。”
郁镜白茫然:“什么?”
沈听弦叹气:“变回小蛇。”
人形的郁镜白看着养眼,但着实笨得令人生气。
沈听弦一想到郁镜白方才那副毫无心眼,别人送什么都收的蠢蛋模样就一股无名火。
这人到底是怎么安然无恙长这么大的?
还是小蛇好。
人形长得一副没心没肺四处留情的多情样,结果半点心眼子都没,小蛇起码笨得表里如一。
还会黏着人蹭来蹭去撒娇。
就算干的事情再让人火大,瞧着那条修长丝滑的雪白小蛇,也总让人联系不上他干过的蠢事,被呆头呆脑的小蛇卷过来一蹭,再生气心也都软了。
郁镜白磨磨蹭蹭:“可是妖王说让我帮他坐镇。”
沈听弦指了指长浅:“小殿下也可以。”
郁镜白品出点不对来,为自己发声:“我的人形不好看吗?不威武吗?你不喜欢?”
“……不是。”
郁镜白眨眨眼,笃定道:“那你肯定是喜欢我的原型。”
沈听弦冷哼一声,下意识想堵回去,可再看过去的时候,座位上就只剩一条晃着尾巴心情很好的小白蛇。
小饕餮明显也更喜欢小白的蛇形,他尚还不能化形,长成他哥那样的都像长辈,长浅本能不敢放肆。但是变成两只爪子就能抱进怀里的小蛇就不一样了,像同伴,还是小饕餮非常喜欢的同伴,小饕餮还能抱着含进嘴里吓唬玩耍。
雪白小蛇感觉头顶笼罩下来一片巨大的阴影,抬头一看发现是一张血盆大口,吓得身手敏捷地溜了,往旁边一窜就窜到了沈听弦怀里。
沈听弦低头,看见缩在他怀里疯狂摇头表示拒绝被含的雪白小蛇,没忍住,摸了摸。
小白蛇顺从地扬起蛇脑袋,任凭沈听弦摩挲下巴:“君子动手不动口!”
摸可以,含不能!
洁癖小蛇一想到被含得满身口水的模样就浑身难受。
给出一只手被小饕餮吞进去已是郁镜白最大的让步。
小饕餮在妖族圣祖的座位上打了个滚,讨好地道歉道:“对不起嘛小白。”
小白蛇用尾巴尖摸了摸小饕餮的脑袋:“知错能改,好孩子。”
小蛇热衷于被喜欢自己的人类摸摸,沈听弦捋蛇的手法又很轻柔,小蛇很喜欢,从沈听弦圈拢住他的掌心里钻出,小巧的蛇脑袋搭在食指上吐着蛇信,被人用指腹一点点顺着鳞片纹路抚摸着蛇脑袋。
小饕餮看得眼馋:“小白,我也想摸。”
拢着小蛇的手依旧虚虚地搭着,可是在听见这番话的时候依旧往里收缩了一点。
小蛇蛇聪慧,通人性,知道凡事要讲个先来后到,他还在沈听弦手上呢,也不能顾此失彼,于是把自由活动的尾巴尖伸出去逗小饕餮玩。
长浅尚还不能化人形,也就没法像沈听弦这般用手细细斟酌探知小蛇身上每一片鳞片的细腻纹路。
小饕餮只好趴在小蛇面前,收着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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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的指甲,用软乎乎的肉点轻轻碰了碰小蛇尾巴,发出惊叹的声音:“小白,你好凉啊,像玉。”
“那是。”
刚被那莫名其妙跑出来害他的残念吓的。
小蛇一蛇哄两人,深感自己真是厉害,美滋滋地奖励自己卷上沈听弦的手腕。
没了药效和莫名其妙的病症,沈听弦的体温终于正常了,他身上的温度温温凉凉,既不会冰到蛇,又不会把蛇热得浑身发软散架。
蛇卷缠上去,舒心得很。
沈听弦的神情明显缓和了许多,就连雪白小蛇也不得不承认,他的原型好像就是更加受欢迎。
化成这些人族的同类模样,大家就开始警惕他骗人真心了。
真是的。
沈听弦低声道:“仙宗大会持续大约十日,等大会结束,我要去天山领罚,在此之前,你跟着我,别乱跑。”
小蛇:“好。”
在叶圣祖出现之前,雪白小蛇还以为叶圣祖即使封闭自我也能耳听八方的事情是吓唬人的。
结果还真是。
喊着什么要替他主持公道就冲出来了,吓蛇一跳。
参加仙宗大会的人估计也是一样的心理,连切磋都更卖力了,刀光剑影战况激烈,看得出来点到为止的规则早已被抛在脑后。
小蛇不爱看打架,蛇脑袋往沈听弦袖子里一钻,就打算原地睡觉。
结果这个节骨眼上,小白蛇听见系统熟悉的声音:“亲爱的宿主,第二个任务已发布,请您接收。”
小蛇:“?”
怎么这么快有新任务?
小蛇心里涌起一阵不妙的预感。
就听系统说道:“宿主,请您发挥渣攻的人设,羞辱男主,让男主暴怒。”
小蛇:“………”
这和让他直接去死有什么区别?
还不如直接把他重新送入轮回!
系统全程陪着宿主完成任务,此时也欲哭无泪:“宿主,这是根据剧情节点自动解锁的任务。”
言下之意就是它也没有办法。
小白蛇呜了一声,绝望地把自己卷成了一坨。
16.第 16 章
沈听弦尚还不明白小蛇怎么又萎靡了,他低下头,指尖勾了勾小蛇脑袋:“又不开心了?”
小蛇吐着蛇信,怂哒哒地去蹭他的手:“没有。”
蛇没有不开心,蛇只是在密谋怎么惹你生气。
小蛇才刚惹了沈听弦生气,现在还得想办法把男主羞辱到暴怒,小蛇现在只想给系统扣问号。
这什么狗屎任务,哪有这样对待自家男主的。
系统自知理亏,在资料库里翻找半天,给郁镜白找出了许多优秀范例:“宿主,我为您筛选出了许多优秀的相似剧本,比如这个,某魔族继承人曾经让光风霁月的仙尊折膝跪地为他**,使用多种屈辱性姿势和言语羞辱激怒对方,在若干侍妾面前逼迫对方与自己……”
小蛇听得整条蛇都要红了,打断道:“不儿,你这剧本都是正经的吗,怎么过的审核?怎么全往下三路去。”
阴不阴啊。
系统轻咳一声:“不好意思宿主,这些优秀范例都是用渣攻关键词搜索出来的,激怒对方的成功率高达99.8%,所以我才优先为您推荐这些。”
眼见小白蛇差点变成小粉蛇,系统忙道:“正在为您推荐其他匹配剧本。”
雪白小蛇叹了一口气,一边等着新剧本,一边吐槽道:“……怎么还能不是百分百的?还能有人这都不生气?”
系统:“那倒不是。剩下0.02%的宿主还未来得及羞辱对方,便被对方当场砍死了。”
小蛇:“……”
小蛇用尾巴尖压了压把他从头捋到尾的手,示意快把他摸了个遍的沈听弦收敛点,嘀咕道:“也就是说大部分人没被砍死咯。”
系统:“也不是。剩下的99.8%也死了,只不过是死得惨和死得更惨的区别而已。”
小蛇:“……”
那你还推给我!
让宿主被恨死折磨报复的剧本系统有的是。
系统浏览筛选一番,又挑出几个:“这个这个,某仙家子弟羞辱自己的未婚夫是个废物配不上自己,打败对方后将对方踩在脚底下讥讽,当众剥开他的衣服邀请在座的人品尝。”
“某长老靠道侣资源平步青云一飞冲天,最后在娶了七房新的小白脸前把原配道侣骗到魔域谋害,嘲讽原配道侣这么多年来不懂风月情趣,只会拿资源权势要挟他低头。”
“某……”
小蛇往桌上一瘫,翻肚皮装死。
沈听弦的眼神从从试炼场上收回,戳戳瘫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装死小蛇:“喂。”
沈听弦把蛇翻回来。
小白蛇用尾巴抽了手贱的人类一下,复又翻了回去。
沈听弦:“……”
小蛇唉声叹气。
系统出的主意一个比一个馊,蛇真的不想干。
他想要点正常的方法,程度稍微不那么严重,惹的火气后续能灭轻拿轻放的那种,惹一下就得付出生命的剧本还是算了。
不合适。
小白蛇干不出来,也没那命。
小蛇:“时限呢?”
系统:“这次任务不大,所以给的时间也只有三天。”
小蛇了然。
他懒得把战线拖太长,不如速战速决。
沈听弦现在要看着底下那群试炼的弟子,仙宗大会过去后又得马不停蹄地赶去天山领罚,所以未来至少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找小蛇麻烦。
正是惹祸的好时机。
为了面子着想,沈听弦肯定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发怒。仙宗大会要开满十天,光是仙宗大会的十天就够填满同心锁的一个月强制时限了,更别提大会结束后沈听弦还要去关不知道多少天的禁闭。
到时候小蛇把同心锁一断,直接美滋滋跑路风头。
等沈听弦关完禁闭回来找他秋后算账,小蛇早就跑没影了,根本不怕被剥蛇皮。
至于之后的任务自然是之后再说,蛇保命为上。
小蛇算计得好好的,这会儿又不装死不想面对现实了,翻身爬起来,吐着蛇信往沈听弦手臂上爬。
沈听弦感受着小蛇的亲昵缠卷,似笑非笑:“现在不拿尾巴抽我了?”
小蛇装作没听见,嘿嘿两声:“哎呀,误会。”
他突然想起什么,转头把小饕餮支走:“你能不能帮我去找你哥要一个飞行法器。”
到时候沈听弦发狂了剥蛇皮了,他好跑路。
小饕餮跳下席位:“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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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小白!我马上回来。”
雪白小蛇一想起自己等会要干的事情,有一种隐秘的心虚。
分明小蛇前些时候还在谴责系统怎么尽挑些下三滥的剧本,转头自己就悄么声地打算用上了。
这不怪他,实在是有前例在先,圣子大人那晚真快气坏了,可见这种下三滥的路子很能惹高岭之花的圣子大人恼火。
系统见小蛇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期待道:“宿主,您已经有主意了?”
“当然。”
雪白小蛇一边往沈听弦的袖口里钻,一边道:“受你启发,我想到能让男主生气又不至于让我死的办法了,你就看着吧,他保准动怒。”
系统心道这么多前辈的经验之谈,宿主随便照搬一条都能完成任务,这下应该不会出什么歪招了吧:“得嘞,等您好消息!”
今儿也不知怎的,冰冰凉凉的白色小蛇探寻似的,吐着蛇信黏过来,亲昵地用圆润的蛇脑袋来回反复蹭他,像是某种讨好和安抚。
小蛇蹭完就往他袖口里钻,沈听弦把小蛇拿出来,小蛇就继续蹭蹭他,蹭到沈听弦不阻止它了,它便再尝试往里钻,像是拿这样的亲昵换一张通行证。
今天的小蛇似乎格外热情。
是因为方才冤枉过他,给他制造了点麻烦,所以愧疚么。
沈听弦低声哼笑一下:“为什么想进去。”
小蛇在他手边打滚,尾巴缠缠绵绵地穿过沈听弦的五指,为了完成任务什么昏招都使得出来,哼哼唧唧道:“外面太多人了,想找一个隐蔽的地方睡觉。”
沈听弦虚虚拢了拢五指,感受着那条纤长的尾巴丝滑地从他指间穿入穿出,忍下将小蛇攥进掌心细细把玩的冲动,松了手。
小白蛇得逞后连眼睛都亮了,咻的一下就从沈听弦掌心里消失,一路顺畅地钻了进去。
沈听弦感受着那股冰凉之意一路从手腕滑至深处,默了默,低声道:“只有干了坏事愧疚了,才这样?”
那以后还想小蛇对他这般亲昵,岂不是还得让小白蛇再找点别的理由冤枉他。
复刻难度不小。
小蛇道:“才不是。”
放心好了,他要干坏事了才这样。
17.第 17 章
全身冰凉的小蛇往更深的地方窸窣探去,沈听弦才隐约觉察出一点不对来。
他按了按已经爬到锁骨的小蛇,淡声道:“想干什么?”
小蛇:“你想不想玩无奖竞猜。”
沈听弦:“少主何时如此小气过。”
小蛇攀着温凉的躯体,逐渐染上人的体温和气息,在层层叠叠的衣物中努力往正确的地方爬去,故意挑刺转移沈听弦的注意力,以免沈听弦中途感到不对把他抓出来:“你嫌弃我小气,那你找别的大气蛇去。”
“……”沈听弦按了按眉心,说道,“说错你了不成?一说你就摆脸。”
小蛇:“嗯哼。”
沈听弦浑然不知接下来的遭遇,他藏在案桌下的手按上侧腰,那里有一片细长隐蔽的凸起,幸而小蛇身形细长,衣物也足够繁琐层叠,旁人不容易看出来。
他感受着逐渐往下的趋势,按住侧腰的小蛇:“行了,袖子里不够你睡,要跑来这里睡?”
小蛇兀自挣扎半晌,甩不掉那只按住他的手掌,可怜巴巴的:“圣子大人,你好人有好报,这里真的不能睡蛇吗。”
“……”
小蛇原型可以口吐人言,说话的时候用的是郁镜白的声音,他嗓音本就有着清亮的青年气,软下声气来的时候带上点可怜的情绪,沈听弦都不知道究竟谁能扛得住。
那只卡住小蛇的手微微松了开来,小蛇抓住机会窜了出去,惊奇道:“圣子大人,你今天真好说话。”
沈听弦:“……我从前不好说话?”
小蛇一不小心冲过了头,看见了点不应该看见的东西,呃了一声,下意识扭过头埋进沈听弦的怀里:“当……当然不是。非常好说话,圣子大人,你简直是全天下脾气最好的人。”
该哄哄该夸夸。
小蛇目的达到,他是第一次用这么奇怪的姿势干这么奇怪的事,也亏得沈听弦被他哄得鬼迷心窍,居然真的答应了。
事后把同心锁一断,郁镜白保命之际一定好好想办法哄哄人家,不让沈听弦的一番好心付诸东流。
沈听弦也觉得这个位置太下了,小蛇吐信不断,蛇信不时擦过隐秘的肌肤,窥探感强烈得沈听弦无法忽视:“想睡觉,在衣襟里睡不好么,非要贴着我?”
雪白小蛇一路爬过来,触碰到的肌肤光滑无比,小蛇越爬越觉得自己像流氓,硬着头皮说:“……这不是很简单的道理,在衣服里睡,那肯定没有在你身上舒服。”
这话一说出口,一人一蛇都凝固了,小蛇自己听完都想用尾巴抽自己两巴掌,他怎么能这么流氓!?
小蛇看不到沈听弦的神情,因而不敢、也揣测不到沈听弦此时心里所想,退堂鼓打得震天响,眼含泪光地把蛇脑袋埋到男人紧实的腰腹上。
对不起圣子大人,你是一个好人。
你是一个身材非常好的好人。
来日若不受任务束缚,郁某必定涌泉相报,再不干惹你动怒的事。
小蛇那句话一出口,便僵在原地不动弹了。
沈听弦有时候会觉得这条没心没肺的小蛇把自己养得很好,油光水滑的,不融鳞不皱皮,活蹦乱跳,性子似乎也不像传闻中那般暴戾不耐,反而慢半拍才是常态。
微凉的蛇身卷缠着他,一点点从手臂爬到肩膀、锁骨、胸膛和腰腹,一路汲取着他的体温,逐渐与他融为一体。
那种特殊的爬感会令爬过的行径产生细细密密针扎般的轻微麻痒,旧的还未消散,新的便悄然泛起,此起彼伏,延绵不绝。
爬得他喉咙干哑,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沈听弦垂着眼眸,给自己倒了杯茶,用灵力冰了一下,三两下灌下去。
他知道妖族几乎都有发/情期,发/情期来临时会躁动不安,专情的种族会挑选一位喜欢的伴侣求偶,整个发/情期只会与其待在一起,往后所有的发/情期也只会和那一位伴侣渡过。
郁镜白今日过分不寻常,比往日黏人多了,情绪波动也大,卷着他蹭来蹭去,像是……
在求欢。
郁镜白……
沈听弦眼眸发暗,不知在想什么,又倒了一杯茶,这次忘了神,热烫的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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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入喉,像火一样,方才压下去的干哑卷土重来。
小蛇藏着私心,尾巴在沈听弦棱角分明的腹肌上摸了好几下,很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
从前没有接触过情爱的时候郁镜白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事情,每次发/情期到了都是找个下雪的地方挖坑把自己埋了当场冬眠,把发/情期熬过去后再出来活动。
发/情期不求偶不会死,但是和不喜欢不好看身材太壮太弱太软太硬的人**会死。
小蛇挑剔得很。
哎。哎。
那一晚过得有点仓促,大部分注意力都在挨骂和解毒上,哪敢再如何放肆。
这回小蛇在肌肤相亲的距离里丈量过沈听弦每一寸,发现人怎么能长得这么恰到好处,薄而有劲,瘦而不削。
打住!
蛇怎么能这么没有志向,遇见诱惑就躺平。
小蛇往深处钻了钻,确认目标之后,暗暗给自己加油打气。
别怕,别怕,男主不会当场手刃你的,圣子大人还要面子呢。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发怒的话,那他被小蛇非礼的事情也瞒不住了,这条路怎么推算都有活面。
自从钻进沈听弦衣服里后就自动蒙上马赛克的系统听着两人的对话,感觉事情逐渐往不对的方向狂奔:“宿主?”
小蛇清清嗓子,低声道:“关键时刻,先不要打断我。”
他深吸了好几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目标明确地伸出尾巴,往小沈听弦缠了过去。
下一瞬,小蛇只感觉沈听弦颤了一下,有什么东西跌落在地,清脆爆响,伴随着液体砸落喷溅的动静。
沈听弦手中的茶盏蓦地跌落,在地上摔了个粉身碎骨。
还没来得及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小白蛇便蓦地被人揪了出来,天光乍亮,小蛇眼神无辜地对上了沈听弦难以置信的神情。
“……”
沈听弦脸上神色几度变换,精彩极了,一字一顿极力压在喉咙里,仿佛藏着滔天的怒火:“郁、镜、白!”
“你到底在干什么!?”
18.第 18 章
小白蛇遭受害者一通骂,不由自主抖了一下,怂哒哒地说道:“你……你能不能先别生气。”
如何能不生气!
沈听弦甚至不知该找什么词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光天化日众目睽睽,这般放荡、下流、恬不知耻的举措,郁镜白居然也干得出来?
还要不要脸!
就算发/情期再难受,好好同他说,他怎么可能见死不救。再想向他求欢,也不至于行如此浪荡之举。
小蛇被攥在掌心,看见沈听弦气得七窍生烟的模样,干笑两声,忍不住又往沈听弦掌心里缩了缩,蛇脑袋鸵鸟一般埋进去,好像这样就不用面对刚才干的坏事了。
蛇真的不是故意惹你生气的,如果不这样做的话,他就得拿系统推荐的地狱剧本了。
和那些骗身骗心谋财害命的渣攻剧本比起来,大庭广众之下用点不上台面的小手段惹沈听弦一下,这种小手段的迫害程度还是太低了。
孰轻孰重,小蛇还是分得清的。
有什么冲他来就好了。要真让郁镜白干那些丧天良的事情,他下不来手。
何况沈听弦与他无冤无仇的,平白成了他的任务对象,遭点迫害也都够惨了。
反正沈听弦生再大的气,顶多动动口动动手,再不济把他抓去一起关禁闭。
人家堂堂一位真君子,放过这么多次要弄死他的狠话,如今郁镜白不也还是安然无恙,足可见沈听弦之善良!
一旁坐着的师祖长辈们见这边又剑拔弩张,连忙起身过来劝架:“听弦,圣祖刚走不久你们就吵起来了?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沈听弦不是会把情绪宣泄给无辜群众的人,他敛了敛,哑声道了一句没事,让长老们帮忙看一会,便拎着怂哒哒的小白蛇离了场。
沈听弦出了道宫,找了一处干净的小溪,阴着脸把小蛇按进去洗,道:“一天不想那事,你便一日不消停?”
“淫蛇。”
小蛇:“……”
冤枉!
小蛇从沈听弦手里挣扎出来,尾巴梆梆拍着水面,溅起不少水花,以此表达自己的抗议:“圣子大人,你说话是不是太粗鄙了一点。”
水花在溅到沈听弦之前就被一股隐形的屏障挡住了,蓄积起一滩水泊,又往下泼去,泼了罪魁祸首一身。
小白蛇鼻子气歪了,刚要窜起来反抗,离了沈听弦的手,下一刻就被溪流冲了下去:“……诶!”
沈听弦把一放手就被冲出去的蛇捞回来,在溪水里搓洗着小蛇身上沾染的污秽,冷笑一声:“你不粗鄙,你光天化日干那等淫事,你高雅,你圣洁。”
小蛇:“……”
够了我说够了。
被骂得哑口无言。
小蛇好久没有泡澡了,跟着沈听弦回道宫这些天来舟车劳顿,没正经泡过一次,如今阴差阳错被拎出来洗澡,虽然又心虚又嘴硬,可是真浸在那清透冰凉的池水里,小蛇还是舒舒服服地在沈听弦手里伸展了身体。
溪水不深,但对于缩小了体型的小蛇而言还是会淹到,只不过沈听弦的手弥补了这一点,他一手掌心朝上托着小蛇,另一只手从头到尾把小白蛇洗涮了个遍,好像他沾了什么不得了的脏东西一样。
就是搓澡师傅手劲大了点,脾气也大了点,像是要把他搓掉一层皮。
至于这脾气怎么大起来的,就不在小蛇考虑范围之内了。
小蛇干了坏事还有人伺候,又不计较方才被狂轰乱炸骂了一通的事情了,哼哼唧唧地蹭了蹭沈听弦的手腕,试图挽回一下自己的形象:“圣子大人,若我说我也是逼不得已,你会不会不那么生气?”
沈听弦洗蛇的动作猝然一顿。
能说出自己逼不得已的小蛇也顿了一下。
他眼珠子一转,发现系统没声,于是道:“我受人胁迫。”
能说。
“受……”系统胁迫。
声音戛然而止。
系统唉声叹气地钻出来,想不明白它是怎么摊上了这样一个鬼点子如此多的宿主:“宿主,这个就太明显了,不能说。”
小蛇:“我知道啦。”
小蛇笑眯眯道:“任务完成了吗?”
系统看了一眼状态栏,那里的指标早在检测到男主怒气值爆表就已经弹出来“任务完成”了,深深叹气:“完成了。”
小蛇自信扬起半身:“我就说我是个天才。”
系统:“……邪魔外道,你这是邪魔外道。”
“你就说怒没怒吧。”
怒了,的确怒了。
系统简直是哑口无言。
沈听弦停了许久,眼眸微微眯起,“你,受人胁迫。”
小蛇连忙点头。
沈听弦被水冲得冰凉的手指不轻不重地抚过小蛇的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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袋,嗓音轻缓:“我猜猜,妖王殿下?”
小蛇摇头。
“魔族圣祖?”
摇头。
“还不能化人形的小饕餮长浅?”
摇头。
“我?”
摇头。
“还是……”沈听弦的声音停顿半晌,没有出声,眼底悄然漫上阴蛰。
小蛇耐心等了半晌,没等到沈听弦的第五个选项,倒是等来了把小蛇脑袋搓得往后仰的一下:“谁都不是,那还有谁能胁迫你?”
小蛇不满地用尾巴抽他,当做方才被搓的反击:“说了有人胁迫有人胁迫,你不信就不信,动手是几个意思。”
沈听弦被小蛇细长的尾巴啪啪抽了好几下,虽然也不疼,但还是气笑了:“这么说来,你毫无理由把我掳回妖域*了一顿,给我下同心锁,传出那些东西,还有方才偷袭我,都是胁迫?”
小蛇为数不多地动脑思考了好一会,发现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只好道:“大概……算是胁迫之下的主动。”
沈听弦盯着他。
小蛇没指望沈听弦真信,他能说出受人胁迫这话都是脑子一抽顺口而出的,往脑后一抛就忘掉了,试探出好脾气系统的底线,那纯粹是意外的收获。
倒是沈听弦,沉思状态下的沈听弦忘了发力,本来手指微曲,刚好隆起一点边缘,恰到好处地拦着小蛇不让他被水冲走,可以让蛇不用发力也能挂边享受活水冲泡。
忘记发力后小蛇几次堪堪被水流冲走,念在沈听弦还在生他气,小蛇当然不好继续骑在人家头上要求这那的,于是往沈听弦手腕上绕了几圈,吐着蛇信催促沈听弦:“都快洗掉皮了,走吧走吧。”
沈听弦敛了眸子,遮住眼底的暗色。
他把蛇捞起来烘干,冷不丁道:“所以你不是发/情期到了。”
不是在向他求欢。
小蛇疑惑地探出一颗圆润的脑袋,水晶般剔艳红剔透的眼瞳清亮干净:“不是呀。”
沈听弦:“那你为什么摸我。”
小蛇:?
爬和揩油沈听弦还是分得清的,他意味不明地说:“用尾巴在我身上摸来摸去,这也是旁人胁迫你干的?”
小蛇:“…………”
小蛇一僵,冷汗狂流,在和沈听弦死亡对视半晌之后,蓦地翻肚皮装死。
说的什么鬼话,听不见。
19.第 19 章
沈听弦不能离席太久。
他的作用是坐镇当场,监察有无,一旦有违反规则的事情理当第一时间出手,同时也负责维护全程秩序,防止意外发生。
带着小蛇回去不久,沈听弦就突然出手,拦下了一个打上头下死手的弟子。
小蛇本来还在装死,装得差点睡着,被法术动静激得一个打滚翻了起来。
幸而影响不大,犯规的弟子被自家脸色难看的师长领了回去,比试继续。
一想到还要在这里呆上九天,小白蛇就已经开始无聊了。
打打杀杀有什么好看的。
沈听弦又走不开,沈听弦走不开,小蛇也跟着走不开。
小饕餮带回来了好几样飞行法器,全部送给小蛇,让他随便用,不够再拿。
沈听弦看着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的长浅,笑了一声,笑得小蛇心虚。
好在晚上的日子还是会还给大家的,小蛇白天在沈听弦身上呼呼大睡,到了晚上终于能出门了,带着沈听弦逛遍了道宫附近十几里内的所有能玩的地方。
沈听弦自知白天拴着小蛇是他有求于蛇在先,便从未有过半句怨言,陪着小蛇逛逛逛,都快把附近集市卖的所有东西都买遍了。
味蕾和胃已经满足了,精神上便开始产生需求,郁镜白死了不知道多少年,偶然发现集市上卖的那些话本绘册通通大变样,情节新鲜勾人,画风精美漂亮,蛇翻了两页就就走不动道了,细细长长一条小白蛇黏在人家摊子前,点卯似的:“这个要,这个要,这个也要,通通打包带走。”
摊主第一次接待蛇妖,新奇得不得了,见小蛇挑了几本他看完直呼过瘾夹带私货放到最前排售卖的绝世好作,便热情给他推荐同类型:“小蛇客官,这几册是新出的畅销作,保证情节绝对跌宕起伏,恨海情天,虐哭甜哭两重体验,包您叫好!”
小蛇大手一挥:“也拿一套。”
小蛇尾巴尖一指身后静静等待的男人,笑眯眯道:“给他提,他付钱。”
沈听弦睨了小蛇一眼,掏钱拿东西。
你来我往就是爽啊,白天蛇坐牢,晚上蛇快活。
买了一堆新的话本游记画册之后,小蛇白天就不坐牢了,把话本往桌上一摊就开始狂看,沉迷得不知天地为何物,从早看到晚,觉不睡门不出了,满心满眼只有他那看到结尾主角假死脱身下一册却还没出的话本。
比试的动静震上天小蛇都毫无知觉,看到虐的地方就哽咽着拉过沈听弦的衣袖擦擦眼泪,擦完把袖子卷进怀里继续翻看。
太刺激太好看了,死了这么多年还是有好处的,这么多新鲜玩意,够郁镜白看到天荒地老。
因而就连沈听弦频频回头看他,几次将手不经意地放在他身边都没有注意到。
那只手伸过来,既没有得到小蛇亲昵的抵蹭,也没有得到小蛇的卷缠,空得有些令人不适应。
沈听弦撑着头,伸出去的手得不到小蛇的关照,便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主动摸上了冰凉丝滑的蛇身。
蛇沉迷于话本无法自拔,被人摸就摸了,反正眼睛没被蒙上,视线没被挡住,能继续看就行。
纤长的尾巴尖被人勾在掌心把玩,小蛇看完这一页,想把尾巴抽出来翻页,却被沈听弦不轻不重地按住,不肯让。
小蛇着急看下一页,于是用蛇脑袋顺着书页缝隙钻进去,抵到了下一页。
沈听弦不动声色地把手凑过去,小蛇还嫌弃他碍眼,用脑袋抵着他的手把他推开:“挡住我了。”
沈听弦:“……”
能蹭话本,不能蹭他的手。
好样的,郁镜白。
沈听弦不和小蛇计较,他摩挲着小蛇滑腻的蛇身,漫不经心地低语:“你说你被胁迫,什么时候的事情?他还胁迫你做了什么?”
小蛇喜欢卷着东西,无论干什么都是这样。
之前看话本的时候掉了点眼泪,拿过沈听弦的衣袖擦完后就本能地卷着袖子了。
现在被沈听弦力道轻缓地盘着,尾巴便顺势留在了沈听弦的手上,毫无知觉地一点点卷了上去,挤满了沈听弦五指间的缝隙。
好一个痴痴缠缠,连连绵绵。
只要不把整团打结的蛇从话本面前端走,蛇就不会反抗,还会在他手上游动,于是沈听弦欣赏着自己长了蛇的手,用仅剩的指尖抚了一下小蛇脑袋:“郁镜白。”
小蛇被捋回神:“什么?”
沈听弦重复了一遍。
小蛇又叼过一页,含含混混道:“也没什么,就这些了。”
沈听弦蓦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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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这么好看?”
小蛇反手把上册抽出来,啪地一声拍在了沈听弦面前:“你看一下就知道了。强推!”
沈听弦兴致缺缺,把话本推回去:“我在忙。”
“好吧。”
在忙,但能摸蛇。
小蛇用尾巴尖挠了挠头,搞不懂这家伙,转头继续沉迷于话本。
买来的话本看完了就看画册绘本,小蛇什么都看,不挑。
雪白小蛇把新买的一批读物通通看完了,精彩的话本还反复品味了好几遍,爽得想原地打滚,终于恋恋不舍地缠着沈听弦去买新的:“晚上我们去附近城池的藏宝阁里逛一逛,行吗?”
根据他这么多天以来的采买经验,集市地摊上多精彩的畅销读物,但各地的藏宝阁里才容易刷绝世孤品,阳春白雪下里巴人都爱看,但淘点宝贝总让人无法拒绝。
出乎意料的是,沈听弦这次沉默片刻,却道:“郁镜白,后半段的时间我可能出不去。”
“诶?”
小蛇扬起半身,眨眨眼,也没问为什么,缩回了沈听弦的袖中:“没事的,不能去就不去了。”
既然沈听弦不方便,那也不差这一点。
等仙宗大会结束后把同心锁断掉,小蛇自己去也行。
买了新的话本后小蛇就回来陪沈听弦关禁闭,这次买多点,也不知道沈听弦要关多久,备多点储备粮总没错。
沈听弦摩挲着乖巧卷缠在手腕间的小蛇,低声道:“仙宗大会的第四项赛程是秘境试炼,全程封闭,通过传送阵到达不同的秘境开始试炼。”
小蛇一下就悟了:“你是监察,你也得进去,看着他们不出事,等结束才能出来?”
沈听弦摸了摸小蛇好奇扬起望着他的脑袋:“聪慧。”
小白蛇第一次挨夸,心满意足地又缠了一圈,蛇脑袋搭在沈听弦凸起的腕骨上,悠悠吐着蛇信:“那当然。”
沈听弦道:“这是仙宗大会的最后一项,我是监察,也是参与者。”
和往年一样,他不参与胜利的计算,主要作用便是在试炼之中充当引领者保驾护航,并且给所有观赛者表演完美通关。
这活落在沈听弦身上已经很多年了。
沈听弦:“你也看了这么久,想玩玩么?”
20.第 20 章
小蛇迟疑了一下:“我也可以吗?”
他拿什么身份去。
“可以,”沈听弦道,“我能带一位契约兽进去,你无聊了可以自己闯着玩,不想闯了跟着我,只是你不是正式仙宗的弟子,所以成绩不计入排名。”
那可以啊。
小蛇道:“可我不是你的契约兽,这也能进去吗。”
沈听弦睨他一眼,无言半晌,捏着眉心道:“笨。”
雪白小蛇无辜被骂,不服气:“干什么呢,圣子大人,你这动不动就骂人的毛病该改改了。”
沈听弦耐心道:“你入场的时候,长老不会查你我之间究竟有没有缔结的契约。”
“但如果你巴巴地凑上去,问长老你不是我的契约兽还可以进去吗,那长老一定会说不行。”
民不举官不究,不扰乱规则秩序的情况下没人会管这些。
小蛇想了想,觉得沈听弦说得有道理,于是哼哼唧唧地爬走,去一旁吃新上的点心:“你有契约灵兽吗。”
沈听弦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没有。”
小蛇嘿嘿一笑:“我就知道。”
沈听弦:“……”
沈听弦:“?”
沈听弦:“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小蛇嗷呜吞了一大口带着桂花香气的软糕,哼道,“像你这样麻烦的人类,我就不信有妖能受得了。”
沈听弦把盛着糕点的瓷碟端走:“你再说一遍。”
小白蛇立刻滑跪:“我错了圣子大人请原谅我吧我再也不敢了能不能再让我吃一口。”
沈听弦冷哼一声。
*
分不清大小王的小白蛇最终还是在麻烦的人类手中吃了个饱,开心地躺倒:“吃了睡睡了玩,你说这日子怎么这么有滋有味呢。”
日日忙得脚不沾地的圣子大人心态着实够好,这都没有把小蛇抓起来忙活,意味不明地说道:“你倒是快活了。”
这小蛇还大摇大摆在他面前这般炫耀,一堆烂摊子都是留给他的,等仙宗大会结束,他还得去天山领罚。
小蛇爬上沈听弦的肩膀,在他肩头缩好,准备跟着沈听弦进传送阵,进入他们今日第一个试炼地点:“你就是自己忙,见不得别人闲。”
沈听弦面色平静,伸手去揪小蛇的蛇信,啪地一声挨了尾巴一抽。
负责稳定传送阵的长老是沈听弦曾经的授课老师,和沈听弦是熟识,寒暄一番,瞥见他肩上雪白小蛇,开怀笑道:“听弦,圣祖出来调解的时候见你们几番吵架,还以为你二人关系恶劣,原来并非如此啊。”
沈听弦往传送阵注入自己的灵力,道:“哪里哪里,妖族少主上我这来当皇帝来了,小小人族岂敢和少主大人吵架动手。”
他们家圣子这几日往圣祖席位上一坐就开始盘小蛇,盘得没日没夜颠鸾倒凤,自己三天两头挨小蛇抽都乐此不疲,御膳房的糕点都快搬空了,大半都在“不经意”之间端上了小蛇面前的案桌,就为了看小蛇一口一个,黏糊劲儿大家基本都看在眼里,哪里还不明白郁镜白之前当众的指责,只不过是爱之深恨之切。
字字铿锵,句句泣血,个中指责控诉,不过都为了教心上人回心转意,多看他一眼,多爱他一点。
最后圣祖出面要替妖族少主讨公道讨说法罚沈听弦了,少主反倒比谁都急。
瞧瞧,瞧瞧。
山海倒置海枯石烂,都不如心上人坚冰融化更令人色变。
看来烈男也怕缠郎啊。
这般情深意切,到底是真打动了向来不近风月的圣子大人。
小白蛇听着沈听弦当他面这般造谣他,也不恼,心情好好地晃着尾巴:“圣子大人怎么还当面阴阳人呢,你干脆改名叫缺德大人好了。”
沈听弦扬了扬眉,他与长老道了别,在小蛇下一句回嘴说出口前启动了传送阵。
小蛇还没回怼完,下一刻一股剧烈的头晕目眩便猛然袭来。
他眼前一黑,强烈的眩晕感引发反胃,几欲呕吐,还未出口的话卡在喉咙里,消散在反应强烈的不适之中。
光芒一闪,带走了一人一蛇的身影。
这样的传送阵还有无数个,正依次将前几轮筛选出来的胜者一一送到第一关试炼场景之中。
这是一场为期五天的秘境试炼,极其考验参与者们生存、战斗和团队合作等综合能力,所处关卡全部为高阶秘境,元婴修为以下的人禁止踏足。
不过从前期比试中脱颖而出的都不是等闲之辈,几乎都是各大知名宗门的得意门生,每一个都带着冲刺榜一的冲劲全力以赴,往年每一届仙宗大会,都是这最后的秘境试炼最为精彩。
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还是互相扶持成就双方,都是令人期待的众生相。
秘境内有沈听弦引导,秘境外有璇玑道宫的长老们坐镇紧盯,所有试炼秘境都是先人彻底开发探索完的秘境,已然提前与当地原住民们达成友好协议,用养护秘境生灵资源的条件换取原住民们当陪练对象,在规则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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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友好切磋。
沈听弦落地之后缓了片刻,传送的头晕后遗症就消散了,他抬眼观察着四周。
试炼第一关大多都是开胃小菜,危险系数低,难度也低,给参与者们适应和练手用的。
他们的第一关试炼,是需要通过一条众多妖怪把守的隘路,抵达悬崖边头取得通关密匙。
这个对于平均修为元婴期以上,闯过千难万险的参与者们来说还是太简单了。
沈听弦站在传送阵出口不远处等待,负手看着一众试炼者卯足了劲往前冲。
每个关卡结束后都会统一结算,按照总得分进行排名,最后形成榜单公示,得分与通关速度和通关时间息息相关。
每人的通关时间与通关速度都是独立计算的,从踏入关卡的那一刻开启,所以即使落地时间不统一也并不妨碍。
而沈听弦迟迟未开始,也并非因为别的。他是引领者,是人形攻略,有能力有自信的人不需要攻略,自然会抢先开启试炼,而谨慎的人们会等引领者示范一遍,再根据他的路线进行复刻。
所以沈听弦在等,等所有参与者全部传送过来之后才会开始。
沈听弦伸手戳了戳肩头上自从落地就毫无声息的小蛇,道:“既是要亲自尝试,怎么不变回人形去试试?”
进传送阵前的小蛇昂首挺胸,神采飞扬,活蹦乱跳得很,如今却蔫蔫地趴在沈听弦肩膀上,缩成了一团萎靡的白色活结:“……晚点吧,我头有点晕,歇一会。”
沈听弦散漫的神情顿了一下。
小蛇在沈听弦身上嗅闻到了“回春”的气息,从肩头挪到了靠近沈听弦颈侧的位置,主打一个黏紧沈听弦:“出师未捷身先死,真倒霉。”
沈听弦笑了一下:“堂堂妖族少主,还没开始试炼,就先被传送阵打倒了?”
小白蛇晕晕乎乎地把自己卷在沈听弦颈间,低头埋进沈听弦的颈窝,含混而蔫蔫地说了几句什么,沈听弦侧耳细听,隐约听清几句不是什么好话的回击。
细长一条的小蛇圈在他的颈间,若是再大上一点,便更像凉呼呼的围脖了。
温凉的、黏紧他的、汲取着他的体温气息的小蛇围脖。
沈听弦心情稍霁:“少主,谁教你这么撒娇的。”
不想过试炼就靠这种手段收买他,郁镜白还真是懂怎么玩弄人心。
下一刻,小蛇似乎失了大部分力气,连勾连着他的力气都没有了,无声无息地一头栽倒下来。
沈听弦面色骤变。
21.第 21 章
郁镜白要被晕吐了。
他以前在人族领地游玩的时候也坐过传送阵,那时候人族的传送阵技术还没现在先进呢,都不见得有这么难受。
传送阵压缩时空,可以做到一瞬千里,相应的也对乘坐者的修为和神魂强度有一定的要求,神魂越是强大,越能够承受得住时空的扭曲压缩变换,因而传送阵一般都只为修者开放,凡人和魂魄不稳者则必须佩戴特殊护具才能进入。
沈听弦立刻伸手接住跌落的小白蛇,小蛇不舒服极了,连蜷缩起来的力气都没有,那双向来透亮的红色眼瞳都蒙上了一层阴翳,黯淡无光。
沈听弦一手托着小蛇,另一边放灵讯出去找秘境常驻的医修:“郁镜白,能听清么?”
小白蛇听不清,但能感觉到有人在说话,那只托着他的手隐隐有用力过度的迹象,于是小蛇有气无力地晃晃尾巴尖,示意自己还活着,没死。
被一个传送阵弄得这样狼狈,郁镜白真的服了。
头晕目眩之中,熟悉的头疼卷土重来,小蛇一声不吭往沈听弦手心里埋。
淡青色的灵力从沈听弦掌心溢出,环绕着小蛇,几乎将他淹没。
回春毫无遗力的发动显然取得了极好的成效,效果立竿见影,小蛇在沈听弦手心里埋了一会,头疼头晕便缓解许多,方才那股堵在胃部的呕吐感也消了不少。
小蛇哼哼唧唧缠上沈听弦的手,恨不得每一道鳞片都贴在沈听弦身上,虚弱道:“晕死我了。”
试炼开启的秘境都会配备医修,防止弟子们出意外时错过最佳救援时间,医修来得很快,就这会功夫已经到了:“圣子大人,怎么了?”
沈听弦把手上的蛇递过去:“他坐传送阵会头晕乏力,可能还伴随着头疼目眩,现在状况稍微好转,帮我看看是什么原因。”
医修想从沈听弦手中接过小蛇,然而蛇扒在沈听弦的手上,吐着蛇信闻了闻陌生人的手,明显有点不太愿意过去:“我好多了,应该没什么事,可能只是魂魄有点不稳。”
上一世可能遭雷劈惨了,魂魄的伤没养好。小蛇才想起自己刚重生的时候也是头疼成这样,还是沈听弦在身边,他才得以缓解。
好人啊圣子大人,有事圣子大人是真的帮。
下次再生气都不会阴阳你了,蛇说的。
沈听弦却不肯让他就这样混过去,伸手把黏在手上的蛇撕下来,放在自己的掌心再递过去:“劳烦你看看。”
小蛇:“……喂。”
沈听弦低声道:“别闹脾气。”
小蛇浑身抖了一下,发现自己还是听不得这种太过肉麻的话语。
小蛇投降,小蛇默默凑过去给医修检查。
医修轻轻点住小白蛇的眉心,温声说道:“不用怕,不进入你的识海,只需要你稍微将神魂放出来让我看看,不会碰你的神魂的……对就是这样,很乖。”
回春时刻运转着,小蛇感觉那股虚浮无力之感逐渐褪去,又重新生龙活虎起来:“能有什么事。”
他自己的情况自己知道,好着呢。
医修闭眼凝神,半晌之后撤回手,说:“确实没有什么事。”
小蛇卷回沈听弦手腕上,感受到沈听弦紧绷的肌肉放松不少,蹭了蹭他的手腕内侧:“看吧,紧张什么,别紧张。”
沈听弦沉默半晌,道:“他过个传送阵,后遗症都能这么严重。”
医修看了沈听弦一眼,脸上挂着令人安心的微微笑容,眼神却含着几分凝重。
刹那间,沈听弦心底不由自主沉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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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医修的传音送了进来:“圣子大人,他是您的契约兽吗?他的神魂伤痕累累损毁严重,看情况怕是只勉强愈合了十之三四,您是回春,看他神魂的愈合情况,平常应该一直在汲取您的回春来缓慢治愈神魂伤势,只是速度很慢,只能勉强缓解表面的症状。”
“我的意思是,他曾经应当受过很严重的伤。”
沈听弦瞳孔微缩。
被托在掌心的小蛇嗷呜怪叫出声,一溜烟地窜上了沈听弦的肩膀:“圣子大人!再没事的蛇给你这么捏都得捏出事来!”
沈听弦瞬间松了手,可小蛇早就逃到了他的肩膀上,沈听弦抿了抿唇:“抱歉。”
小白蛇已经熟悉了医修的气息,被人家轻声细语哄着看了病,也算不了陌生人了。
见医修伸手过来摸他,小蛇便把脑袋凑过去给人家摸,听见医修道:“最近不要带您的契约兽外出作战了,尽量让他多和您待在一起,他需要安稳的休息,不要过度动用灵力,那对于神魂而言是严重的负荷。”
沈听弦低声说了一句好。
小蛇是假借契约兽的身份进来的,虽然觉得这话有种莫名其妙的严重,但也没敢反驳,跟着一起点头:“嗯嗯。”
小蛇乖巧点头的动作莫名其妙把医修控住了,医修忍不住又多摸了两下才走。
小蛇现在头不疼了眼不晕了,环望一圈发现传送阵的动静全停了,大概是参与者们都到齐了,于是活蹦乱跳起来:“走吧走吧,人都要走完了。”
沈听弦托着肩上小蛇,沉默地绷紧下颌。
受人胁迫。
被胁迫成这样。
若非那日他不知前情缘由的发火,郁镜白怕不是一个字都不会往外蹦。
蠢蛇。
22.第 22 章
沈听弦是最后一个踏入试炼关卡的。
第一关难度不大,所以停留在原地等沈听弦开路的不多,只有零星几个。
小蛇现在学聪明了,一有头疼脑热等不舒服症状就埋进沈听弦颈间吸一口。一口不行就吸两口。
一来圣子大人专心通关并不制止他,二来沈听弦这个人形药引实在有用,蛇多吸两口,效果还真立竿见影。
坐一趟传送阵把小蛇一直没注意到的陈年旧伤翻出来了,隐痛的程度甚至比他刚重生过来那会还要严重。
但沈听弦在身边。
第一关需要通过一个重重妖兽把守的隘路,这对于有点修为的人来说都不是事儿。
小蛇看着前面的参与者们轻轻松松地就过去了,很是心痒眼热,从沈听弦肩上窜下来,就要化成人形自己下来闯闯。
蛇也有一颗大放光彩的心。
结果刚溜下去就被一只手捞了回来,小蛇匆匆忙忙把差点变出来的人形按回去,小蛇缩在人家掌心里,疑惑道:“圣子大人?”
干什么呢这是,差点就刹不住车了。
真在人家手里变身了,圣子大人接不接得住先不说,沈听弦怕是能直接把他丢出去。
沈听弦一手轻松把小蛇拢在掌心里,淡声道:“你下来干什么。”
“我下来试试啊。”小蛇又要从人的指缝里溜走,再次被拢了回来,“不是你说的,让我来参加着玩玩么。”
郁镜白确实也很久没有活动了,一身修为落灰多年,现在刚好趁这个机会活动一下筋骨,找找以前的感觉,免得以后沈听弦追杀他的时候用不出来。
“不合适。”沈听弦说,“你一个契约兽也要掺和一脚,赢了说你胜之不武,输了丢你自己的脸,何必淌这一趟浑水。”
小白蛇脑袋上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你怎么突然改口了?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沈听弦:“与我一同监察的长老方才敲打我了。”
小蛇:“那怕什么,丢的是我的脸,我不怕丢脸。”
沈听弦掐了掐眉心,被堵得没话说。
蛇成功溜下来,得意洋洋地变成了一身白衣面容俊朗的青年,“只是可能得委屈你了,我现在可是你名义上的契约兽,我万一闯不过去,丢的也是你的脸。不过到时候要是有人劝你换契约兽,我俩这个假模假样的契约关系刚好能解雇,你说完美不完美。”
“……”
郁镜白对上沈听弦的眼神。
他沉默了一下,呃了一声:“我不就幸灾乐祸一下,你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
沈听弦敛下眼眸,道:“你想过去的话,随便你。”
郁镜白:“……你不会这就生气了吧。”
圣子大人,您有点易怒了。
沈听弦一言未发,转身朝隘路走去。
郁镜白连忙上前拉住人家:“诶等等,我话还没说完呢。”
沈听弦:“说。”
郁镜白嬉皮笑脸起来:“圣子大人心善,谨遵医嘱不让我过度透支,我知道的,你放心好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还不爱惜么?”
沈听弦无话可说,转身朝隘路走去。
他甚至没有惊动周围把守的妖兽,就这样正大光明地从上空飞了过去,未沾半点腥风血雨,十分和缓地抵达了悬崖边,在向最后一只妖怪讨通关密匙的时候,隘路里的妖们才注意到有人过去了。
郁镜白看得那叫一个摩拳擦掌,他觉着沈听弦的步伐也没有多快,每一个动作都很简单,他重生之后继承了前世的修为,实力也不差劲,肯定也能做到。
然后郁镜白刚要飞掠而上,却发现自己浑身的修为皆被封住,半点都用不出来。
郁镜白:?
郁镜白蓦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沈听弦:“你对我做了什么?”
沈听弦站在另一端等着他,遥遥道:“不过封了你的修为,不让你动用灵力罢了。小蛇少主如此聪明,定然不会被这小小阻碍难住。”
郁镜白现在要是原型,一定气得开始敲尾巴了。
这具身体果真是不如他原装身体好用,肉/身修为都跟不上神魂,居然能神不知鬼不觉被沈听弦封了修为。
郁镜白尝试着往前走两步,被妖怪们的刀刃拦了下来:“阁下,正大光明地走过去,我们没法交差。”
沈听弦踏风而来,朝他伸手,“等你伤好,想怎么玩怎么玩。”
郁镜白撇了撇嘴,他分明没什么大事,沈听弦非要如临大敌作什么。
而且方才的医修也说了,只是不能过度动用灵力而已,之前他怎么使用也没事来着,可见沈听弦着实是担忧过度。
“打个赌,”郁镜白扬了扬眉,“我要真能过去,你就解开我的修为,答应我一个条件。”
沈听弦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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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过不来,便自觉封住灵窍在我身边静养三个月,再答应我一个条件。”
“这是两个条件,圣子大人,你怎么连吃带拿。”
“答不答应?”
郁镜白:“……成交。”
好生霸道。
郁镜白好声好气地和站在前排的妖怪沟通:“我不是参赛者,我就是来试试试炼难度的,你看见对面那个人没有,那是人族圣子,我是他的契约灵兽,我们是一伙的,你让我过去找他呗。”
为首的妖兽是一只黑犬,它嗅了嗅郁镜白身上的味道:“都没有血契,口头关系?”
嘿,还真是。
“口头上的不行,谁知道是不是真的。”
郁镜白挠了挠头:“那他为什么能过去。”
黑犬道:“因为他厉害,我们打不过,也拦不住他。”
沈听弦踏风而来,朝郁镜白伸手:“要上来么。”
郁镜白转身就走,身影消失在了郁郁葱葱的森林里。
沈听弦眉尖一蹙,大步追上去。
可没等他走出多远,就见一只纤细清秀的小白蛇从林子里钻出来,路过沈听弦的时候还偷偷用尾巴抽了他一下,以报修为被封之仇。
沈听弦:“……”
他初见时给的评价确实没错,这小蛇脾气大上天了。
小白蛇笑眯眯地凑到黑犬身边:“那什么,你可知妖族少主。”
黑犬低下头围着小蛇嗅了几圈,警觉道:“你不会想说你就是吧?”
旁边的鹰隼挤开一众妖兽,对着小白蛇流口水:“我们妖族少主虽然……吸溜……虽然名声不好,但那毕竟也是妖王殿下亲自册封的少主……吸溜……”
黑犬翻了个白眼,把鹰隼拱回去:“滚,参赛者不能吃,这是道宫的规矩。”
“可它闻起来好香,”鹰隼遗憾地拍拍翅膀走开,“唉。”
居然还是罕见的暴风雪,血脉纯净稀有,吃一只说不定能直接助它化形结丹。
面对天敌本能想哈气的小白蛇:“……”
你唉个鬼啊!
黑犬眯着眼睛说道:“你是暴风雪不错,可我怎么记得我们少主是一条威猛高大的凶悍大蛇啊?小蛇妖,你甚至都没毒吧,下次成年了再来冒充我们少主,乖。”
小白蛇被羞辱得受不了了,愤怒道:“……你才没成年!你全家都没成年!”
23.第 23 章
下一刻,一道巨大的阴影便倏地笼罩下来。
比百年树干还粗的大蛇屹立在众妖面前,通体透白如玉,熠熠生辉的透红竖瞳盯着黑犬,冷哼道:“刚才谁说我未成年?”
成年妖能随意变换身形,郁镜白平日只是喜欢缩小身形活动,那样在人族领地活动会比较便利,也方便隐藏身形,不代表他真是一条道行尚浅的小蛇崽子。
沈听弦也是第一次看见郁镜白的这般形态,他望着比他高上许多的大蛇,挑了挑眉。
“病猫”发威了。
黑犬抬头望了等比例放大的大蛇,沉默半晌,古怪道:“好吧,你成年了。”
郁镜白:“不是哥们你几个意思,我怎么觉得你在蔑视我。”
沈听弦抬手摸了摸大蛇顺滑白净的蛇身,发现手感依旧优秀:“郁镜白,你要知道有些无毒小蛇就算变大了,也还是那副不会咬人的呆样。”
大蛇:?
大蛇朝沈听弦张开血盆大口,被沈听弦摸了摸脑袋:“好了,别闹。”
蛇不满地拿脑袋撞他:“谁跟你闹了!”
小蛇撞过来沈听弦还能扛得住,大蛇撞过来,把沈听弦拱了个踉跄:“……”
大蛇不死心,用尾巴把沈听弦卷到黑犬面前:“这是人族圣子。”
蛇尾巴又指了指自己:“你猜猜能把向来孤僻无人近身的圣子大人卷来卷去的妖是谁,那位把圣子大人拐回去当妻子的又是谁。”
沈听弦抬了抬眼:“谁是妻子。”
“哎呀,我是,我是行了吧,我是你的妻。”大蛇得意洋洋地说道,“你看,他还和我争谁当妻子呢。”
沈听弦:“……”
众妖:“……”
他们不是没有听过人族圣子的名号,也知道最近圣子被他们少主掳回去的事情。
白蛇,和圣子关系匪浅,虽然和传闻中的少主相差甚远,但是挺多细节的确对得上。
大部分妖族其实也没见过妖族少主,少主刚被领回来没多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妖王不允许他们私自靠近结交,公开场合少主也不曾露面,他们自然没机会见少主。
见众妖的态度明显有些松动,郁镜白继续怂恿:“小殿下前两天还黏过我呢,能闻得出来吗?他老乱蹭我,应该还有点残留。”
黑犬凑上来,围着大蛇细细嗅闻,辛辛苦苦半天,在大蛇尾巴附近的鳞片里揪出一根饕餮毛来,道:“还真是小殿下。”
新来的少主他们不认得,但小殿下他们可是认得的。
沈听弦被蛇用尾巴卷着腰身,也没有反抗的意思,低下头摩挲着大蛇身上某处鳞片空缺的地方:“这里怎么缺了一片。”
大蛇看了一眼:“那片鳞片不好看,掰掉了。”
沈听弦从怀里摸出一片洗干净的鳞片,比对了一下。
等比例放大之后,嵌进去应当是刚刚好的。
郁镜白:“?”
大蛇扭头过来把鳞片从沈听弦手里叼走:“你哪来的。”
沈听弦手更快,把鳞片抢了回来:“我哪来的你不清楚么。”
大蛇抢自己的鳞片居然都没抢过,原地喷气:“那是我的鳞片,还给我。”
沈听弦低头收好,拍了拍蛇身:“行了,放开吧,时间耽搁太久了。”
这么说来,留影石和“落红”最后居然全传到沈听弦手上了?
要命。
黑犬这回已经信了十之七八:“你真是我们少主啊?”
大蛇自信挺胸:“那当然。这还能有假?等试炼结束,我带你去妖王那蹭饭都没问题。”
“你放心,参加道宫试炼的都是人族,我一个妖族过来也就是为了玩玩而已,不会为难你们的,何况是圣子大人开的尊口让我来玩的,上边真怪罪下来,你们报他名字。”
黑犬想起沈听弦飞过去后,唤郁镜白唤的是小蛇少主,于是扒拉开手下:“这应该是真少主没跑了,放行吧。”
手下们嗷嗷地就收起了武器,让开一条道。
大蛇得意洋洋地变回小蛇模样:“看吧。”
沈听弦低笑:“好,小蛇少主最是厉害。”
黑犬瘦瘦高高,四肢修长有劲,走在前面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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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蛇开路:“少主,您怎么到这来了。”
小蛇拒绝掉沈听弦的上身邀请,非要自己亲自享受一下少主的特权:“没办法,圣子大人太黏蛇,离不开我。”
沈听弦垂了眼眸:“郁镜白,你怎么说谎话都不用打草稿。”
小白蛇睨他:“你就说你离不离得开吧。”
沈听弦呵了一声,可能是气的。
他们过了隘路抵达悬崖边上,黑犬从自己身上扯了一撮毛发,从鹰隼身上叼了根灰色的羽毛,衔了根草绑在一起,挂在了小蛇尾巴上:“少主,之后见到别的妖,把这个给他们看就行,其他妖不会为难您的。”
小白蛇瞧了瞧尾巴尖上的“通行证”,新奇道:“谢谢。”
接过通关密匙后,小蛇就往传送法阵的方向走,谁料沈听弦一弯腰按住小蛇尾巴,将他拎起来放进怀里:“去哪?”
小蛇眨眨眼,在沈听弦怀里翻过来:“坐传送阵啊。不坐传送阵怎么去?”
能怎么去。
沈听弦道:“自己赶路过去,也费不了多长时间。”
小蛇:“你手上没有那什么护具吗,能坐传送阵的护具。”
沈听弦:“没有。”
小白蛇变成了扁扁蛇:“神通广大沈大人,怎么可能没有。”
“确实没有。”
小蛇窜下来:“我自己买去。”
沈听弦把小白蛇抓回来:“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没有时间那就坐传送阵,多方便,”小蛇据理力争,“带个护具不就好了,你怎么就不相信你们人族的研究呢,我真的没事。”
大蛇还能一脑袋把沈听弦创开,如今变回了小蛇模样,自然是任由沈听弦拿捏,他指尖捏住小蛇的嘴:“你真能坐,我自然不会客气。”
特殊护具的加持只能将后遗症降到最小,不是没有。
郁镜白如今的情况不能支撑他再随意地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
小白蛇不说话了。他不声不响一头扎进沈听弦怀里,尾巴悄然缠卷上了他的腰。
像一个无声的拥抱。
28-30
第28章 第 28 章 上哪找这么体贴大度又贤……
位于试炼场中央的巨大水晶唯一一块暗下去的折射面很快就重新亮了起来。
沈听弦神色平静, 他没有擅离职守很久,甚至连约定好的两炷香时间都没用到三分之一, 就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唯一不同的是,监察和他那位形影不离的小白脸对象似乎吵架了,俩人几天下来没说上两句话,那蛇族的小白脸亦步亦趋地跟在沈听弦身后,也不敢太靠近。
仙宗大会前半段,他俩可如胶似漆了, 哪是现在这个样子。
郁镜白真的想不通。
怎么有人被咬疼还能*起?
他感觉自己冤得没边了,可事情是他实实在在干下的,无可辩驳。
郁镜白再冤枉,也知道沈听弦更难受。
这么好面子的一个人,就算……就算稍微有一点小众的癖好, 那便有了,又不会害人, 自己爽爽怎么了,天经地义。
偏偏被他郁镜白发现了,偏偏被他郁镜白擦了过去。
郁镜白平常没脸没皮惯了,丢脸也就丢了, 沈听弦可不一样。
圣子这样的天之骄子是从小完美到大的, 如何能接受自己被人啃得**的事实。
郁镜白换位思考一下, 发现光是想想,他都想把自己掐死在当场。
可是这些天郁镜白真的追累了, 沈听弦忙坏了,遇到的试炼越来越难,郁镜白想道歉,却不知道该用什么措辞。
也不是沈听弦不理他。沈听弦连停下来休息的时间都少, 不是在打架就是在打架的路上,于是郁镜白一直锲而不舍地跟在沈听弦后边。
他找了好几天的机会,刚开个头沈听弦就得闪避来自密林之中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郁镜白没能和圣子大人说上几句话。
直到最后一个试炼关卡开启。
沈听弦不需要再等待所有人到齐才进去,因为最后一个试炼关卡与团体合作密切相关,他已不是引领者。
他是没有队友就无法通关的试炼者。
郁镜白追人追得沮丧,原地化成小蛇团在入口处的柱头上。
只有这里地势高,稍微擦擦灰尘再拿清洁法术洗个四五遍,倒也算得上干净,经过的人也都远远矮于柱头,小蛇不会被打扰,亦或是被路过之人围观。
蛇太累了,虽然沈听弦的单人试炼不会影响到他,但追在沈听弦身后,陪他奔波劳碌,再精力旺盛的小蛇都得瘫倒。
小蛇看着远处沈听弦好不容易闲了下来,却也不来看他,反而是往远处走,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小蛇有些赌气,把脑袋往卷缠的身体里一埋。
他不主动和沈听弦说话,沈听弦便也不会主动来找他是吧。
这会沈听弦有空了,小蛇又不想去了。
这冷屁股谁爱贴谁贴,蛇贴累了,自己歇会,道歉什么的醒了再说。
沈听弦带着他忙成这幅狼狈的模样,进了秘境后吃不好睡不好,也没有澡泡,还要奔波劳碌。
早知道就不进来玩这一趟了,啥也没得到,搞得两方都糟心。
小白蛇赌着气不去理沈听弦,因而他没发现的是,没过多久沈听弦便捧着一道半圆形的容器回来了,在他面前无声停了下来。
一道默然的阴影笼罩下来,小蛇似有所觉,从盘着的蛇身缝隙里偷偷看了沈听弦一眼,刚好对上沈听弦望着他的眼神。
小蛇把头埋了回去,继续装睡。
沈听弦也不客气,见小蛇没睡,把团成一团的小白蛇拎起来,把半圆形容器放在小蛇方才躺过的地方。
感受到小蛇在他掌心里不乐意的挣扎,沈听弦腾出的手无缝衔接地托上了小蛇在半空中乱扭挣扎的身体,问道:“要不要。”
沈听弦拎蛇的手法进步很大,小蛇有了支点,在手心里停下挣扎,蛇信捕捉到了清凉的水汽,闷气也忘记生了,探出头来去看容器里的东西:“什么东西。”
那是一盆干净清澈的泉水。
小白蛇眼睛不由自主亮了。
怎么说曹操曹操就到?
小蛇挑剔又洁癖,以前一天起码得泡两回,现在没这条件,当然只能将就。
他好久没泡澡了,现在一看见面前有干净的水源眼睛都直了,什么生气和道歉通通都抛在了脑后,迫不及待地用尾巴试了试水温,发现这盆泉水居然是温的。
小白蛇美滋滋地埋进水里,心想:沈听弦被这么冒犯,生这么大气,居然还会趁着好不容易得闲的空隙去山间找水源盛回来,还温好了再给他。
上哪找这么体贴大度又贤惠的铲屎官!
这半圆形的容器倒扣过来,在凹凸不平的柱头上居然能立得稳稳当当,像是黏在了上面似的,一点也不晃。
容器的材质也稀奇,似玉似琉璃,触感很舒服,有一定的阻力,蛇不至于滑得站不住脚。
每一处都适合得恰到好处,严丝合缝地嵌在小蛇的喜好上,仿佛为他而生一般。
沈听弦好似忘记了那天发生过什么,道:“秘境里没什么吃食,只能找点水给你。”
郁少主在妖域穿的是金丝软绸,住的是琉璃金瓦,吃的是珍馐佳肴,睡的是千年原玉滋血补气。
小蛇跟着他来了秘境,除了在试炼场上吃了点糕点外,生活品质相比在妖域,确实下降不少。
连轴转了这么多天,向来活跃的小蛇都蔫吧了。
他记得小蛇在妖域的时候有事没事就喜欢去泡泡水,于是便盛了点过来。
小白蛇把脑袋搭在边缘,朝沈听弦吐着蛇信:“对不起。”
沈听弦睨他一眼:“你那天,也是受人胁迫?”
这么多天以来,再大的怒气也都差不多消完了。
郁镜白是正常人,正常人在做出不同寻常的事情之时,便必定有一条尚未发现的行为逻辑支撑着。
沈听弦这些天思来想去,也就只有这一个原因了。
小蛇跟他到现在,除了他俩阴阳吵架斗嘴的时候会作势张口咬他之外,从不会无缘无故逮着他到处乱啃。
那般祈求恳切的姿态,就像是有什么任务亟待完成一样。
小蛇心虚,把自己埋进水源里,假装自己没法张嘴说话。
埋了一会,小蛇自己憋不住了,湿漉漉地钻出来:“确实是事出有因。”
沈听弦思考的时候指尖点着容器内壁,小蛇瞧见,自己就凑上去蹭了蹭:“你能理解,真是再好不过了。”
沈听弦扬了扬眉:“那事情办完了么。”
小蛇像被点醒了,忙问系统:“任务应该完成了吧。”
咬也咬了,怒也怒了,人男主当了半天磨牙棒,都快被咬穿了,再不完成总说不过去了吧。
然而系统反复确认了几遍,迟疑道:“还是没有。”
小蛇:“……”
小蛇崩溃了:“为什么!”
系统想了想:“怒是怒了,但不是被因为“虐身”怒的。”
“咬的程度应该也不够,你就咬了人家一整条手,外加侧颈一小块皮肤,程度也不够。”
小蛇绝望地把自己埋进水里,企图靠这种方式把自己淹死。
这样就不用面对还要再来一次的冰冷事实了。
沈听弦见小蛇呆了一下,随后崩溃地一头往水里扎,埋半天都不知道出来换口气,于是拧着眉把小蛇捞出来:“没完成?”
没完成也不用这样自寻死路折磨自己。
沈听弦抬眼望了望即将开启的入口,道:“大不了等等仙宗大会结束后再来一次,你有胆子干这事,没胆子再来一次?”
小白蛇听出了他话里的松动,眨眨眼,忽地在沈听弦手指上卷了一圈,扬起半身瞧着他:“你答应?”
“不答应你不还是一样照做?”沈听弦一手端着蛇,另一只手不知从哪里抽出了一张帕子,擦着小蛇身上的水珠,“我答不答应有这么重要么。”
小蛇乖乖地仰着头让沈听弦擦拭,开心地吐着蛇信道:“重要。”
“我那是太冲动了,下次不会了。”小蛇道,“你介意,我就想想别的办法。”
能想出别的办法,郁镜白还至于干这档子丢人事?
得了吧。
沈听弦把小蛇全身擦干,小蛇自动往他手腕上卷好,于是沈听弦一边收小蛇泡澡的半圆形容器,一边道:“答应你,有什么好处。”
小蛇可可怜怜地把蛇脑袋往他指节上搭,用那双漂亮的透红眼眸瞧着沈听弦:“我把那个赢来的条件还给你,然后你再提一个条件,你觉得怎么样?”
沈听弦垂眸定定地看着郁镜白。
不知过了多久,沈听弦笑了一下:“可以。”
“郁镜白。”
还没听到条件,小蛇就开始频频点头了:“放心吧,只要不是杀人放火,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我不管你是不是在骗我,就算是,”沈听弦指腹轻轻抚摸着小蛇的脑袋,轻声细语道,“开了这个头,再想抽身而退便不是这么简单了,你可明白?”
小蛇甩了甩尾巴,自信道:“我道是什么事儿呢,这么严肃,原来是怕我骗你。你放心好了,蛇从来不骗人。”
蛇行事光明磊落,蛇不干骗人那档子坏事。
沈听弦无声勾起唇角。
一个人的性格和外在形象,是可以演出来的。
只要是演的,就会有破绽。
更何况,比起镜召石的预言,沈听弦明显更相信自己的判准。
就算郁镜白是演的他也不在乎。
是郁镜白非要掺和进来的。就算是演,他也最好演一辈子。
小白蛇浑身干爽地被沈听弦拎进怀里。
小蛇有点不敢相信沈听弦居然就这样把那天的事情如此轻易揭过了,又爬出来:“等你有空,再来一次?”
沈听弦从一众试炼者中穿过去,衣襟处突兀地钻出一段纤细雪白的小蛇,还在吐着蛇信,还是很吸引众人的目光的。
周围人纷纷把目光投过来,沈听弦面色不变,单手抵着小蛇脑袋把他按回去:“嗯。”
小蛇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心满意足地被一指山镇压回去。
最后一关试炼,所有人都整装待发,严肃以待。
总共三十二位试炼者,都是仙家宗门中的佼佼者。
最后一关的规则非常简单。
前面的试炼关卡中,他们作为进攻方,要在每一关的妖兽手中想办法夺取资源,拿到通关密匙。
而现在,他们将会被投放到妖兽密度极高、四周危险重重的沼泽岛中,他们要作为防守方,在众多妖兽的攻击中守住前面努力夺来的灵草灵药和通关密匙密匙,和同伴们一起闯出去。
通关密匙被夺走者,淘汰。
保命法器被击碎者,淘汰。
所有关卡里曾经出现过的妖兽都会出现在里面,包括沈听弦在内的试炼者们都只有一个目标,做好防守,并且带着所有人完好地闯出去。
沈听弦在进去前把小白蛇放了出来,道:“在这等我,最多一日就能出来。”
小白蛇黏黏糊糊又想往沈听弦身上爬:“这一关我不能去玩吗。”
沈听弦道:“从踏入关卡的那一刻起,我便顾不上你了。”
妖兽分神的实力只有原身十之三四,又因为分神即使被击碎,原身也不会有什么影响,所以他们前面闯起来才没有太大的压力。
从往年的经验来看,他们进去之后,不挂一身伤是出不来的。
打掉保命法器就停手的禁令只是最低保障,能打掉保命法器,就代表在此之前此人已经受了不轻的伤势了。
小蛇还是想往沈听弦手上爬:“没事,我这么厉害,不需要你顾及。”
沈听弦瞥了小蛇一眼:“其实只是想进去找你的朋友们玩吧。”
“……”小白蛇嘴硬道,“怎么啦,我就是进去见见他们而已,又不干扰你们打架,放心吧。”
“我还可以帮你监督一下有没有违规的人或妖呢。”
沈听弦往小蛇尾巴上挂了一道符咒,把小蛇拎回来,边走边道:“不许和他们夸大其词,看戏可以,进去之后自己远离战场中央。”
“好嘞。”
小白蛇晃了晃尾巴尖贴着的黄符纸,发现这符咒居然黏得死紧,怎么都弄不下来。
沈听弦:“这是观战者的身份标识,他们不会攻击你。”
小蛇噢噢地应了两声。
沈听弦不坐传送阵,因此是最后一个到达试炼场地的。
刚一进去,耳边便传来一阵利刃破空的嗖嗖之声,小蛇的直觉发出一阵尖锐强烈的警告,本能想往沈听弦怀里窜。
沈听弦一手护住小蛇,侧了侧身,带着小蛇一起避过了那道飞掠过去的箭羽。
张开翅膀能把天空遮了大半的鹰隼发出了惊讶的声音,道:“少主?”
“哎哟不好意思少主,我不知道你在这里。”
小蛇干笑一声:“没事没事,我多余的,不用管我。”
天敌哥怎么比上一次见面大这么多倍了,蛇对上鹰隼的视线,只想绕道走。
虽然打起来他不一定会输,但是怕大鸟实在是天生的。
本来摩拳擦掌准备给每一位进来的人族一份丰厚见面礼的众妖们不约而同地停了手,几乎和沈听弦一样高的大猫迈着悄无声息地步伐走过来,在沈听弦无声的默许下俯下头颈,含笑道:“少主,这里可有点危险哦,我带你去观众席。”
小蛇窜上了大猫的脑袋,一步三回头地看着沈听弦,沈听弦朝他微微颔首。
小蛇便放心地跟着大猫走了,他用尾巴摸了摸大猫的毛发,新奇道:“你怎么也变这么大只了。”
大猫抬头挑了半天,在一众大妖们的强烈推荐下,选了一处位置最远的古树,俯身用力奔跑借力,三两下便跃了上去:“少主,您惯用小体型,怕不是忘了这才是我们正常的体型大小。”
小蛇尴尬地用尾巴尖挠了挠脑袋。
还真是忘了。
大猫低头把小蛇放下来,愉悦地凑过去把小蛇蹭了个七歪八扭浑身猫毛,临走前还在此地设了一道禁制,叮嘱道:“少主,兄弟们打架的时候刀剑法力都不长眼,怕误伤你,你可千万不要出来。”
小白蛇连忙点头:“放心。”
大猫是一只毛发光鲜亮丽的大橘,但血脉显然不太纯正,四肢纤长体型匀称,没什么吨量,即使大得一爪子能把他拍死,也还是漂亮得过分。
等他们忙完,小蛇高低得把大猫送去人族的地盘,让那群热衷于把所有动物妖兽都喂成实心的人族把大猫好生调养一番。
作为橘猫这个品种,大猫还是太瘦了点。
小白蛇扭头把自己身上的猫毛一条条叼下来,收集成一小撮橘色毛发,顺手绑在了“通行证”上面。
然而他叼着叼着,忽地品出了一点极苦的臭味。
小蛇忍不住干呕了两下,连忙呸呸两声,用尾巴尖把嘴里的毛刮下来。
他把那根猫毛递到眼前,终于看清那根猫毛上附着一绺淡黑色的气息。
大猫爱干净得很,身上毛发都干爽顺滑,臭的是那股淡黑色的气息,小蛇多看两眼都觉得自己要被熏昏过去。
他顿时嫌弃地把那缕蹭在树干上,心里忽地生出一股疑惑来。
这股淡黑色的气息是魔气,却并不纯净,其中还混着很多杂质,郁镜白尝了一口就要吐了,一时没尝出来。
……大猫身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第29章 第 29 章 我是少主听我的
小蛇原地愣了一会, 忙翻找出刚才收集到的所有猫毛,拆出来摊开仔细搜查。
都没有。
也是, 之前的都没有臭味,有臭味的已经在树干上了。
小蛇于是在自己身上再次翻找起来。
他鳞片雪白,有颜色的东西落在他身上会非常明显,因而小蛇清理自己清理得非常容易,很快就把大橘猫蹭在他身上的毛毛都搜刮了下来。
小蛇数出了七根沾着黑气的毛毛,惆怅地发呆。
这黑气一定不是大猫自己的东西, 气味都不一样。
郁镜白愣了一会神,又蓦地想到什么,把“通行证”翻出来,同样拆出来摊开。
这一摊,他倒是没看出不对来, 大鸟和大狗的毛发上没有黑气,却依然能闻到同款淡淡的臭味。
小蛇在沾着黑气的毛发中熏久了, 痊愈不久的头疼隐隐有卷土重来的迹象,血液仿佛被置于火上炙烤,躁动沸腾起来。
小蛇看着底下打得热火朝天的试炼者和妖兽们,血液喷溅出来的那一瞬间, 他心底蓦地涌出一股无厘头的恨, 久违的杀戮欲望随之而生, 甚至想冲下去加入他们。
“……”
小蛇头剧烈地疼起来,疼痛带来的片刻清醒让他当机立断, 一尾巴把沾着黑气的毛发全部扫了下去。
清新的空气涌进肺中,没了异样气息的熏陶,他很快从方才那股奇怪的感觉里退出,惊魂未定地喘了一口气。
坏了。这东西影响神智。
郁镜白瞬间就明白过来。
暴风雪是白龙和黑蛟的后代, 血脉不凡,祖上就没毒,这不怪他。
但他前世能活到渡劫冲击化龙,想也知道靠的不是卖乖讨摸。
一口利齿咬沈听弦要咬得小心翼翼,才能不咬伤他。虽然没有毒蛇的尖牙,郁镜白原型的大蛇却是能一口咬碎利剑的。
恨这个字眼对于郁镜白而言陌生得过分,他很少有争抢比较之心,碰上的也大多是良善友好之辈,化龙失败被雷劈了,也顶多自己认栽,从不怨天尤人。
那股恨不是他的。
是那股淡黑色气息的。
小蛇猛地抬头,去观察底下妖族们的状态。
试炼者们已经走了小三分之一的路程,可就这点路就已经开始吃力起来,谁都没有留手,他们带着狂放燃烧的杀意战在一起,每一次厮杀都拼尽全力。
试炼者们在妖兽们高昂的状态之下几乎节节败退。
沈听弦算是全场修为最高最有经验的人,他一个人牵制了大猫、鹰隼和黑犬三只实力最强劲的大妖,他周旋其中,身上虽添不少伤,神态却依旧从容。
有了方才被阴的经验,小蛇怎么瞧怎么觉得不对,总觉得妖兽们这么高昂这么拼,不乏那黑气的原因,只觉心下不安。
小蛇焦躁地原地转了好几圈,还是从大猫给他划的安全区跳了下去,落地化成人形,上去就冲着厮杀战场的外围冲去。
沈听弦带着人族试炼者们顶着火力往前艰难前行,郁镜白也不靠近中心区域,在外围随机抓了一只小妖,提溜到一旁。
被提溜出来的小妖浑身豹纹,四肢还是豹形,他杀红了眼,一被拦住怒从心起,嵌着血液碎肉的利爪猛然往阻拦他的人身上划:“找死!”
郁镜白抬手格挡,反手就将他压制在地上动弹不得,低声道:“冷静点。你连兽性特征都无法完全收回,在场任何一个试炼者你都打不过,还义无反顾冲上去干什么,送死么?”
豹子小妖眼瞳赤红,体内每一滴血液都在叫嚣着厮杀,猛烈挣扎起来:“你管我!”
郁镜白垂了眼眸,按住豹子小妖后颈的手往下移,在他颈椎处不轻不重地摁了一下。
小妖猝然闷哼一声,从半人半妖的状态被迫变回金钱豹的模样。
这只金钱豹还很年轻,还不能很好地掌控形态的变化,原型只是一只到人膝盖的小豹子。
郁镜白拎着小豹子的后脖颈,随手取了一段藤蔓把小豹子四爪和嘴筒子都捆了起来。
小豹子呜呜地挣扎着,郁镜白把豹子拎进怀里,在它皮毛里细细检查着。
果不其然。
郁镜白把小豹子翻来覆去地找了好几遍,还顺手在小豹子绒毛厚实的腹部摸了好几把,在小豹子炸毛前终于捏出一缕淡黑色的气息。
郁镜白把那缕黑气当场捏碎,渡了点灵力过去,让小豹子自己去旁边冷静冷静,随后又陆陆续续去抓了三只小妖,按照同样的方法捆了起来。
他也不敢捆太多,捆太多有可能会影响战斗平衡,但抓的这几只也够了。
当郁镜白把新抓小妖身上的黑气全部找出来捏碎之后,第一只被抓的小豹子眼瞳里的赤红已经褪了下来,茫然地呜呜:“唔?唔唔!”
郁镜白打了个响指,藤蔓断了开来,小豹子原地打了个滚站起身,恍然道:“少主?”
郁镜白望向快要被妖群淹没的沈听弦,半晌后低低应了一声:“你们怎么回事?”
“……不知道。”小豹子晃了晃脑袋,想到方才不受控制的癫狂状态,打了个哆嗦,凑到郁镜白身边后怕地耷拉着耳朵,“我刚才,魂好像都是飘在空中的,脑子里什么都听不进去。”
郁镜白揉了一把小豹子的脑袋,把其他纷纷清醒过来的小妖们解开,低声道:“这几天你们之前一起接触过什么?”
郁镜白就怕整个秘境的妖族都受影响了。
战意无限高昂的失控妖兽对于秘境里的所有生灵而言,将会是不可估量的灾难。
小豹子回忆了一下:“仙宗大会开始的时候我们其实都在秘境里看完了全程,之前我们还一起领了上面发的保命法器,试炼开始后全程封闭,应该也没有什么了。”
他实在想不出来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郁镜白看沈听弦忙于周旋,不确定自己如果贸然开口和沈听弦说这件事情,会不会导致他分心失手受伤。
郁镜白思虑再三,说:“你的保命法器呢,我看看。”
小豹子嗷嗷两声,从怀里掏出一道冰蓝色的小圆球,叼给郁镜白。
这是一道防御法器,可以抵抗一次致命攻击。
郁镜白接过来,在掌心里把玩端详半晌,没看出异样,凑近了闻,却隐约能闻到那股黑气的臭味。
小豹子浑然不觉,他见到少主如见熟悉的亲人,甩着尾巴在郁镜白身边黏人地蹭来蹭去,说道:“少主,这是圣子大人亲手制作分发下来的保命法器,总不会有问题。这件事情向来是他负责的。”
郁镜白脸色微变。
沈听弦?
他没有理由这么做,这样完全是在把他自己和试炼者往火坑里推。
秘境里的妖们加起来战力不可小觑,万一集体失控,秘境里这三十二名试炼者根本没法抵抗,来得稍晚一步就是尸骨无存。
这些可都是人族的好苗子,是各大宗门精心挑选出来的宝贝天才,仙门的人如果想把他们害死在这里,究竟能有什么好处。
不能再拖了。
郁镜白撑起身来往沈听弦的方向走去,身后的小豹子却忽然惊叫起来:“少主!你快看!”
郁镜白蓦地转过身去,看见他刚拆掉藤蔓的三只小妖眼瞳再次漫出血红,又有不识人的迹象。
他心底暗道糟糕,在小妖们攻击小豹子之前抢先把小豹子抱起来往高处躲。
刚才检查完小豹子的保命法器后没还给小豹子,忘记小妖们身上也有了!
还保命法器呢,分明是夺命法器。
郁镜白咬咬牙,放弃管小妖的想法,争分夺秒朝沈听弦的方向奔去,喊道:“沈听弦!能不能停止试炼?他们的保命法器上被人做了手脚,会让他们失去理……沈听弦!”
他话还没说完,大猫幽绿色的眼瞳彻底变红,身形猛然暴涨数倍,一掌猛然将沈听弦拍飞!
沈听弦反应很快,抬剑挡了一下,在半空中急停下来,厉声回道:“试炼终止,往回撤,从出口回去!”
沈听弦已然有力竭的迹象,他一人牵制数位大妖如此之久,所有人行进路线已然过半,这次全体情况良好,目前没有一位被打出保命法器,若没有异变按照正常进度,他们可以全体安然撤离。
然而现在已经不是胜负的问题了。
眼下秘境里所有的妖兽眼瞳集体漫上赤红,有什么东西蒙蔽了它们的眼睛,让他们化身不知疲倦只知道战斗的傀儡。
一旦任由这种情况蔓延,他们必定葬身于此。
秘境外的道宫长老们纷纷变了脸色,听见郁镜白吼那一嗓子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今年这局怎么打得异常激烈,众人什么也顾不上了,纷纷往秘境入口处冲:“妖兽潮疑似失控,全体一级戒备!”
“把离试炼者最近的入口打开,全体在门口集中,准备拦截隔绝兽潮。”
“防御大阵已启用,全体医修严阵以待,强效醉仙散已备好,随时准备投放。”
可还是晚了。
郁镜白抬手捏碎手里那块冰蓝色的圆球保命法器,发现只碎掉一个根本无济于事。
大量黑气从已经失去神智的妖兽身上弥漫开来,众人顶着在疯狂边缘的兽潮往后撤的时候,才发现入口处的传送阵不知何时已经被黑气悄然入侵浸满,灵力纹路被破坏得面目全非,早已经不能用了。
沈听弦闪避得慢了一步,肩膀处被近乎魔化的鹰隼抓得血肉模糊,郁镜白看见血液溅出来的那一刻,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黑犬身手敏捷,血腥味于它而言是极大的刺激,几乎是下一刻就从暗处一个刁钻的角度冲了出来。
郁镜白猛然冲过去揽住沈听弦,在黑犬冲上来的时候以巧妙的姿势借着黑犬的冲劲蹬上半空,顺势躲开了大猫的扑咬,大声道:“喂!还能听见吗?我是少主听我的,还有点理智的,把你们的保命法器丢……”
鹰隼血红的鹰眼紧锁他们,张开遮天翅膀,振翅朝他们扇去。
万千羽毛飞射而出,跑慢一点都能被扎成筛子。
沈听弦抛出佩剑震开漫天扎下来的锋锐翎羽,在半空中用力把他翻过来,用自己的后背接住了剩余的翎羽,唇角血液弥漫,居然还有力气嘲笑他:“少主也照打不误。”
郁镜白:“……”
郁镜白看着沈听弦反手把后背的剑羽拔下,又气又急,恼道:“你快闭嘴吧,扎不死你。”
小豹子跃至半空身形忽然变大,把坠落的郁镜白和沈听弦两人接住,往大部分陆地妖族够不着的高处窜,急道:“少主,你们没事吧?”
沈听弦喉间血气弥漫,他召回本命剑,活动了一下没有受伤的肩膀,对郁镜白道:“你和你带过来的小猫崽子,现在立刻从入口出去。”
传送阵被毁,道宫的人赶过来就需要时间,出去才能保命,被困在这里只会瓮中捉鳖,全体覆灭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小豹子不爽地朝他哈气:“你是圣子你了不起,你看不起妖,谁是小猫崽子?我有用得很。”
可大家能想到的妖兽们也能想到。
它们失去的是记忆和理智,不是战斗和思考的能力。
没有哪个杀红眼的妖会放任即将捕捉到手的猎物从洞口出逃,众人还未靠近洞口,就眼睁睁地看着一只两人高的棕熊堵在洞口,一掌轰在了秘境入口处。
砰然一声地动山摇,半座郁郁葱葱的山脉几乎都倒坍下来,将入口处彻底堵死。
“……”
一片寂静。
沈听弦甩了甩剑上的血,缓缓道:“半个时辰。”
援军以最快速度从璇玑道宫赶到这里,需要半个时辰。
所有出口被毁,他们真正意义上成了刀俎鱼肉,瓮中捉鳖。
可反观所有人的状态,一路冲过来已然消耗不少,各自伤痕累累,在场唯二清醒的妖只有郁镜白和一个只比猫崽子大上一点的小豹子。
要撑半个时辰啊。
……
半个时辰刚过一半,大部分人的保命法器都被打出来了。
说来也是稀罕,那做手脚的人只在妖族的保命法器上下毒手,人族这边的保命法器是同一件冰蓝色圆球,半点臭味都没有。
魔化状态下的大妖更难对付,它们没有神智,似乎也不知疼痛,沈听弦明显开始捉襟见肘。
郁镜白去帮忙的时候见大猫他们像知觉都被屏蔽一样,大猫身上的橘色都被染成了血色,伤势看着甚至比他们还重。
郁镜白都不敢还多重的手,变成大蛇原型也只是一味地把沈听弦牢牢护在身后,用尾巴把不知疲倦攻来的大妖和黑犬一遍遍扫开。
他身上雪白光滑的鳞片在重重攻击下变得伤痕累累,开始血迹斑斑,多处破损明显。
半个时辰过去四分之三,沈听弦的右手有一半都是森然恐怖的白骨,其他人情况更是没有好看到哪去。
郁镜白灵力用到几近枯竭,太阳穴仿佛被一万根天敌哥的翎羽扎穿,疼得耳鸣尖锐,血流到耳垂悬停又坠下,像是一道艳丽的血玉耳坠。
三位大妖的保命法器也被沈听弦用半边胸膛被利齿咬穿的代价击碎了,可它们早已被黑气浸染至深,现在碎掉罪魁祸首,也早已于事无补。
大部分妖兽潮的保命法器也都碎了,只可惜试炼者们的状态也没好到哪里去。
雪白大蛇身上没有一片鳞片是不渗血的,人族试炼者里已经出现了数位重伤濒死的伤者,他们退无可退硬撑到现在,大蛇只能从一线退居下来,用身体把几个再被打斗势风扫一下就能当场一命呜呼的伤患牢牢护住。
小豹子还没郁镜白尾巴高,前肢已经断得见了骨,却始终挡在他面前。
大蛇看着眼睛泛红,低头把小豹子叼进自己的保护圈里,哑着嗓子低喝道:“别动了。”
小豹子倔强地想爬出去,却被大蛇用脑袋蹭了蹭,大蛇转头呕出一口血,叹气道:“别出去了,再出去一趟,我也没力气把你叼进来了。”
小豹子仰头看着伤痕累累的大蛇,眼泪滚了下来。
沈听弦甚至比郁镜白还狼狈许多,他修为高,更能扛,一直挡在前线没下来过,整个人都成了血人,看得郁镜白心惊胆战,真怕他下一刻就昏迷得不省人事。
沈听弦离得远,大蛇也不敢过去接人,他一走开,这些伤患就得命丧当场。
郁镜白已经记不清时间了,但他全是血腥味的迟钝感官依旧能感觉出来远处传来的震颤,以及数不清的灵力气息正在迅速逼近。
快了。
再撑一会,撑到道宫来人,他们就能得救。
……还得等他们把入口清理出来。
蛇一想到这个就绝望地没了力气。
好漫长。
沈听弦用左手把本命剑用力插/入地面,体内经脉压榨到极致,如漩涡般疯狂汲取着天地间的灵气。
沈听弦身上所有毛孔都在渗血,握住本命剑的手却稳如泰山,一剑做阵眼,用带血的灵力瞬息间幻化出无数柄一模一样的灵剑。
郁镜白麻木地怔愣半晌,终于意识到什么,瞳孔微缩:“等等……等等!”
剑阵的范围几乎笼罩住整个秘境,剑风缓缓酝酿着,带来恐怖的威压,每一柄灵剑都对准了一只灵兽。
大蛇张了张嘴,却只有血涌出来:“沈听弦……”
“他们……他们没有意识的。不是他们的错。”
剑阵中的万千灵剑旋转得愈发快速,直到化作圈圈荡漾的灵光。
郁镜白眼睛刺痛,喃喃道:“我还说,我想把大橘送去你们人族地盘,让你们的人把他喂成实心呢。”
“好多人族都喜欢猫,肯定能把人家喂成大胖橘。”
大猫尾巴折了大半,腹部破了,有东西拖下来,眼睛猩红无比,在尖锐的剑意瞄准之下却罕见地安静下来,一动不动地望着那柄对准他的灵剑。
它似乎听见了,依旧猩红的眼瞳机械麻木地转过来,看着伤痕累累的大蛇,兀地流下一行血泪。
鹰隼眼睛瞎了一只,几乎成了秃毛鸡,身上皮开肉绽,浑身血流。
黑犬的利齿几乎都碎了,断掉的肋骨反插进体内,呼吸都困难,却依旧控制不住自己往苟延残喘的众人那爬去,喉间发出含混不清的呜咽。
原来将死之时,濒死之痛会让理智会短暂地回笼,让它们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这会不会比杀了它们还难受?
剑柄倏地朝毫无理智的兽潮刺入。
大蛇眼泪流了下来。
那些数不清的剑柄刺下来,倒是先把他劈成了两半。
郁镜白不知道要怎么阻止,他根本没有立场去阻止沈听弦。
不杀这些被黑气激化控制的妖兽,那这些人族试炼者、沈听弦、伤痕累累的小豹子就都得死在这里。
那些灵剑里为什么没有他的一柄?
如果郁镜白早点发现,没有因为担心沈听弦会分心被重伤而第一时间捅出这件事情,事情会不会就有转机?
可惜,没有回头路了。
数不清的灵剑落下的那一瞬间,沈听弦的眼皮疲倦地阖上了。
——那些灵剑避开所有要害,精准地扎进了每一只被黑气沾染的妖兽体内,将被黑气控制不住往他们方向爬的妖兽们都钉在了原地。
大蛇蓦地睁大眼睛。
沈听弦从一开始就没有想着要杀它们!
郁镜白已经能够感受到碎石堵住的入口处有嘈杂的人声,沈听弦把黑气侵染的妖兽们都定在了原地,争取到的时间也许够救援破开厚重的碎石堆抵达这里!
可沈听弦似乎已经真的到达极限了。
他浑身是血,现如今还在源源不断地冒出新的血液来,郁镜白都不知道一个人的身体是怎么能储存这么多血液的。
本命剑在他手中,撑着昏迷的沈听弦不倒下去,他垂着首,生死未知。
大蛇流着泪哽咽着:“……沈听弦。”
“沈听弦。”
“你醒醒。”
沈听弦残存的灵力撑了一炷香的时间。
那些将妖兽们钉在原地的灵剑都是他的灵力所化,如今开始摇摇欲坠,频繁闪烁起来,隐约有消失的迹象。
最先松动的是离沈听弦最近的一只斑斓王蛇。
斑斓王蛇身上色彩鲜艳无比,一看便知剧毒。他身上鳞片都掀得差不多了,还有一口气在,因为修为不高,抵抗黑气的程度更弱,如今残存的黑气还在屏蔽斑斓王蛇的痛觉,刺激着它摇摇欲坠地往沈听弦爬去。
越来越多的灵剑开始消失,越来越多身上泛着青黑气息的妖兽往毫无知觉的沈听弦爬去。
入口处的碎石堆已经有了松动的迹象,可坍塌下来的山脉太过厚重外面的人一时之间难以破开。
师长们围在洞口处一掌一掌拍碎石头,怎么碎不完,听着里面的声响干着急,急得满面通红,愤怒地一脚踹在乱石堆积被毁得彻彻底底的入口处,大骂一声:“操!”
大蛇浑身颤抖起来,他忽然松开保护圈,托着重伤的身躯往沈听弦的方向冲过去,哑声道:“沈听弦!”
那最后一道剑阵已经耗尽了沈听弦所有心血,好不容易拖到现在,已经是拼尽全力,到达极限了。
大蛇全身骨头也不知道断了多少根,刚爬没两步,疼得他眼前泛黑:“……沈听弦。”
周围的试炼者一个赛一个伤重,能说话都算情况好的了,就算能爬,离沈听弦也还有着不少距离,红着眼睛道:“圣子大人!”
可斑斓王蛇已经张开了嘴,亮出了寒芒森森的两颗倒钩蛇牙。
这么一口下去,哪怕只挤出一滴毒液,也能要了沈听弦的命。
大蛇颤抖的瞳孔里倒映出沈听弦垂在身侧不剩多少血肉的右手,以及那双即将碰到沈听弦右手的淬亮毒牙。
沈听弦当初摸他牙的时候,也是用的右手。
他那只干净瓷白的手指拨开蛇吻,趁蛇高烧无力,摸着小蛇一排一排的牙齿,笑了一声:“还是一条小无毒蛇。”
小豹子发出尖利的哭叫声:“小花,不要!”
时间仿佛静止在这一瞬。
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压从郁镜白身上爆了开来,瞬间荡平了整个秘境。
斑斓王蛇从内心深处涌起一股强烈的恐惧和颤栗,面对那股看似平和的威压,它却半点抬起头的力气都没有,深深俯首,不敢再动。
沈听弦身边所有妖兽同一时间停止了攻击的意图,朝郁镜白的方向俯首下去。
大蛇透红的眼瞳不知何时悄然变成了金色竖瞳,那股威压气息扫遍在座所有生灵,轻而易举地碾碎了妖兽身上那些缠绕的淡黑色气息。
所过之处,无半分暗色污秽。
人族中有试炼者瞳孔剧缩,蓦地朝郁镜白的方向看去,难以置信道:“这、这是……”
没了刺激因,许多重伤的妖兽第一时间都晕了过去,郁镜白爆开那阵威压似乎也耗尽了所有,再也支撑不住地变回了小蛇,从半空中坠落。
方圆百里的生灵全部为此震撼与静默,不约而同停下了所有声息,默默感受着那股令人心神震颤的澄明气息。
那是自妖族圣祖陨落之后,世间再未出现过的——
神龙之威。
第30章 第 30 章 他有回春也救不了郁镜白……
一片寂静。
在场神智尚还清醒的已经不多了, 浑身染血的小白蛇坠落下来,被小豹子踉踉跄跄地用后背接住了。
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在山林各处, 肉眼可见皆被染成一片血红,树干上刀剑刻痕深深,血浸润了泥土,深绿植被纷纷被碾得零碎,到处都是打斗砍杀的痕迹。
人族试炼者横七竖八地躺倒在地上,还能站着的人被那阵无可估量的威压震得心神颤抖, 看向昏迷不醒的小白蛇时眼底皆是漫上了一层不易察觉的畏惧。
这条暴风雪本就含有上古真龙的血脉,虽然目前还未化龙,在被逼到极限的情况下居然能够爆发出龙族的气息。
被认回来半年不到,空有一身脏污骂名的废物少主一战成名。
秘境入口堵塞的碎石被暴力清除,破开一个可供两人并肩出入的口子, 道宫的人涌进来时,还以为自己进了尸山血海人间炼狱。
大量医修进场, 给所有伤员做紧急处理,各家仙宗长老着急地冲进来,看见地上奄奄一息的自家弟子,心脏差点骤停。
秘境里的所有试炼者都是别宗精心栽培的心肝宝贝, 哪里能不着急, 家底都掏空了, 阴沉着脸往自家弟子口中灌各种稀世丹药符水,好悬救回来几线生机。
人族试炼者都有自家师长急救, 医修们便转而去处理沈听弦和其他重伤妖兽的伤势。
沈听弦被血浸润的眼眸动了动,半晌之后,沉重地掀开了一线眼皮。
视野里被昏红染透,看不清东西, 他整个人保持着这个姿势,动不了。
旁边似乎有人往他嘴里灌着什么,右手已经没有知觉很久了,如今居然还能传来不太明显的疼痛,应当在处理他身上的伤口。
医修被他身上的伤骇得都不知从何下手,见沈听弦昏昏沉沉地睁开一点眼眸,急道:“圣子大人!您怎么还醒着,快先别动了。”
圣子这个伤势居然还活着,简直就是奇迹,地底下的祖宗估计把头磕烂了。
沈听弦的身体和经脉几乎已经宣告报废,五脏六腑受损严重,几乎全军覆没集体罢工,一般人早就去阎王跟前领差事了。
就这样,沈听弦居然还吊着一口微弱的气息,撑着没死。
他体内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正是因为这股力量,沈听弦才能留存一线生机,供回春疯狂运转中。
医修们甚至才刚开始处理沈听弦的伤势,就眼尖地发现他身上有不少伤口已经止住血了。
沈听弦神智还不是很清醒,脑子里始终有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盘旋,那道声音主人似乎急得快哭了出来,用嘶哑的嗓子一遍遍喊他的名字。
旁人不知给他喂了什么东西,损毁的血肉以一种恐怖的速度缓慢地自我修复。
沈听弦想起来了。
那是郁镜白。
沈听弦闭了闭眼,眼睛被腥涩的血刺痛,他蓦地撑着自己的佩剑站起来,往后方小蛇所在的地方看去。
小豹子把昏迷不醒的小蛇死死护在身后,对所有试图靠近的人族低吼哈气。
它已经不再信任人族了。
来救治小蛇和小豹的医修们迟迟无法靠近,犯了难,正凑在一起商量对策。
小蛇全身的鳞片损毁严重,每片鳞片的缝隙中几乎都有血溢出来,他气息微弱无比,再拖下去,怕是会出事。
沈听弦在一众医修大惊失色的劝说中步履不稳地走向小蛇,小豹子看见他,方才忍着害怕强装的凶恶一下就撑不起来了,哽咽道:“圣子大人。”
“死了好多、好多……”
沈听弦摸了摸小豹子的脑袋,看着小豹子慌忙让出身后的小蛇,低哑道:“他们不会死。”
“相信我。”
小豹子把身后昏迷的小蛇让出来,吧嗒吧嗒掉眼泪:“圣子大人,求求您救救少主,他的气息越来越低微了。”
小蛇身上也全是血,透红的眼瞳涣散着,仿佛蒙上了一层阴翳。
他身上的伤口大多粗暴直接,鳞片碎掉,因为重击嵌入血肉里,也没有力气跳出来。
到后面力竭了,郁镜白便靠庞大的身躯生扛,扛出那些重伤濒死试炼者的一线生机。
沈听弦闭上眼,耳边是郁镜白流着泪的嘶哑喊声。
他跟旁边医修要了补充灵气的丹药,咬开塞子后就着喉咙里经久不散的血灌了几瓶,把发着抖的左手轻轻覆在小蛇身上。
医修在旁边干着急:“圣子大人,您经脉断了不少,强行补充灵气会让您负荷更严重,经脉会受不了的……”
沈听弦:“嘘。”
众人噤了声。
小豹子不让除了沈听弦之外的任何人靠近,他前爪的断骨突兀地刺在半空,再疼也不愿意让别人处理,就这样眼巴巴地看着沈听弦为小蛇治伤。
灵力和回春优先供给小蛇,沈听弦本来修复得七七八八的右手停止了生长,血肉和皮长出一半,突兀地停滞下来。
回春持续修复稳定着小蛇的伤势,小豹子看见小白蛇身上不再涌出血液,欣喜地嗷呜一声,却发现沈听弦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小豹子一怔,急道:“圣子大人?”
沈听弦低低咳嗽一声,他小心翼翼把小蛇抱进怀里,转头对医修低声道:“我那还有两滴神木灵液,都拿过来。”
旁边的医修脸色也变了:“这么严重?伤到神魂了?”
不是伤到,是郁镜白的神魂情况本就不妙,如今又透支狠了,在他身上养好了三两分的神魂再次濒临破碎。
那一阵宛如神祇降临的无上威压,让众生都为之颤栗。
沈听弦在无边黑暗中沉浮之际,隐约听见了一声龙吟。
即便身处昏迷,沈听弦却也还是本能地意识到,那是一股极其不凡的气息。
他不知道郁镜白是怎么做到的,他只知道郁镜白为此付出了难以估量的代价。
沈听弦抬手虚虚握住小豹子断出白骨的那只前爪,发动回春的同时手绕到背后,接过了医修递过来的丹药,喂进了小豹子的嘴里。
小豹子涉世未深,尚还懵懂,只要这援手是从沈听弦手里递过来的,它便无条件信任,根本没有发现沈听弦和那些可恶人族背后的小动作。
因为整个秘境都遭到了毒手,小豹子对人族的信任彻底崩塌,对璇玑道宫的人族抱有极大的警惕,拒绝任何人族的靠近。
但沈听弦不一样,沈听弦和它们是一起并肩作战这么久的战友,是少主亲近的人,他们差点一起死在这里,虽然骂它小猫崽子,但也算是过命之交。
因而小豹子顺从而狼吞虎咽地吃掉了沈听弦喂过来的所有药品,在回春的加持下,它身上许多伤可见骨的伤口都愈合了个七七八八。
小豹子嗷呜一声蹦起来,被还未好全的伤势疼了一下,龇牙咧嘴地往沈听弦腿边黏:“谢谢你,圣子大人。”
沈听弦揉了揉小豹子的脑袋,道:“他的伤势不能拖,你要跟着一起么。”
他理解小豹子经历过这样一场背叛变得草木皆兵,将它留在这里,郁镜白也许会不放心。
小豹子恋恋不舍地看了还在昏迷的小蛇一眼:“圣子大人,少主要是醒了,您通知我一声,我想来看看少主。”
这便是拒绝的意思了。
“橘哥哥、黑老大、鸟老大它们伤得太重了,还有很多妖,它们都昏迷不醒,把它们留在这里,我不放心。”
沈听弦颔首:“好,保重,有事叫我。”
小豹子不舍地看了沈听弦和他怀中的小蛇少主一眼,转身跑向被抬回宗门的大猫。
璇玑道宫紧急从其他宗门那里调来了不少医修弟子,现场伤患的处理井井有条,沈听弦身边的医修看着他这么短时间内从濒死到能站起来行动自如,都沉默了。
他们知道回春很厉害,却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回春的威力。
医修弟子们凑在一起,不放心地跟在沈听弦身后,生怕他是回光返照,紧张得直踱步。
神木灵液被快马加鞭地取了回来,这是璇玑道宫中唯一一颗万年古树产出的灵液,五百年产一滴,说是能用来起死回生也不为过。
神木灵液属于宗门,会按照对宗门的贡献进行分配。
沈听弦入璇玑道宫这么多年,为道宫除了无数妖魔,赢过无数比试,开荒收复过无数高阶危险秘境,出生入死多年,也才拿了两滴。
沈听弦又灌了几瓶补灵丹,直到周身泛起剧痛才停手,他好似感觉不到汹涌的灵力在四处断裂又不断修复的脆弱经脉里冲撞的痛感,托着小蛇的掌心里淡青色光芒瞬间大涨。
沈听弦垂着眼眸,引来清泉细细洗干净手,这才用指腹轻轻掰开小蛇的嘴,将那两滴神木灵液送进去。
不够。
他清楚这两滴神木灵液只能起到暂时稳定郁镜白破碎神魂的作用,无法将郁镜白的神魂黏合完全。
做不到。
郁镜白的神魂之伤严重到了他不敢想象的地步。
那阵几近于真龙威压的气息将郁镜白的生机压榨殆尽,以凡蛇之身妄图越级拥有上古龙族的能力,本就是一个荒谬的事情。
筑基期的修士想发挥出飞升之人的神力,怎么可能呢?
郁镜白有白龙血脉,也许是血脉觉醒或返祖也说不定。
沈听弦极力发动着回春,却只能看着那些含着治愈之力的淡青色灵力渗进小蛇体内,又因为他体内的支离破碎而原封不动地溢了出来。
渗进渗出,收效甚微。
旁边的医修掏出药箱,倒了一堆丹药出来,尝试喂给小蛇,可连神木灵液都无法医治的伤情,普通丹药又如何能填补空缺。
如果再不想办法,在神木灵液药效彻底被吸收耗光的那一刻,就是郁镜白神魂彻底破碎消失的时候。
沈听弦宛如雕塑般定在原地。
他有回春也救不了郁镜白。
他蓦地偏过头,剧烈闷咳起来,体内的淤血呛出来,滴了满地。
沈听弦吐着血,却是忽地失笑起来,轻声道:“算了。”
他轻轻摩挲着昏迷的小蛇,喃喃道:“郁镜白,你最好不是骗子。”
他栽了。他认栽了。
沈听弦几不可闻道:“师父。”
远在千里之外的叶圣祖轻轻睁开满是皱纹的眼皮。
下一瞬,他从闭关之处来到了沈听弦的面前。
沈听弦毫无规矩可言地坐在地上,怀里托着奄奄一息的小白蛇,向来挺直的脊背似乎都塌了不少。
叶圣祖望着宛如血海的秘境,轻声叹道:“造孽啊。”
沈听弦的眼神从来没有离开过怀里被血浸透的小蛇,兀地哑声道:“你救他。”
叶圣祖神色忽然严肃起来:“你可想好了?”
叶里尘说:“你这么多年从未低头,为了一个折辱你的蛇妖,居然能做到这个份上,值么。”
“哪有值不值,”沈听弦嗤笑一声,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这不正是您想看到的场景么。”
在他虚弱之际将他派去妖域调查,就这么巧能被郁镜白一眼看上掳回去当男妻,那日的所谓落红能在一夜之间传遍修真界,叶里尘敢说这里没有他的手笔?
虚伪。
秘境里的人好似都看不见叶里尘的存在,也听不见他们的对话,叶里尘拍拍沈听弦的肩膀:“如果你想好了,那便开始吧。”
“自愿许下放弃这具肉/身的承诺契约,老夫还你一个健健康康活蹦乱跳的小蛇妖。”
“你从小便身负神龙龙骨,还为此受了这么多的苦,早该明白那并非来自龙族的馈赠。”
“是诅咒和灾难。”
沈听弦闭上眼,下颌线绷到极致。
叶里尘正色道:“我,叶里尘,承诺出手救下郁镜白郁小友,将他的身体之伤与神魂之伤一并治愈完全,所交换的条件由听弦亲口自愿说出。”
沈听弦启了启唇,声音轻得像是在呢喃:“我……自愿将肉/身……”
他们二人独立的空间忽地被人撕开一道口子,外界的五光十色倾泻进来。
来人竟是离去又复返的长妄和狸。
长妄笑吟吟地打招呼:“啊,叶圣祖,你居然也在啊,好巧。”
沈听弦猛然抬头。
叶圣祖的脸色不明显地沉了下去。
狸才刚用左手佩戴的龙骨护具划开这道悄无声息的空间,他跟在长妄身边,面色冷淡地低头反复擦拭着龙骨护具,一副不得不用心爱之物划开一坨屎的模样,嫌恶之情简直溢于言表,生怕叶里尘看不见。
长妄说他几次了,总是这样藏不住情绪,喜恶形于色,人家毕竟是人族圣祖,面子还是要给的,狸惯常当耳旁风听不见。
问他晚上可有空在妖域留宿方便商议要事,狸又不聋了,倒是应得飞快,还问他可否宿于妖王寝殿,其他的都睡不惯。
长妄看见沈听弦怀里昏迷不醒的小蛇,顿了一下,笑容微敛。
他蹲身下来,轻轻摸着小蛇身上碎了个遍的鳞片,轻声道:“交给我吧。”
小白爱干净,平日极其注重自己的形象保养,如今那些光滑漂亮的白鳞碎的碎,折的折,嵌进血肉里,渗出更多的血色,带来更多的痛苦。
小白若是醒着,不知该有多难受。
沈听弦双目微红,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长妄。
被逼到即将跳下悬崖的狼犬才会有这般痛楚的眼神。
“小白与我有缘,是本座亲自册封的妖域少主,”长妄从袖中取出一粒珍珠般的丹药,喂进了小蛇嘴里,“如今小白伤重,本座这个做妖王的,当然不可能袖手旁观。”
“本座也有将小白医治到活蹦乱跳的能力,再劳烦叶圣祖为异族小妖费心费力,本座如何能过意得去。”
长妄是个体面妖,他朝叶圣祖微微躬了躬身,道:“此为家事,不牢叶圣祖多心,也多谢叶圣祖的好意。”
叶里尘不愧是活了千年的资历,被妖王当众截胡,也只是笑着叹了一口气:“好吧,那真是很可惜了。”
只一粒不知名的丹药,昏迷至今的小蛇便已然开始有转醒的迹象。
小白蛇身体上的伤在各种丹药之下光速愈合,只可惜碎掉的鳞片还需要后续好好养回来。
最棘手的还是小白神魂的伤。
长妄在感知到小白神魂伤势的严重程度后,神情不由严肃起来。
小蛇昏迷间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涣散的瞳孔始终无法聚焦,在沈听弦手里翻了个身,尾巴无力地搭在沈听弦的手腕上,缓缓缠紧,又因为无力不得不松开。
沈听弦把自己撑起来,把怀中小蛇捧给长妄,哑声道:“多谢妖王殿下。”
长妄颔首:“应当的。”
小白蛇的尾巴勾缠着沈听弦,沈听弦出神地盯着手腕上冰凉的小蛇尾巴,沉默半晌。
他终是选择了放手,力道轻缓地把小蛇尾巴取下来,放回长妄的手里:“拜托殿下了。”
“圣子大人尽管放心,”长妄看了沈听弦一眼,叹道,“你身上的伤也没有好到哪里去,留在这里多照顾照顾自己。”
“等小白醒了,我自会将他全须全尾地送回给你。”
沈听弦躬身作揖:“殿下大恩,沈某没齿难忘。”
沈听弦转过身,朝叶里尘行了一礼:“此行多惊扰师父,弟子请罪。”
叶里尘不是狸,到手的鸭子飞了,脸上也没有什么情绪,只是和蔼地笑道:“何罪之有。你此行护住所有无辜生灵,当论功行赏才是。至于那在保命法器上动了手脚的罪魁祸首,师父定然会全力调查,不会让无辜之人蒙冤。”
沈听弦:“谢师父。”
最丑陋的遮羞布被撕开,居然还能以这般相安无事的画面合上。
沈听弦早已司空见惯,不谈那些恶臭之事,他表面上还是那个尊师重道的圣子,叶里尘还是那个心系天下受万人敬仰的亲和圣祖。
叶里尘来无影,去无踪,往返一趟,身边忧愁郁镜白伤情的医修弟子竟毫无察觉。
倒是妖王的出现让弟子们揉了揉眼睛:“……妖王殿下?狸圣祖?”
这两位什么时候来的。
长妄又低头给小蛇喂了点什么,让难以安定的小蛇重新沉沉昏睡过去,回了弟子的招呼:“本座来接小白,一会就走了。”
身为医者最开心的事情,大抵就是能看见一个走到绝路的濒死患者突然有救了,虽然不是他们救的,却也值得雀跃:“多谢妖王殿下出手相救!”
“应该的,不必多礼。”
沈听弦送走叶圣祖,转头看见长妄还没走。
长妄一手托着重伤昏迷的小蛇,望向血流成河的秘境,神情也逐渐沉重起来。
四处可见伤势狰狞惨重的妖兽,那些都是为人族忠心耿耿打工的小妖们,其中不乏实力强大的大妖。
一个暗中的手段,居然能害得他们与人族的这些天赋异禀的选手们两败俱伤。
这些可都是人族的中流砥柱,每一个试炼者单拎出来都能扛起人族一方责任。
居然只是无关紧要的棋子。
真狠。
上古神兽的清吟响彻秘境,那清吟中带着无可估量的清明灵气,聆听清吟的妖兽都宛如沐浴于清风暖阳之中,不论昏睡还是清醒的妖兽都能在那阵蕴含灵力的清吟中感受到自身伤势的好转。
那是来自上古神兽饕餮的馈赠。
做完这一切,长妄低低道:“我倒是想接它们先回去。可它们大多伤重,不宜奔波劳碌,就劳烦圣子替我照拂他们。”
沈听弦:“殿下放心。”
他抿了抿唇,目光落在蜷缩成一团的小蛇身上,又逼迫自己挪开:“出现这等重大事故,我难辞其咎。它们……纯属被人当了棋子,遭此无妄之灾重创至此。殿下不开口,沈某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长妄柔和地笑了一下:“好,多谢你了。我要尽快带小白回去养伤,便不多逗留了,圣子珍重。”
沈听弦低声道:“殿下慢走。”
可长妄才走出不远,沈听弦便忽地觉察到心口一阵牵扯。
小白蛇被扯得颤了一下,无意识地含混道:“沈……”
沈听弦心口微颤。
长妄怔了一瞬:“……同心锁。”
他低头检查了一番,试图切断却失败了,拧眉道:“应当还有一日时限。”
今夜过了子时,才满一个月的时限。
狸瞧了一会小白蛇,忽地说:“时限将至,同心锁逐渐松动,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沈听弦心口一颤。
他怔怔地抚着心口,那里牵着一道无形的线,另一端连着郁镜白。
长妄意识到了什么,转过身来,略带歉疚地和沈听弦道歉:“圣子大人,小白大概并非故意为之,害你受制这么久,实在抱歉。”
沈听弦意识到他们要做什么,张了张口:“……没事。”
长妄道:“等小白好转,我定押他亲自来同你道歉。”
狸也知道这同心锁不是什么好东西,覆着漆黑龙骨的左手在小白心口处轻轻一划。
嘣。
那根囚着他们二人的同心锁,就这样轻轻巧巧地断了。
沈听弦心口一空——
作者有话说:二合一六千字,昨儿和今天的更新都在这了。[摸头]
明天27号的更新在晚上23点。
30-40
第31章 第 31 章 蛇贵有自知之明。
半个月后。
秘境里出事的妖兽们痊愈得差不多了, 它们这段时间在道宫专心养伤,道宫那边一直在权利调查保命法器被暗杀做手脚的事情。
虽然尚未查出什么头绪来, 但对于在这件事情中受到伤害的所有人和妖,道宫都诚恳地给了丰厚的补偿。
事发秘境损毁严重,修补重建生态需要漫长的时间,将事发秘境的本土妖兽群暂时迁移到别的空旷秘境里好生安顿,也同样是一件耗时耗力的事情。
璇玑道宫的医疗水平高得令妖惊叹,它们这辈子第一次受这么严重的伤, 差点以为自己不死也残。
当时沈听弦向众妖保证不会有妖带着未愈合的伤和后遗症踏出璇玑道宫的门,它们还以为是安慰妖的体面话。
结果却是沈听弦说到做到,道宫的人失信一次,便不会再亏待于它们第二次。
半个月就离开的成果还是众妖养伤时无聊到长毛,每天挠门哀嚎挠出来的, 道宫的医修们秉着尽职尽责的操守,表示最好再多观察一段时间, 在着急出门看自家少主的众妖们连声保证自己已无异样之下,道宫还是放行了。
沈听弦是回春,本身愈合能力一骑绝尘,修养了近乎一周便已无大碍。
他从同心锁断掉的那一刻似乎就丢了份魂, 睁眼闭眼, 闪过的都是小蛇生机微弱地蜷缩着的画面。
可是因他受伤的妖兽大多还在治疗与观察中, 沈听弦有伤在身的情况下,要配合道宫的调查, 要应付叶里尘,要大规模释放回春。
在大橘它们伤好之前,于情于理,沈听弦都不该擅离职守。
小妖们自觉变成拳头大小的体型, 鹰老大嘴里叼一篮子,背上站一箩筐,负重几万吨往妖域赶。
大橘和黑老大也没好多少,还乌泱泱全想往脑袋上挤,为了争抢最好的位置,在它们耳边吵翻了天。
这些都是急着回妖域看它们少主的小妖,没有长途飞行赶路的能力,它们便只好带在身边了。
但有优越赶路能力的大妖就这几只,全身皮毛摊开来都不够装下这一整个秘境的妖兽们。
正在它们发愁的时候,匆匆离宗的沈听弦刚好路过。
鹰老大眼前一亮,刚要求救,人就跑没影了。
鹰老大:“……?”
取而代之的是原地停着的数道灵舟,还有一座大型移动宫殿。
拿来大规模迁徙族群再好用不过。
心善的人族圣子挥挥衣袖,没有带走一片云彩,但给它们留了不少飞行法器。
救了大急。
*
郁镜白站在一片皑皑天地间。
他怔怔地立着,恍然之间,不知今夕是何年。
白衣青年快要融于这天地白雪之中,他不知身向何方,只是漫无目的地走着。
周围是一片单调的白光,随着他试探的走动,逐渐开始染上一点颜色。
他捡到了一段零碎的记忆。
山林里植被茂密,万物生长,对于周围以打猎为生的农户而言,是来自大自然丰厚的馈赠。
周围虫鸣声声,地面的震动惊扰不少潜伏的生命,纷纷遵照本能为震动源让开地盘。
猎户一身短打布衫,提着装备上山打猎,今天天气好,但运气着实差劲,毫无收获。
刚上山没多久,天气便转阴,不多时变雷鸣电闪,开始下起了瓢泼大雨。
中年猎户暗骂一声,折了一片大叶披在头上,匆匆往山下赶。
山路崎岖,下雨泥泞,猎户脚下一滑,不慎翻滚下去。
幸而他反应迅捷,滚落途中牢牢攀住了大树的树干,这才惊魂未定地停了下来。
男人全身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撞伤划伤,幸运的是没有伤到骨头,不会影响行动。
最糟糕的是,他滚到了一个不认识的区域。
这里似乎没有人类踩踏开发过的痕迹,四周都是郁郁葱葱的灌木,猎户滚下来的地方又太高太滑,想原路折返回去根本没可能。
猎户只能庆幸暴雨倾盆之下,受到不知名野兽攻击的概率会降低不少。
他伏着身子小心翼翼地躲到一颗大树下避雨,想等雨停再摸索着下山,手往树干上一撑,撑到了某种冰凉滑腻的柔软触感。
猎户浑身如过电般惊悚地抽回手,望过去的时候,看见了一条在树干上挂着的蛇。
是一条纤长的白色小蛇,眼瞳透红,警惕地想往后缩,结果因为身体在树干上打了结,一时之间卡住了,沉默着和猎户大眼瞪小眼。
猎户很少在山中看见白成这样的蛇,一点杂色都没有,白得泛光,某种角度下,甚至有种玉的质感。
一般的蛇也不会用这种奇怪的姿势挂在树枝上,缠卷着打了个结,剩条尾巴懒懒地垂下,刚巧被他按到。
一人一蛇互相警惕地对望着。
猎户谨慎地站着没动,幼蛇对他一个健壮的成年男人而言构不上太大的威胁,何况看颜色,应当也不会有太大的毒性。
这小白蛇在树干上挣扎了半晌,没挣扎下来,沉默半晌,实在是没招了,默默地把垂下去被惊扰的尾巴也挂上了树枝。
茂密大树下能躲雨,小蛇那模样像是在给他让位置。
猎户感觉自己真是鬼神之说听得多了,一打眼,就莫名觉得这条罕见花色的蛇怪有灵性的。
他虽然不太敢过去,可奈何雨太大,猎户快要被浇透了,实在没办法,说:“我能过去躲躲雨吗?”
小白蛇被惊扰前似乎在睡觉,刚要睡回去,听见这话,又探出头来瞧他。
小白蛇盯着他看了一会,往后蠕动了一小段距离。
它像是想用后退来表示没问题,奈何睡觉前莫名其妙把自己缠出了结,现在缠在树上,实在没法移动。
猎户心有灵犀,说道:“你能听得懂是吗?”
“我只听说过这个世界上有妖的存在,你是吗?”
“要帮忙吗?”
“要的话,你把尾巴放下来?”
小蛇开了灵智,却因修为不够,尚未修出人形,没法口吐人言。
哪有蛇会把自己卷到打结解不开,还被别人看见,还被别人问需不需要帮忙的。
丢脸!
小蛇拒绝了帮忙。
猎户站在雨中,看小蛇东爬爬西蛄蛹,支棱起来努力了没一会,又放弃似的累瘫下来,妥协地把尾巴放了下来,眼巴巴地瞧着他。
算了。
蛇贵有自知之明。
它下次再也不在树上睡觉了。
猎户实在有点儿不确定这垂下来的尾巴是累的还是小蛇听得懂人话放下来让他帮忙的,小蛇以为他怕挨咬,仰头叼了一串满叶的树枝在嘴里,示意自己咬不了人,垂下的尾巴还朝人类晃了晃。
猎户那一刻心领神会,心里悄悄震惊,一边谨慎地盯着小蛇脑袋的位置,防着蛇突袭,一边慢慢把小蛇解了下来。
小白蛇果真没有攻击人的意思,还把脑袋放得远远的,安静乖巧地让人救援。
小蛇重获自由的那一刻,似乎是觉得太丢脸,倏地一下窜走了,很快消失在密林之间。
猎户松了一口气,靠在树下耐心等雨停,还在惊叹方才见到的小蛇实在太有灵性。
就像成精了似的。
不会真是妖吧?
等了半天,雨小了不少,猎户找了一根粗壮的树干当拐杖,凭着直觉选了一个方向,一点点摸索着下山。
可是刚走出去没多久,那条溜走的小白蛇忽地窜了出来,横在他的必经之路上,静静地盯着他。
猎户咽了咽口水,试探道:“怎么了?”
小蛇没说话。
蛇本来也不会说话,猎户尝试绕开小蛇,结果小蛇也跟着他挪动,这次还是挡在他面前。
猎户往右绕了绕,小蛇依旧在保持着距离的情况下跟着他挪动,无论怎么绕,都横亘在他要走的路面前。
猎户愣了一下:“这里不能走?”
小白蛇满意了,朝他晃了晃尾巴。
愚蠢的人类,再往前走就要把自己送到真毒蛇面前了。
小白蛇绕过男人,辨认了一下方向,爬出去一段距离还要回头看看人类跟上来没有。
猎户连忙跟上,心中涌起一阵奇妙的感觉。
小蛇领着他七拐八拐,在陌生的山间行进,走到猎户的脚快要被雨水泡发的时候,他终于被领上了自己熟悉的,上山的路口。
猎户欣喜异常。
可他还没来得及朝小蛇道谢,原地已没有了小白蛇的身影。
猎户回去之后把这件事情和村里所有人说了一遍,小蛇护佑的事情很快便传遍了整个村。
那后来,猎户数次上山回到之前小蛇睡觉的地方,都没能再见到那条极其通人性的小蛇。
他隔几天便往小蛇睡觉的树下放吃食,瓜果熟食,菜肉菌菇,家里做了什么就放一份给小蛇。
最开始这些吃食总是会被其他不知名的兽类分食,啃得一片糜烂狼藉,于是猎户找村里的铁匠做了一个四四方方的桶,只在底部开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可以让小蛇自由出入。
有了装备之后,每次闻着香味却抢不过大型小型猛兽们的小白蛇终于含泪吃上了。
它认识果蔬,不爱吃。
不认识那些加工过的奇形怪状的食物,闻着很香,不敢吃。
小蛇看见别的猛兽们吃过之后还活蹦乱跳的,才敢尝一口。
尝过那一口之后,小白蛇简直惊为天人,蹲守在原地数天,终于等到来投喂的猎户,两方对视之下,都看见了对方眼里欣喜的热泪。
小蛇也觉得这个人类很有灵性,它不吃的东西下次不会再送,吃得多的频繁送,还会趁它吃东西时偷摸它脑袋。
就这样送了半个月,天气很好的某一天下午,照常来投喂恩蛇的猎户提着食盒往地上一放,刚掀开盖,小白蛇就往放饭的盒子里一钻,不出来了。
还用尾巴挤开他拿盖的手,在里边鬼鬼祟祟地拱着盒盖,把盖子拱了回去。
小白蛇一边躲在里面大快朵颐,一边被人类喜滋滋地端回了家——
作者有话说:家人们捡了只蛇,它想和我回家!
第32章 第 32 章 “你不是说任务没完成么……
一顿饱还是顿顿饱, 这个问题不需要考虑。
人类对蛇的接受度普遍不太高,小白蛇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一点, 猎户把藏在食盒里的小蛇带回家时也并未声张。
猎户的妻子在家里养了许多鸡鸭鹅狗,倒是没养过蛇,本能有些惧怕。
但知道小白蛇救了她丈夫,这次还钻进盒子里跟着回来之后,当晚便杀了只鸡,做了丰盛的四菜一汤。
女主人在忧心幼蛇能不能吃油盐重的食物之时, 小蛇已经把猎户提前剔好骨头的软烂鸡肉吃得干干净净了,吃完埋进特地吹凉后的汤碗里,吨吨吨地喝了半天,喝剩碗底一层汤皮。
女主人没养过蛇,不清楚能不能吃, 但这个疑虑出现得显然晚了一点。
小蛇吃得可欢了,人吃什么蛇吃什么, 活得好好的。
后来女主人还去问了村里其他知识资历都渊博的老人,问及蛇怎么养,都说一般的蛇定期喂生鼠即可。
隔日猎户真去山里逮了几只野鼠回来上供给小白蛇,小白蛇看着体型比自己大好几倍的硕鼠, 沉默地和猎户大眼瞪小眼。
猎户也意识到了双方体型的悬殊, 尴尬地挠了挠脸, 问:“你吃这个吗?吃的话就晃晃尾巴。”
小蛇不动如山。
猎户又问:“你吃生鼠吗?如果不吃,那就晃晃尾巴。”
小蛇尾巴快要晃上天了。
猎户再一次被小蛇的聪明惊到, 心神震撼地提着肥硕的老鼠放生去了。
可能是因为某些种类的蛇眼神清澈,看起来就没什么攻击性,每日在家就只会好奇地探出一颗小蛇脑袋出来望来望去,也不会越界在家里乱爬乱藏吓人, 还聪明得和人一样,女主人很快就和小蛇建立了十分友好的关系,每日过来摸摸小蛇,攒好布料给小蛇做垫子,铺进搭好的木窝里。
小蛇一开始不明白人怎么喜欢摸蛇脑袋,但鉴于他们二人路过看见它都要过来动两下手,好似上瘾了一般。
几次下来小蛇也明白了,于是在夫妻二人路过摸两把的时候,试探着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手。
女主人捂住心口,惊喜地回头:“小白会蹭人呢!”
小蛇知道人很喜欢它做这个动作后,蹭得更起劲了,吐着蛇信卷上手指,任人随便把玩。
女主人从害怕到如今动不动就要把小蛇拿起来盘一盘摸一摸,用了仅仅不到一周。
小蛇也不白吃人家的,偶尔帮忙看看稻谷,摘摘田里成熟的菜,虽然摘出来的菜上有小蛇牙印,但女主人不仅不介意还会夸小蛇厉害,隔三差五半夜出门觅食,还能逮回来不少野鸡野兔。
猎户惊坏了,连硕鼠都打不过的小蛇,怎么把野山鸡抓回来的。
小蛇自豪地扬起脑袋。
硕鼠不好吃,山鸡就不一样了。
这个好吃,蛇想拿下,当然有的是办法。
它虽是修炼功夫不到家还不能化形的小蛇妖,但想抓点小动物,还是易如反掌的。
女主人怀孕在家修养的时候,去集市采买和回家做饭的事情就落到了男主人的身上,白日猎户不在,小蛇就团在行动不便的女主人手边,需要什么叼什么过来。
男主人做饭也不是不能吃,只是小蛇吃一口噎半天,不想拂男主人的面子,再吃一口,再难吃得噎半天。
最后小白蛇终于放弃为难自己,转头叼了一个苹果回窝解解馋。
磨磨蹭蹭咬了半天,刮下点蜡和皮来,被汁水酸得转头就走。
妻子看着心疼坏了,抗议道:“你苦了自己,也别苦了小白呀。小白连平日最不爱吃的水果都啃上了!”
男人也觉得自己做饭水平有点失败,默默出门,买了妻子和小白都爱吃的烤鸡回来。
往后小蛇再抓活物回来,猎户就自觉地提去市场找人加工,做成熟食之后才带回来,小蛇这才终于不用吃难吃的果蔬了。
生产很顺利,母子平安,女主人回来修养了小半年,小蛇终于又吃上了滑嫩鲜香美味的炖鸡烤鸡白灼鸡辣子鸡蘑菇鸡,幸福地在窝里打滚。
孩子从小和小蛇一起长大,一点也不怕蛇,和小白蛇一起睡觉吃饭玩耍,形影不离。
村里人原本以为猎户那天死里逃生回来后说的都是夸大其词,在集市上看见女主人篮子里悄悄探出一颗好奇的蛇脑袋后才明白是真的。
小蛇聪明乖巧,知道村民大多怕蛇,也不会出来讨嫌,倒是会有大胆的小孩跑过来想过来试试小蛇是不是真的听得懂人话,伸出两根手指问它这是几,小蛇看了一眼,卷了两颗石头放在小孩面前。
小孩群们爆发出了一阵惊天的哇声:“它真听得懂啊!”
小白蛇逗完小孩,心满意足地爬上女主人的肩膀,回家。
家里的小崽子日渐长大,被送去私塾读书,天天吵着想带小蛇去上学,被小蛇用尾巴无情地推出了门。
带什么带,带进去被老师一起用戒尺打出来就老实了。
小孩回家写作业的时候小蛇就团在桌子上睡觉,小孩写烦了就吸两下,最后作业没写多少,倒是圈着小蛇一起睡了个天昏地暗,再被娘亲用饭菜的香气叫醒,一起表演弹射起步抢饭桌第一名。
直到小孩长大成人,成家立业,自己也有了龙凤胎,女主人走路逐渐不稳,男主人劈柴都气喘呼呼,两人发丝全白,连看东西都要在油灯下把东西凑到睫毛上才能看清。
小蛇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白日不肯睡觉了,就待在男女主人身边,哪里也不去,就这样陪着他们。
小蛇看着男女主人步履越发蹒跚,声音越发苍老,女主人用满是皱纹的手捧起小白蛇,柔和地笑起来:“小白。”
小蛇吐着蛇信,仰起头,用蛇脑袋蹭过女主人的脸。
“这么多年了,”女主人温柔地慢声说,“只有你还是这幅小小只的模样。”
小白蛇用力黏紧她。
“你刚到家那会,我以为你生病了,怎么胃口这么好,却吃多少都不长大。”
“以为有寄生虫,还给你吃了好多驱虫药,把你苦翻了,半天吃不下饭。”
后来发现,小白只是单纯长不大。
岁月在它身上留不下痕迹,剔透澄明如初。
“长不大便长不大吧,一直无病无灾,健健康康,已经很好了。”
小蛇仰着头,静静看了她半晌,一声不吭地把脑袋蹭进女主人手里让她摸。
小白蛇开始睡在两位老人的床头,经常半夜起来听一听老人们的呼吸,发现还在喘气,就睡回去。
老人的儿子经常带着孙辈过来看爷奶,顺便摸摸小白,可小白这些天似乎没有什么精神,总待在两位老人怀里不走,连孙子孙女抓它尾巴都没什么反应,只蔫蔫地晃一晃,权当逗过小孩了。
人老了就容易生病,只不过不知是不是小白在庇佑,男女主人一有感冒风寒的迹象,小白就寸步不离地黏着他们,老人们晚上就会睡得格外沉,次日醒来,便什么事都没有了。
这个时候小白总是会有点没精神,已经成了花白老头的老猎户用满是死硬裂痕的指腹轻轻摸了摸小白蛇的脑袋,心疼道:“小白,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小蛇不会说话,小蛇只会用尾巴勾勾人的手腕,再蹭一蹭人。
相处了这么多年,早就心照不宣。
老头是最先离开的。
他早年常年在外奔波打猎,留有旧伤,身子骨最先撑不住。
但晚年还是奇迹般无病无痛地活到垂垂老矣,最后一眼,看的是睡在头顶枕头上的小白,还有身边的老伴。
睡梦中走的,无病无痛。
五天后,女主人看着老伴下葬完,当天在儿子的搀扶下,坚持给小白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和小蛇道歉:“对不起啊小白,人老了,手抖,做饭可能得和老头子一样难吃了。”
小蛇摇了摇头,和女主人一起,慢慢地吃光了所有食物。
当天晚上,女主人入睡前把枕头旁边的小蛇抱进怀里,伤怀道:“小白,你怎么办啊。”
小白嘴挑,最爱吃她做的菜,不爱吃的东西会挑出来堆成小山堆,还会和小孩子比谁堆得高,可如果她哪天盐不小心放多了,菜不小心炒焦了,小白却还是溺爱地一声不吭全部吃了。
小白爱干净,喜欢泡澡,果蔬一概不喜欢,肉食都爱吃,不喜欢太吵的环境,窝里的布料喜欢毛绒的不喜欢绸缎的,跟人出门喜欢盘在肩上或者缩进衣兜里,不喜欢被人提溜起来。
儿子将她的手艺学去了,可自己不能亲力亲为的时候,便总是担心没人能照顾好小白。
那一晚,女主人说了很多很多话,最后入睡前轻轻叹了一口气,温柔道:“小白,我们不在了,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
小蛇用力点头。
小白蛇睡在女主人的颈窝处,听着她的脉搏因为入睡逐渐平稳,又在睡梦中某一时刻忽停了下来。
那一刻,小蛇在这个世界上最先拥有的牵绊断了。
小蛇才恍然觉得,原来人类的寿命这样短,又这样长。
长得他沉醉不知何日,短得他黄粱一梦不愿醒。
两位老人走得都很安详,也许是唯一值得高兴的事情。
也正是那一晚,小蛇觉醒了属于自己的天赋特质。
它并不知道怎么称呼这个天赋特质,只知道自己可以把别人的伤势病情转到自己身上。
儿子头发也有了花白痕迹,在葬礼上哭病了,小蛇匆匆忙忙赶过去,用妖力解决不了就用天赋特质,次日儿子病情莫名好转不少。
一次两次也许是巧合,可次数多了,儿子就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抱着小白蛇,难过地说道:“小白,我不要你这样。”
“你要健健康康,安安稳稳的,你要是因为我出了什么事,我哪还有脸下去见爹娘。”
小白盯着两位老人留下的血脉,心道:
我也不想的。
彼时,因为小白蛇的存在和上一辈的传说,村里对蛇的包容度和接受度高了不少,养宠物蛇也变得司空见惯起来,某一时期还兴起过养无毒蛇的潮流。
儿子快速衰老的那段时间,小蛇动用天赋特质的频率高了不少。
然而它发现一件事情。
小病小痛可以用妖力解决,解决不了的可以用天赋特质解决。
可是当人类的寿命真正走到尽头时,所有花里胡哨的招数都失效了。
身体机能衰老到老无可老,五脏六腑闹着要休息,精神头也只有短暂的兴起,每日的时光开始漫长而难熬。
小蛇多希望病痛在己身,多希望死的是自己。
可那些无法抵抗的衰老致死,永远都无法转嫁给别人。
小蛇还是无可避免地迎来了儿子的葬礼。
它还记得这小孩当年还吵着想带它一起去听那些佶屈聱牙的天书。
小蛇冷酷无情地拒绝了。
想带它一起去坐牢,没门。
可是现在想想,也许当年该答应的。
送走了儿子,小蛇在两位老人的坟前睡了一天一夜,醒来之后悄悄离开了。没有惊动任何人。
和它牵绊最深的人类已经全部走到了寿命尽头,孙辈的小孩出生后,小蛇也不是没陪过没逗过,可是自从有了孙辈之后,老猎户和女主人已然开始有苍老的痕迹,连走路都有点不稳,小蛇不陪在身边不放心。
连着送走了两代,小蛇便不再轻易和人类建立牵绊了。
后来的几百年间,小蛇离开之后一味地闭关修炼,修炼出了人形,根据猎户和女主人叫他的发音,给自己取名郁镜白。
刚开始,郁镜白听他们喜欢叫自己小白,便总以为“小白”是一个很有含义的名字。
后来郁镜白在人族领域混久了,才意识到人类叫什么都喜欢用颜色当简称,小黑小白小黄小绿,小字辈不够用还有大字辈,一个村能凑出来一堆。
再后来郁镜白才终于明白,爹和娘只叫他小白。
叫了很多很多年,临终前,惦记的也是小白。
最简单最没有含义的名字,却蕴含了最深的情感。
郁镜白不像当年一样不谙世事了,偶尔会回来看看两位老人和儿子,也会关注一下他们的后代。
当年落后破败的小山村已经发展成了城池,名为舒城,繁华多了,郁镜白记得猎户姓沈,多年后回来,沈家居然都成了大家族了。
祠堂里居然还有蛇的塑像,沈家后人估计以为他死了,专门给他修了一个,牌位和两位老人放在一起,把郁镜白看得哭笑不得,又好笑又伤感。
记忆停在了这里,郁镜白被疼醒了。
系统在郁镜白脑海里急得原地转圈:“宿主,您感觉怎么样宿主?”
小白蛇头快炸了,奄奄一息地缩成一团:“……没怎么样,脑袋快炸了而已。”
“我替您向总部申请了急救,但您伤得太重,还是得靠后续的调养。”
一只温凉的手将他抱起,熟悉的淡青色灵力环绕着小白蛇,小蛇嗅到了熟悉的气息。
是回春。
小蛇真快疼昏过去了,知道是沈听弦,也没客气,头尾并用地缠上沈听弦的手:“……沈听弦?”
沈听弦低低应了一声。
小蛇汲取着回春,感受到头疼正在缓慢褪去,舒服地瘫在沈听弦手里:“恩人!”
圣子大人又救我一命,蛇感恩!
等下。
小蛇猛然想起什么,问:“沈……听弦?”
沈听弦:“怎么了?”
小白蛇犹疑地仰起头看他,试探着问了一句:“你老家在哪?”
沈听弦捧着伤重未愈的小蛇,没有像之前那般动手动脚,只是说道:“舒城。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小蛇一呆。
小蛇震惊。
小蛇在沈听弦手中弹射起步。
小蛇的魂跟不上,本来就疼的脑袋又猛然刺了他一下,小蛇嘎巴一下差点当场疼死在这儿,奄奄一息地又缠回沈听弦的手上:“完了。”
沈听弦:“?”
哪里完了?
“何出此言。”
小蛇也不说,只一味地喃喃:“完了。”
他把爹娘曾曾曾曾不知道曾多少辈的孙子当男妻掳过来了?
完了!!!
这就是太久没回来的下场吗。
郁镜白真的知错了。
将来下去见爹娘,爹娘先给他一个大嘴巴子。
沈听弦实在不明白小白蛇怎么完了,只一味催动回春:“你重伤昏迷这么多天,才刚清醒,像方才那般剧烈挪动会引发旧伤。”
“……我知道的,圣子大人。”
刚才已经吃了苦头了。
小蛇打起精神来,尾巴只够得着沈听弦的手,于是只用尾巴摸了摸沈听弦的手腕,没摸到伤口:“你好点没?你自己伤成那样,怎么还顾得上管我。”
沈听弦低声道:“我是回春,能出现这里,定然比你好上太多,你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
好吧。
回春对于小蛇而言实在是缓解头疼的绝佳手段,浸得小蛇全身懒洋洋,在沈听弦手上挂爽了,还想多缠两圈:“苍天保佑爹娘原谅我。”
蛇真是有点离不开沈听弦。
沈听弦:“……?”
沈听弦瞧着小蛇的状态:“原谅什么,原谅你把自己弄成这样?”
小白蛇身上的鳞片已经修复得七七八八了,个别还有缺损,不过已然好太多。
难怪他们刚见面的时候郁镜白用人形,沈听弦就各种飞眼刀,态度跟看仇人一样要跟他不死不休。
结果他一变回原型小蛇,沈听弦就跟被下降头一样,什么仇怨都忘得一干二净,光顾着摸他去了。
原来祖上就开始了。
还……还挺有缘。
小蛇本来在自己的血玉小窝里睡着,现在过渡到了沈听弦手里,吐着蛇信爬满他整个小臂。
见蔫蔫小蛇在自己手里逐渐变得精神起来,顺着他的手慢慢往身上探索,是一个让人心神宁静的事情。
小蛇在沈听弦身上闻到了一股很香的热乎味道,顺着香气把脑袋钻进沈听弦的衣襟里:“什么味道?”
沈听弦把蛇拎出来放好,再把怀里的油纸包拿出来,在小蛇面前摊开:“道宫的糕点。”
小蛇眼睛一亮。
这次的糕点个头小很多,沈听弦很自然地捻起一块喂过来,小蛇一口一个,吃得很顺。
之前在圣祖席位上的时候呈上来的糕点对于人而言不大,可对于小白蛇来说得啃半天才能吃完。
洁癖小蛇还不喜欢看见掉渣,吃完都要收拾一番才吃下一个。
小蛇又从沈听弦手里叼了一块吃掉,含混道:“你特地找道宫的人定制的?”
沈听弦没应声,只是在小蛇咽下去后又无缝衔接地送到嘴边。
不用问,肯定是。
小蛇感动地想在沈听弦手上打滚。
“同你说个事,”沈听弦倒了杯茶过来,看小蛇埋进去吨吨吨,“等你伤好,和我去个地方。”
小白蛇晃了晃尾巴,表示没问题。他吃饱喝足了,卷在沈听弦手上休息,结果沈听弦把他放回了血玉小窝里。
小蛇愣了一下,又想往沈听弦手上爬,却被沈听弦伸出一根手指按住了:“妖王殿下说,这个法器能温养你的神魂。”
小蛇瘪瘪地爬开,往地势复杂的玉雕爬杆里钻。
不抱就不抱,蛇自己玩去。
尾巴却忽地被人按住了。
小蛇扭过头,用盯视表达对人类手贱的不满。
沈听弦把血玉小窝抱进怀里,低声道:“我是回春,死不了。”
会这么做,他自有他的道理。
沈听弦的命得来不易,他不会就这样随意送出。
回春运转不上来的时候,他脊椎处的龙骨还能护住他一缕生机,配合回春,几乎没有能杀死他的存在。
“你那日用的手段,下次不可再用,”沈听弦按住小蛇尾巴的手松开,转而用指腹搓了一把蛇脑袋,“听见没有?”
小蛇被搓得后仰,作势要张口咬他,结果沈听弦心不在焉,手伸进血玉小窝里,恰好在视野盲区没看见,便没躲。
小蛇本来也只是吓吓沈听弦,见他不躲,悻悻地收回獠牙,说道:“知道了。”
他也没想到情急之下,居然能爆出这么大的威力。
简直就像真正的龙威一样。
要不是小蛇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然还真得怀疑一下自己会不会有什么隐藏身份。
沈听弦的手放在血玉小窝里没抽出来,小蛇就转头放弃了冰冷的玉雕爬架,爬过来卷缠上沈听弦的手指。
沈听弦却忽然道:“刚才怎么不咬下去。”
蛇蛇:?
敢情知道啊。
小蛇僵了一下,有点不自然,还有点恼怒:“不咬就是不咬,蛇做事自有蛇的道理。”
“真的?”
小白蛇认为这是某种挑衅,探出头来,盯视沈听弦。
“……”
沈听弦忍住把小蛇拢进掌心亲一口的冲动,率先败下阵来,挪开视线。
小蛇轻哼一声,得意洋洋地缩了回去。
却听沈听弦缓缓道:“你不是说任务没完成么。”
“不咬的话,任务怎么完成?”——
作者有话说:一蛇传n代,人走蛇还在。也是完美继承了祖传的宝贝小蛇力[摸头]
第33章 第 33 章 “小白喜欢和你待在一起……
小蛇一想到任务就头疼。他当然是惜命的, 可在知道沈听弦与他还有这番渊源,他哪里还下得去手!
蛇, 不能一错再错。
小白蛇闷闷不乐地往沈听弦手里埋:“算了,下次再说吧。”
沈听弦:“什么下次再说,哪里还有下次?”
系统也不明白郁镜白为什么突然就抗拒了,忙好言劝导:“宿主您看,男主都愿意让您祸害了,现在怎么突然不想干了?”
郁镜白:“你不懂。”
系统:“我确实不懂, 所以您要放弃任务吗。”
“……”
沈听弦是好人,以前顶多只是同情沈听弦要被他这么折腾,蛇在愧疚之余,还是会想办法弥补的。
现在不止是愧疚了,现在是压根没那个老脸下手。
沈听弦把手心里的小蛇扒拉出来:“不要闹脾气, 该做的事情一拖再拖,何必呢。”
小白蛇拿眼睛瞪他:“你也不懂。”
沈听弦:“……”
沈听弦干脆把小蛇抱出来, 手中涌出灵力,按在小蛇身上。
纤长的雪白小蛇在灵力的引渡下不受控制地变回了人形,郁镜白还有点蒙,被沈听弦往床榻上按的时候终于反应过来要挣扎:“等会!?”
君子动口不动手!!
郁镜白本来能不能打过沈听弦都不一定, 如今伤重刚醒不久, 更是一定打不过了。
他被沈听弦牢牢按住, 挣扎不得,忍不住抗议:“圣子大人, 麻烦有点公德心,尊重一下伤患,伤患!”
沈听弦不为所动:“就是因为你是伤患,才更要这样做。”
他身负龙骨, 郁镜白祖上又恰好拥有白龙血脉,那日无端爆发的神龙之威也说明了郁镜白不是普通的蛇。
他提前抵达妖域探望郁镜白的这些天,郁镜白一直在昏迷着。
就连当日说自己有办法治小白的妖王殿下,也没能让郁镜白彻底治愈。
能让郁镜白破碎的神魂好上五六分,到如今能够自主缓慢自我修复,已经极其来之不易了。
剩下的都是陈年旧疾,得小心注意着慢慢调养,一口吃不成大胖子,就算立刻天降神药都不可能让郁镜白立地痊愈。
若非叶里尘提醒,沈听弦确实还记不起来自己身体里还有一段龙骨。
说不定,采取一些特殊之法,能把郁镜白来路不明的神魂之伤弥补几分。
彼时的郁镜白与他信息不同步,自然没明白他口中所说的就是要这么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只莫名觉得气氛不对人也不对,忘记自己是人了,还是像蛇一样紧张得想缩起来:“这也不对吧,不是我做任务吗,怎么是你主导?”
沈听弦听完也觉得有道理,放开手,颇有礼貌地说:“不冲突,你也可以来啊。”
郁镜白:“……”
系统也在撺掇:“宿主加油!千载难逢的机会!男主现在不抗拒您了,我们的胜利指日可待!”
*
轻微的刺痛逐渐蔓延。
能看得出来郁镜白不好意思极了,只把衣衫外面轻易能裸露在外的部分全啃了一遍。
颈间是重灾区。
沈听弦背对着他,这个朝向郁镜白看不见沈听弦的表情,双方关系也没好到能坦诚相见,因此双方都默契地保持了这个非常适合的方案。
系统眼前打上了厚厚的马赛克,厚得只剩一片静止的雪白,却不妨碍它深谙宿主害羞本性,靠猜测远程指导:“宿主,咬狠一点,既然决定做就一次性做完,磨磨蹭蹭拖来拖去,你受罪,男主也受罪,倒不如快速解决战斗!”
郁镜白被系统撺掇得多了,一上头一咬牙,把男主后背的衣服扒了。
沈听弦:“。”
沈听弦肩背绷得极紧,他身上几乎没有什么赘肉,咬下去的口感很薄很硬实,顶多只能叼起来一层皮。
肌肉线条清晰流畅,宽肩窄腰,薄而有劲,郁镜白最是欣赏这类适中的身材,啃的时候没忍住,摸了两把,啃得越发真心实意。
沈听弦深吸了一口气,愣是一声没吭,搭在膝头的手背青筋暴起。
直到把男主上半身全剥掉啃得差不多了,郁镜白才听见系统喜大普奔的报喜声:“任务完成!恭喜宿主!”
郁镜白简直如释重负。
上半身他还能硬着头皮啃下去,一边啃一边还能夹带私心偷摸欣赏圣子大人美妙的身材。
再往下就真不对劲了。
郁镜白清清嗓子:“好了。”
“……”
沈听弦有时候真的觉得郁镜白的任务都很怪,很怪。
这都什么跟什么?
之前莫名其妙惹他生气的那几次估计也是。
不然根本没有办法解释郁镜白的古怪行为。
关键是郁镜白好像真的没有往那方面去的心思,挑逗人的事情做了个遍,最后告诉他任务完成了,还热心地帮他把衣服披上来。
沈听弦冷笑一声。
彼时郁镜白尚还不知道这声冷笑代表着他接下来要面对什么。
直到他被按在榻上扒了衣服,郁镜白这才后知后觉大惊失色地捂住剩余的布料:“嗯?!”
沈听弦指了指自己身上遍布的罪痕:“翻脸不认账?”
郁镜白的身体白如瓷玉,因而红起来的时候格外明显,他干巴巴地说道:“……那是任务。”
任务?
呵。管你什么任务。
沈听弦捏过郁镜白的下巴,唇畔几乎相碰:“跟我念。”
沈听弦这张脸对郁镜白而言太有杀伤力,突然凑得这样近,郁镜白实在有点招架不住:“念……念什么?”
“天地为一,形神相守。”
“日月交融,阴阳调和。”
“固元增本,添神养境。”
郁镜白磕磕巴巴地跟着念了一遍。
念完,他莫名觉得这些口诀有点耳熟:“这是什么,我怎么觉得有点熟悉呢。”
什么阴啊阳的,怎么有点像合欢宗那边经常用的口诀?
沈听弦并未解释,只是说道:“记好了,一会要用。”
不等郁镜白答应,他便俯下身去,轻轻含住了郁镜白的唇。
郁镜白睁大眼眸,下意识屏住呼吸。
……
来上一次,郁镜白神魂上难以愈合的裂痕已经消失了近乎一半。
倒是郁镜白,发现他要干什么的时候一边惊恐地说不行辈分要乱,一边被亲/硬。
*
几位大妖背负一堆小妖们抵达少主门前的时候,差点刹不住车。
还没敲,门就开了,沈听弦穿戴齐整,手里端着一条全身泛粉的小蛇出来。
小蛇埋进沈听弦手心里装死,被沈听弦拎出来:“你朋友找你了。”
小蛇猛地抬头:“诶?”
大猫原地甩毛,把背上嫌弃宫殿和灵舟飞得太慢非得拿它当坐骑的小妖们全甩下来,轻盈地跳到沈听弦身边:“小白,你好点了吗?”
小蛇尾巴卷在沈听弦手腕上,半条身体坠在半空,被大橘猫仰头用毛茸茸的额头抵了抵。
小白蛇吐着蛇信,爬到大猫头顶上:“我好很多了。”
黑犬伏身,把自己身上的一堆妖滑下来,讶然道:“少主,您伤的是神魂,居然能这么快好。”
小豹子跳上大猫的背趴好,脑袋搭在小白蛇身边,呼噜呼噜:“少主,你没事就好。”
“圣子大人的回春也太厉害了,这么严重的神魂碎裂伤,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治得七七八八。”
“……”小蛇老脸一红,忍不住偷偷看了沈听弦一眼,刚巧撞上沈听弦似笑非笑的眼神。
灵舟和宫殿里栖息的大部队姗姗来迟,在天边飞行的时候显眼极了,惊动了妖域不少妖族。
妖王显然也发现了,派了守卫过来把它们领去提前空置出来的地方,好让新伤刚愈的妖群们安顿下来。
小豹子在一边抢着和大猫顶小蛇,小蛇拗不过人家,自己爬了上去:“这有什么好抢的。”
小豹子得意洋洋地盯着小蛇少主耀武扬威,还没嘚瑟多久,头顶就一空。
看不惯这小猫崽子这么嘚瑟的鹰老大把小蛇逮了起来,在小蛇还没来得及惊恐时放在了黑犬头上。
小蛇:“……”
黑犬闲闲地看着小豹子亮爪子凶恶追鸟,说道:“少主,那天真是多亏你了。”
“没有没有,应该的。”小蛇忙道。
“幸好没有人因为我们死亡。”黑犬耳朵垂下来,叹了一声,“圣子大人,我们也欠你一声谢谢。”
沈听弦微微颔首:“不必客气。”
小饕餮姗姗来迟:“小白!你醒了小白!”
小蛇现在看见这个活蹦乱跳的小家伙就开心,用尾巴摸了摸小饕餮的头:“醒啦。没什么事,不用担心。”
黑犬自觉低头,把小蛇让渡到小饕餮脑袋上。
见小蛇这边还要在诸位小妖脑袋上轮流待上好久,沈听弦便先离开了。
他去见了妖王。
和门口的守卫说了一声之后,守卫便带着沈听弦穿过一段明亮的长廊,推开门,让沈听弦独自进去。
长妄在作画,看见沈听弦来,放下笔,给他倒了一杯茶:“坐。”
沈听弦接过茶,低声道:“多谢殿下。”
长妄:“此番前来,可有心事?”
沈听弦:“殿下,听弦此前在被带回妖域前,曾承师令,要在妖域寻得妖族圣器带回。”
妖族圣器是当年的神龙圣祖留下的东西,一直由妖王保管,据说当年神龙陨落之时流出的血被冰封住,又被后来人挖出来做成了血琉璃。
长妄笑了一下:“这样啊。”
“你若是想要,”长妄说,“问小白即可,他能做主。”
沈听弦显然不太明白这其中的关联,但他还是对长妄的大方感到有些怔然:“那般圣物,您就这样松口了吗。”
就不怕叶里尘拿走吗。
长妄讶然:“有什么问题吗。”
他说:“你是龙骨选定之人,有缘之物若该落在你手里,便不会让旁人长持。”
“……”
沈听弦微微垂下头颅,低声道:“据说集齐那位圣祖的所有遗物。”
“就能令神龙重现。”
长妄怔了一下。
他沉默良久,低声说:“世人都知道妖族圣祖当年拿凡人血祭的事情,当初事实究竟如何,我们都不得而知。”
“修真界那边,未必有人希望妖族圣祖回来。”
沈听弦直言不讳:“我身负龙骨,受那位圣祖恩情良多,想试一试。就算失败也无妨,圣祖遗物断不能落在叶里尘手里。”
长妄又给他倒了一杯茶,眉眼泛上一丝忧愁:“此事的因果非我能扰。东西在小白那,你若同他要,他应当会给你的。”
“哪有用死人遗物拼凑在一起就能复活的道理。这个传言空穴来风,来路必定蹊跷。”
“小白喜欢和你待在一起。”
“你多看着他,小白太容易冲动,不要让他做傻事。”
第34章 第 34 章 郁镜白眼前一黑,偏头喷……
傍晚, 终于被轮流顶完了的小蛇少主被圣子大人接回手上,发出了迟来的疑惑:“他们跟我说你师父很重视这件事情, 再三强调一定要查出真凶,最后还真查出来了,是你们内部的某个长老,只不过在下狱前自碎神魂死了。”
沈听弦:“你信吗。”
小蛇吐着蛇信,沈听弦手上卷了两圈:“不是很相信。”
那不就是了。
找个人背锅简单得很。
小蛇感叹了一声:“我本来还担心你要被污蔑成凶手呢,还好你师父向着你, 这么积极上心。”
要不然真不知道该怎么脱身。
沈听弦反应平平:“可能吧。”
“所以凶手一定位高权重?”
“嗯。”
小蛇微微抖了一下,嘀咕道:“那太可怕了。”
随随便便就能把一整个秘境的妖兽和不少顶尖宗门的年轻后辈一起推进火坑,枉顾这么多人的性命,推个替死鬼出来顶锅,居然就能这样逃之夭夭。
看来人族内部的龌龊也不少。
“不过你不是要去天山罚禁闭吗?”小蛇好奇。
沈听弦淡淡道:“那日的严惩不过是堵住悠悠众口而已, 不用真罚。他向来好面子,我是圣子, 师父又怎么会允许自己的接班人有瑕疵和污点。”
小蛇听在耳朵里,以为是对师父要求严苛的埋怨,于是蹭了蹭沈听弦的手背:“别生气了,天下师父都这样, 其实心里可软了。”
沈听弦端着手上的蛇走出去, 踏上佩剑开始御剑飞行, 听见这话,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也许吧。不过天底下的师父还真没有一个像他这样的。”
小蛇稀奇道:“你师父是不是偷偷罚你了, 你今天怎么阴阳怪气的。”
“没什么。”
“诶,你去哪?”
“先带你祛除印记。”
郁镜白愣了一下。
夜风很凉,他们在剑上静静站立,沈听弦的护体灵力将他也笼罩了进来, 保证他们不会被高速飞行的烈风吹坏平衡。
小白蛇用尾巴戳戳沈听弦的手背:“你吃醋啦?”
沈听弦看他一眼:“我吃什么醋。”
小蛇正色道:“那你为什么要祛除?”
沈听弦沉默了一会,改口道:“是,我吃醋了。”
小蛇啧了一声:“骗鬼呢。”
“那东西留着不利于你的神魂愈合,”沈听弦淡淡说,“你要印记还是要康健?”
小蛇撇嘴:“知道啦。”
“你若当真想要,等你神魂伤势彻底好了,再等我当了圣祖,我也可以给你一个圣祖印记。”
“这话说的,就跟盼着你师父赶紧死一样,一点也不吉利,呸呸。”
沈听弦意义不明地哼笑一声。
半日时间,他们抵达魔域,沈听弦落地那刻,身上的白衣已经悄然化作了夜色一般的漆黑,脸上也覆了一层人面,鼻子扁塌眼睛细小,麻子遍地走,放进人群里都让人不想多看一眼。
小蛇沉默了:“圣子大人,您易容起来还真是气质特别。”
“别贫嘴,”沈听弦往小蛇身上丢了一道法术,同样把小蛇变成了黑漆漆的一条,“你也得变。”
小蛇:“……”
小蛇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难以置信地说道:“你把我变成了什么……蚯蚓???”
沈听弦为自己的技术发声:“什么蚯蚓,不过是黑了点,你太白了,大摇大摆端着你走过去,生怕旁人看不见么。”
小蛇怪叫:“你怎么不把我藏起来,非得把我变成蚯蚓!”
“并非蚯蚓。”沈听弦说完,把小蛇变了回去,塞进了自己的袖子里。
小蛇躲在里面,咬了沈听弦手腕一口。
一路上只听周围簌簌细语,杂乱的气息擦身而过,沈听弦扮作普通魔族的模样,走不为人知的小路七拐八拐地混进了魔宫。
魔宫里没有侍卫,空荡荡的,小蛇躲在袖子里,听见了狸的声音:“我的地方不会有别人,进来就行。”
沈听弦便把无聊地一路在他手上咬来咬去的小蛇抓出来:“他之前收了叶里尘的印记,到现在还在体内。”
这次专程过来清除印记。
狸沉默半晌,直言道:“当初小白收印记之时,长妄阻拦过。”
沈听弦以为他在落井下石,低声道:“他什么也不知道。”
“我的意思是,”狸轻声说道,“长妄既然没有选择阻拦到底,便有他的道理。”
“他当时说,这是小白自己想要的。”
“……”
在场只有小白蛇茫然地抬头:“什么,什么东西?”
沈听弦心沉了下去。
这是圣祖亲手种下的印记,如果狸不愿意帮忙,世间还有谁能做到?
他不知道。
沈听弦沉声道:“那时谁也不知道,郁镜白会在秘境里爆发出属于龙族的威压。”
狸的目光落在小蛇身上:“你要祛除印记吗。”
小蛇现在才后知后觉地听懂,又不好打断别人,只好憋屈地在心里反驳:并非我想!
讨厌的原主残魂,害他不浅。
听见狸这么问,小蛇连忙道:“要。”
一切都听沈听弦的。
沈听弦说得拿出来,那就拿出来,反正沈听弦左右都不会害他。
万一真的对神魂恢复不利,到时候遭罪的还是小蛇自己。
狸对上小白蛇清澈见底的眼神,良久点了点头:“好。”
他把一人一蛇引到一处四周漆黑只有中间玉台发亮的地方,说道:“叶里尘的印记祛除起来不会很简单,你应当知道。”
沈听弦点头。
他当然知道。
当年狸祛除叶里尘在他身上下的印记时,便已然废了很大的劲。
“变回人形。”
小蛇依言化了人形,躺在玉台上。
玉里的光透出来,几乎要把郁镜白整个人照透。
沈听弦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多谢。圣祖殿下若有需要,听弦必定尽力。”
狸用干净的布帛擦拭着左手附着的漆黑龙骨,道:“不必谢我,我受人之托,理当尽力。”
郁镜白沉默了很久,低声道:“沈听弦,你和你师父,是不是……”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人用一根手指轻轻抵住了双唇:“定神,静心。”
郁镜白闭了嘴。
沈听弦张口就来:“他不让我天天揣着你,说这样仪态不端成何体统,我们就吵架了。”
“我暂时看他有点不顺眼。”
郁镜白心里那股沉闷的奇怪劲儿一下就松了,忍不住说道:“你早说啊,吓死我了,我以为你师父不对劲呢。”
沈听弦很浅地笑了一下。
郁镜白整个人放松下来,很不着调地打趣:“你师父不乐意,不在他跟前碍他眼不就得了,他看不见的地方想怎么做怎么做,这还不简单。”
沈听弦哄小蛇崽子似的:“行。”
狸附着龙骨的手轻轻按在郁镜白胸膛上,摸索感知着:“印记烙在神魂之上,想将印记完整剥离下来,必定会对神魂造成损伤。”
这是他再技术精湛,也没法避免的事情。
能做的只是尽量减少对神魂的伤害,事后尽力修养。
郁镜白两眼一闭,大气道:“没事,下手吧,我能撑得住。”
再坏不过再来一次秘境里的事情。
那样严重的濒死之伤都挺过来了,全靠小蛇的人脉,现在再来一次,还有什么可怕的。
狸说道:“这玉台是灵脉凝出的结晶,其中蕴含的浓郁灵气会滋养你的神魂,让在你整个过程中少受一点罪。”
“那真是太好了,谢谢你圣祖大人。”
悬停在郁镜白胸口的手缓缓下按。
海量的灵气冲击着郁镜白,将他的神魂托起来,逐渐在肉/身上,像是镶了一层淡金色的边框。
郁镜白神魂离体,自己的肉/身紧闭着眼,神魂却悄悄睁开一只眼睛,低头看去,发现自己的心口处烙着一道非常明显的红色咒文。
那道咒文盯得久了,总让郁镜白心里凭空生出一点不舒服来。
郁镜白两眼一闭,心想:速战速决吧。
那玩意看着好像也挺邪乎,不要就不要了。
有沈听弦在他还要什么护身印记,还妨碍他养神魂。
不知是不是郁镜白太过紧张,他总觉得那个龙骨法器异常冰冷。
郁镜白上一世专心修炼,平生最大愿望就是吃遍人族领域的美食,再看看能不能顺手冲个化龙。
这是他第一次接触到龙族,虽然是以尸骨的方式。
根据记载,上古时期神兽们尚还生活在这片大陆上,后世灵气开始稀薄,生灵快要被黑暗吞噬,神兽们便举族搬迁回了神族上界,将已死同伴的尸骨埋入黄泉作为养料,历经千万年的沉淀,这才将人间的灵气慢慢养回来。
所以神兽遗骸处处是宝,是从上古就存在的共识。
但神兽遗骸不是谁第一个碰见就是谁的。
没有神兽遗骸的认可,这便只是一段普普通通的动物尸骨,无法发挥出任何效力。
只有符合神兽遗骸认定之人的特征,才能将其带走。
沈听弦有龙骨加身,而狸龙爪在手。
那段锋利的龙骨护具透着一股难以抵御的寒气,直接接触着郁镜白的神魂,冰得他浑身发冷。
尖锐的龙爪抵着郁镜白的心口,只要再往前送上一寸,都能当场刺穿。
郁镜白内心深处不受控制地泛起了抗拒。
郁镜白咽了咽口水。
邪乎。这个也邪乎得没边了。
虽然能感觉到这个神龙遗骸不会伤害他,可是那股诡异的感觉依旧久久盘旋在心头,挥之不去。
在龙骨护具碰到郁镜白神魂的时候,郁镜白便感觉到那股来自龙骨的寒气顺畅地涌进了他的体内。
越来越多,郁镜白都没来得及阻止,也没来得及发问这是不是正常的情况,狸就开始尝试剥离印记了。
才刚稍微剥下一小片,郁镜白便已然僵硬得全身绷紧,额头冷汗绵密。
他伤势本就没好全,这下疼得脸色发白,沈听弦蹲在旁边,握着他的手抵在唇边,哑声道:“很快就好了。”
郁镜白张口想说话,血就涌到了喉咙口,郁镜白于是闭上嘴咽了下去,明白了有苦难言究竟有多生动形。
剥下来一小半,所有寒气在郁镜白体内蓄势待发,势不可挡地往他识海里冲。
郁镜白眼前一黑,偏头喷出一口血,因为疼痛爆发出剧烈的痉挛。
第35章 第 35 章 小蛇吓得满屋乱窜:“圣……
剧烈的疼痛中, 破碎的记忆在闪回。
满目昏暗,宛如血色黄昏, 大地被血红色咒文覆满,再由鲜血勾勒出形状。
在遍野哀鸿之中,郁镜白听见了自己含血沙哑的声音:“视人命为草芥。”
“杀生灵于荒野。”
“罪责将万千倍降于你身。”
“你终其一生都要为此赎罪。”
那之后,是日月颠倒,因果倒置,时间溯洄之时, 万籁俱静。
郁镜白将喉咙里的血呛出来,他侧身蜷缩着,被沈听弦强行按住手脚,往心脉中续着灵力。
郁镜白口中源源不断地涌出鲜血,他却呛咳着笑了几声, 喃喃道:“……原来是这样。”
祛除印记的过程被迫中断,玉台剔透如冰, 贴近郁镜白的那一大半几乎变成透明状。
那些都是郁镜白在本能自救的状态下疯狂汲取着外界一切灵力的表现。
沈听弦迅速点了郁镜白身上数个穴位,手里拨出一些丹药在郁镜白唇边捏碎,那些被捏碎的丹药自动化作了轻柔的雾,纷纷往郁镜白的口鼻中钻。
郁镜白低咳几声, 顾不及手上沾了鲜血, 伸手抓住沈听弦:“没事……没事。不用慌。”
沈听弦脸色无比差劲:“你这叫没事?”
都快把玉台都染成别的颜色了。
郁镜白被血呛了一下, 笑笑,嗓音沙哑费劲:“真没事。”
狸在异样出现的时候便立刻停了手, 他取了不少灵石过来,堆在郁镜白身边,不消片刻其中的灵力便被吸收殆尽,碎了满地灰烬。
那股剧痛来得快, 去得也快,等郁镜白从疼痛中缓过神来,他周身便只剩回春的清韵了。
圣子大人救治太及时。
浓郁的灵气浇灌着郁镜白,他很快舒缓不少,圣子大人救治太及时,郁镜白忙道:“我没事了,真的。”
他抬手擦去唇边的血迹,看向狸,对上了狸安静的眼神。
郁镜白重新活蹦乱跳起来:“狸圣祖已经很小心了,怪我自己神魂太薄弱。”
沈听弦伸手把郁镜白拦腰,哑声道:“是我急于求成,该等你神魂彻底好全才来的。”
郁镜白第一次被人用这样的姿势抱起来,差点炸鳞,手忙脚乱地扑腾,当场变回小粉蛇:“……等会!”
沈听弦捧着全身沾血的小白蛇,指腹用力擦掉小蛇鳞片上的血:“抱歉。”
小蛇仰头,静静地注视着沈听弦。
小白蛇用尾巴勾过沈听弦的手指,卷过来低头蹭了蹭,低声说:“不要这样想。你帮了我很大的忙。”
倒忙还差不多。
沈听弦自嘲一声,同狸圣祖道:“抱歉圣祖殿下,多有叨扰。”
“等他伤好,我们再来。”
狸看向他们的眼神似乎很复杂,说道:“无碍。”
小蛇爬上沈听弦的肩膀,尾巴蹭掉沈听弦脸侧沾的血迹:“是那个龙爪法器的问题,不怪你。”
沈听弦把小蛇藏回怀里,带着他离开了魔域,沉默半晌:“那是你们妖族圣祖留下的遗物。”
能有什么问题。
这道龙爪法器让狸坐稳魔界万人之上的位置,早已与他心意相通,若有问题,应当早就显现出来了。
错了就是错了,沈听弦不赖账,也不会欺骗自己没有发生,还要受伤的小蛇来安慰他。
“圣祖怎么了,圣祖留下的东西就不会有问题吗,”小白蛇探出一颗脑袋来,理直气壮,“我看你就是太盲目崇拜了。”
“这样不好,容易害了你。”
沈听弦不与小蛇争辩,带小蛇回妖域的寝宫养伤。
一落地,沈听弦推开门,就要把小蛇放入血玉浅盆中,结果小蛇缠紧他的手腕,拒绝道:“洗澡。”
没洗澡前不能回他的血玉小窝。
沈听弦又折返出去,把之前拿来给小蛇泡澡的半圆形法器取出来,盛了温水,把小蛇放进去。
小蛇吐着蛇信,把脑袋搭在沈听弦手心里,享受地晃了晃尾巴。
沈听弦动作很快,细致周到地把小蛇全身上下都清晰干净,这才抱起来擦干。
小蛇泡着温水,泡出来温凉的体温,黏上沈听弦手腕的时候还带着些许的水汽。
洗干净澡的小蛇在自己错综复杂的血玉浅盆里爬来爬去,新奇道:“这玩意谁做的。”
他重生后没怎么注意,陪着沈听弦天南地北忙来忙去,在这里睡觉的次数本就不多,每次都是累得倒头就睡,都没好好探索。
摸索半晌,小蛇把自己挂在一根圆润的树枝上:“这也太适合了。”
沈听弦一只手轻轻按住血玉浅盆的另一端,让回春渗进血玉里:“我以为你知道。”
沈听弦瞧着小蛇舒服得逐渐放松下来的模样,轻声说道:“你虽然是妖王认回来不久的私生子,但看妖王对你的态度,你们关系应当不错。”
少主寝殿里处处都是为了小蛇居住而特地修建的小细节,这么大一块温润的血色原玉一半雕成小蛇的窝,一半雕成小蛇的爬架,足可见妖王建造时候的用心程度。
郁镜白居然不知道吗。
小蛇从前就喜欢在树上睡觉,因为没什么人能打扰,枝叶繁密的大树还能遮风挡雨。
现在有了更安全的寝殿,他还是喜欢。
“得找个时间和殿下好好道个谢呢,”小蛇嘟囔了一句,用尾巴戳戳沈听弦,“好啦。今天的事情真的是意外,别往心里去。”
沈听弦低低应了一声,不知听进去没有。
小蛇下了命令:“你别在这守着,去睡觉。”
沈听弦哦了一声,搬着小蛇的血玉小窝去了榻上,就放在身边,侧身环住。
小蛇:“……”
还能这样。
小看你了圣子大人。
沈听弦这些天寸步不离地守着小蛇,似乎是觉得恢复速度太慢,有几次还想动点手脚把小蛇变回人形。
小蛇吓得满屋乱窜:“圣子大人!三思!”
沈听弦眼眸微眯:“怎么,郁镜白,我们什么没做过,现在知道害羞了?”
上次重伤无力被摆弄,小蛇非常不情愿地面对了自己非常诚实的反应。
如今他能活蹦乱跳了,自然滑溜得逮不住:“不是,圣子大人,不要拔苗助长。”
“而且……而且双修之事,”小蛇支支吾吾了半天,“为了替我疗伤才做这种事情,把你当什么了。”
沈听弦皱眉:“别乱想,我没别的意思。”
“为了养我的伤你已是透支不少,”小蛇不乐意地盘上血玉树枝,“再来几次双修,能把你榨干。你多关心关心自己,我都谢天谢地了。”
沈听弦冷笑一声:“郁镜白,你不想负责直说。”
小蛇震撼:“什么啊!”
救命,有人血口喷蛇了!
沈听弦:“那你为何避我如蛇蝎,以前没见你躲过,现在倒是知道和我保持距离了。”
小白蛇:“我哪里没躲,你给我躲的机会了吗,你把我往床上一按就上来了,我怎么躲,我那时候打得过你吗我就躲。”
沈听弦:“……”
沈听弦深吸了一口气:“我欠你的。”
小蛇被圣子大人一口大锅扣下来,差点气扁,听见他这四个字,气焰又莫名下来了,别别扭扭地爬过来,蹭沈听弦的手:“……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你想啊,就算是过命的兄弟,也没有人会拿这种事情来帮别人疗伤的吧。”
沈听弦:“……?”
沈听弦轻轻抚摸着小蛇光滑的脑袋,轻声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无名无分,有过命的交情,是兄弟,做这事儿不合适。”
小蛇发现他无师自通地听懂了,忙欣喜地点头。
至今他所做的大部分事情,几乎都是基于系统的推动和催促,祸害沈听弦这么多,他心里总是不好意思的。
至于在祸害沈听弦过程中不小心稍微馋了一下劲瘦男子美妙的身躯,这着实只能算是蛇眼界短浅色欲熏心,是不该动的心思,是不应当逾越的界限。
第一次是解毒,第二次是重伤救急,第三次在双方身体自由和意愿自由的情况下,郁镜白如何能再放任这种事情一错再错下去。
沈听弦有属于自己的人生。
龙骨给他带来了这么多的负担,郁镜白早已欠他良多。
沈听弦气笑了:“你掳我来的时候说我是男妻,现在说我是兄弟?”
“当着我这么多师长的面说要我负责,现在说我们无名无分不合适?”
小蛇干巴巴道:“我没有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沈听弦蓦地俯下身凑近,小蛇紧张得直弓身,本能往后缩了缩。
“……”
沈听弦指腹轻轻抚摸着小蛇,缓缓道:“郁镜白,我给你时间慢慢想,你想清楚了,再重新说。”
无名无分,那便给个名分。
这事不合适,那便自己想办法让它合适。
他不管郁镜白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既然以身作饵拉他下了水,那郁镜白也别想一个人潇潇洒洒就此脱身。
小蛇被这般动作轻柔的抚摸摸得忍不住颤栗,总觉得这话下一句接的是什么“想不出让我满意的话那就永远也别开口了”等等诸如此类要灭口的话。
小蛇怂哒哒地装死。
小蛇也觉得自己这样说似乎无情了些,可他从一开始就不是冲着结出一段亲密无间的感情来的。
最开始只是为了延长寿命完成任务,后来一不小心被勾引得稍微动了一点色心,也及时制止自己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沈听弦身上还有很多很多比这幅皮囊更吸引蛇的地方。放纵这种事情继续,是对沈听弦的侮辱。
那些色心肤浅到郁镜白都拿不出手,掏出来装成真心郁镜白都心虚得能立刻找个悬崖跳了,又如何能让沈听弦满意?
第36章 第 36 章 沈听弦说给……
沈听弦说给他时间考虑, 就真的再没逼他。
等郁镜白的伤养得七七八八,沈听弦就又匆忙带着小蛇去找了一趟狸圣祖。
小蛇蔫耷耷地卷着沈听弦, 再次被放上玉台。
小蛇吐着蛇信,往外爬了爬:“要不然还是算了吧。”
沈听弦道:“你自己变回来,还是我给你变。”
小蛇扁扁地朝他喷气,自己变回了人形。
堂堂妖族少主,居然沦落到被一个小小人族这般威胁。
颜面何在!
算了,他在沈听弦面前本来就没什么颜面可言。
时隔多日, 郁镜白又重新躺在了这道玉台上。
妖王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在两人重回故地时第一时间赶了过来:“小白,你要拿掉吗。”
郁镜白看见老熟人了,赶紧坐起身来,笑意盈盈:“殿下。”
妖王拢着袖子, 仔细瞧了瞧如今的郁镜白,微微展颜:“好久不见, 小白。”
郁镜白嘿嘿笑了一下,没心没肺道:“殿下安康。”
沈听弦心里陡然生起一股异样。
长妄后退到狸身边,道:“开始吧。”
郁镜白不太习惯在熟人面前直愣愣躺着,总觉得这样有点失礼, 但现在也没办法。
长妄给狸递手帕, 看他重新擦拭了一遍手上的龙爪法器。
这是狸的习惯之一, 用前用后都会洗净法器上的灰尘和污渍,以表对遗骨的尊敬。
那日这道漆黑的龙爪法器喷上了不少郁镜白的血, 等狸想擦掉的时候,却发现龙爪法器已经将血液全部吸收掉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龙爪法器沾了郁镜白的血之后,覆在手上的时候似乎都有了温度, 仿佛活了过来似的。
如今龙爪法器按在郁镜白胸膛的时候寒气已不复存在,宛如一道真正的龙爪,轻轻附着于他的身上。
郁镜白一点也没有面对同族遗骸的不适感,还十分不见外地上手摸了两下龙爪法器:“哇。”
“居然是这个触感。”
好新奇,这辈子第一次体验。
沈听弦捏了捏眉心,说道:“郁镜白,躺好。”
郁镜白收回手:“哎呀。”
他端端正正躺平,任由狸按住自己的胸膛,按照上次的流程一一走过。
沈听弦紧紧盯着郁镜白的神情,见他神色安详,并无痛色,便没有出声。
可在剥离印记的时候,狸再三试图把印记从郁镜白的神魂中剥离出来,可尝试了半晌,却是拧紧眉头,收回了手:“不行。”
沈听弦一愣:“为什么?”
狸摇了摇头:“我能剥离印记,全凭神龙遗骨加持。”
郁镜白眨眨眼,看向狸。
狸把龙爪法器摘下来,递给沈听弦,坦然道:“神龙遗骨里的神力开始逐渐消弭了。”
“……”
沈听弦心中一沉,下意识看向郁镜白。
那郁镜白怎么办?
沈听弦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内心的焦躁:“为何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消弭。”
狸道:“神龙遗骨完成了它在世间的意愿,便会如此。”
郁镜白的神魂自动自觉地钻回自己的身体,他撑起身来,说道:“真的不能再试试吗?”
狸看了郁镜白一眼,把龙爪法器递给郁镜白:“你试试。”
“不了不了,”郁镜白推回去,“我哪里会。”
狸于是把龙爪法器重新递给沈听弦:“我已借神龙遗骨站稳脚跟,这么多年里受用非常,心念其恩。”
“遗骨已然不需要我,听闻圣子大人正在收集神龙遗骨,便交由圣子大人保管妥当。”
沈听弦接过龙爪法器,哑声道:“可若取不出来,郁镜白怎么办呢。”
狸垂下头:“抱歉。”
郁镜白赶忙从玉台上坐起身来,扳着沈听弦的肩膀把他带到小角落:“没事没事别着急,一定有别的办法的。”
沈听弦侧颈青筋绷起:“还能有什么办法?”
屋漏偏逢连夜雨,遗骨法器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出问题?
郁镜白清了清嗓子:“那什么,你看啊,这印记不是影响我养伤嘛,我现在的伤势都养好了,这印记有也无妨。”
沈听弦打碎牙和着血往里咽,咬牙道:“你懂什么?”
郁镜白忙哄道:“我不懂我不懂,圣子大人别动怒,我没这么容易让别人给害了,你放心。”
“我又不是什么”
功亏一篑的滋味不好受,沈听弦知道这不能怪任何人,或者是已经死去的妖族圣祖。
印记不取出来,就如同一颗定时炸弹一样哽在沈听弦心里,让他难以安定。
第37章 第 37 章 方才不过提了几次妖族圣……
郁镜白不由分说地把人拽走:“不是人家狸圣祖不帮忙, 实在是这法器半路掉链子,你若不信, 我们回去慢慢试。”
沈听弦拿着龙爪法器,沉默不语。
郁镜白正绞尽脑汁想着用什么办法才能让沈听弦放下这件事情,就听见系统说道:“您好,宿主。”
这家伙一来就准没好事,郁镜白叹气:“说吧,下一个任务是什么。”
系统道:“沾花惹草, 当他的面同别人纠缠,虐他心。”
“时间限制:一个半月。”
郁镜白:“……”
太阴了。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系统专挑阴的任务发放。
每一个都是地狱难度,郁镜白每次都要想破脑袋找一个不这么严重的替代法混过去,累不累蛇。
郁镜白头痛。
长妄在暗处捅了捅狸, 狸改口道:“也不是没有办法。”
沈听弦蓦然抬头:“请狸圣祖指教。”
“杀了叶里尘。”狸声音平静。
在场的人:“……”
长妄似乎有些词穷:“要是能杀了叶里尘,圣子大人还需要这般费尽心思么。”
叫你出点缓兵之计, 你倒是直接来了个大的,生怕场面不够混乱。
狸又挨了一肘,低头道:“这是最直接最有效的办法了。”
他们当然知道。
但这也是最有难度的办法,他们在场谁能杀掉一个在人族领域中受万人敬仰的圣祖?
又有什么理由杀?
如小儿妄言一样不够靠谱。
沈听弦盯着手中的龙爪法器:“我知道了, 多谢狸圣祖。”
郁镜白最后领着一个心事重重的圣子大人回了妖域。
郁镜白化作雪白小蛇顺着沈听弦的手往上爬, 吐着蛇信, 哼哼唧唧说:“放宽心圣子大人,事情也许并没有你想象中的这么糟糕。”
“有些事情还未发生, 你假想了千万遍,难受的反倒是你。”
以往的经验告诉小蛇,只要用原型多贴贴多蹭蹭,沈听弦的心情就会变好。
但沈听弦似乎有些出神, 冰凉的小白蛇爬上来时,也只是不言不语地拢着小蛇,看着小蛇抵着他的手心乖巧黏蹭。
浅色的蛇信一闪一闪,不由自主吸引着人的眼光。
沈听弦轻轻叹气,摸了摸小蛇脑袋:“我没事,别多想。”
谁信谁是傻子蛇,小白蛇道:“我有脑子的圣子大人。”
沈听弦这些天养小蛇养得精细,每晚放小蛇睡觉前例行检查一遍小蛇的情况,今日狸圣祖的动作没有伤及小蛇,神魂已经被养得七七八八,几乎赶上正常人的韧度了。
糟糕的一天中终于勉强有一件让人稍微放下心的事情了。沈听弦把手上卷得黏黏糊糊的小蛇端去泡了个温水澡,把舒服得全身都软下来的小蛇放进血玉浅盆中,“早点休息。”
小蛇纤细的尾巴还勾在沈听弦将离未离的手上,没有放开的意思:“你晚上都不睡觉,这么早催我进窝。”
蛇白日睡眠晚上活动的作息因为养伤已经被掰了个颠倒,颠倒就颠倒吧,反正左右都能睡饱睡精神,沈听弦也不会强迫蛇早起。
亲爱的圣子大人要出门也只会轻手轻脚把蛇揣兜里带着走,大部分时间蛇都是在圣子衣襟里醒来的,探个头出来就能理直气壮地问圣子大人要吃的。
沈听弦居然还真的备好等他醒。
沈听弦蜷缩起手指,感受着小蛇尾巴在他手上延绵不欲离开的力道。
从魔域回来之后,小白蛇就格外黏人。
大概是糟糕心情限定,小蛇在乎他,在意他,所以会非常上心积极地哄他高兴么。
沈听弦不说话,小蛇便也不吵,被放进血玉小窝里也不安生,见沈听弦不拒绝,慢慢爬回沈听弦的手上。
沈听弦心里无端一软。
小白蛇小声怂恿:“我身上的伤养得差不多了,有一个晚上不睡血玉小窝,应该也不会有事的。”
沈听弦哪里扛得住。
他本来也不是什么意志坚定之人,当场反悔了,抱着小蛇去了榻上:“你今天这么好说话?”
不咬人不闹人,黏人极了,乖得让人心发软。
就像……就像濒死之前的回光返照一样,即将离世之前,一切都反常地活跃放肆。
这个比喻其实并不恰当,也不合适,可沈听弦第一个想到的只有这个。
小蛇切了一声:“不喜欢我这么好说话?”
“总不能每天都咬你你才舒心。”
那成什么了,真是的。
沈听弦沉吟片刻,评价道:“性情大变。”
小蛇当场翻脸,给了沈听弦指尖一口。
这么小的一条蛇咬人一般不会疼,能不能破皮都不好说,但鉴于小白蛇不是什么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幼蛇,所以攻击力应该往上拉满。
但话又说回来,小蛇在咬人——特别是沈听弦——的时候,会自动口下留情,注意着不伤到沈听弦,所以实际攻击值约等于无。
当然蛇平常也不咬除了沈听弦之外的人,这也许能成为沈听弦闲暇之余拿出来反复品味的事情,但现在沈听弦显然没顾及到这么多,他搓了搓被小蛇咬得湿润毫发无伤的指尖,说道,“我打算收集妖族圣祖的所有遗骸。”
小蛇一怔:“为什么。”
“据说集齐神龙遗骸能够重塑神龙肉/身,吸引神龙魂魄,将其召回现世。”
小蛇努力打消对方的念头:“人家死的好好的,把人家叫回来做什么。”
沈听弦睨他一眼:“好歹是当今三大圣祖之一。”
“你族圣祖之位空缺这么多年,你难道一点也不希望那位神龙圣祖回来么。”
“……”小白蛇无力道,“圣子大人,你多大了,这种骗骗小孩的谣言你也信。”
沈听弦低声道:“你怎么知道是谣言?”
小蛇试图拿尾巴把沈听弦抽醒:“这一听就知道不可能是真的吧,神龙占了个神字,真当人家飞升了,要是凑点遗骨就能复活,那岂不是反了天了。”
沈听弦伸手抓住啪啪抽他手心的小蛇尾巴,无声勾唇:“我师父信。”
小白蛇悄无声息顿住了。
过了半晌,小蛇叹气:“你师父也迷信。”
沈听弦躺下来,把小蛇放在自己的胸膛上,注视着那双透红莹亮的眼瞳,轻声道:“他可是我恩重如山的师父,我作为弟子,当然要帮他如愿,你说是不是。”
恩重如山四个字沈听弦咬重了发音,仿佛他们真是一对情深意切形影不离的好师徒。
小蛇扁扁地爬过去,窝在沈听弦的颈窝里,不说话。
沈听弦询问道:“据说妖族圣器也是神龙遗物,你和秘境小妖们寒暄的时候,我曾向妖王殿下讨要过妖族圣器。”
“你跟他要他哪里有。”小蛇刚打算睡觉,闻言拿尾巴尖指了指自己的血玉浅盆,“自己去那拿。”
沈听弦顺着小蛇指的方向,看见了那个熟悉的,小蛇最喜欢睡的小窝:“……这些,不会都是那位圣祖的血吧。”
小蛇打了个哈欠,蔫蔫道:“可能?”
沈听弦沉默了:“你就这样一直睡在上面?”
“不然呢。”小白蛇爬上来,在沈听弦颈间左窝窝右躺躺,终于找到了一块可以睡觉的舒服地方,团起来窝好,“这个能养我的神魂,睡着还很舒服呢。”
蛇为什么不睡。
蛇大睡特睡。
沈听弦一噎:“那是你族圣祖的血。”
小蛇本来团得好好的,闻言歘地一下竖起来,看着沈听弦的眼睛:“我看出来了。”
“你今天三句话不离我们圣祖,又是要复活人家,又是不让我睡人家遗物的。”
沈听弦:?
“你暗恋人家直说。”
一口天降大锅扣下来,砸得沈听弦眼前发黑,咬牙道:“郁镜白,别揣着明白装糊涂,我心意澄明从未遮掩,你现在倒是开始颠倒是非黑白了?”
“……”
小白蛇选择性耳聋,理直气壮:“你就说是不是吧。”
“妖族圣祖在传闻中还拿你们人族血祭呢,风评可差了。”
“你这几天提他的次数都比提我多。”
“天天嘴上就嚷嚷着复活别族圣祖,这做出来要被你们人族那边戳着脊梁骨骂的事儿怎么见你干的这么积极。”
小白蛇越说越起劲,越说越委屈,气得扁扁的,拿眼睛瞪他。
沈听弦:“……”
沈听弦百口莫辩,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行,我错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位圣祖于我有恩,他的遗骸散落各地,虽说复活之事遥遥无期,可为其收敛骸骨归尘故里,我总能做到。”
“……”
小白别别扭扭地哦了一声,其实已被哄好,复又圆润乖巧起来,“哎呀。”
小蛇心情很好地晃着尾巴,眼珠子一转,又忽的问道,“那依你看来,那位妖族圣祖干过这么多坏事,你觉得他人怎么样?”
沈听弦对圣祖印象这么好,肯定不会为传言所惑!
沈听弦抿着唇,似乎在斟酌措辞。
方才不过提了几次妖族圣祖,小白蛇就醋得大发脾气,不讨个说法就不罢休。
若遵照本心,沈听弦当然是对那位圣祖言尽赞美之词的。
但他现在若是如实回答,小白蛇定然更加不乐意。
这大概是小蛇对他的考验。
神龙圣祖在上,此番言语怕是会多有得罪,为哄意中人实乃无奈之举,还请圣祖见谅。
小蛇还在期待,拿尾巴戳戳他。
沈听弦语焉不详地说道:“大概吧。”
“什么叫大概?”小蛇不满,继续追问。
“传闻中是什么样,我毕竟从未见到。”
沈听弦喉结滚动半晌,还是说不出诋毁的话,可看着小蛇期待的眼眸,他咬咬牙,在良知和哄小蛇开心之间还是选了后者,含混道:“恩情归恩情,那位圣祖为人如何我不清楚,当初血祭那事另有隐情,此事我无法昧着良心说。但若是其他传闻……可能吧。”
小蛇脸上的笑容光速消失。
沈听弦脸上的表情也跟着消失。
小蛇震惊,小蛇难以置信,小蛇气坏了,抽了沈听弦一尾巴,气鼓鼓地爬开。
挨了小蛇一尾巴的沈听弦:“……”
这次又为什么!——
作者有话说:来晚了不好意思(跪
第38章 第 38 章 小蛇骄傲地扬起脑袋:“……
让小蛇安安分分地卷回自己手上, 其中究竟花了多少心思,费了多少口舌, 解释了多少事情,个中努力唯有二人心知。
小白蛇也觉得自己似乎太容易生气了点,心虚地蹭过方才沈听弦挨了一抽的手背,还拿脑袋顶着蹭了蹭:“你怎么不早说。”
沈听弦深深叹了一口气:“怪我。”
完了。
圣子大人以前起码还会反驳一下的,现在甩什么黑锅过去,人家都照接不误了。
“这么说来, 你方才是迫于我的淫威才不得不踩一踩那位圣祖,就为了让我开心?”
沈听弦呵呵笑了一声,还挺祥和。
小蛇:“……”
小白蛇用力缠紧沈听弦的手,心虚得不说话了。
小白蛇折返回去,把自己的血玉浅盆变成巴掌大小, 巴巴地叼过来放进沈听弦的怀里。
沈听弦本来便啼笑皆非,这下看见小蛇这般可怜巴巴想赔罪的模样, 更是心软得滋味难言。
他接过血玉小窝,放在小蛇身边,笑了一下:“这是你的窝,现在给我, 你不睡了?”
“在你手上就行, 反正暂时用不上。”
小蛇用尾巴卷着血玉小窝, 啪地一下塞回沈听弦怀里:“劝你识相点,趁我现在还心虚, 有什么想要的赶紧提赶紧收。”
沈听弦噤声,收好。
沈听弦收完,又意有所指道:“什么都能提?”
小蛇仰头瞧了他一眼,回头在沈听弦颈窝里安安稳稳团好, 说道:“晚了。”
沈听弦轻哼一声。
次日,小蛇先去履行了一下自己的承诺,兴冲冲地带着鸟老大猫老大和大妖小妖一起去妖王那里蹭了个饭。
长妄又无奈又好笑,毕竟小妖们平时也住他这,这下叫小蛇少主乌泱泱叫了出来,换了个地方吃他特地请的饭。
小蛇少主才不管这么多,他吃得最欢。
璇玑道宫那边来了消息,秘境已经修复了七七八八,只是大部分草木生灵需要慢慢养。
最近刚好也到了发工资的日子,鉴于上次的亏欠,给道宫打工的妖兽们这次会发放原定的十倍工资,终生提供妖丹受损修复服务。
于是小妖们又乌泱泱地要抢着坐鸟老大的背第一时间赶回去,因为鸟老大用飞的,回去最快。
虽然它们都受了不轻的伤,但是璇玑道宫那些人也没少遭迫害,受的伤也不比他们重。
道宫负责秘境的修复修养,自己人折损不少,反过来还要赔它们好多灵石和丹药资源,小妖们拿着怪不安生。
但那边说了,它们都是这件事情的受害者,借刀杀人的刀何罪之有,所以该有的赔偿都会有,安稳拿着就行。
众妖最终还是没忍住十倍工资的诱惑,在鸟老大背上打了好几架,争当回宫第一批妖,打得鹰隼斑秃毛炸,绒羽漫天飞,气得鹰隼驮着一大坨小妖飞去沈听弦的宫殿里狠狠甩了一猛子,通通甩进去后自己美美飞走。
沈听弦朝小蛇伸手:“我送他们回去,你要跟我回去么。”
小蛇转头叼走一块美味的红烧肉,和长妄长浅打了招呼,从小饕餮的脑袋挪到沈听弦的手上,被沈听弦抓过去盯着吃完,然后逮去洗漱。
把众妖护送回道宫后,沈听弦没有带着小蛇进去,反而是离开道宫,御剑至半空,往另外一个方向赶。
小白蛇从沈听弦衣襟里钻出来,好奇道:“你去哪?”
沈听弦淡声道:“道宫管理严格,来历不明的妖兽不能进入。”
小蛇指了指方才进去的妖群们:“他们呢。”
“他们是璇玑道宫正是聘用的试炼妖兽,都有身份腰牌,能自由进出。”
小蛇又拿尾巴指了指自己:“我既不是受聘的试炼妖兽,也不是谁的契约灵兽,所以我算来路不明,不能进?”
沈听弦指腹勾了勾小蛇的下巴:“嗯。”
小蛇仰着头给他摸:“那上次怎么能进。”
“契约妖兽要走流程,也需要提前培养关系和默契,上次他们以为我受奸人所害,怕我想不开,又带回来一条小蛇妖,便自然以为你是是我还在培养关系的契约灵兽。”
何况沈听弦当了这么多年圣子,在道宫声望早已今非昔比。叶圣祖休养生息退隐这么多年,道宫里的大事小事都是沈听弦操心,几乎算大半个道宫主人。
规矩规训的可以不是他。
但沈听弦身为圣子,自然不能正大光明地将道宫规矩视若无物,所以还是需要做点明面上的功夫。
小白蛇爬上沈听弦的肩膀,看脚下云层消到淡薄,人类城池的一角逐渐清晰起来,没头没脑道:“你要契约我吗。”
沈听弦抬手摸了摸小蛇,道:“你不喜束缚,又不喜欢我这种麻烦的人类,我只带你去做做样子,不会真的契约。”
小白蛇一被摸就自动往人家手的方向倒,晃着尾巴:“妖族挑契约伙伴的眼光大多很高很挑剔。”
沈听弦落地,收好佩剑,带着小蛇穿行于人海:“当然。人族挑伴侣也是一个道理。”
“妖也一样啦。”
进城的时候,小蛇抬头,看见了门口大大的“舒城”二字,莫名有些恍惚。
他们来的居然是舒城。
后来郁镜白修成人形后,其实很少回来了。
旧人离世,徒留他一人看着所有熟悉的地方被填上陌生的景色,一栋栋建筑拔地而起,街上人来人往,蜂蛹而过的是陌生的面孔。
记忆里熟悉的细节一点点被融去,变成新异的景象,再化作新一代人的熟悉记忆,揣在心里铭记于心。
沈听弦轻声道:“说来也巧,听说那位圣祖成圣前曾在舒城生活过一段时间,据说那位圣祖的原身似蛇似龙,许是什么上古神兽吧,总之极其聪慧,心肠也软。”
小蛇骄傲地扬起脑袋:“那是。”
沈听弦看了小蛇一眼,好笑道:“你怎么看起来这么开心?”
小蛇挨夸的时候就这样。
小白蛇吐着蛇信:“还不许蛇有点情绪波动呀?”
沈听弦:“允许。”
舒城对蛇的包容度是所有人类城池中最高的,这也许要归功于当年迁居在这里的人族们有豢养各种蛇类的喜好。
舒城人对蛇天然喜爱包容,而在这里土生土长的蛇类也大多亲人通灵性,街上随处可见身后甩着尾巴的蛇妖上街买吃的,那些都是来舒城定居的蛇妖。
沈家祖上也养过蛇,祖上估计是不小心养了一条开了灵智的小蛇妖,根据族谱和纸面记载,当初祖上养的蛇寿命出乎意料的漫长,一条蛇送走了两代人,后来那条蛇在祖上坟前不吃不喝睡了几天,然后就消失了。
此后沈家后人再未见到过。
因蛇庇佑,他们沈家的血脉好歹传了下来,因而无论在野外还是哪里,看见蛇都会恭恭敬敬地拜上三拜,念一句无意叨扰,等蛇老爷先行离开,他们才会绕道离开。
沈家出了沈听弦这样一个风姿卓绝的后辈,整个家族脸上都有光。只不过修真者和凡人寿命相差太大,和沈听弦亲厚的亲人几乎已经寿终正寝,他送走了父母手足,便断了凡尘因缘,专注修行。
这次回沈家,沈听弦没惊动任何人,他用了隐匿法术,只带着小蛇去了一趟祠堂,拜了拜离世百年之久的父母。
小蛇不懂人类祠堂祭拜的规矩,沈听弦也不讲究,看见小蛇爬上放置牌位的地方,也只是叮嘱了一句小心不要弄倒,便去取香了。
小白蛇立在桌子上,仰头看向最上方的牌位,怔然许久。
等沈听弦取了点燃的香回来,小蛇便落地化了人形,从沈听弦手里接过香,学着记忆里见过的模样,微微躬身拜了几拜。
当年他灵智初开,对这世间一切都懵懵懂懂。
当年收养他的那对夫妇让郁镜白尝到了情感与牵绊的滋味。
郁镜白在修行上没吃什么苦,顺得他常常调侃自己可能是天道之子,他总觉得是爹娘在天上看着他,保佑他,许愿他这辈子平安康健,心想事成,才得以这般一帆风顺。
沈听弦只燃了三根香,被郁镜白拿走了,也没说什么抗议的话,自己转身又点了三根,说道:“你怎么也拜。”
郁镜白轻轻笑了一下,神情怅然,嘴上说的话依旧不着调:“想拜就拜了,我都快成你名义上的契约兽了,拜一拜怎么了。”
沈听弦做了一个请君随意的手势。
各自探望完,郁镜白赖着沈听弦叫他给自己也丢一个隐匿法术,就这样大摇大摆地搭着沈听弦的肩膀从沈家门口走了出去。
沈听弦极少被人用这种亲昵的姿势揽着,有点不太适应,绷得很紧。
沈听弦本要带郁镜白去舒城的因缘寺做个假契约,可一上了街,郁镜白倒是先反客为主,拉着他在街上兴致勃勃地逛了起来。
他们衣着不凡,皮相又一个赛一个的英俊,自然吸引了不少来来往往之人的目光。
郁镜白一点也不知道害羞怎么写,有人悄悄盯着他,他就会大大方方地看回去,还会打声招呼,把偷看的人吓回去了,还会很奇怪:“怎么这儿的人都这么腼腆了。”
沈听弦:“……你收敛点。”
自从郁镜白惊奇地发现自己居然比沈听弦高小半个头之后,他就不肯变回小蛇原型盘在沈听弦身上了,非要这般跟在沈听弦身边与他并肩走,好让所有人都瞧过来,看见他略高一筹,郁镜白才肯心满意足地离开。
沈听弦能怎么办,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某些幻想自己是高大威猛大蛇的小蛇妖能在人形方面高过别人便开始得意洋洋,幼稚得他都不想说。
第39章 第 39 章 “小小人族,你懂什么。……
郁镜白揽着沈听弦炫耀够了, 从沈听弦腰间的储物袋里顺了几块灵石,跑去买了两杯糖水。
他给沈听弦递了一杯, 自己喝一杯,说道:“你要去哪,带一下路呗。”
沈听弦看了两眼手中的糖水,没喝,端着走了。
郁镜白喝完自己的,收拾好垃圾, 从沈听弦手里接过崭新的糖水,礼貌地说道:“谢谢。”
沈听弦:“不是给我的么。”
郁镜白:“你不是不喝嘛,不喝浪费。”
沈听弦没话了。
因缘寺一直是舒城的著名景点,日日夜夜热闹不歇,许多外地人来舒城都是奔着因缘寺来的。
据说在因缘寺缔结的缘分会受到圣祖庇佑, 长长久久,往后海枯石烂, 山海倒转,都不会轻易分开。
璇玑道宫主要认的是血契,因缘寺的契约认定同样也认可。
郁镜白喝了一半,喝不下了, 塞回沈听弦手里:“饱了。”
沈听弦看了看手里的糖水, 再看了看理直气壮的郁镜白。
郁镜白眨巴眨巴眼睛, 瞧着他。
沈听弦无声叹了一口气,趁着郁镜白去找僧人要水漱口的功夫, 把郁镜白剩下的糖水喝掉了。
郁镜白端着温水溜溜达达地回来,发现沈听弦把他的糖水解决了,大惊失色:“圣子大人!”
早说要喝,他就不碰沈听弦的糖水了。
沈听弦从他手里接过温水, 道:“不是说浪费?”
郁镜白没干过这种让别人解决剩下食物的事情,坐立不安起来,轻咳一声:“晚点再喝也一样,你下次不用这样,我胃口很好,消化消化,一会就能继续战斗了。”
担心他浪费,还不如担心他把沈听弦吃穷呢。
沈听弦应了一声,评价道:“太甜了。”
一聊到好吃与否的话题,郁镜白的注意力就会被立刻吸引过去:“行,下次让人家少加点糖。”
沈听弦带着郁镜白进了因缘寺,找到妖兽专属办理的区域,掀帘子走了进去。
里面是一件空旷但明亮的房间,正中央放了一道青玉案桌,对面躺着一只呼呼大睡的梨花猫妖。
感觉到有人来,狸花猫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抖了抖全身短短的狸花纹灰毛,喵道:“两位施主,坐。”
狸花猫对面有两个蒲团,两人分别坐下,看着明显还没睡醒的小狸花又想打哈欠,却因为来了业务不得不强忍困意:“两位施主都是妖族吗?”
郁镜白变回小蛇模样,吐着蛇信说道:“他是人族。”
这样就清晰多了,小狸花瞧了他们一会,眨眨眼,说道:“这里是缔结灵兽契约的地方哦,姻缘契在隔壁,出门右转过三间房就是。”
郁镜白连忙说道:“我们就是来缔结灵兽的。”
狸花小猫一下来了精神:“真是少见呢。”
小狸花是寺里僧人捡回来养大的,后来开了灵智,修成了妖,便在寺里长长久久地留了下来。
小狸花低头,从旁边的储物袋里叼出一条崭新的手链,一边准备着材料一边说道:“我在寺里这么多年,来缔结灵兽契约的人和妖族真的很少。”
姻缘契的要求不高,只会要求双方契约期间保持忠诚和专一,一旦背离就会受到契约反噬。
来结姻缘契的很多,来断姻缘契的也不少。
“来缔结姻缘契的倒是多得很,没什么门槛,人啊妖啊,相爱至深,都喜欢讨一份浪漫的见证。”
小狸花自己也是妖,明白妖不会这么轻易地给出契约。
给出契约,就意味着要离开与世无争的妖域,与契约者在危险中沉浮,并肩作战一辈子,永远当好最锋利的刀。
可人类多狡诈,阴险,自私,背信弃义。
许多前辈的惨痛教训让妖族不再轻易相信人类,虽然还是会有年轻的愣头青小妖前赴后继,可大部分妖族已经不再轻易交付真心。
图点色相差不多了,起码还能得点什么。
狸花小猫翘着尾巴说道:“白蛇,请给出一份你的身份标识。”
小白蛇扭过头,在自己身上仔仔细细找了半天,被沈听弦拧着眉按住了:“你没有自然掉落的鳞片吗,非要现场硬揪。”
小白蛇一甩尾巴,拍开沈听弦的手:“小小人族,你懂什么。”
沈听弦:“……”
小蛇挑了一片最圆润最洁白最漂亮的鳞片,轻轻叼了下来,放到案桌上。
伤口稍微有点见红,沈听弦皱眉,掌心冒出淡青色的光芒,覆了上去。
没一会儿,空缺的地方就重新长出鳞片来。
小白蛇美滋滋地往沈听弦手上卷了一圈:“这不就好了,大惊小怪。”
一块鳞片而已,他郁镜白大方得很。
狸花猫妖轻手轻脚把那块鳞片拿过来,内外仔细清洁一遍后用了某种法术,将雪白的蛇鳞封入剔透的琥珀之中,再用红绳穿好,飞速编了一条手链出来:“好了。”
小蛇凑过去瞧了瞧,很是满意:“他呢,他不用做一条给我吗。”
小狸花喵呜一声:“不用。人族契约灵兽的话,只有人族需要佩戴自家灵兽的贴身之物。”
“你们之间拥有血契之后,血契气息便是天然的羁绊,根本无需强调,大家能闻得出来你是有主的灵兽。”
“人族没有灵敏的嗅觉,所以只能依靠这种方式标识一下了。”
“这还是很多契约者给寺庙写建议提的要求呢。”
“情趣嘛,理解一下。”
小白蛇:“……”
哎!
“好了,”狸花小猫说道,“标识做好了,两位出门左转,去找主持见证你们的契约缔结。”
小白蛇溜下来,尾巴拽了拽沈听弦的衣摆,兴冲冲道:“走。”
沈听弦收好蛇鳞手链,放在心口处贴身放好,俯下身朝小蛇伸手:“走吧。”
小蛇不要他带,自己按照指示要出门找主持,结果被沈听弦提溜进怀里。
蛇:“?”
沈听弦抱着蛇往外走:“回去了。”
小蛇吐着蛇信,仰着脑袋盯他:“你不要?”
沈听弦面不改色,把小蛇脑袋轻轻巧巧按回怀里:“下次再来。”
小蛇不满地钻出来:“哪来的下次。”
“春宵苦短,你不抓紧时间趁此机会,怕是没有下次了。”
“……春宵苦短不是这样用的,你一条蛇不要乱学。”
小蛇认为这是在骂他是文盲,拿尾巴抽沈听弦。
璇玑道宫的人当真不会细致地查太多,沈听弦抱着小蛇,手上戴着蛇鳞手链,进道宫的时候路过的弟子们眼睛都直了。
真把妖族那位小蛇少主拿下了啊!
不对,那位小蛇少主真把他们圣子拿下了啊!
都怪前人砍树,妖族如今是出了名的难契约,痴情到这个份上,居然愿意和他们圣子大方缔结灵兽契约。
可妖族少主不是痴恋他们圣子么,即将拿下了,怎么不缔结道侣契或者姻缘契?
总不能是他们圣子要求太高了,目前只愿意和那只可爱的小白蛇少主签灵兽契约吧。
怕不是还没彻底拿下。
只能说幸好灵兽契约和姻缘契不冲突,两个都能签,以前也不是没有和契约灵兽在一起的例子,多了去了。
沈听弦抱着小白蛇装模作样地登记了一下,虽然小白蛇似乎还在生他的气,但还是乖乖地用尾巴沾了点朱红,按在了沈听弦的手印旁。
弟子喜大普奔:“恭喜恭喜!祝二位永结同共患难,同进退,生死与共!”
小白蛇被抱起来细细擦拭尾巴上沾染的红,闻言奇怪道:“你们道宫的弟子也是文盲?”
这话是不是也在乱用。
“没有。”沈听弦把小蛇尾巴的脏污处理干净,说道,“道宫弟子都受过良好的教育,文韬武略样样精通。”
“人家用的没问题。”
“我看你就是针对我。”
“我没有。”
“你再说一遍。”
“抱歉。”
小白蛇无理取闹一通,浅浅地原谅了沈听弦,在回圣子寝殿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他们路过了一处郁郁葱葱长势喜人的药圃。
这药圃选的地方很有讲究,是道宫里灵力最浓郁的几处地方之一,旁边有一条小溪,整个药圃三尺之内都用荆棘严严实实围住了,设了不少禁制和陷阱,道宫里的弟子们路过时也都会自觉绕道走,生怕路过时掀起的风把里边的草药吹倒吹病。
那药圃里的草药小蛇都不认识,但味道闻着还挺香的,估计都是些名贵草药。
他又想起系统给的任务,沾花惹草,当面同别人纠缠,虐心。
有了!
小白蛇心思活泛起来。
他又想到怎么应付系统了。
小白蛇留了个心眼,回沈听弦寝殿的时候注意看了一圈周围的环境。
圣子大人喜静,居住的地方山清水秀,离道宫里人群密集的地方很远,周围也都是静谧山林,鸟语花香。
花花草草动植物什么的,那还是不少的。
这不就有活路了么!
船到桥头自然直。
一到家,小蛇就从沈听弦身上溜了下来,把他推进去说道:“你先休息一会,一会我有点事情,要叫你出来。”
沈听弦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照做:“行。”
第40章 第 40 章 黏黏糊糊地爬上沈听弦的……
小蛇爬出去, 四处逡巡,在沈听弦寝宫附近找了一处有花有草的地方, 越看越满意。
除了地上尘土多了些,脏了些之外,没别的不满意了。
算了算了,脏是暂时的,任务不做是要送入轮回的。
小蛇挑好了地点,兴冲冲跑回去叼着沈听弦的衣摆, 把他带到了自己提前找到的好地方。
沈听弦虽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站在了小蛇尾巴指的地方:“怎么了?”
小蛇瞧了瞧脏兮兮的泥地,视死如归地钻了进去。
沈听弦看着向来洁癖的小蛇往花草丛中钻,一到地方就开始躺下打起滚来,眉头先深深皱上了:“……郁镜白?”
小蛇滚得还挺勤, 脸上看不出太大的表情,沈听弦甚至没法揣测小蛇这是被迫还是真心喜欢在泥地里滚。
小蛇特地把系统戳出来, 让系统睁大眼睛看好好看着,然后一个劲儿地往花草生长的地方翻滚,滚到自己身上缠了不少枝叶,掉落的花瓣被碾过, 染了半身粉红的汁液。
沈听弦看得沉默了。
这是。这是在干什么。
小蛇这段时间与他形影不离, 入口的东西都在沈听弦眼皮底子下, 也没乱吃外面的东西,总不会是吃进去什么寄生虫再控制了大脑。
这些天一直把小蛇束缚在自己身边, 郁镜白总不能是用这种方法来表达对大自然与自由的喜爱?
沈听弦深深皱眉,谨慎地观察着。
小白蛇觉得滚得差不多了,却迟迟等不到系统的完成提示音,终于憋不住了:“嗨, 兄弟,还没好吗?”
系统已经对郁镜白的奇招见怪不怪了,见小蛇在花草丛中打滚,滚得它麻木了半天,发现好像真的很有道理。
它看了看男主的情绪数值,没发现自己已经逐渐接受了这种别样的完成方式:“宿主,您注意看题,多圈关键字。”
沾花惹草,当面同别人纠缠,虐他心。
拆解下来有好几步,在男主面前和其他人不清不楚拉拉扯扯,按照这个渣攻系统的尿性,给出来的剧本里大概率还得当着男主的面和别人滚到床上去,虐男主的心。
郁镜白当然不可能按照普通剧本去做,所以就得另外想办法。
系统不仅接受良好,甚至还开始出谋划策:“宿主,您看啊,沾花惹草您是完成了,那纠缠呢,和花花草草纠缠……也不是不行,但总是差那么点意思,而且是你单方面把人家压得半生不死,稍微有点偏题。”
“而且最重要的是什么呢,是虐心!”
“要让男主心痛,抽痛!”
小蛇:“……”
见小蛇滚够了,停下来好一会,沈听弦蹲下身,朝小蛇伸手:“玩够了?”
小蛇眼睛一亮。
这种语气这种句式,沈听弦是因为他滚坏了寝殿周围的绿植,所以不高兴了吗?
不高兴好啊!
谁知沈听弦下一刻把小蛇拎起来,低声道:“我们的同心锁解掉了,你下次不用时时刻刻地跟着了,想去哪就去哪,不必锁在我身边。”
沈听弦的洁癖也不比郁镜白少多少,却不在乎小白蛇滚了一身的泥和叶,抱着他用温水细细洗了个干净。
尘土难以避免地沾到了沈听弦的白衣,他却先把小蛇擦干净放回床榻上,这才回去换了衣服。
小蛇:“……”
坏了!
沈听弦这也太不对劲了!
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还……!
“不过话说,”小蛇莫名心虚起来,原地转了两圈,“同心锁什么时候解开的?我怎么不知道?”
沈听弦不把床榻上游动的小蛇当外人……蛇,背过身去,当着他的面就解了外衫和上衣,露出劲瘦的宽肩窄腰。
小白蛇偷偷瞟了一眼,再瞟一眼,见沈听弦忙于穿衣,眼神干脆黏在沈听弦的背上,偷偷欣赏了个遍,咂了咂嘴。
这是在干什么,怎么突然就开始考验起蛇来了。
蛇遭不住的啊。
沈听弦:“你在秘境里救了大家,昏死过去,妖王要把你带回去治疗,便断了我们的同心锁。”
他说这话的语气很平静,仿佛说的也是一个很平常的事实,可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落到小蛇的耳朵里就变了个味道,那语气就跟他们有个唯一的宝贝孩子却不小心给人弄死了一样。
小蛇打了个寒战,连忙压下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说道:“……这样啊,那也好,我本来也是想着等时限一过,就立刻解开还你自由的。”
这样也好,省得郁镜白自己动手了。
沈听弦听了,突兀地冷笑一声。
笑得小蛇毛骨悚然。
他道:“同心锁也是任务?”
“算……算是吧。”
沈听弦不置可否。
1
小蛇才刚牺牲自己滚了满身脏污,虽然已经被洗干净了,但还是因为自己的审题不够细心而有点恼怒。
这样任务都没完成,那他刚才岂不是白滚了。
还白白在沈听弦面前出丑,沈听弦面上不说,心里笑不死他。
小蛇不满地盘成一坨,瓮声瓮气问系统:“他为什么不生气啊,他要是生气了,我是不是就能完成了。”
系统祥和而委婉地说道:“宿主,按照男主的情感数值来看,他想生您的气怕是有点困难。”
“您的思路非常清奇,具有不错的可行性,不如您再按照我说的改进改进?”
小蛇在床榻上躺尸,生无可恋:“还能怎么改进,让我真的找人纠缠不清滚到床上去,还不如把我送去轮回。”
系统一拍自己的数据大腿:“宿主,别钻牛角尖。”
“沾花惹草可以是字面意思,同别人纠缠也可以是啊。”
“那不还是要纠缠。”
小白蛇想了想那个画面,发现自己还是接受不了和除了沈听弦之外的人有身体纠缠。
那太恐怖了。
平常他变成小蛇原型的时候,单纯给大家吸两口摸两下完全没有问题,因为这是友好而富含喜爱赞美的欣赏和互动,不带任何歪心思。
真发展到其他层面上,洁癖小蛇就要开始叫了。
系统恨不能生出实体手指使劲摁小蛇的脑袋:“您笨,随便奴役一些您的妖族朋友过来不就可以了,饕餮小殿下不是很喜欢您,经常在您怀里睡觉么!”
此睡觉怎可冒充彼睡觉!
小白蛇疯狂摇头拒绝:“人家是未成年!别让未成年干这个!”
“……都几百岁了!”
“几百岁那也是未成年!都还没化形成功呢!”
系统没招了。
小蛇再仔细想了想系统方才的提议,越想越觉得也并非全无优点:“你说得对诶。”
沈听弦和他待一起这么久了,肯定知道自己又挑剔又洁癖,不会轻易和别人发生任何关系。
小蛇除了沈听弦之外,就没在别人身上安安分分窝过这么久,其中特殊之处,想来沈听弦也能感受得到。
他的交友圈也干净得过分,仅有的几个认识的人沈听弦都见过,妖王,小殿下,狸圣祖也勉强算半个,再多就没了。
所以就算真的拿了系统推荐的纠缠剧本,沈听弦也不一定真的会信。
郁镜白又想起他们今日路过的那片长势喜人的药圃。
那个药圃一看就是主人精心打理着的,房屋后边的山坡上还有好几片,同样郁郁葱葱。
如果。他是说如果。
既然滚一些不值钱的花花草草沈听弦不会生气,那他要是滚一点值钱的呢?
如果他把别人精心养大的草药滚了,沈听弦作为他的契约者,赔不赔得起?
系统大喜:“宿主,您真是个天才!”
让人家赔到心痛,怎么不算虐心!
小白蛇一想到沈听弦因为没钱赔可能要被抓去打不知道多少年的黑工,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蛇尚有一些良心在,见沈听弦换个衣服换半天,慢吞吞的,他心里揣着事没注意,心直口快地说了出来:“你怎么换这么慢。”
沈听弦偏头睨了他一眼,似乎是有些无语,歘地一下把衣衫拢上来,三两下系好。
见沈听弦一催就好了,郁镜白甚至有点诧异。
但鉴于他现在着急问另外的事,便没有过多在意,蛇清清嗓子,小声问:“你钱多不多?”
沈听弦:“还好。你有想要的宝物?”
“……呃,算有吧。”
你邻居家的药圃算不算。
沈听弦微微扬了扬下颌,他不用问价格,只是说道:“灵石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了。你若有想要的,可以同我说。”
好好好。
非常高傲,非常自信!
赔几株草药应当不成问题。
看来男主身价非常可观!
小蛇放心了。
他一放心,整条蛇就显得轻松许多,又黏黏糊糊地爬上沈听弦的手,也不说话,只一个劲儿地蹭着沈听弦的手指。
沈听弦微微张开手,小蛇就缠缠绵绵地填满了指间的缝隙,只留一颗雪白圆润的蛇脑袋搭在沈听弦的手心,乖巧吐着蛇信。
小蛇已经好久没有同他这般亲昵了。
沈听弦本应高兴,心里却不知为何冒出一点异样来。
他总觉得,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小白蛇睁着一双透亮的红色眼眸,期待地盯着沈听弦,小声祈求道:“你能不能再陪我出去一趟?”
沈听弦感受着小蛇在自己手上黏人地卷缠着,没忍住摸了摸小蛇脑袋,又被小蛇把另一只手也卷了过来:“行。”
小蛇欢呼一声,连忙带着沈听弦出门。
小白蛇先是上了一趟山,属于大蛇的气息一放,都不用他亲自抓,就有无数幼蛇窜过来。
“你,你,你,还有你,”小白蛇站在高处的石头上,丢了一个大型箩筐下去,挑了十几条手指粗细色彩斑斓的幼蛇,“你们几个漂亮的,都进来。”
40-50
第41章 第 41 章 药圃主人尖叫道:“大胆……
这些幼蛇们修行尚浅, 灵智未开,在大妖气息下言听计从, 前仆后继地往箩筐里钻。
小白蛇哼着歌,箩筐悬浮在它身后亦步亦趋,沈听弦走在身边,问道:“抓这么多蛇做什么。”
小白蛇一想到自己要干什么就忍不住兴奋起来:“自有妙用。”
他们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才往目的地去,道宫里灯火通明,但好在种植灵草灵药的药圃在道宫边缘人流不多的灵山上, 离沈听弦住的地方不远,倒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邻居。
药圃主人应当睡得挺早,只在门口挂了昏黄的灯,屋里一片漆黑,似乎休息了。
休息得好, 挑的就是药圃主人休息的时候,不然他还不好干坏事呢。
沈听弦发现自己被带到了灵越仙尊的药圃里, 还很是惊讶:“你来这里做什么。”
小白蛇左望右望看风景:“你钱多不多。”
沈听弦揉了揉眉心:“灵越师祖种的东西从不售卖,有价无市,只供给道宫自己人,他那里我尚能说上两句话。”
小白蛇干笑一声, 退堂鼓又开始响了。
“灵石预算够的话, 也能买到。”
小白蛇又觉得自己行了。
药圃里几乎遍地都是小蛇数不清叫不过来的草药, 他咋舌地看了两眼,心道这药圃主人估计费了不少心血。
他唯一认识的那几株草药都生长在人迹罕至的地方, 摘到手的难度极大,成熟期又极其漫长,生长条件苛刻得雨多滴两滴就能当场死给人看,居然也能被那位仙尊种活。
这也太厉害了。
小蛇怂怂地在药圃里晃了两圈, 最终挑选了一片看起来最蔫吧最不稀有的外围一小片。
最核心最茂密的那一片小蛇去都不敢去,生怕自己爬过去不小心碰到了哪片叶子,把娇气的稀有灵草们碰得不高兴了,生一场几十万灵石都买不到的病。
外围这片看着就没这么受照顾了,药圃主人打理这漫山遍野的草药估计也累,边边角角一些耐活的灵草就稍微少分了一点精力,有些还能看见泥土溅上来的痕迹。
沈听弦拧着眉,看见小蛇挑啊挑,最后挑中了一小块角落,心里那块不妙的预感愈发浓重:“郁镜白,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方才那些花花草草他没滚够,现在是看上了灵越仙尊养的宝贝花草,想在里边滚?
据说凡间动物有些感染了寄生虫,会被寄生虫控制着极其渴望某种物质,从而引领其寻死,寄生虫好换下一个宿主寄生。
郁镜白……郁镜白要寻死,大可以往剑上撞,往河里淹,往火上烤,没必要滚死了师祖的珍惜灵草,再被师祖打死。
就算是寄生虫应当也不会这么有灵智。
还知道挑便宜的滚。
亦或是说小蛇之前受伤颇重,修养之时几乎耗空了体内所有的营养,还不够,还缺,而这种营养只在灵越师祖养的花草中有,所以才会驱使他生出渴望来,一个劲儿地往灵越的药圃里钻?
沈听弦越想越觉得就是这样,他从前实在是太过忽略小蛇,小蛇说自己好了,让他看过一遍神魂,的确圆润无裂痕,他便这样轻易地放过了,并未深究。
着实不该。
小白蛇根本不知道沈听弦究竟想了多少,他把箩筐里乖乖待着的小蛇放出来,挨个在药圃边缘等着,然后自己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钻进了药圃的最外围,一狠心一咬牙,嘎巴一下往上边躺。
躺了还不够,系统还在旁边煽风点火:“滚呀宿主,快滚呀,我认为我们的计划成功率能达到九成以上,反正你滚的不是什么绝世孤草那种死一株少一株的好东西,这些稍微普通一点的滚起来负担也不重,大不了到时候男主赔完钱,你再过来给人家当苦力种回来。”
小白蛇被说动了,视死如归地把眼睛一闭,开始在药圃里来来回回翻滚起来。
见小蛇真的开始滚了起来,沈沈听弦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和小蛇讲理:“郁镜白,你想要这里的灵草,可以同我说,等明日灵越师祖醒了,我去找师祖买。”
“这般偷鸡摸狗的行径怕是不妥。”
小蛇眼巴巴地盯着他,瞧着他:“就一会,一会就好。”
“我会收拾的,等药圃主人醒了,我主动向他赔钱赔罪,帮他打几百年的黑工,直到这些灵草全都种回来。”
沈听弦:“……”
滚到身上缠了不少藤叶,系统提醒道:“好了好了,纠缠,纠缠!”
小蛇一个鲤鱼打滚赶紧起身,简直大喜过望,赶紧离开种植灵草的区域,卷过来几条色彩斑斓的幼蛇就往自己身上缠。
大妖气息一放,根本没有蛇敢反抗,在顶级血脉的压制之下个个连牙都不敢亮,顺从地被小白蛇卷过来在身上打了个活结。
沈听弦越看眉头皱得越紧,前面他还能勉强理解,这又是在干什么?
捉弄小辈?
小白蛇平日里没什么交友欲望,自然也没什么蛇朋友,他自己白惯了,很是欣赏自己这一身雪亮光滑的蛇鳞,日常也因此沾沾自喜。
如今看见这么多条小蛇崽子颜色艳丽,长的就是一副非常有毒的模样,他也不肯承认自己羡慕,但实打实地会多欣赏一会:“你们都有毒吗?”
被打成活结的小蛇崽子们齐刷刷地张了张嘴,给郁镜白看自己两颗尖锐的毒牙。
小白蛇更喜欢了,恨不能把人家那两颗能发射毒液的小尖牙往自己身上安,叫那些日常嘲笑他是条小无毒蛇的人知道一下厉害。
小蛇自己没有,不妨碍他喜欢,又揪了条蛇往脖子上缠,用尾巴戳戳绕绕,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对着旁边的溪流照了照,很是满意。
怪好看的。
纯白无暇的雪鳞固然很美,偶尔品尝品尝鲜艳的色彩,也格外有风味。
沈听弦:“……”
沈听弦看了一路,良心实在是过意不去,穿过药圃去了灵越睡觉的屋子,敲门。
小蛇被敲门声吓地差点窜起来。
沈听弦低声道:“师祖,我是听弦,我来找你买一些药圃的草药。”
屋里有人被吵醒,灯光亮了起来,传出一声昏朦的苍老声音:“谁啊?小沈?你来干什么。”
小蛇都没来得及把身上的蛇崽子摘掉,就见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从屋里推门出来。
老头睡眼朦胧地揉了揉眼睛,先是看清了沈听弦,再是看清了在药圃旁穿得花花绿绿的小白蛇,最后看清了他那被滚了一小角狼藉的药圃,脸上的睡意当场就飞了,尖叫道:“大胆蛇妖!!!”
小白蛇胆子都要吓破了,他讨厌沈听弦!他知道自己干的不是什么好事但请罪之前好歹和他说一声,让他赚点灵石再去赔罪哇!
沈听弦轻咳一声,自知没理,但还是努力想拦一下,语速飞快道:“师祖、师祖您冷静一下,他不是故意的我保证,那些草药能救回来,我可以修复今日所有的损失,我向您赔罪。”
药圃主人一把年纪了,是最早入道宫的那一批长老,在道宫里住了千百年,养了千百年的灵草灵药,向来深居简出,私下被人评价脾气古怪也毫不在乎,因为那群小兔崽子胆敢真的碰坏了他的宝贝花草,他是真的会追着人家骂遍整个道宫,再把他们师尊拎过来一起骂。
道宫上上下下都很敬重他,小辈无一不绕着他走,更遑论有人敢踏足他的地盘他的药圃。
所以灵越从来从来没有想过,终有一天,他能看见一条丁点大的小白蛇胆大包天地钻进他的药圃里,把他养了几十年的宝贝灵草们滚得东倒西歪,这折那折!
老头血液直往脑袋上飙,哪里还听得进沈听弦的话:“不孝徒孙,你也给我滚蛋!”
沈听弦挨了骂也还是挡在前面:“师祖,您听我说师祖,他有苦衷。”
小白蛇赶紧把身上的蛇崽子都刮下来:“您您您您听我说我真的很抱歉……”
老头劲儿大得离谱,一下就把沈听弦甩了开来,他又看了一眼自己被滚了一小角的药圃,发现自己最宝贝的那十几株草药没事,血压稍稍回落了一点。
但仍旧爆表。
小白蛇在短短的时间内快速缩成一团,连忙闷声道:“我不会逃跑我不咬人我知道错了!”
药圃主人愤怒地把变成了结结实实一坨的小白蛇逮起来,扭送思过崖。
沈听弦在后边追了半天,甚至没追上愤怒加持的师祖。
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先回头,赶紧趁着那些灵草们还没彻底死透,迅速把折了的弯了的掉叶的掉花的灵植们用回春温回一点生机来。
沈听弦心里惦记着小蛇,这边又不好走开,只好暗暗咬着后槽牙,最大力度动用着回春。
沈听弦花了一整晚的时间把整片药圃都恢复成原来生机勃勃,除了泥土有些新翻出来的痕迹,和满地不敢乱动的五彩斑斓小蛇之外,再没有别的异样了。
天都亮了,道宫里醒着的睡着的都起来了,逐渐往思过崖涌过去,来来往往还在低声八卦着。
沈听弦着急走人,赶紧把一堆蛇捞起来放回箩筐里,扫了一眼被小蛇滚翻的草药区域,粗略算了一下,发现他手上的灵石甚至不够,一边气得笑出声,一边提着箩筐回寝殿翻法宝。
他可算是知道郁镜白为什么三番五次问他钱够不够了。
第42章 第 42 章 小蛇用尾巴抱住脑袋:“……
道宫里出了件惊天大事。
有条白色的小蛇妖把灵越师祖的宝贝药圃毁了一小角, 愤怒的灵越师祖当场逮住犯事蛇,扭送思过崖。
特地跑过来看戏的弟子不少, 都快把平常冷清的思过崖挤满了,他们在看见熟悉的一抹白色时,有种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感觉。
不愧是圣子大人新契约的小蛇妖。
首先,灵越师祖的药圃围得严严实实,想进去得有一定的实力。
其次,正常人看见药圃也知道里边种植着不少珍惜灵植, 一般都会绕道走。
非正常人,要偷会静悄悄地偷,要毁会大大方方地全毁,哪像这样,就挑外围一小角滚得乱七八糟, 再被抓包的时候怂成一道小蛇团子,被拎起来的时候连挣扎也不敢, 就怕灵越师祖大发雷霆把他皮给活扒了。
也就只有不熟悉道宫生态的外来小妖才有干这件事的可能性。
圣子可要遭老罪了,这不给师祖骂个狗血淋头,可别想把他那小契约兽带出来。
灵越头一次这么生气,把道宫高层几乎都惊动了, 集体出动聚集在思过崖, 听着老头红着脸说完全部过程, 纷纷扼腕:“哎哟,啧啧啧。”
“您老消消气, 消消气。”
“该怎么惩罚就怎么惩罚,一定给您一个公道,灵越老祖放心。”
“那只小蛇妖是妖族的少主,和妖王关系匪浅呀。”
灵越一大把年纪了, 这辈子就指望着这些花花草草过日子,突然被毁,可不是气坏了。
小白蛇被关在思过崖的其中一间密室里,里边围了一堆劝和的长老,老头双手叉腰,吹胡子瞪眼:“你这蛇妖,瞧着多乖巧多可爱,莫名其妙毁老夫药圃做什么!”
“气煞我也。”
小蛇缓慢地往桌边拱,一点点滑下去,往桌子下缩,试图逃离众人的视线,怂哒哒地说道:“对不起师祖,我给您打下手,种回来行不行。”
灵越师祖把往里缩的小蛇揪出来放回桌子上,恨铁不成钢地点着小蛇脑袋:“再淘气,也不该拿灵植不当生命!”
小蛇呜了一声,尾巴抱住脑袋:“我真的知道错了。”
“你是小沈的契约兽?小沈那臭小子呢?让他赶紧给我滚过来。”
沈听弦揣着新鲜热乎的灵石,匆匆赶到:“师祖。”
得亏沈听弦师父是叶里尘,叶圣祖他老人家算是灵越在道宫里为数不多请不动的人,所以沈听弦孤身一人来挨骂了,不用株连九族。
老头胡子吹得更高了:“你看你,怎么教的契约兽。”
“一点规矩都不懂,没有半点对生命的敬畏!”
“花草也有灵,怎可被人随意践踏。”
“你家这小蛇自己贪吃想啃几株我都不会这般生气。”
沈听弦低头:“师祖教训得是。”
“只是镜白他曾经神魂有损,受过很严重的伤,许是留有后遗症并未完全痊愈,这才怪于常人的异状,他平日里并非这般草芥生灵之命的人,我替他道歉。”
老头眼睛眯了眯:“你刚才,唤这小蛇叫什么?”
沈听弦微微一怔:“镜白。郁镜白。”
灵越没吭声。
他古怪地低喃一句:“仙宗大会那些天,我听见了,他们妖王喊这小蛇叫小白。”
原来真名里也有一个白字。
“是的。”
沈听弦不明白这个名字怎么了,虽然小白这个名字在凡间比较普遍,但用来称呼郁镜白,他莫名觉得再合适不过了。
叫小白这个名字,总有种长辈的亲切感。
小蛇见沈听弦来了,大喜过望,悄悄探出脑袋来,惊喜道:“沈听弦?”
沈听弦朝他微微颔首,传音过来:“你低头认个错就行,其他的事情不用管。”
小白蛇被沈听弦的不离不弃感动得眼泪汪汪,呜了一声。
圣子大人脾气真好,这都没有生气痛骂他一顿,还过来老老实实地挨一顿骂,就为了替他开脱救他出来。
真是要完蛋了,蛇这辈子都得被圣子大人迷住了。
老头很不客气地上手盘了两下小白蛇。
小蛇刚把老头气得鬼火冒,这会心虚得很,发现老头伸手过来盘他,蛇脑袋自然而然地往人家手心里蹭了过去,讨好地让人随便摸。
其他的长老看见,都不由自主地哎哟一声,也悄悄伸手过来摸了两把。
小白蛇本来缩成了一团,逐渐被人摸得散了开来,他知道自己目前是戴罪之身,也不指望靠“卖身”来戴罪立功,但如果能稍稍降一降老头火气,那小蛇也非常高兴了。
这小蛇亲人得过分,就连舒城出来的蛇怕是都做不到这般对人族毫无防备全然信任,给摸给蹭,活跃得很。
灵越端详着爬上他手的小蛇,这条蛇身体纤细柔软,每一片雪鳞都洁净光滑,完美衔接在一起,随着身体的滑动产生细微而奇妙的变化。
拥有暴风雪这种罕见血脉的蛇,他已经几百年没有见过了。
灵越问道:“你是舒城的蛇么?此前可曾受过人族抚养?”
“是的。”
灵越:“你祖上和妖族圣祖什么关系?”
小蛇仰起头,润亮的透红眼瞳静静的看着灵越,吐着蛇信。
过了好半晌,小蛇这才轻声道:“师祖,您和那位有渊源吗。”
他不记得自己和一个老头有过什么交集来着。
老头呵呵怪笑一声:“妖族圣祖害死这么多人族,也害得我妻女死在当初那场血祭里,你要是那位圣祖的血脉,今天老夫就动手清理门户,把你祖上的血债算在你身上,你说怎么样?”
沈听弦皱眉:“……师祖?”
小白蛇不自然地顿了一下,他人也不蹭了,从老头手上溜下来,原地散开来的身体重新团了起来:“不知道,不要问我。”
灵越却是满意了,不轻不重地点了点小蛇脑袋,被小蛇后仰着躲掉了:“挺有血性。”
他意味深长道:“听弦找你当契约兽,还真是找对了。”
小蛇本来情绪也没多好,爱答不理地晃了晃尾巴尖,权当回应。
他现在还得在思过崖关禁闭,也不好往沈听弦身上爬,于是叼了叼沈听弦的袖子,含混不清地朝他要块帕子。
沈听弦给了,小蛇就把自己卷进干净帕子里,把刚才蹭过灵越的地方都在帕子里洗了一遍。
沈听弦低声道:“我回去同你解释。”
小蛇应了一声,也不知听进去没有,顺滑地把自己擦干净。
老头哈哈大笑起来:“你看,谁摊上这个仇恨,都不会释怀的。”
小白蛇神情异样地看了灵越一眼,总觉得这老头怪里怪气的。
沈听弦把提前准备好的储物袋放在桌子上,说道:“师祖,您看看这些够不够。”
老头也不在乎这个,一说到他的宝贝灵植他就来气:“行了行了,下次莫要再犯。”
他收了灵石,说道:“老夫知晓你花了一晚上的时间将药圃的灵植修复,这钱,老夫本不该拿。”
“那些灵植本就是用于药用,未开灵智的灵植无痛觉,受过一场天灾却也需要好生修养,这钱老夫收来,用以受灾灵植的养护。”
沈听弦:“应当的。”
灾难本蛇不敢吭声。
“行了行了,罚你和你那小蛇妖关一天禁闭,以作惩戒,你们可有异议?”
“没有。”沈听弦和小白蛇齐刷刷道。
灵越满意了,意有所指地说道:“据说那位圣祖也出身舒城,当初同样受人族抚养,就是不知是不是你们这条血脉都如祖上那般对人族亲昵。”
沈听弦也被关了进来,小白蛇窜进沈听弦怀里,满意地在他怀中蜷缩起来:“那谁知道呢。”
“你瞒不了老夫。”灵越忽然说道。
小白蛇警觉地抬起头。
老头转身出门:“自作孽不可活,未偿还的血债,终究还是要找上门来的。”
“血债血偿,索命来咯。”
走出思过崖,长老们簇拥着灵越,说道:“您老消消气,那小妖不懂事,您看,钱赔了,灵植也活了,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和小辈一般计较了。”
灵越摆摆手,浑浊的眼神里亮起一抹幽光:“老夫何能与他计较。”
“那小白蛇若当真是故人,他把药圃滚遍了都行。”
长老们齐齐愣住。
小蛇古怪地往沈听弦怀里钻得更深,嘀咕道:“你这师祖好像也不太正常的样子。”
沈听弦摸了摸小蛇的脑袋,轻声道:“我敬重那位妖族圣祖,也知道你定然也听不得对那位的诋毁。”
“师祖……师祖的话,有时候不一定是真的,你别怪他。”
小蛇也不肯承认方才自己幼稚的赌气:“我没怪他。”
沈听弦把口口声声说没赌气,但其实尾巴都气得蜷缩起来的小蛇翻过来,捋平小蛇全身,道:“你还说你没事?”
小蛇莫名其妙道:“我的确没事哇,何出此言。”
沈听弦拧眉:“那你没事去滚别人药圃作什么。”
小蛇:“……”
气焰嚣张的小蛇把自己翻了回去,脑袋埋进沈听弦怀里,装死。
过了半晌,小蛇蔫耷耷道:“真没事,我没有任何问题,真的,你相信我。”
沈听弦沉默半晌,忽地想起了什么,神情略微复杂:“……又是任务?”
小蛇猛地抬头,朝沈听弦疯狂点头:“嗯嗯。”
沈听弦长叹一声。
可能是无语的,也可能是虚惊一场白担心这么久,沈听弦捏了捏眉心,说道:“当真没事?”
小白蛇:“当真!”
“那几天你养得有多精细你不知道么。”小蛇瘫在沈听弦怀里,得意洋洋地把尾巴卷上和沈听弦的手指,“我能有什么事儿。”
小蛇叮嘱道:“你记住,我要是开始干奇怪的事情,那一定是……是……嗯。”
这些字眼从郁镜白嘴里说不出来,但沈听弦能意会到。
沈听弦饶有兴趣:“那你做完这些任务,可有什么报酬?”
“有的!”小蛇一个鲤鱼打挺翻起身,眼眸亮晶晶,“非常珍贵的报酬。”
小蛇不知道这个能不能讲,也懒得问了,尾巴在自己脖子上划了划,作割喉状,然后嘎巴一下整条蛇都倒了下去,蛇信吐在外面,俨然一副暴毙的模样。
下一刻,小蛇又活了过来,原地转了个圈,尾巴尖摸摸脖子,摸摸身上,仿佛身上所有的伤势都消失了。
小蛇表演完,得意洋洋地说道:“差不多就是这样。”
沈听弦看懂了。
起死回生,或者说,那人许诺给了郁镜白一个新生。
沈听弦唇线抿得平直:“你活了这么多年白活了,起死回生之事,别人许给你,你就真的傻乎乎信了。”
小蛇摇了摇头,认真道:“你信我么。”
沈听弦沉默。
小蛇抽了沈听弦一尾巴:“你敢说一个不字。”
沈听弦:“信。”
小蛇正色道:“你不相信我,也要相信天道之意。”
沈听弦瞳孔微微一缩。
郁镜白说不出系统俩字,就只好搬出天道来了。
反正系统的权威也不在天道之下,能让他活生生站在这里,就已经是那什么渣攻系统的神力展示了。
沈听弦还是揣摩不透,问道:“如果任务失败了呢?”
小蛇简化了一下自己的表演,嘎巴一下“死”在了沈听弦怀里,久久没有翻身“活”过来。
第43章 第 43 章 小蛇祖宗
沈听弦藏在袖子里的手无声收紧。
一人一蛇关了一天禁闭, 灰头土脸地出来,一路上接受了来自所有路过之人的注视礼。
沈听弦:“你在道宫里出名了。”
小白蛇:“谢谢啊。”
沈听弦:“该谢你自己。”
小白蛇:“这种好事下次让给你吧。”
系统送上“任务完成”的提示音, 美满地离开了,小蛇本来被沈听弦抱在怀里,被弟子们敬佩的目光盯得不敢吱声,偷摸着爬进沈听弦的衣襟里窝好。
沈听弦摸了摸胸前鼓起来的一团小蛇团,说道:“等会提点东西,和我一起找师祖赔个罪。”
小蛇吐着蛇信:“行。”
但灵越回去之后便把灯熄了, 示意不见人,沈听弦便带着小蛇折返回来,下次再去。
回到沈听弦的寝殿后,小蛇有点迷茫地转了一圈,问道:“圣子大人, 你家遭贼了吗。”
“我怎么觉得你家好像空了很多。”
好多漂亮的小摆件小装饰都没了,进门的地方摆了武器架, 架上摆的基本都是一看就并非凡品的好剑,现在也就剩了零星几把。
沈听弦:“是啊。好大一只贼呢。”
小蛇连蛇信都忘记吐了,恨铁不成钢:“都遭贼了你怎么还这么淡定,快上报抓贼啊!”
沈听弦摸了摸小蛇脑袋, 掏出拿来给小蛇泡澡的半圆小盆, 引了活水进来:“那贼高大威猛又异常凶恶, 打不过,不必追究了。”
他要把手上的小蛇放进去, 结果小蛇心思不在泡澡,反而往他手臂上爬,一副不太想下水的模样:“圣子大人,这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你严肃点。”
真遭贼了居然还如此风轻云淡,好像被洗劫一空的不是他一样,不惦记着抓贼,却惦记着给蛇放洗澡水。
沈听弦默了默,和小白蛇两眼对视,发现小蛇的脑回路真的没有转过来之后,他这才叹了一口气:“这小贼一身雪鳞,平日里又恶霸惯了,滚坏了师祖的药圃,赎身的钱不够,只好去抢一点好东西当掉拿来填窟窿了。”
小蛇:“………”
小蛇沉默了半晌,用尾巴指了指自己:“我啊。”
沈听弦:“不是呢。”
小蛇尖叫:“这么贵!”
沈听弦把小蛇拎进温水里,轻轻摩挲了一下因为惊吓扁成了眼镜蛇的小白蛇:“还好。一点身外之物而已。”
小蛇身价立刻暴涨,欲哭无泪:“我还特地挑打理得没这么精细的草药滚。”
他也只敢做做样子,哪敢下死手,想着自己现在的蛇形纤细轻盈,不会一下把灵植都犁没了,能留几线生机,才会这么干的。
沈听弦搓搓小蛇,把小蛇搓回圆润模样:“按照市价赔的,也还好。你不完成任务就会死,这点灵石买你一条命,怎么不算值得。”
小蛇眼泪汪汪。
糟糕。糟糕。
小蛇泡完澡,被沈听弦捞起来擦干净:“今天睡哪里。”
蛇受伤或者想玩爬架的时候会睡血玉小窝,睡腻了会睡一下给他泡澡的半圆形小盆,更多时候一般都是跟沈听弦去床榻上睡。
蛇探出头来看了两眼底下摆着的小窝,又兴致缺缺地缩了回来,沈听弦便明白了小蛇的意思,把蛇放在铺了厚厚一层毛绒软垫的榻上。
“我过几日要出门一趟。”沈听弦把腰间的玉牌解下来,打了个响指,那玉牌便缩成了拇指大小。
沈听弦把玉牌挂在了小蛇尾巴上,施了法术让这道玉牌吊坠隐形,说:“道宫里除了灵越师祖那边可能会对你严加防守之外,其他地方你想去都能去。”
“你想玩就去玩,但记得回家。”
蛇是有良心的蛇,这种坏事蛇迫于生存干了一次,现在没有了外力压迫,他肯定金盆洗手当场从良。
小蛇问:“我不能去吗。”
沈听弦褪掉外衣鞋袜,躺了上来:“我去见师父,道宫重地,旁人恐怕无法进入。”
“好吧。”小蛇喜欢睡在枕头上,贴着沈听弦的侧脸团起来,颈窝处的凹陷更是藏蛇的绝佳地方。
沈听弦很少有这种需要独自一个人去的场合,当然,蛇也清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和隐私,沈听弦去哪他都跟着,那才不对吧。
小蛇也没多想,在沈听弦脸侧呼呼大睡起来。
没有任务加身,沈听弦也不需要主持什么大会小会,郁镜白就拉着沈听弦去舒城玩。
刚开始离开舒城的时候,郁镜白不敢回去看,在外找了地方闭关修炼。
等他修炼完出来,他以前居住的小山村已经大变样,成了现在繁华的舒城。
时过境迁,如今故地重游,郁镜白已经不再是当初怯情的胆小鬼了。
旧人已死,新人无数,多缅怀,才更要注重当下。
舒城里四处都能看见蛇,走几步路就看见一条,各个在舒城里过着无人打扰的日子,路上的蛇偶尔被路过的人摸一下脑袋,摸一下蛇身,然后继续往前爬。
舒城的蛇已经和这里的人族活出了独特的生态,双方都对另外一方的存在喜闻乐见。
小白蛇身上没钱惯了,一到上街要用钱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手头紧迫,真恨自己以前坑蒙拐骗讨吃讨喝惯了,没往身上攒点灵石,现在想请沈听弦吃点什么都没办法。
身价没有暴涨之前,小蛇花起沈听弦的灵石来那是一点也不客气。
现在今时不同往日,小蛇多用一块都觉得罪恶。
小蛇本来在沈听弦手上盘得好好的,刚兴冲冲地挑了一家想吃的摊,然后就停下了。
就见小蛇从他手里窜下去,尝试和忙碌的摊主讨价还价:“我给您当吉祥物揽客,您管我两碗肉丝面,行不?”
舒城里白蛇算是比较讨人喜欢的品相,但数量着实稀少,专门培育的无毒蛇又贵,街上能碰见的概率几乎为零,为数不多的几个例外一旦出现在街上并且被确认为流浪状态,很快也会被热心路人抢着抱回家。
这般雪白无暇得没有一丝杂色的小白蛇见得更是稀少。
摊主手里油油的,不然真想自己先摸两把:“哎哟,这么客气做什么,有礼貌的小蛇什么也不用干,你和你朋友自己找个位置坐着等吃的吧。”
沈听弦道:“其实。”
小蛇喜滋滋地跳回来,催促沈听弦:“快去找位置。”
沈听弦找了一个空桌,把桌凳擦干净后才把小蛇放下来:“我有钱。”
小蛇靠老本行再一次混到饭吃,很是骄傲:“已经花了你这么多灵石了,就当我请你一次。”
“……”
说是不用他做,但小蛇才不是吃白饭的,得人恩惠就要帮人出力,他找了块白布,用法术在上面写了“点单可摸”四个潇洒大字,铺在最外围最显眼的空桌,然后自己爬上去,在四个大字前端端正正盘好。
沈听弦端着茶过来,默然在小蛇身旁坐下。
店里的客人在小蛇刚进来和摊主讨价还价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眼馋了,但碍于小蛇身旁还有一位身形修长容貌俊逸的人寸步不离地守着,便知晓这小蛇大概有主,自然不会上前讨嫌。
如今小白蛇主动抛橄榄枝出来,店里的客人便开始有人离座凑过来,问:“已经吃上的客人还能摸吗?”
小蛇大大方方地凑过去,让那人小心翼翼地地碰了碰蛇脑袋:“好乖呀。”
“你好漂亮。”
一个好的开头能带动不少人,更何况小白蛇本身的优势摆在这里,平常家里就养蛇的人一瞧这油光水滑鳞片雪亮的小蛇,哪里还忍得住不凑过来摸一把。
“老板给我上份面。”
“老板,你这蛇哪里抱的,和兄弟说说呗。”
“你来得晚,没听见小蛇说话,他可是开了灵智的,更稀有了。”
摊主非常荣幸地忙成了陀螺:“哪里哪里,这是那位白衣客人的。”
店里的空桌陆陆续续被物品占满,而小蛇盘着的桌子面前已经挤满了想摸蛇的客人。
小白蛇挨个蹭了过去,雨露均沾,人少的时候想摸多久都没问题,人多的时候可就只能一人摸两下蹭两下,完事迅速换下一个。
“好滑好凉。”
“这也养得太好了。”
“小乖蛇,你一定是流浪的对不对,你快点头。”
小白蛇往沈听弦的方向凑过去,遗憾地摇头摇头,几乎明示般往沈听弦手上卷了一圈,就差开口表达了。
人多的时候最好不要体现出自己能口吐人言,这样小蛇就只需要给人摸就够了,知道他有灵智的话,蛇还得陪聊。
一些巧妙的省力,也是蛇优待自己的好方法。
沈听弦本来捏着茶杯的手微微松了松,他垂着眼眸看向小白蛇,轻声道:“我们小白很受欢迎。”
那是。
小蛇骄傲地扬起脑袋,蹭了沈听弦的掌心一下。
差不多够了,摊主那边已经把他写作业的俩儿子都抓过来一起干活了,单子都还做不完,在那边一边忙一边直呼:“小蛇祖宗,够了够了,放了我吧,你快吃你自己的面。”
摸过的客人点的面也都上了,小蛇趁着下一波人还没来,赶紧把营业的白布撤掉,重新粘回沈听弦身边。
沈听弦双手捧着小蛇,垂着眼睛对上小蛇透亮的视线。
其他人都是摸两下脑袋或者下巴,再被小蛇蹭一蹭,就完事了。
小蛇又往沈听弦手上卷了两圈,笑眯眯地用尾巴勾了勾他手腕上不知何时戴上去的蛇鳞手链,问道:“你什么时候戴这个了。”
沈听弦面不改色:“方才想起,便戴上了。”
并非才想起。
小白蛇扬起半身凑过来,蛇吻轻轻触碰到了沈听弦的侧脸,小声说道:“这个只给你。”
第44章 第 44 章 他也不是什么窥探欲非常……
“……”
沈听弦抬手覆在小蛇亲过的地方, 久久未动。
最后反倒是小蛇先不好意思起来,扭扭捏捏地偏开视线, 尾巴勾着沈听弦,把他拽去吃面。
小蛇点的肉丝面,摊主上的时候给他们两人舀了满满一大勺肉丝,其他荤菜也各自都来了半勺,蛇拿到手的时候才发现碗比别的客人大许多,即便如此配菜也都快在碗里堆成小山堆了。
郁镜白吃饭的时候知道变回人形了, 看见摊主给他加了满满的料,感天动地:“谢谢啊。”
“客气什么,不会让你白干活。”
郁镜白美滋滋地吃上了。
他吃东西很快,三两下就吃了个干干净净,捧着摊主小孩买回来送给他的冰粉喝。
傍晚城中央开始搭戏台, 沈听弦肩上团着小蛇,凑到人群堆里跟着展望。
小蛇站在肩上也还是被乌泱泱的人头挡住大半视线, 上半身着急地伸长半晌,最后被看不下去的沈听弦拎到头顶。
小蛇视野瞬间开阔,他吐着蛇信,舒舒服服地盘好:“圣子大人, 怎么你就这么聪明。”
沈听弦笑了一下。
等待搭台的间隙, 沈听弦轻声道:“那个吻, 是什么意思。”
小蛇凝固了一下。
小蛇压根不知道这个问题怎么回答,冲动之下的举措没有理智可言, 当下想这么做,便就做了。
小蛇形态的亲亲并不正式,带着点俏皮和灵动,却让人惦记良久。
他们两次都鲜少接吻, 这是郁镜白第一次这么主动。
小白蛇垂落下来的尾巴拍拍沈听弦:“不要计较这么多。”
沈听弦:“若我想计较呢。”
头顶的小蛇窸窸窣窣,最后探出了一颗圆润的雪白脑袋:“你想计较什么。”
装懵懂装糊涂,小蛇比谁都会。
沈听弦抓住那只一直在他后颈扫来扫去的尾巴,放在手心里摩挲了两下,感受着小蛇尾巴飞速抽离,听见郁镜白道:“等一切尘埃落定。”
沈听弦微怔。
什么尘埃落定?
小蛇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发现有沈听弦在,那系统给的任务就一定能完成。有系统在,那他就相当于又有一次复活的机会。
这么奢侈的条件可不是谁都有的。
如果不是担心自己哪天被自己作死,留沈听弦一个人守寡去,不然他能比沈听弦还想要确定的关系。
这样就挺好。
万一以后他需要稍微离世一下,沈听弦也不会这么难过吧。
沈听弦身量颀长,站在人群里本就高,小蛇又团在人家头顶,视野范围优越得过分,连旁边好几个被爹举到肩膀上的小孩都高不过他,差点把攀比心重的人类小孩弄哭。
小蛇喜滋滋地甩着尾巴:“哎呀,长得高,没办法。”
看完戏班子,一天就落幕了。
小蛇开始留守的那天,恰好是月圆之日。
他早早知道沈听弦一大早就要离开,罕见地跑上沈听弦的胸膛上,睡得四仰八叉,被人类怎么把玩都只会软绵绵地搭在人类手上继续睡。
黑暗之中,沈听弦翻身侧躺过来,小蛇窝在心口,脑袋枕着他的手指。
沈听弦低头盯着小蛇乱飘的眼睛,沉默良久,还是勾着小蛇的脑袋,无声亲了一下。
他想这样做很久了,趁夜黑风高无人打扰,本想着一次就好,却还是没忍住,多亲了两下。
小白蛇白日活跃得很,在他手上闲不住,亲不到,也不一定会让他亲。
这是回礼。沈听弦心道。
沈听弦走的时候即使十分悄无声息,蛇还是被捧回枕头上时醒了。
小蛇翻身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甩着尾巴:“什么时候回来啊。”
沈听弦勾了勾小蛇下巴:“三日后。”
还行。
小白蛇往枕头底下钻:“那我继续睡了,你早点回来啊。”
“……”
沈听弦说:“好。”
等沈听弦的气息消失在寝殿,小白蛇一个鲤鱼打挺把身上的枕头顶开,十分熟练地往下溜。
睡什么睡。
系统本来也打算跟着小白蛇睡回笼觉,被他的动作惊醒了,睡眼惺忪道:“宿主?大早上的,您怎么这么兴奋。”
小白蛇感应着蛇鳞的气息和方位,大摇大摆地爬过去:“你不懂。”
圣子大人平日哪有什么需要瞒着别人的事情。
他也不是什么窥探欲非常强的蛇,他只是稍微有点以己度人,觉得需要瞒着人做的事情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想跟过去看看。
还说什么去见师父。
之前沈听弦就差把不是什么好东西写在脸上了,他恨不得能亲手把小蛇体内的印记剥出来,当时还没恢复记忆的郁镜白不懂,现在找回记忆的他还不懂么。
找师父找师父,师父不找他都是天大的幸事了,沈听弦怎么可能没事去找师父。
小白蛇因药圃事变一战成名,所以走在道宫里也没人不认识,还有热情的弟子打招呼:“你好啊,小白蛇,怎么自己出门了?”
小白蛇打趣:“偷溜出来的,千万不要告诉圣子大人。”
其实小蛇尾巴上的令牌标识大家都看得见,偷溜出来还带着“通行证”,大概是默许的。
人形太惹眼,所以郁镜白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用人形。小蛇拐进旁边的藏书阁,在角落悄悄给自己施了隐匿身形行踪的法术,再从后门溜了出去。
璇玑道宫从外面看不大,内里却蕴含乾坤,真正丈量起来的话会发现道宫其实占地极广,更遑论里面还涵括着数不胜数的芥子空间。
叶里尘闭关的地方守卫很严,里三层外三层禁制,稍微一碰就会全道宫警戒。
但小白蛇尾巴上有沈听弦的身份玉牌。
叶里尘那老东西大概没想到沈听弦会把自己的东西给别人,也没想到那东西给的是他。
这道玉牌上的气息天然不会引起禁制警戒,蛇再往身上叠了一层又一层的隐匿法术,最后还拟态成了一只细微宛若无物的蚊子。
就这样,小白蛇还是有点不放心,问系统:“你能不能插插手?帮我消一下动静也行。”
系统前几次的任务提交虽然得到了怪里怪气的评价,但评分总体都是非常满意的,自身绩效也就非常好看,自然有更多的自主权:“有的宿主。”
小蛇:“那你帮我多加一层保险,让我能无声无息混进去,让我看看男主偷摸去见他师父做什么。”
系统爽快应下,半晌后说道:“可以了宿主,只要您不动用灵力,就不会被发现。”
“谢谢你。”小白蛇满意地说道,然后小心翼翼地穿过了禁制。
很好。甚至连一丝波动涟漪都没有当引发。
穿过了至少几十层的禁制,小白蛇都快累坏了,终于感觉到前方没有了阻碍。
“蚊子”轻轻巧巧落在屋檐上,悄然变回小蛇模样,内心暗暗骂道:这老东西真够怕死。
在自己的地盘都要竖这么多层禁制,怕成这样,缩头乌龟。
小白蛇之前只知道他能感应到带有自己气息的物品,却也没想过那条蛇鳞手链居然还能用作这个用途,虽然比较缺德,但他总归不放心沈听弦亲自来见那个老东西,只能用点阴招,委屈一下沈听弦了。
事后沈听弦要是介意,大不了就把蛇鳞手链还给他。
哼。
离叶里尘越近,反而越要万分警惕,叶里尘这个境界的强者本就能一叶知秋,万事万物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耳目。
小蛇现在境界今非昔比,虽然没有以前那般强大,却还有个渣攻系统在帮他,倒也不虚。
小蛇感应着蛇鳞的位置,一点点爬到了蛇鳞位置的上方,再让系统帮忙:“我需要掀开一片瓦,看看他们再做什么。”
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连话都不说。
这俩凑一屋里光杵着大眼瞪小眼呢?
没过多久,小蛇就听见系统说道:“好了已经帮您施展了无敌幻术,时效半炷香,在这半炷香里您可以随便掀瓦,里面的人看见的景象只会是原来的模样。”
系统最有用的时候!
小白蛇连忙说道:“多谢你了,你真是帮了大忙。”
如果只有他自己,肯定做不到在叶里尘眼皮底子下掀瓦偷看还不被发现。
系统:“不用谢不用谢,这也是您数次高评分完成的任务换来的权限。”
即使知道来自更高维度的存在施展的幻术大概率不会出现纰漏,但小蛇身处这般高度紧张四周静谧的情景之下,自身动作也悄然放轻不少。
小蛇轻轻咬住底下的琉璃瓦,悄悄发力把瓦片叼开。
屋内景象流泻而出,在瓦片挪开的间隙中,小蛇隐约看见了一抹白色的身影。
是沈听弦。
还有一道藏蓝色的布帛,叶里尘。
那琉璃瓦并非什么凡俗之物,被叼开的那一刻里面浓郁的灵力流转气息便倾泻而出,在此之前,所有的动静气息和灵气都被封在里面,小蛇毫无察觉。
随着琉璃瓦被卸掉一角,小蛇听见叶里尘缓缓说道:“你和你那契约蛇,最近如何。”
沈听弦坐在一道莲花台里,玉砌成的莲花被浓郁的灵力浸得宛如真莲,随着大量灵气的灌注而绽放开来。
叶里尘坐在另外一道莲花台上,中间由一根粗壮的藤相连,叶里尘的莲花台却被黑色侵染了个完完全全,莲叶莲蕊已呈枯萎之状,只有连接藤蔓的地方颜色开始逐渐淡化,莲叶也开始逐渐恢复生机。
那模样,就像是有源源不断的清澈灵力灌注进来,续着黑莲的生机一般。
沈听弦脸色发白,他闭着眼睛,声音淡然,宛如家常便饭:“挺好。”
叶里尘感叹道:“老夫见他似有故人之姿,还真有当年妖族那位圣祖的风范。”
沈听弦半搭不理,问什么都回得马马虎虎:“嗯。”
叶里尘:“何时带他来见见为师,怎么说为师也是长辈。”
随着灵气的流逝,沈听弦唇上已经没了血色,闻言微微掀起眼皮,说:“休想。”
小白蛇瞳孔微微一缩。
第45章 第 45 章 沈听弦骗他!
轰地一声, 小白蛇周围三寸之内的琉璃瓦片全部当场碎裂。
原地的小白蛇消失不见,郁镜白站在房檐上, 衣摆猎猎,面无表情地盯着下方端坐黑莲台的叶里尘。
两人齐齐抬头。
看见郁镜白的时候,沈听弦脸色微不可查地一变。
郁镜白轻声道:“老东西,你在干什么肮脏的勾当。”
叶里尘饶有兴趣地看着郁镜白,笑了一声:“还挺护主。”
叶里尘座位底下的黑莲已经要被纯净的淡青色灵力充盈完全了,郁镜白捏了一块琉碎瓦, 指尖一弹,将其飞射出去。
碎瓦片精准切在两块莲花台相连的藤蔓中间,却被叶里尘拂袖打开:“小蛇妖,贸然闯入不打招呼,还要坏人好事, 是否太不礼貌了些。”
“既然身在道宫,就要遵循道宫的规矩。”
郁镜白瞳孔悄然缩成一条极细的竖瞳。
叶里尘却笑道:“郁小友, 你若要迁怒于我,可没理由。此事并非老夫强迫,不信你问问听弦。”
下一刻,郁镜白蓦地跳下来, 手中碎瓦片直取叶里尘首级。
碎瓦片在碰到叶里尘脖子的那一刻瞬间被一股力量弹飞, 双方灵力两相交汇的时候爆开巨大而无形的涟漪, 几乎把三人身边所有事物都震得发抖。
连接两块莲台的藤蔓被大妖气息强势入侵,转瞬间萎缩成了一条干瘪的枯藤, 彻底中断了灵力的流入。
“听弦刚完成献祭,你若想他当场死在这里,就与我动手。”
袭来的妖风都被挡在周身之外,叶里尘徐徐站起身来, 这样说道。
郁镜白人形蛇瞳,冷冷盯住叶里尘,那股紧紧咬住叶里尘的大妖气息却还是悄然褪去不少。
他讥讽道:“献祭?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人族就会找这种好听的词来美化自己。”
贸然打断献祭过程,沈听弦脸色明显苍白不少,郁镜白瞧见,立刻飞身上来,扶住沈听弦。
沈听弦微微摇了摇头,不用他搀扶也能起身,只是嗓音有些喑哑:“无碍,不是什么大事,郁镜白,你不该来。”
郁镜白一股无名火往上冒,刚要发作,看见沈听弦和白纸一样毫无血色的脸色,又强行把火气咽了下去:“我不该来,沈听弦,你可真够能耐。”
叶里尘看着郁镜白隐约泛着金色的蛇瞳,说道:“暴风雪,老夫仁慈,提醒你一句。”
“你尚还只是凡身,三番五次这般越级动用不属于你的能力,用不了多久,你就会爆体而亡。”
郁镜白毫不客气:“滚。轮得到你掉鳄鱼泪。”
叶里尘脸上的笑容收敛不少:“你这般粗鄙蛮横,老夫就要追究你擅闯道宫重地的责任了。”
“……”
郁镜白转过头,对沈听弦道:“圣子大人,你只有一次机会,跟不跟我出去。”
沈听弦接住郁镜白伸过来的手,低声道:“别用。”
郁镜白不得不承认,以他重生之后的身体,的确打不过老怪物叶里尘。
这具身体太脆弱,修为不够,即使郁镜白神魂的修为强度没有下滑,可这具身体到达不了他前世的强度,自然也无法承受原有的强度。
老匹夫说的没错,他像秘境那次一样多借几回神龙的力量,这具身体的所有经脉和血管就能当场爆给他看。
想弄死那个老匹夫,不能着急。
郁镜白一股火气没处发,看着沈听弦罕见的苍白神情,忍不住爆了:“你脑子被人挖去吃了,就这么给他当血包?”
郁镜白哪里看不出来那双生莲台的作用,叶里尘把他徒弟当养分,灵力修为都吸了过去,用来供养他自己。
叶里尘的脸色红润得都快赶上傍晚的夕阳了,什么苍老细纹什么灰白头发通通消失不见 ,样貌都年轻不少,宛如壮年。
看得郁镜白只想再掰两片碎瓦划烂叶里尘的脸。
气死蛇了。
沈听弦摇摇头:“我有分寸。”
叶里尘摇摇头:“都说了,听弦这样做是自愿的,老夫从不强人所难,你偏不信。”
“更何况老夫与听弦多年师徒情分,老夫自然不会看着他受伤,老夫恨不得听弦安好无恙,又怎会害他。”
“听弦,你倒是为老夫说上两句话。”
沈听弦应道:“嗯。”
嘴上答应了,其实毫无动作。
郁镜白:“少说点吧,听你说话我犯恶心。”
叶里尘:“听弦,你的契约兽脾气太差。”
沈听弦朝叶里尘微微颔首,说道:“弟子回去之后自会多加管教,还请师父不必费心。”
全是搪塞的客套话。
郁镜白当然知道沈听弦肯定不会是自愿的,傻子才会把自己辛辛苦苦修来的成果拱手让给师父。
可个中之事他毕竟没有介入,曾经发生过什么现在他完全是一头雾水。
“小妖性子傲,多有冲撞,弟子代镜白向您赔罪。师父大人有大量,想来应当不会与不懂规矩的小辈计较。”
叶里尘眯着眼眸看向郁镜白,若有所思:“好吧。”
郁镜白上下嘴皮子一碰又要开喷,沈听弦赶紧把人拉走,低声道:“少说两句,等会师父真追究起来,我得去天牢捞你。”
郁镜白气得鬼火冒,一张口就要连沈听弦也一起骂。
“头顶上的没死,我现在还不是道宫主人。”
郁镜白不情不愿地闭上嘴,跟着走了。
受制于人的日子他真是受够了,等做完任务他就立刻把那个得意的老东西弄死。
郁镜白:“多久了。”
如果不是今天这一遭,郁镜白还不知道这对师徒之间还有这样的孽缘。
沈听弦究竟给叶里尘当了多久的血包?
当年的事情他又记得多少?
郁镜白低声问:“你有什么软肋在他手上,我帮你。”
沈听弦笑了一下:“你是在担心我么。”
郁镜白面无表情地看着沈听弦。
沈听弦无声无息收了笑容:“没多久。”
“没多久是多久,”郁镜白不满,“说话含含糊糊的,我看你适合去打太极。”
沈听弦:“也就是这阵子的事情。我想继承道宫,只能听从他。”
郁镜白抿了抿唇,不说话了。
沈听弦看起来行动自如,只是脚步有些虚浮,也是,从沈听弦离开到郁镜白跟过来,中间并没有间隔太多时间。
只是叶里尘当初给了他一个印记,估计耗费了不少,所以开头才吸收得猛了些,以至于沈听弦的脸色久久恢复不过来。
沈听弦的手臂被人掐得生疼,郁镜白走在前面,又不肯放开他,非要拉着他快步走回寝殿。
他摸了摸掐住自己的手,轻声道:“放心,我自有分寸。”
郁镜白没吭声,瞪他一眼,把沈听弦先推回了房间里,反手摁住他的脉搏:“我看看。”
沈听弦却蓦地按下郁镜白的手:“别闹。”
郁镜白抬起眼眸:“我非要闹。”
沈听弦叹气,他把郁镜白完完整整地拥入怀里,说:“你现在看,我情况肯定多有不妙。”
“你要给我一点恢复的时间。献祭才刚开始不久就被你打断,我本就没有损失多少,你再给多我几日时间。”
郁镜白:“让我看一下又不会死,要是严重正好找医修给你来看看,要是太严重我给你找地方埋,你放心好了。”
“能不能变回小蛇,”沈听弦沉默,“你现在有点太犀利了。”
郁镜白冷笑:“推三阻四磨磨蹭蹭,日子不过了就直说,蛇鳞手链还我。”
他刚说完,就伸手向沈听弦手腕处夺去,沈听弦侧身躲避,没让郁镜白得手,反手按着郁镜白的腰把他带下来,两人一起倒在床榻上,压得沈听弦闷哼一声。
“……”郁镜白无语道,“我真服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摸他腰。
有病。
还说什么有分寸,有个屁的分寸,他看沈听弦就是想找死,为了掌管道宫简直疯了,什么都能忍。
沈听弦鬓角微湿,那是浸出来的冷汗,他微不可查地笑了一下,闭上眼睛埋进郁镜白怀里,几不可闻:“我睡一会。”
这句话像是触了郁镜白逆鳞,他腾地一下就要起来:“睡什么睡,你还没回答完。”
可下一刻,沈听弦的手就悄无声息地从郁镜白身上滑了下来,他阖着眼,已然陷入了昏迷。
郁镜白一顿。
*
郁镜白还是钻了回去。
晌午,沈听弦发起了高烧,浑身烫得能把蛇烧熟。
郁镜白不适应这样高的体温,这个情况他总觉得有些奇怪的熟悉,当下立刻变回原型。
这次不再是纤细得一手抓得住的小蛇原型,他调整了一下身形,几乎有成年人大腿粗细,冰凉的蛇身缓缓缠绕上沈听弦,将他从上到下都环绕得严严实实,剩条尾巴尖在外面晃了晃,最后卷住了沈听弦的脚踝。
蛇蛇缠绕得不够紧,尽量让蛇身把沈听弦贴了个遍,企图靠这种方式让沈听弦降降温。
他越卷越觉得这种情况眼熟,思来想去,脑海中蓦地闪过当初他们见面的那一天。
事后沈听弦发起烧来,郁镜白手忙脚乱的时候,百思不得其解自己的技术和善后究竟有多差,能害得人家发烧。
……不对。
沈听弦好像不是事后才烧起来的。
在郁镜白睁开眼睛第一次看见男主的时候,沈听弦身上的温度就已经十分滚烫了。
那时候郁镜白什么也不清楚,自然以为是情毒发作久了,才会导致人体全身发烫。
可是在此之前郁镜白从来没有想过,圣子大人这个修为在修真界都几乎能横着走,凭何在妖域就能这么轻易地被人下了情毒。
叶里尘当年就想拿村子里的人血祭供他长生,现在有了沈听弦这个强大的移动血包,定然不会是这一阵子的事情。
叶里尘的天赋特质是汲取,能够吸取一切为他所用的东西,沈听弦被汲取一次,就会像现在这样虚弱得发起烧来。
……正好能被人趁虚而入。
蛇蛇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气得尾巴在床榻上敲得梆梆响。
沈听弦的理由全都是假的。
沈听弦骗他!
第46章 第 46 章 就这样扛着一大坨蛇辛苦……
蛇蛇气鼓鼓, 张开血盆大口,嗷呜一口咬在了沈听弦的手上。
沈听弦被咬醒了, 睁开被冷汗浸透的眼睫,嗓子烧得干疼:“……郁镜白?”
现在的蛇蛇能把沈听弦整个头都含进去,因而咬人也咬得比较含蓄。
可是含蓄就不够出气,蛇蛇现在气得想抽沈听弦,想起自己现在太大只,真抽上去能把沈听弦剩下半条命抽没, 又放弃了。
沈听弦觉察出周身的拥挤,微微挣了一下,没挣动,碰到了周身卷缠着的冰凉蛇身。
他整个人都窝进了雪白蛇蛇的身体里,不会紧到被勒得喘不上气, 却也没有松到哪里去。
与以往纤细的小蛇全然不一样的体型。
沈听弦见得少,第一次是郁镜白在示威展示, 这是第二次。
郁镜白在用最原始的物理手段为他降温。
沈听弦全身上下烧得有点无力,每一次汲取于他而言都是一种欠缺的亏空,往常基本都需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勉强缓和过来。
他低下头,唇畔贴了贴蛇蛇雪白的鳞片, 哑声笑道:“郁镜白。”
庞大的蛇颅凑过来, 抵住沈听弦的额头盯他:“我警告你。别想用亲亲混淆视听。”
沈听弦沉默片刻, 微微后仰一点,感受大蛇缓缓卷缠得更近, 说道:“我没有。”
蛇蛇轻哼一声,绕过来,脑袋搭在他的肩膀上:“嘴里没有一句实话。沈听弦,你这样没人愿意和你交付真心。”
沈听弦偏过头, 蹭了蹭蛇蛇的脑袋,低语:“有的。”
蛇蛇翻了一个很明显的白眼:“就仗着我偏爱你。”
沈听弦就笑。
不知是不是错觉,光是醒过来的这点时间里,沈听弦便开始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逐渐没有起初那般虚弱无力了。
沉甸甸的大蛇严严实实地缠着他,汲取着他滚烫的体温,给予冰凉和舒适,沈听弦在昏沉之中,莫名产生了一种难受之感随着高温被吸走的感觉。
仿佛蛇蛇不仅能带走异常的体温,也能带走他体内的亏损虚弱。
沈听弦攒了一点力气,说:“能不能放我一只手出来。”
蛇蛇把脑袋往沈听弦颈间埋,正打算睡一觉,闻言应了一声:“你要干什么,和我说说,我得审批一下。”
沈听弦:“我想摸摸你。”
这是对蛇蛇这一身漂亮的雪白鳞片的赞赏,代表着人类对蛇的喜爱。
蛇蛇吐着蛇信,非常不愿意承认自己稍微有点被哄好了:“行。”
扒在沈听弦身上的蛇蠕动半晌,似乎是想腾出点位置来,然而蛇只有缠紧和松开两个选项,他在沈听弦身上待久了,不想下来,只想松一部分让沈听弦放出只手来。
然而蛇牵一发而动全身,哪里能做到只松指定区域,蠕动半晌,不仅没能成功,反而还把沈听弦缠得更紧了。
圆滑的蛇鳞贴在沈听弦裸露的肌肤上,心脏声震着蛇身,窸窣摩擦的细微声音钻入耳朵里,他们此刻亲密无间到肌肤相亲的程度。
这个姿势很像蛇蛇把他严严实实地护进身体里面,似要替他抵挡一切风雨。
沈听弦低头,再次亲吻在围住颈处的蛇身上。
蛇蛇真要被亲到不好意思了,蛇脑袋凑过来把沈听弦胡乱蹭了一通,最后抵着沈听弦的下巴,卡住他不让他亲,嘶嘶道:“睡你的觉。这都不老实。”
沈听弦无声笑了笑。
以前总是他把小蛇抱在怀里,小蛇喜欢躺在胸膛上睡,躺在颈窝里睡,喜欢盘在枕头上挨着他睡,喜欢藏在被子里贴着他睡,也喜欢卷着他的手睡。
现在反了过来,倒是不会难以适应。
反而有种出乎意料的安心感。
也不知是不是这次献祭只开了一个小头,他没有被汲取太多,因而恢复起来也格外迅速。
次日醒来的时候,沈听弦的不适感便已经消失了大半,蛇蛇卷在他身上睡熟了,蛇脑袋藏进他胸口,睡得眼珠子乱飘。
沈听弦要钻出去端杯水喝,蛇蛇都不松力道,迷迷糊糊间被惊醒,知道他要出去,还朝他喷气。
睡眼惺忪的雪白大蛇状态蔫蔫的,蛮不讲理地叼住沈听弦的手,把他拽回来,不让他离开。
蛇独立得很,除了平日蹭吃蹭喝和干坏事前会刻意讨好之外,很少表露出这般明显的黏人,沈听弦哪里还舍得走,当即躺了回来。
这一离开一回来,外边的风灌进来,吹散了不少温度。
下一,刻温热便从蛇蛇紧实的身体上重新传递回来,烘着沈听弦。
沈听弦顿了一下。
他像是终于想起什么似的,脸色微微一凝,“郁镜白。”
蛇蛇不听,蛇脑袋往沈听弦怀里钻得更深。
“郁镜白,”沈听弦喉咙干哑得厉害,他语气严厉凝重,“你是不是对我做了什么。”
蛇呼呼大睡。
小蛇夏温冬凉,平日在他身上待久了,会被他的体温浸透。
从他身上下来之后,又会回到原来的温度。
沈听弦高烧之时,蛇蛇体温冰凉。这或许可以解释为是沈听弦体温太高了,才导致差值太大,体感便十分鲜明。
可如今他体温正常,小蛇却比平常还要温热,已经热到了郁镜白平日里用尾巴尖摸一下洗澡水都要因为烫叫起来的程度。
沈听弦无声咬紧牙关,回春瞬间发动。
……他怎么就忘了。
忘了郁镜白是转移。
蛇蛇一不舒服就要睡大觉,睡得昏天地暗中发觉自己缠着的人形抱枕忽然成了某种可以让他舒服的舒服源,不由幸福得缠得更紧了。
沈听弦的脸色却越发阴沉。
郁镜白到底是怎么知道他在哪的,叶里尘闭关的地方连苍蝇都飞不进来,层层把守防卫森严,郁镜白又是怎么悄无声息地混过叶里尘的耳目,甚至潜到了他们头顶上方。
狸圣祖说得对。
他是得尽快把杀叶里尘提上日程了。
不然这样总是祸及郁镜白,他根本没办法忍受。
郁镜白不可能会坐视不理,他每次都要悄无声息把不适转移到自己身上,沈听弦也不可能坐视不理,再用回春治愈郁镜白。
郁镜白纯粹是在给自己找罪受。
理论上没有必要,实际上他们谁都没办法放手。
蛇蛇再次被挣动惊醒,睡得好好的被抱枕打搅两次,已经很不开心了,朝沈听弦喷气:“不想和蛇睡觉直说。”
沈听弦俯身,亲了蛇蛇脑袋一下。
蛇蛇一呆,方才涌起来的起床气瞬间烟消云散。
沈听弦摸了摸蛇蛇的脑袋,哑声道:“我有点事情,你先睡一会,我一会就回来陪你。”
大蛇呆呆地扬了扬脑袋,被沈听弦从脑袋开始往后撸了个遍:“哦……好吧。”
他稍微还有点难受,不过能忍,于是本能地爬上沈听弦的脖颈,吐着蛇信说道:“行了,走吧。”
蛇蛇在沈听弦身上睡习惯了,沈听弦一出门,他经常也跟着出门,只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睡觉罢了。
如今蛇蛇睡糊涂了,忘记自己很大只,一见沈听弦要离开,于是自然而然地往人家身上爬,根本没有发觉沈听弦扛起他来的时候被压得微微一沉,最后还得用力掂一下。
蛇昨晚卷着沈听弦睡睡习惯了,现在脑子还是蒙的,因而即使这次感觉和平常跟着沈听弦出门的姿势和视野有点不太一样,却也就没有深究。
蛇蛇试图往沈听弦衣襟里钻,在人家胸膛衣襟处蹭了半天,发现钻不进去,还把沈听弦的衣服蹭乱了,说道:“啊。”
“最近可能吃得有点多。”
放不下。
沈听弦:“……”
坏了,莫不是烧糊涂了。
蛇蛇钻不进沈听弦的衣襟里,于是退而求其次,把脑袋搭在沈听弦头顶上,油光水滑的蛇身在沈听弦肩上卷了一圈又一圈,辛苦半天终于把自己全部放在了沈听弦身上。
剩条尾巴实在是塞不下了,委委屈屈地落在沈听弦背上,随着行走的步伐一晃一晃。
沈听弦居然也没提醒郁镜白,任由蛇蛇用这样庞大的身形往他身上卷,就这样扛着一大坨蛇辛苦地出门了。
蛇蛇烧得眼冒金星天旋地转,还在感叹:“圣子大人,您今天走路有点歪。”
“……”沈听弦把越凑越下挡住他视线的蛇往上塞塞,说道,“对不起。”
蛇:“真好。你脾气还是这么好。”
沈听弦:“嗯。”
蛇又道:“不行。你脾气这么软,难怪你天天被你那老不死师父拿捏。”
沈听弦:“好。”
蛇:“好什么好,给我改。”
沈听弦顶着沉甸甸的大蛇,顶着周围弟子们目瞪口呆的眼神,面对烧得神志不清蛮横无理的蛇,还能保持平和:“行,我改。”
蛇蛇满意了,蛇蛇用和人脑袋一样大的蛇脑袋把沈听弦胡乱蹭了一通,脑子又不知道抛到哪个九霄云外里,含含混混地说道:“你不能这么好说话。你这么好说话的话,你师父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了。”
“一点判断力都没有。你怎么当的圣子。”
沈听弦:“……”
唉。
第47章 第 47 章 实则只是一只喜欢拿人当……
沈听弦扛着蛇蛇去了灵越师祖的药圃。
灵越师祖看见一人一蛇的时候吓了一跳, 甚至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
那天把他药圃滚坏的小白蛇已经变成了大白蛇,盘踞在沈听弦的身上, 睡得迷迷糊糊,尾巴还无意识地去够沈听弦的手臂。
沈听弦鲜少有这般抛掉形象的时候,虽然到不了衣冠不整的地步,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扛这么大一坨蛇,形象总归好看不到哪里去。
沈听弦倒是淡然,他借了灵越的地方, 收拾出来偏殿的隔间,把蛇蛇放上去让他睡。
灵越进门的时候将门旁边的壁灯扭了一圈,无形的禁制升腾而起,阻拦外界的窥探。
灵越搬了个小凳子坐过来,看着沈听弦被没睡熟的大蛇从身后缓缓黏上来, 说道:“你怎么对这只蛇妖这么上心。”
暴风雪血脉的确稀有,只不过沈听弦身上背负的东西太多, 注定很难与谁有善终。
这要是契约灵兽,到时候无非人死契消,契约兽另寻他主便罢了。
要是结的道侣,那不就叫人家白守活寡。
沈听弦摸了摸从颈间钻过来贴住他脸颊的蛇颅, 低声道:“不是我能控制的。”
他手中亮起一阵荧光, 无声按在蛇蛇的头颅上。
那是屏蔽蛇蛇五感的法术, 让蛇蛇听不见他们讲话。
蛇蛇一被摸就自动触发本能,主动往沈听弦手心里送, 淡粉的蛇信间或闪过。
小老头穿着最普通的粗布衫,很没形象地坐在矮板凳上,提着茶壶喝了两口:“以你现在的修为想杀叶里尘,不过是蜉蝣撼树。”
“你起码要再晋升一个大境界, 才有资格与叶里尘交手。”
叶里尘早年修为抵达巅峰的时候,是当之无愧的人族第一人,靠的是一手春风化雨的汲取。
不致命也不烈性,却往往能在无形之中将对方的攻势化作自身的养料,看似被压着猛打,实则对手往往都被吸干力竭,倒地之时才姗姗来迟地顿悟。
都道叶里尘投了个好胎,能觉醒这样一个堪称无敌的天赋特质,助他傲世天下,顺畅无阻地登顶第一人。
只可惜多年来都卡在半步飞升上,无法突破那道隐形的门槛,直到为了阻拦妖族圣祖拿无辜人族血祭而伤及根本,逐渐退出大众视野。
沈听弦点头:“我知道。”
灵越神情凝重起来:“你既已知晓,又何必要急于提前我们的计划。”
“你尚未成长到合适的境界,贸然对上叶里尘,危险会难以预料。”
“记得这件事情的人是我们最后的底牌,叶里尘不知道他们的存在,想把叶里尘从人族敬仰的位置拉下来,就势必要赌上他们的命。”
蛇蛇蹭够了,滑下来,从腰侧躺进沈听弦怀里,继续睡。
沈听弦低头看了蛇蛇一眼,抚摸着它身上细腻的雪色蛇鳞,道:“师祖,仙宗大会上,那阵龙威,您感知到了吗。”
灵越愣了一下,看向蛇蛇:“他?”
他沉默半晌,说道:“他是暴风雪,祖上本就有白龙的血脉,确实也说得过去。只是老夫没想到,他居然真能做到越级借力。”
沈听弦笑了一下:“叶里尘养大我,将我捧上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替我安排好一切,让我享尽名誉,铺好了他上位的路。”
“只是他没想到,我体内的龙骨不仅能让我保留当初的记忆,也能镇守我的灵台,让他无法强制夺舍我,只能靠击溃我的心理防线,让我自愿献出。”
沈听弦抚摸蛇蛇的手停了下来,在蛇蛇身上找了半晌,最后找到那片为了做蛇鳞手链而拔掉新长出来的新鳞,低低说道:“他拿不到这个一手养起来的完美身体,你猜,谁会成为下一个目标。”
灵越豁然看向沈听弦怀里的蛇。
一个具有龙族血脉,并且在尚未化龙前还能越级展露出龙族威压的,小妖。
沈听弦哑然笑道:“此事只与我一人有关,不会牵扯他们。”
灵越的神情逐渐严肃起来。
他们的计划之一,是揭发叶里尘当年所做的龌龊勾当,让叶里尘受到来自整个修真界的裁决,将他彻底拉下水。
否则他们想杀叶里尘,首先面对的将会是所有信服叶里尘的人族。
叶里尘身上背着不少血债,他们这些活在仇恨中的人是一定要向叶里尘讨的。
可沈听弦明显等不及了。
他作为完美的傀儡和备用身体,已经明显超脱叶里尘的控制,下一个要遭殃的人无知无觉地睡在他怀里。
灵越师祖按着额角,说道:“……老夫知道了。”
沈听弦道:“听弦此来,一为安师祖心,二来也有一个不情之请。我此去许是凶多吉少,还望师祖多多照拂镜白。”
若能杀掉叶里尘,再等当年之事澄清公布,沈听弦只要摆脱弑师的罪名,道宫便不会追究他的契约兽的责任。
灵越沉吟许久,道:“魔族圣祖向来与叶里尘不和,老夫觉得,你也许可以寻求魔族圣祖的帮助。”
“这样胜算也大些。只不过做事要小心,以免被叶里尘抓到把柄,构陷你勾结魔族。”
“狸圣祖虽然冷面寡言,但与妖王交好,你的契约兽既是妖族少主,想来这个顺水人情也不会拒绝。”
沈听弦微不可查地笑了一下。
他说道:“我有分寸。狸圣祖明面上再如何厌恶叶里尘,再不给叶里尘面子,也都不能出面刺杀圣祖。三族目前微妙维系的平衡是各族辛苦经营数百年换来的,狸圣祖没法下场。”
灵越瞥他一眼:“老夫又没有说让你求狸圣祖出手杀了叶里尘。”
暗地里要点帮忙不会吗,愚钝小辈。
“我知道。多谢师祖。”沈听弦说道,“以后若我不在,镜白就托付给您了。”
*
灵越去药圃里摘了几株灵草,捣成泥煮了一碗绿油油的汤药,喂进了昏昏沉沉的大蛇嘴里。
蛇蛇被苦得差点窜起来,一尾巴把灵越家的床柱子拍折了,床顶掉下来,被沈听弦及时顶住,紧急抄了把剑撑着。
蛇蛇干呕了两声,灵越吹胡子瞪眼:“良药苦口,不许吐。”
蛇蛇又苦又挨训,下意识咽下去,瞧见沈听弦在旁边,非常熟练地往他身上爬。
好像只要卷着沈听弦就有主心骨了,喝起草药汤来便不用怕苦。
洁癖蛇不会允许自己吐在他最心爱的人形爬架身上,所以这个方法非常有效。
他小口小口地喝着,分神间,听见系统再次畏畏缩缩地冒出声音:“宿主,您又有……”
蛇蛇埋进去喝一口药就得撤退出来喝两碗清水,闻言道:“你下次直接说就好了,不用有这么长的前摇。”
系统仿佛得到了信心:“宿主,想要当好渣攻大反派,就要与男主决一死战!”
按照原著而言,原来的剧情应该是渣攻强掳、嘘寒问暖、男主动心、虐身虐心、拉拉扯扯。
直到男主彻底死心,和渣攻决裂,决一死战。
现在的剧情发展得稍微有点不一样,虽然过程全错,但是结果都对头了,任务圆满完成。
只要能继续发展下去,将错就错也无妨。而且……谁说他家宿主走出来的剧情线就是错的。
蛇蛇琢磨着新的任务,分神之间居然吨吨吨把磨磨蹭蹭不肯喝完的绿油油草药汤全喝完了,反应迟钝地感觉到嘴里弥漫的苦味,赶紧凑过去就着沈听弦的手喝掉了一整碗清水。
蛇蛇坐牢结束,终于发表重要讲话:“难喝死了。”
灵越:“……”
挑了很多珍稀草药给蛇的老头吹着胡子气哄哄出去了。
蛇蛇满足地爬上沈听弦:“我们怎么在这。”
沈听弦扛着满身的大蛇起身,临走前还记得把被蛇蛇拍断的床柱子修好,说道:“带你来看病。”
蛇蛇噢了一声,得意洋洋地把尾巴圈在沈听弦的腰上。
然后他低头一看,稀奇道:“你家师祖那药是不是有什么会产生幻觉的副作用,我怎么觉得我格外大只呢。”
沈听弦:“应当没有。”
蛇蛇和沈听弦大眼瞪小眼。
半晌之后,他似乎是不相信沈听弦说的话,自己尝试着变换了一下身形。
纤细柔软的小白蛇从半空之中跌进沈听弦怀里,沉默地和沈听弦对视。
小白蛇发出了灵魂拷问:“你之前。不会就这样把我扛出门的吧。”
沈听弦没有回答,只是道:“也挺好的。高大威猛,很有威慑力。”
实则只是一只喜欢拿人当爬架的呆呆蛇,咬人都咬不明白,何来威慑力可言。
小蛇终于想明白他出门前为什么装不进沈听弦衣襟里了,震惊道:“你为什么不提醒我!”
沈听弦摩挲了一下小蛇脑袋:“不用。我扛得动。”
小蛇:“……”
丢人!他嫌丢人!
小蛇形态也就算了,小蛇形态郁镜白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卖萌撒娇打滚求摸。
但高大威猛的大蛇,怎么可以手脚并用地把自己卷在人身上乱蹭一气,还任由人扛着自己走来走去!
传出去他以后怎么树立威严!
沈听弦看着小蛇在他怀里急得团团转,恨不能穿回去把自己变回小蛇模样挽救形象,便真心实意地笑起来。
他想了想,缓缓说道:“郁镜白。”
“我顺了师祖一坛好酒,是斗酒千金的醉仙饮。”
沈听弦声音很轻:“你要不要同我喝几杯。”
小蛇浑然不察沈听弦的异样,眼睛一亮:“什么好酒,我尝尝。”
他好久没在人间喝到好酒了。
第48章 第 48 章 住脑!郁镜白,住脑!……
“以前怎么没见你喝过酒。”小蛇窝在沈听弦怀里, 打了个哈欠,品出一点紧追不舍的苦药味来。
那药是真难喝。苦得出奇, 到现在余韵无穷。
沈听弦:“能喝两杯,不常喝罢了。”
小蛇噢了一声。
短暂的沉默里,小蛇又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情,未消的火气窜了出来。
小蛇一想起之前撞见沈听弦被人当血包的事情就生气:“你这些天尽量少和你师父见面。”
他这就赶紧催促系统发完任务,把任务做完,然后去杀了那个老东西, 以免他继续为祸人间。
一人一蛇各自怀揣着不可告人的心思,就这样买了点下酒菜,提着酒一人倒了一杯。
小蛇溜上桌,卷着自己那杯酒闻了闻,没忍住咽了咽口水。
酒香延绵, 余韵悠长。
他倒不是什么嗜酒如命的酒鬼,但这点欣赏能力还是有的, 这醉仙饮年份够久,酒香也够醇,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好酒。
灵越师祖爱种点小花小草,居然也爱埋点小酒, 真是小看他了。
小白蛇埋进去尝了一小口, 眼睛亮起来, 咂咂嘴,又埋进去吨吨吨。
沈听弦将酒杯递到唇边, 久久未动,轻声道:“这样喝会不会不方便,变回人形罢。”
其实并没有不方便,郁镜白习惯用蛇形, 干什么都轻轻巧巧。
但既然沈听弦这样说了,小蛇寻思着人喝和蛇喝不都一样,于是变了回来。
沈听弦想看着他的脸下酒,郁镜白也不会拒绝的。
蛇就这样对自己的容貌非常自信。
郁镜白咂摸着这酒的滋味,感觉棒极了,叼着筷子给自己又倒了一杯,想给沈听弦满上的时候发现他的才喝了一小口,都看不出水面的降低。
沈听弦的目光从始至终都落在郁镜白身上,像是要把他这个人都刻进眼底。
郁镜白没发现自己喝了一杯情绪就莫名高涨起来,因而也没注意沈听弦的眼神:“你酒量不行?”
沈听弦哑然失笑:“倒不是。”
酒量不好的,应当不是他。
喝了一点小酒,郁镜白心情高兴,脑子也活泛起来,开始思考下一个任务。
按理说他和沈听弦打一架就行了,但是他们如今关系融洽,就算是切磋也不可能下死手,所以死战这个条件应该是达不到的。
那还有什么东西是可以做到的?
系统评估一下,发现这事儿真没办法,唉了一声:“宿主,这个原剧情应该是只能按照原样走了。”
这回不是他们不想,是可代替的东西比起以往几个任务来说都要少。
郁镜白不舍得牛饮,慢慢品完了一杯,按着额角,感觉到了微妙的燥意。
那股无名的火尚不明显,郁镜白的脑子被酒液麻痹,勾起了格外活跃的思绪,因而起初并有在意:“再想想,让我再想想。”
沈听弦又给他倒了一杯,道:“这酒很烈,喝不下的话少喝一点,容易伤身。”
郁镜白就吃这套,用不知何时微微泛红的眼眸瞪他一眼,把被满上的酒一饮而尽:“瞧不起谁。”
“我上一次和人拼酒把全部人拼趴下的时候,你怕是还没出生呢。”
沈听弦颇觉好笑,收回手:“我没有那个意思。”
郁镜白头有点晕。
这酒确实是难得一见的佳酿,不过好像是有点烈了。
郁镜白忽然抬头,撑着下巴,端详着沈听弦。
圣子大人俊逸清雅,私下与人喝酒时也是肩背板正,似乎没有东西能让他失态。
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郁镜白越看越喜欢,越看越觉得完美,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长得这么恰到好处的人。
沈听弦被这样直勾勾的眼神盯着,也不怯,微垂着眼瞳,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郁镜白。
就见郁镜白忽地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四处找着什么。
沈听弦起身扶住,问:“找什么?”
郁镜白视线避开沈听弦,他用力压了压喉咙里奇怪的干渴,说道:“找点水喝。”
真奇怪。刚才还不会的。
郁镜白刚说完,一杯温水便递到了他的唇边。
郁镜白喉结滚动一下,就着沈听弦的手喝掉了。
清水一路滋润过去,郁镜白舒服许多,人也从方才莫名焦躁的状态中脱离出来:“多谢。”
沈听弦把人扶回凳子上,道:“可还有不适?”
郁镜白抱着沈听弦的一只手臂,摇了摇头。
他不知道是酒有问题还是他自己心里有鬼,看见沈听弦,脑子里就控制不住想点不合时宜的。
体内那股燥意被清水压下去,又很快卷土重来,郁镜白没敢看沈听弦的脸,于是垂着头,视线又自然而然地落在沈听弦修长分明的手上。
他惯用剑,手心有薄茧,又意外地灵活,滋味也很奇妙,不肯让他一起的话,就会偏过脸去,用手稍微给一点补偿。
其实享用完补偿,再撒撒娇闹一下哄一哄,凭着感觉揉一揉碾一碾,沈听弦就不说拒绝的话了。
郁镜白一个激灵,掐了自己一下。
住脑!郁镜白,住脑!
满脑子淫/秽之事,糟糕透顶,你烂透了郁镜白。
沈听弦却是毫不设防地挨了一下,低头一看,诡异地沉默了:“郁镜白。你喝醉了就掐人?”
比起很多发酒疯的酒鬼而言,不吵不闹只掐人的奇怪癖好表面上也算体面。
就是有点费人。
郁镜白头晕得厉害,往自己手上掐的时候也没细看,忘记自己怀里还抱着沈听弦的手臂了。
发现掐错人,郁镜白跳起来:“对不起!”
沈听弦无声笑了一下,他托着另外半边身体的人,慢条斯理地又倒了一杯酒,问:“还喝吗。”
郁镜白疯狂摇头。
不想喝了。
沈听弦便一饮而尽。
酒越喝越渴,越喝越热。
人道是酒后吐真言,他是酒后动色心,这对吗。
这很不对劲。
郁镜白承认自己对圣子大人这张脸没什么抵抗力,不需要酒他也能明白自己的心意。
最重要的是他耻于承认自己对沈听弦能起这么变/态的色心,这也太不要脸了,他还有没有点老祖宗那一辈的样子。
系统还困在原来的思路里,它沉吟半晌:“他们人族那里不是有一种切磋吗,不点到为止的那一种,只要不打死就行,要不你就说你想知道知道你与他的差距,叫男主不要手下留情。”
郁镜白否决了,嘟囔道:“他才被那个老东西吸血没多久,本来伤了根本,我再把他磕着碰着了,我还是人吗,我良心给狗吃了。”
系统:“……”
系统:“那刚好,你今晚把人家补回来,明天就能打了。”
郁镜白:“?”
郁镜白怀疑道:“有这么快吗,一晚上就能把人家亏空的修为和气血补回来。”
他也不是什么移动血库,哪里能起这么大的作用。
系统:“现下这个情况刚刚好,你给人双修补回来不就好了。”
郁镜白:“……”
郁镜白现在脑子里还一堆黄色废料,听不得这种狂言浪语,“行了行了少说点。”
系统:“男主上次都双修帮你了,你帮回去不是礼尚往来。”
“……”郁镜白并没有很想用这种方式礼尚往来。
郁镜白刚要还嘴,脑子里忽然闪过灵光。
对啊。
决一死战决一死战,能在试炼场上,是不是也能在床上?
凭郁镜白没化龙前的实力,在试炼场上对上圣子大人那估计只有挨打的份。
但若是不谈武力谈点别的,他们倒能势均力敌打上许久,甚至于圣子大人偶尔还恼怒地咬他肩膀,让他差不多得了,别蹬鼻子上脸。
真、真可以?
系统:“……宿主,借酒发挥色心你死也不肯,任务在身需要做生做死您就眼睛发亮。”
郁镜白耳聋了,听不见。
他舔了舔嘴唇,总觉得酒劲上来了,那股火便愈演愈烈,烧得他只直往沈听弦身上黏糊。
昏昏沉沉的郁镜白走路不稳,东倒西歪,走一步往沈听弦身上歪一步,沈听弦便半扶半抱,把郁镜白带到了床榻上。
郁镜白瞄了一眼,见沈听弦要起身离开,连忙拉住沈听弦的手,道:“……别走。”
沈听弦只是起身取杯水,郁镜白老早就喊口渴,一杯估计不够,晚一点没空喝水。
沈听弦被拽了回来,于是顺势坐回床边,被郁镜白顺杆爬地圈住了腰身。
……今天的郁镜白,似乎也格外热情。
郁镜白借着酒劲壮壮胆,抱着沈听弦的腰含混道:“圣子大人。”
沈听弦轻声应了一句。
他一手轻抚着郁镜白的侧脸,轻轻碰过他的眉眼,滑过鼻梁,摁过唇畔,再触碰到喉结。
郁镜白喉结不住滚动着,没有忍住,抓住了沈听弦乱晃的手。
沈听弦:“还要喝水吗。”
郁镜白盯着他。
郁镜白按着沈听弦的腰翻转过来,让沈听弦后背抵在床榻上,没敢看他的眼睛,低着头,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行吗?”
沈听弦忍不住笑了一声,他屈膝抵了抵炙热,声音懒洋洋的,带着点儿沙哑:“我说不行,这儿会同意么。”
郁镜白抖了一下,差点跳了起来,面红耳赤道:“你你你……你怎么如此不害臊。”
“会。”郁镜白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这样说道。
如果沈听弦不愿意,他就慢慢养沈听弦的伤,再约他打一架,浅挨一顿揍。
反正系统给的时间足够他周旋。
他再色胆包天,也不会强行违背沈听弦的意愿。
沈听弦脸上笑容微顿。
他叹了一口气,把郁镜白的手带到自己的腰封上:“好吧。”
“可以。”
第49章 第 49 章 最后一个任务
柔软的布料被一层层剥开, 宛如莲花绽放。
沈听弦把郁镜白拽下来,用力地吻住了郁镜白的双唇。
系统又进小黑屋了, 真心实意地夸道:“宿主,您真行。”
剥掉男主,与男主在床上决一死战,这种东西都能想得出来。
天才。
当初到底是谁骂它什么方案都往黄/暴的下三滥去,现在它家宿主也是熟练掌握了这一套,一旦有解决不了的任务就往那方面想去, 保准能完美完成任务。
主要是还真能给宿主干成了。
不知道是不是郁镜白的错觉,他总觉得沈听弦今天格外不顾一切,比他这个悄悄动了色心的人还要疯狂,像是要把他吸干。
郁镜白不敢开口问,只敢悄悄反思自己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够好, 以至于圣子大人平日里那般清冷禁欲的人能有这样的反应。
他的技术应该也没有很差劲吧,这都喂不饱沈听弦吗。
郁镜白苦思冥想, 最后只好暗暗使劲。
……
沈听弦出来得比预期的要晚。
实在是太累了,筋疲力尽之后还要被郁镜白化出来的大蛇像藏宝贝一样紧紧卷起来。
这淫蛇最后不知道发什么疯,到最后已经不找角度了,靠简单粗暴的横冲直撞代替一切花里胡哨的技巧, 反倒让他难以招架, 被抛上去还未下来, 就又在新的一轮中被抛得更高。
沈听弦是想着分别前应当留点什么,但也不能是这种留法吧。
不知道的以为他是郁镜白的仇人呢, 这淫蛇非把他做死在床上就高兴了。
郁镜白看起来也没好到哪里去,变成蛇紧紧黏着他后就沉沉睡了过去,被强行叫起来,还要奄奄一息可怜巴巴地求他还不够的话他下次给, 现在真的不行了,实在是干不动了。
强打精神把自己撑起来的沈听弦也气笑了。
他靠着沉睡的大蛇兀自沉默许久,却又开始不舍起来。
最后沈听弦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给睡死过去的大蛇补了几罐迷药,在原地伫立凝视蛇蛇许久,最终还是离开了。
与此同时,灵越在自己的药圃里看了一遍又一遍,恋恋不舍地数过自己亲手养的每一株宝贝,深深叹了一口气。
最终灵越还是把药圃里布置的所有结界禁制都开出来,最后凝出一把钥匙,思来想去,发现能把药圃托付出去的人压根没几个。
小沈算一个,但小沈要单枪匹马对上叶里尘,能不能活着回来都难说,这钥匙给了他,等于白给。
他的宝贝灵植们又认风水,移植出去可能会死个精光,灵越没舍得。
沈听弦非要越级挑战叶里尘,胜算本来就低,就算他手里有龙骨法器又如何,能否近叶里尘的身都难说。如果他这个当长辈的都不帮小沈,那小沈的胜算就更低了。
最后思来想去,灵越还是把钥匙捏碎,将所有的结界禁制都撤掉。
道宫里谁想要就谁拿去罢。
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一个能最大限度帮到其他人的方法了。
如果道宫里有人能帮他照料一下这些灵植,就再好不过了。
灵越一旦跟着沈听弦撕开叶里尘虚伪的面皮,那么只要没能杀死叶里尘,就一定会遭到叶里尘的报复。
他早就做好赴死的准备了。
小沈……想必也是。
灵越褪去平常穿的粗布衫,换了一身齐整干净的宗师服饰,焚香沐浴冠发,最后在所有弟子们不知所以的目光中,来到了道宫外的天梯上。
他从第一道台阶开始,三步一叩首,嘴里重复念道:“舒城人士宋倾文,尊号灵越,蒙血海深仇,滔天冤屈,求璇玑道宫,做主彻查。”
重重的响头磕下去,一路留下渗血的痕迹。
道宫弟子们齐齐愣在原地。
*
郁镜白被人强行从深眠的状态里拉了出来。
他脑子还是昏的,发现自己来到一个周围四处皆空茫的地方,还在疑惑自己的梦怎么长这样。
怪无聊的。
下一刻,就听见熟悉的声音响起,那是来自系统的声音:“宿主,您好。”
郁镜白揉了揉眼睛,喃喃道:“系统?”
这还是他第一次梦见那个摸不着碰不见的虚拟系统。
等醒了之后郁镜白一定要说给系统听,让系统也知道一下,也不知道那位非生命体的系统兄弟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
系统笑眯眯道:“宿主,您醒醒,这不是梦。”
郁镜白困得直打跌,连站着都觉得疲倦至极:“嗯?”
系统正色道:“宿主,首先恭喜您完成与男主决一死战的任务。”
郁镜白原地站着补觉,眼睛没睁开,满意地哼唧一声:“这样啊。”
不错。不错不错。
他为了完成任务废了老大的劲,要是还达不到死战的定义,那郁镜白真不知道要怎么搞了。
幸好系统还是非常通人性的。
系统道:“宿主,最后一个任务的发布与前面几个都不同,在完成的那一刻会同步解锁。”
郁镜白睁开眼睛。
说到他最关心的东西,他可就不困了。
让郁镜白意外的是,这就是最后一个任务了。
想要什么来什么。
就听见系统说道:“因为你的肉/身中了迷药,实在是叫不醒,最后一个任务的解锁又需要您亲自在场,因而我便擅自将您的神识唤醒,拉进了隔绝的空间里,宿主见谅。”
郁镜白摆摆手:“没事,你快说吧,最后一个任务搞得这么隆重,是什么事情。”
郁镜白:“……等会!”
他彻底清醒了,两眼一瞪:“什么迷药,我中了迷药?”
系统在这道四处空茫的隔绝空间里没有实体,声音却从四面八方传来:“是的。剂量很大,我用电击都无法叫醒您,只好用这种方法了。”
“……你手段还挺残酷的,”郁镜白深吸了一口气,“沈听弦给我下迷药干什么。”
好残酷好无情,就这么对一个卖力让他舒服的单纯蛇。
系统遗憾道:“对不起宿主,系统守则里写明了我不能将您未参与接收到的剧情信息告知。”
郁镜白抿了抿唇。
他直觉这不是什么好事。
沈听弦有什么事情是非要瞒着他的?
他和沈听弦的感情稳定得不能再稳定了,圣子大人洁身自好,肯定也不能是在外面有心上人了。
难不成是要去见叶里尘那个老东西?
叶里尘上次所谓“献祭”才刚开头就被打断,所以这次要沈听弦过去补全,而且因为沈听弦手里有把柄在叶里尘手上,所以沈听弦不得不去。
又怕他生气,所以得瞒着他。
郁镜白脸色凝重起来:“你先把任务说了吧,我忽然有点赶时间了。”
系统道:“勾结魔道,栽赃嫁祸给男主,让男主背上罪名,并且将男主送给魔尊折辱。”
郁镜白深深皱眉。
“男主年幼时便经历了亲人惨死,此后被师父带回好生教养,却发现师父才是害他至此的罪魁祸首。”
“他无依无靠,无亲无朋,一无所有,唯一的目标便是报仇。他将师父视作救自己于水火的恩人,却未曾想师父才是放火烧他的人。他将原身视作仇敌,却依旧无法自拔地沉溺在那点虚伪的温暖和深情中。”
“经历了接二连三的背叛之后,在深可见骨无法释怀的恨意之中,男主终于明白他从始至终都一无所有,他得到的终将失去,拥有的温情终是算计,心死之后得悟大道,杀了所有背叛过他的人报仇雪恨,最终涅槃重生。”
郁镜白听得直皱眉。
“这是原剧本吗?”郁镜白听着觉得和现在的沈听弦稍微有一点出入,于是问了一嘴。
“是的。”
郁镜白感觉有点棘手。这已经超出他平日里胡编乱造的范围了,也不是用那什子私密事就能混过去的程度。
郁镜白:“现在的魔尊是谁,我只知道魔界第一人应该是狸圣祖,应该不是他吧,他有心悦之人了,而且狸圣祖也不是那种人。”
系统道:“魔界至尊仅有一位,只有那位圣祖有资格身居此位。”
“不过宿主您放心。原著里,这段剧情主要聚焦于您对男主的背叛和男主的黑化涅槃重生,用宿主您的话来说,过程并不会很重要,只要结果完全正确就行。”
“只要能让男主彻底尝到一无所有的滋味,心死之后一心突破境界,最终涅槃重生,反杀仇人解开心结,成为修真界第一人,便能判定您完成任务。”
“至于要送给的是谁,就像您说的,只要能完成任务,不管黑猫白猫送给的是谁都可以。”
郁镜白微妙地松了一口气。
这种事情,他确实不想牵扯无辜人。
“但是我必须得提醒您,”系统严肃地说道,“不管过程并不代表能完全脱离任务描述。”
“您前面几次任务即使再如何离谱,字面意义上,也都是符合任务描述的。”
“最后一个任务极其重要,所以可以给您放宽一点限制,但如果偏题得太厉害,最终也会影响您的任务评分,进而影响您的奖励发放。”
郁镜白沉默。
他抿了抿唇:“也就是说,我还是得把沈听弦送人。”
系统也帮着一起想办法:“也可以是送他去做客呢。”
郁镜白失笑:“你怎么也同流合污了。”
系统自豪道:“我和您可是是一伙的,宿主。”
郁镜白:“所以,这个被反杀的‘魔尊’可以换成别的人。”
“是的。如果您不想牵涉无辜好人,也可以选定其他的反派。”
郁镜白接道:“比如真正做了恶事,需要为此付出代价的……”
叶里尘。
系统:“没错。”
第50章 第 50 章 我断不可能亲手将他推入……
“你说的偏题程度会影响奖励发放程度, ”郁镜白忽然说道,“我可以偏到什么程度?”
“我不用化龙, 只需要能保证我可以重生,这样我能有多少的自由度。”
“能不能供我杀了魔……杀了叶里尘。”
系统:“结果得对,您要保证让男主尝到……”
郁镜白罕见地打断道:“我知道。”
要让他一无所有,让他心如死灰,突破境界涅槃成修真界万人敬仰的圣祖。
郁镜白声音低了下来:“他就是他,不是属于我的物品, 也不是我想送给谁就送给谁的。更何况,我断不可能亲手将他推入火坑。”
系统呆了一下,随后呜呜哭了起来:“宿主,您是我们招来的宿主里,最特别的一位。”
通关方式很特别, 人也很特别,特别到它曾经多次想把自家宿主送去纯爱频道, 当的这什么渣攻,快把自家宿主为数不多的脑子都榨干了。
就是拿错剧本的锅。
系统道:“不出所料的话,应该是可以的。”
系统还以为宿主忘了最重要的任务,原来不是, 心中有数就好。
它一点点给郁镜白算着账:“您不打算将男主送人, 也不打算背叛男主, 不符合前半段的任务描述。但您能做到让男主心如死灰,一无所有, 最后冲破卡了很久的境界,反杀对方的事情最好也让男主来做,您可以先把那人弄得半死不活,让男主补刀, 也算。”
“加加减减之下,说不定最终还是给您发放到化龙的奖励,只不过可能无法得到完全体。”
郁镜白不关心能不能化龙,这个根本无所谓,能一跃成龙又如何,不能又如何。
他只关心能不能留在沈听弦身边。他答应了沈听弦,等一切尘埃落定。
等杀了早就该死的叶里尘之后,沈听弦想听他答应什么他就答应什么。
他有割舍不掉的牵绊,他有必须回来的理由。
系统算的这笔账很乐观,郁镜白感觉自己现在就能冲过去和叶里尘决一死战。
然而他在原地站了一会,不知道怎么离开这个空间,问道:“我怎么回去啊,沈听弦应该还在睡着,我得趁他没醒之前赶紧悄悄干。”
系统委婉道:“呃,我可以送您出去,只不过您想立刻醒来,怕是还有点难度。”
郁镜白:“?”
为什么。
等会,沈听弦给他下了迷药!
*
沈听弦再一次来到叶里尘闭关的地方。
他被叶里尘捡回道宫,在这里住了七年。
整整七年光阴,叶里尘身为师父合格得过分,倾心教导,慈祥关怀,引导他练气入体,为他寻找各种天灵地宝洗髓伐骨,将他本就不错的根基养得更是精细。
叶里尘知道他们在那场血祭里见过他的脸,所以特地把所有人的记忆全都清除掉了。
彼时年幼的沈听弦无法抵抗叶里尘的法力,失去了所有的记忆,真心实意地将叶里尘当做自己灰暗人生中的那道救赎的光。
如果不是师父,他此刻还揣着满腔的仇恨无处发泄,或许还没等到报仇,就先饿死冻死在野外。
师父给了他安定的居所,干净的食物,殷勤的关切,也是引他入道的引路人。
这一切都终止在叶里尘第一次试图夺舍他的时候,在他根骨纯净展露出异禀天赋,魂灵又不够坚韧不足以抵挡夺舍的时候。
叶里尘是一个极其谨慎的人,他一旦出手就不会允许自己失败,按理来说,夺舍一个手无寸铁之力修为差距天壤之别的孩子,应当是百分百成功的。
叶里尘侵入他的识海,被陡然爆发出的一阵悍然力量弹了出去。
那是不知何时融进沈听弦体内的,龙骨。
他们谁都不知道这道龙骨最后居然落进了沈听弦的体内。
那段龙骨在沈听弦体内蛰伏多年无声无息,直到第一次展露自己力量,沈听弦才逐渐想起当年血祭的真相,也记起了真正的恶魔的脸。
那一天,叶里尘的脸色阴狠难看到扭曲,那是沈听弦第一次见他这位圣祖师父失态至此。
他是叶里尘捡回来的绝佳容器,前期投入了这么多的心血,养到这般绝佳的可供夺舍的状态,叶里尘根本不可能舍得放手。
他在与妖族圣祖交手的那一战中也没有占到太多便宜,伤了根本,叶里尘本就冲击飞升无望,寿命越用越少,随着时间推移,就算没有旧伤在身,也要逐渐面对死亡。
若非时间不多,否则叶里尘也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用同族性命来续命。
叶里尘再次清除了沈听弦的记忆,并且多次试图剔除他体内的龙骨,可惜最终都以失败告终。
只是他不知道沈听弦有龙骨在身,自身的记忆便永远不会被洗净成一张白纸,就算短暂失去,也终究会有记起的那一天。
后来沈听弦琢磨琢磨,总觉得那位圣祖也许预料到了什么,才会把最为珍贵的龙骨悄然融进他的体内,让他至今还能成为自己,站在这里。
白龙圣祖第一次暴露他的天赋特质,是在濒死之前。
那一手起死回生将血祭阵法里的人们全部从鬼门关里捞了回来,只有那只白龙吐了一口又一口的血,全身龙鳞都失去了润亮的光芒,血从白龙的七窍、全身鳞片渗出来,像雨一样泼在已经被人血浸透的地面。
沈听弦在门外站定,道:“师父。”
话音刚落,门自动开了,沈听弦走进去,看见叶里尘依旧坐在莲台上打坐,只不过座下那朵莲台上的亮色已经快要被吸收殆尽,逐渐褪回了原本的黑色。
叶里尘闭目,淡然道:“老夫不唤你,你是不会来的。这次主动前来,所为何事?”
沈听弦道:“我杀不了你。”
叶里尘睁开眼睛,缓缓笑起来,眼角堆起皱纹,那是他在始终无法治愈的旧伤和寿命逐渐走到尽头的双重原因下不可逆的变化:“听弦,你还是这么清醒。”
“既知杀不了老夫,又何必过来送死。”叶里尘抬手隔空一抓,取来放冷的茶,手心涌出淤黑的灵力熨烫半晌,喝上了热乎的,“山头外有人为自己的冤屈三步一叩首,你呢,你有冤屈要申吗。”
沈听弦垂下眼眸:“我没有。”
叶里尘给自己曾经的爱徒递了一杯茶,只不过沈听弦没要:“老夫一直将你视若己出。不过现下看来,你和灵越倒是一直揣着自己的小秘密,没叫老夫发现。”
沈听弦:“记得又如何,对你能有什么威胁,当年之事口说无凭,从血祭里活下来的人除了我与灵越师祖,几乎都是凡人,几百年一过,早就死光了,连搜魂证明都不能。”
“而你,是人族的英雄,是当年为人族尽心尽力放弃飞升之路也要守护至死的圣祖,一群无名之辈妄图空口污蔑败坏你的名声,无异于蜉蝣撼树。”
叶里尘脸色和缓不少:“你既已知,又何必多余来这一趟。”
“老夫所作所为,皆为大局,从来于心无愧。他们的牺牲老夫铭记于心,从血祭开始之前,老夫就已经承诺于你们,老夫会厚待天下人,只要我不倒,人族就永远能在这片土地上拥有话语权。”
“当年沙西村从一个破败靠打猎为生的小村子,发展到如今繁华的人族主城之一,老夫同样没少花心血,从不曾亏待当年那些牺牲之人的厚待。”
沈听弦沉默。
叶里尘轻轻叹了一口气,声音苍老,“听弦,老夫知你恨我,你不理解我,是因为你从小受到的教导不允许你接受这般大不韪的行径。”
“当年魔族还不是狸掌权的时候,魔族靠种族天生的自愈能力霸占群龙之首,一直想要吞并消灭其他种族,称霸为王。”
“妖族天生对灵力敏锐,成为高阶大妖乃是顺应天成,隐居大妖无数,魔族撼动无果,自然将苗头对准身躯脆弱,又不曾为天地灵气所偏爱的我们。”
“当年是老夫与老夫的知交们一步一个血脚印,守住了人族如今的地位,打出了不被随意侵犯的尊严。”
沈听弦腰有点酸,他低头拖了一道蒲团过来,坐下休息,听见叶里尘这么说,只是轻轻道:“师父,也许你的确问心无愧,可我也没有办法代替当年被血祭的沙西村理解你。”
沈听弦抚摸着手腕上的蛇鳞手链,轻声说道,“如今狸圣祖坐镇魔域,他与妖王一条心,两位有话语权的人都主和,即使您倒下,他们也不会对人族发起战争的。”
叶里尘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案桌:“无知小儿。打不过,自然主和,人族高层若全死光,剩余手无寸铁的凡人们,你看那些魔啊妖啊,会不会第一时间将人族瓜分殆尽。”
“届时还能不能坚持主和,便已然不是你口中那两位良善主和的妖王魔王能决定的了。”
“莫要谈了个妖族道侣,就连心也歪去异族那边了。”叶里尘斥道。
沈听弦轻声说道:“可弟子还是不懂。您厚待出了这么多实力强劲的后辈,璇玑道宫里大部分都是您一手教导出来的弟子,随便拎一个出去,都能碾压同境界的对手,人族目前欣欣向荣的状态您也看在眼里。”
“我虽并未抵达您目前的半步化神境界,可这么多年也一直勤加修炼,差您半步,却也是道宫里除了您以外修为最高的人。”
“或许在您之外,其他人齐心协力也能撑起大梁来呢。”
那你继续擅自做主把同族当成延续自己性命的血包,究竟是因为从战乱中存活至今的危机感,还是即将面临死亡时,心里不敢示人的私欲呢?
少一个人不少,多一个人不多,沈听弦不愿看见人族又一位强者陨落,可若这位强者正在使用着本不该属于他的寿命,那性质就变了。
沈听弦也懒得和叶里尘争辩了,他最后问道:“白龙圣祖死之前留下了他的骨血鳞爪,龙骨在我身上,血在妖域成了他们的圣器,龙爪在狸圣祖手上,剩下一道鳞,在哪。”
叶里尘微微眯起眼睛:“你想和老夫摊牌,也不该是这种提前胜利的语气。”
“你杀不死老夫,若真与老夫撕破脸,即使让你知道,你也没有命拿着,老夫又何必多费口舌。”
沈听弦坦然道:“你交出龙鳞,自己认罪,服刑百年后,也许还有出来的机会,我不会拼尽一切杀了你,就这样。”
“你不肯交出龙鳞,”沈听弦说,“我就自毁灵根,当场堕魔。”
叶里尘脸色微不可查地变了一下,很快就收敛得一干二净:“还是小孩子家家,以为拿自己来威胁家长,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听弦,你也几百岁了,不该如此天真。”
沈听弦笑了一下:“是吗。”
沈听弦朝叶里尘摊开掌心,手心里缓缓冒出来一缕淡黑色的魔气。
与叶里尘淤黑的灵气如出一辙,师出同源。
叶里尘脸上的表情缓缓消失,阴郁地盯着沈听弦手里的那道魔气。
沈听弦:“师父,您猜猜体内的魔气是从哪里来的,又为何如此顽固地盘踞在体内生根发芽,吞噬您的灵体,让您悄然变成如今这幅只能闭关来掩饰自己已然半魔化的身体。”
他和狸圣祖有着同样的目标,那就是让叶里尘去死。
魔气是狸圣祖的,他沈听弦可以背上勾结魔道的罪名,叶里尘可以吗。
叶里尘最引以为傲的“汲取”汲取了他这么多年,可以说,叶里尘能安然无恙地活到现在,全靠他。
纵然汲取进体内的都化成了叶里尘自身的灵气,可终归还是会留下沈听弦的灵气印记。
叶里尘全身灵气都是从他这里来的,沈听弦还偷摸着给叶里尘喂了不少魔气,只要他引爆魔气当场堕魔,叶里尘定然也会受牵连,起码让他再无法掩藏自身的魔化。
人族喜灵,天然排斥魔气,魔气入体,长久盘踞体内,会慢慢蚕食灵根经脉。
即便沈听弦现在杀不死叶里尘,叶里尘肉身溃烂也是迟早的事。
他会事无巨细地窥见自己无可阻拦地走向死亡,这比直接杀了叶里尘来说更加诛心。
到时候叶里尘自身本就岌岌可危的身体当场堕魔,他的预备身体也被龙骨占住无法夺舍。
郁镜白自己长了脚,有妖王和狸圣祖护着,肯定也能跑。
你还有什么后手,叶里尘。
“我是杀不死您,”沈听弦说,“但您人老了,免疫力低,平日也得多注意一下,少吃点乱七八糟的东西。”
“毕竟……病从口入啊。”
50-60
第51章 第 51 章 乐颠颠地把沈听弦抱回了……
叶里尘神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他看着往日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爱徒的脸,阴沉沉地笑了:“好, 好啊。”
他从未想过,往常唯唯诺诺任他汲取的沈听弦,居然留了这样意外的一手。
“老夫纵然有罪,却不应当是现在伏法,”叶里尘站起身来,直勾勾地盯着沈听弦, “老夫还是太心慈手软了,留你到现在。”
话音还未完全落下,沈听弦手中魔气大放,漆黑的眼瞳中瞬间弥漫上猩红。
他看是叶里尘先杀死他更快,还是他体内的魔气侵入肺腑, 吞噬灵根更快。
叶里尘面色骇然:“老夫还是太溺爱你了。”
“让你这般狂妄,不知天高地厚。”
差了一整个大境界, 已经不是沈听弦想抵抗就能抵抗的了。叶里尘下一刻便出现在他的面前,枯槁的手猛力掐住沈听弦的颈间,生生将他掐起来往后抡,撞碎了一整面墙壁。
沈听弦呛出一口温热的血, 眼瞳已经被血色完全覆盖住, 却是咳笑道:“有用吗。”
“你这样……不过是……加速我魔化的过程。”
沈听弦的灵力剧烈流逝, 体内留存的魔气便会更快弥散开来。
“就算你现在杀了我,魔化的过程也不可逆。”
沈听弦即使狼狈, 却笑眼弯弯:“来,杀了我,坐实你入魔杀徒的罪名。”
叶里尘额间青筋暴起,抬起一掌, 猛然击向沈听弦的心口。
这一下能直接把沈听弦的心脉震碎。
沈听弦侧身抬手格挡。
咔嚓一声轻响,腕间手链中间的雪白鳞片突兀碎裂开来,沈听弦喷出一口血。
寝殿内,被下了超剂量迷药的蛇蛇陷入死寂的昏迷里,却在蛇鳞碎裂的那一刻,尾巴尖不受控制地颤动了一下。
蛇蛇的鳞片挡住了大部分的冲击,以至于沈听弦只碎了一边的手骨,便消掉了这致命的一击。
叶里尘不语,抬掌再次重重向沈听弦击去。
沈听弦忘记了呼吸。
就在这时,一阵难以言喻的威慑从远处爆发开来,势不可挡地朝叶里尘向碾了过来,一瞬间荡平了路上所有人流,活生生把叶里尘的宫殿房顶掀翻,露出里间血迹斑驳狼藉的场景。
那股龙威来得太及时,太霸道,以至于席卷而过的时候所有被扫荡的生物都不由自主地静止在当场,就连叶里尘的动作也有出现了无法抵抗的凝滞阻塞。
一条通体雪白的大蛇悬浮半空,血红的裂纹竖瞳森然盯住叶里尘,属于龙族的气息悍然与叶里尘正面抗衡,下一刻大蛇出现在叶里尘的身后,张开血盆大口朝他的脑袋咬过去,“老东西,你找死。”
叶里尘背后受敌,他不得已将攻击调转方向,一把拂尘浮现在他手心,朝身后的大蛇甩去。
大蛇看也不看,硬抗这一甩,蓦地冲过去把沈听弦卷走,冲上半空。
那一拂尘轻飘飘地甩了一下,看似没什么危害,可大蛇身上却被抽出了一条血淋淋的长条伤口,沿路鳞片纷纷碎裂开来,沾着血簌簌落了下去。
沈听弦看着大蛇身上那条伤痕血流如注,眼瞳一颤,哑声道:“郁镜白……”
叶里尘眼睛一眯:“当真如此护主,如此情深,逆鳞都能送出去,给旁人当手链穿。”
道宫重地传出这么大的动静,早就惊动了道宫上上下下的人,长老弟子们第一时间赶过来:“发生了什么?!”
“圣祖!”
把沈听弦带上半空,在所有人的眼皮底子下,蛇就不信叶里尘这个蠢货还会当着众多信徒面前动手。
所以,在其他人的目光之下,他们暂时还是安全的。
蛇蛇收紧了缠住沈听弦腰身的身体,低头似乎是想看一下沈听弦变形的手,又没敢碰,愤怒地朝他喷气:“你有病。”
这一看,他才发现沈听弦的眼睛泛着不正常的猩红。
蛇蛇一凝。
下一刻,蛇蛇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罕见地爆了粗口,他上半身化了人形,蛇身卷住沈听弦给沈听弦作支撑,一手揽住他背,一手死死按住沈听弦的内府。
强悍的灵气不顾一切地入侵沈听弦的内府,将沈听弦灵根处的魔化强行压停。
沈听弦攥住郁镜白的手臂:“……没用的。”
堕魔一旦开始就无法停止,便是因为修者体内的灵根纯净,也娇贵,一旦被污染便无法剔除。
试图剔除,也会不可避免地伤到灵根,届时落个灵根残废,与入魔相比,倒不知哪个结局更好些。
郁镜白嗤笑一声:“没办法?”
什么没办法。
蛇蛇不发威,当他是条虫。
直到握住郁镜白的手臂,沈听弦才忽地察觉到手下的皮肤似有异样。
他低头一看,掌心已然被血濡湿,郁镜白身上裸露出来的皮肤泛起异样的红,布满了细小的裂痕,细微的毛孔在渗血。
沈听弦瞳孔一缩:“郁镜白!”
按照药效而言,郁镜白根本不可能只睡这么短的时间。
他再次强行触碰化龙的门槛,靠燃烧血脉拔高到了龙族的范畴,这是强行动用龙族血脉抵抗药效而造成的反噬!
郁镜白看了一眼就拿袖子盖住,恶狠狠地掐了一把沈听弦的腰,冷笑道:“我还是太无能了。”
这都能让沈听弦下床背着他干坏事。
沈听弦气昏了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这些有的没的,别再用了,你被反噬得这么严重,再用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郁镜白手中亮起光芒,天赋特质发动,呵呵冷笑:“撞树上知道拐了,把我迷晕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安分点,非要自己一个人过来送死,你和我好好商量不行吗。”
沈听弦刚要回嘴,下一刻在灵根内扎根的魔气开始无缘由地被抽出,沈听弦痛得弓起身,抵在郁镜白胸膛上说不出话。
郁镜白的天赋特质可以做到将沈听弦体内弥漫的魔气无接触抽离,却没办法屏蔽抽离时的痛,见沈听弦疼得在他怀里颤抖,也冷笑也不出来了,紧紧抿着唇。
道宫里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老立刻飞身前来,查看两边的情况:“听弦,怎么回事?”
“圣祖,您可有事?发生了什么?”
叶里尘阴沉着脸收起拂尘,说道:“老夫没事。听弦入魔,他的契约兽护主,突然袭击老夫。”
长老脸色剧变:“入魔?”
叶里尘摇了摇头,道:“老夫也不知听弦为何会入魔,总之先替他疗伤,日后再审问。其契约兽护主天性使然,事出有因,不必当场诛杀,压入天牢等候发落。”
长老们齐齐踟蹰,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似有犹豫。
听弦虽有入魔征兆,但从方才他与那只蛇妖的对话里来看,能明显看出他没有失去理智。
长老恭敬作揖,低声请求叶里尘的意见:“圣祖,灵越师祖在山门叩了一路,我们怎么拉他都不起来。”
“他……他还说,他指控您,是当初血祭的凶手。”
叶里尘睨了说话的长老一眼。
这种大礼一般是身有血海冤屈才会使用,他们道宫的规矩有写明,一旦有鸣冤之人就必须要彻查到底,不畏强权,只为公正。
叶里尘扫了一眼这些他亲自看到大的弟子们,发觉他们并没有第一时间遵从他的旨意,脸色沉了下来:“老夫相信道宫会给予公正。”
“请进来,为其鸣冤。”
郁镜白揽住沈听弦的手摸索到他的脊骨上,不轻不重地按了按。
沈听弦体内的龙骨被激发,富裕的灵气重新涌入沈听弦被魔气灼烧得千疮百孔的经脉,滋润着他的灵根,配合郁镜白将所有的魔气全部抽离。
沈听弦痛得脸色苍白,死死攥住郁镜白的腰,张了张口,却没发出声音:“不要……”
魔纹在郁镜白心口处一闪而过,沈听弦在郁镜白怀里骤然脱力,颓然阖眼,无知无觉地昏死在郁镜白怀里。
郁镜白小心翼翼地抱好沈听弦,让他靠在自己怀里靠得舒服些,终是松了一口气。
幸好。
他醒来得不算晚。
沈听弦这自作主张的臭毛病究竟什么时候能改改,他要气死了。
郁镜白再晚来一点,沈听弦是不是就要和老东西同归于尽了?
郁镜白打眼一扫,来发现道宫的人都在,清清嗓子扬声道:“诸位听我一句。”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聚集过来。
“你们圣子只是虚弱之际被奸人所害,如今已经痊愈,已无入魔危害,你们可以请医修过来帮他看看,证明我所言是否如实。”
郁镜白掀起眼皮,看向叶里尘:“你们所谓的圣祖底下干的肮脏事也没少到哪里去,要听吗?要不在把我压入天牢前,让我也说两句呗?”
“如果只有在山门外磕半天头才有这个资格鸣冤的话,那还是让那位灵越师祖说吧。”
“……”
叶里尘斥道:“无知小儿大放厥词,你凭一张嘴能编出花来,倒是要明白口说无凭的道理。”
郁镜白无辜地耸了耸肩:“随便啊,我不说,也有师祖说,你不让我说啊?心虚捂嘴。”
叶里尘盯着郁镜白的眼神像是要活剥了他。
“诶等下,把我压入天牢前,能不能让我把你们家圣子抱回去,”郁镜白说话间,找旁边紧急召来的医修给沈听弦看手伤,掐开沈听弦的嘴给他灌了不少丹药,“你们圣子受伤挺严重的,我不看着不放心。”
医修帮忙给沈听弦紧急包扎好碎骨的手,检查过沈听弦的身体后,又给沈听弦补了一点养身体的丹药,“圣子大人体内确实确实没有魔气的痕迹,倒是内伤有些严重。”
道宫里最大的圣祖卷入冤屈中,二把手圣子大人身处昏迷,只能由尚还能说上两句话的长老站出来,说道:“圣祖,并非弟子们不信您,只是被弹劾之人需要暂时回避,不可参与同自己有关的案件。”
长老说完,立刻恭敬补充了一句:“您多年丰功伟绩世人都看在眼里,弟子们绝不可能让任何试图诋毁清白之人的人轻易脱身。”
叶里尘冷哼一声,拂袖离开。
郁镜白虽然打不过叶里尘,但是嘴上赢了一回,开心坏了,乐颠颠地把沈听弦抱回了寝殿。
第52章 第 52 章 小蛇叼着碗爬到牢房门前……
郁镜白心里有底, 身后有退路,干什么都大胆, 这具身体已经开始魔化,只不过被他强压下异样,没有显现出来。
他丝毫不慌,甚至隐约有点期待。
沈听弦没和郁镜白说过他的计划,但郁镜白在嗅到叶里尘身上混杂的魔族气息时,也大致能明白两三分。
沈听弦想和叶里尘两败俱伤。
而且还真的让叶里尘元气大伤, 以至于被当众指着鼻子质问居然都肯忍下来没出手。
当然,沈听弦想干那种伤害自己的事情,那可不行。
他还在呢,他专门给叶里尘留的惊喜大礼包也还在呢,要是没用上还搭沈听弦一条命, 那简直得不偿失。
郁镜白和道宫的人解释了之前发生的事情,说明了是叶里尘命数无多, 一直以来拿沈听弦当血包续命还想夺舍的事情,方才大概是没谈拢亲自动起手来。
只不过这也属于他的一面之词,道宫那边还需再斟酌调查。
道宫已经把外头历练的出任务的长老们通通以紧急召令叫了回来,并给其他宗门递了讯息。
毕竟是他们圣祖被弹劾了, 人族史上头一回的大事, 无论如何都不会轻视。
郁镜白把人放回寝殿安顿好, 自觉搬去天牢住了。
他所有身外之物都被剥了,出狱后才会还回来, 剩条干干净净眼瞳透亮的小蛇,都不用弟子们押,到地方自己就钻进去了。
负责押送的弟子怎么看也无法将雪白小蛇与那天那个一尾巴能把一群人抡出去的大蛇联系在一起,小心翼翼地伸手请小蛇上来, 说:“桌子高,要不要带你上去?”
小蛇吐着蛇信,“不用,我自己可以。”
他待遇不差,虽然是按照压制魔化妖兽的顶配来关押,设置了压制法力修为的阵法,但可能是顾及他是沈听弦的契约兽,所以天牢环境很干净舒适,要不是没盆,不然小蛇还想泡个澡。
“能不能给我留个碗盆啊。”小蛇吐着蛇信,扬着半身左闻闻右探探,“最普通的吃饭的那种就行。”
弟子转身去取了一个能装得下小蛇的碗,贴心地洗干净,送给小蛇。
小蛇礼貌说:“谢谢。”
然而他们走之后小蛇蛇刚想引点水进来,发现自己动用不了任何法术之后,这才呆了呆。
坏了,忘记天牢有压制的阵法了,他连最基础的引水都用不了。
小蛇叼着碗爬到牢房门前,用尾巴敲敲门,召唤门口守卫的弟子帮他装点温水。
等弟子端了水过来,小蛇忽然道:“你们道宫审理冤屈之案,能把我也请去当证人吗?”
“可能要申请是吧,没关系我知道,”见弟子露出为难的神色,小蛇说道,“你帮我带个话,我也可以接受搜魂,不用离开这里。”
*
与此同时另一边,灵越头上包着雪白的纱布,坐上了与叶里尘对簿公堂的席位。
灵越把自己磕得很狼狈,如果不是那身代表他身份地位的宗师服饰,否则任谁来看,也只会觉得他是凡间那些吃完饭喜欢走上大街散步消食的精瘦老头。
叶里尘已然平复了不少,他身上没有人族第一人的架子,缓缓开口:“灵越,你在璇玑道宫这么多年,应当知道无证据不开口的原则。”
灵越沉声道:“我的记忆就是证据。”
他起身离席,走到大堂中央跪下,规规矩矩行了一礼,就要叩首下去:“恳请道宫以搜魂之法,窥得当年血祭的真相。”
旁边长老们看着头大,赶紧去扶,还是没让已经磕得血肉模糊的灵越继续磕下去。
在山门外已经看灵越磕了一路了,哪敢让灵越继续磕下去,低声道:“不必如此,道宫只认事实,你少折腾自己一点,身体为重。”
言下之意,便是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道宫不会因为谁的祈求态度更诚恳就有所偏向,也不会因为谁是人族敬仰的大能前辈就避其锋芒。
灵越摇了摇头,“我这头磕下去,一是为自己独自苟活至今,难免心生愧疚,夜夜难安。”
“二是为慰问我之妻女,无能之辈让你们蒙冤这么多年,才终于能有机会沉冤昭雪。”
叶里尘平静道:“记忆可以被篡改,古时审理案件还讲究人证物证齐全,只有你一个人证,不够。”
他并非嘲讽对方,只是自己身为道宫这么多年来的掌权人,道宫规矩条条框框,都是他亲自和长老们敲定的,自然明白道宫不可能光凭一个人的记忆就妄下定论。
想修改一个人的记忆有很多种方法,多到数不胜数,甚至于在座各位几乎没有人做不到。
这条证据,不够有力。
就在这时,门外的弟子来报。
长老召至身边,听弟子低语完郁镜白的请求,沉沉道:“可以。”
一个人的记忆或许有所偏差,可若有在场多人对同一件事情有视角不同事实相同的记忆,那裁决时这份证据的可信度自然水涨船高。
凡人随着时间推移,记忆也许会偏差或淡忘,可修士每一次修行都是在锻炼巩固自己的神魂强度,对记忆的把控便强上不少,神魂越强大,对当时看见的所有细节记得便越清楚,这也是为什么凡人记忆很好篡改,可面对同境界敌人时便收效甚微的原因。
当年之事能凑出这么多修士的记忆,就看两份记忆里的细节对不对得上,符不符合当下情景的逻辑,与几方供词有无冲突,整体可有错漏之处。
这是寻找记忆被篡改的方法之一,道宫在这方面的手段和应对已趋于成熟。
当然,如果叶里尘的记忆也能搜,那自然再好不过,但搜魂之法对神魂伤害不小,因此在刑讯之中是禁止的,所以叶里尘要是不提,他们也不能搜自家圣祖的魂。
搜魂需要医修那边配合准备,所以还需要点时间,就在这时,门外的弟子又陆续来禀报:“圣子求见。”
“道宫外陆续来了很多山下的居民,几乎每家都扛着棺材和牌位,说想求见道宫管事的。”
堂上的长老大手一挥,说道:“将他们好生安顿,让医修那边准备好配合搜魂,放出消息开放道宫,让大家都能来见证。”
场面热闹程度不亚于刚结束没几个月的仙宗大会,整个修真界听说璇玑道宫的圣祖被璇玑道宫的长老指控为当年血祭惨案的凶手时,纷纷惊疑不定地炸开了锅。
当年那件事情的确让所有人心痛,但时隔多年,却有人跳出来说当年之事另有蹊跷,到底是蓄意污蔑,还是当真另有隐情。
小蛇美滋滋泡了一会澡,烘干身上的水,欣赏了一下自己漂亮的鳞片。
可惜现在漂亮的雪鳞上偶尔会闪过魔纹的痕迹,本来一身完美的雪白鳞片,现在微瑕成这样,把蛇看得想喷气。
沈听弦当时还没彻底堕魔就被他截胡了,只好庆幸程度不深。
小蛇进天牢里待了小半天,终于重获自由,尾巴上圈了一道锁扣,依旧扣住他的修为,蛇蛇就这样溜溜达达地爬去了现场,刚好撞见赤红着眼睛匆匆忙忙赶过来的沈听弦。
下一刻,小蛇骤然腾空,他都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抖着手勒进怀里,“……郁镜白?”
小蛇顺势把自己缠上沈听弦的手:“哎呀,这才多久没见,回去再腻歪。”
这么严肃的场合干这事儿,成何体统。
沈听弦闭了闭眼,冰凉的手被小蛇卷进身体里捂着,听小蛇嘀嘀咕咕道:“你怎么比我还冰。”
蛇刚泡完温水澡,身上的热度还没消下去,便刚好拿来给沈听弦捂手。
沈听弦抬眼对上叶里尘黑沉的眼神,下一刻又若无其事地挪开,他端着手上缠成一团的蛇,心神宛如镇了一道定海神针,“路上吹了风。”
小蛇窜上沈听弦的肩膀,兴致勃勃地左右环望,发现道宫居然把审判的地方选在当初举办仙宗大会的道场里,很是满意。
地方很大,来多少人都能装得下。
趁着人证物证还在入场,小蛇朝沈听弦碾过去,小声和沈听弦咬耳朵:“你记住,一旦发生了什么都别慌,都在我的掌控之内,我会回来的。”
沈听弦皱眉:“你想干什么。”
这话听着像用来安抚他的临终遗言。
沈听弦深吸了一口气:“我现在带你去找妖王,先尽可能清除你身上的魔气。”
小蛇连忙用尾巴卷住沈听弦的手指,可怜巴巴道:“干嘛呢,不去。我只是入魔又不是要死了,能不能顾点大局,这边审着呢,你不要紧张。”
“……”
沈听弦盯着小蛇,没说话。
小蛇被盯得心里发毛,赶紧把脑袋伸过去使劲蹭沈听弦的脸,企图靠贴贴把沈听弦哄正常点。
山下的居民搬着棺材进了道场,小蛇看得叹为观止,这地方大到搬来棺材都有地方放。
灵越轻声叹道:“你们不必来的。”
就算真的能把叶里尘斗下台,凭叶里尘的实力,他也能找到一万种方法脱身。
到时候这些和他一样出面的人,都逃不过叶里尘的报复。
衣冠整肃的老人笑道:“这是老祖宗的吩咐,灵越仙师您一动身,我们定然是要来的。”
各家陆陆续续搬了二十几道棺材与牌位进来,居然都是舒城人,为首的是一个服饰整肃的老人,他向在座各位鞠了一躬,说道:“拜见各位仙师。”
“当年沙西村血祭之事,我们一介凡人人微言轻,只好遵从老祖宗临终前的遗愿,将他们的遗体保存至今,有朝一日能供各位仙师查验。”
小蛇一呆。
沈听弦轻声道:“师父,当年沙西村在那场血祭里血流成河,最终史册里记录的伤亡却只有零星十几个。”
“存活下来的是大部分人,然而这些人寿命都普遍不长,后人普遍认为是当年血祭之事过于恐怖,惊扰了凡人的三魂七魄,以至他们惊魂难定,无法从创伤中走出来,郁郁早逝。”
老人一挥手,让家中强壮有力的年轻人把棺材放下,“开棺。”
二十六具棺材齐齐打开,露出里面的尸身。
这些棺材在地里埋了很多年,带着沉重的土腥味,随处可见年岁流淌而过产生的腐朽风化。
可令人惊讶的是,这些尸身全都保持着去世之时的模样,大多都在三四十岁左右,并无半分腐化痕迹。
老人道:“老祖宗在那场灾难里活下来后,其亲辈寻遍各地的名医,都连连道着奇怪,问老祖宗是不是曾经骨血亏空亏狠了,伤了身体,没恢复过来,此后自然萎靡多病,郁郁寡欢,后半生未曾安稳。”
沈听弦道:“师父,您是汲取,您能不能告诉一下在座各位,您在白龙圣祖手中救下的人,为什么会有生机被抽取过的痕迹。”
叶里尘喝茶的动作一顿。
第53章 第 53 章 小白蛇眼泪汪汪:“真的……
叶里尘盯着那些熟悉的脸, 停了很久,才说道:“血祭阵法发动, 何人能幸免,不过是多与少,严重与否的区别。”
沈听弦:“当初沙西村血流成河,方圆几里的土都被血红浸透,掘地三尺仍能见血色。沙西村上下共一百四十二户,共四百余人。史册里记载在这场血祭里死去的人却只有三十余人。”
“想把方圆几里的土都用血浸透, 把这三十余人全身的血液榨干,其余幸存者每人放三四碗血也都不够。若想达到这么大规模的出血,只能是全村人尽数都已被血祭阵法吞噬殆尽,鲜有幸免。”
凡人在这种大规模又悄无声息的血祭阵法下拼尽全力也坚持不到两炷香的时间,而两位圣祖实力不说均衡, 但好歹差距不会大,交起手来理应难舍难分, 同境界强者缠斗个十天十夜忘乎所以的例子也司空见惯。
可当时周边驻守的宗门和发现异样赶来的修士抵达时,现场已经只剩下满地血污,居民们惊慌失措,叶里尘面色凝重地站在原地, 萎靡的白龙身影虚化至彻底消散。
白龙的血虽然也不少, 可龙族的血和凡人的血在修者眼里一眼就能辨认出, 从出血规模和分布来看,应当加上沙西村的人全军覆没才合理。
“您及时赶来破坏血祭阵法, 救下的大部分人都未受太严重的伤,可为何脉象和身体机能都显示他们曾经几近濒死,骨血生机两亏空,只不过是因为某种不知名的力量将他们回溯到重伤濒死之前。”
“这般大规模的发动天赋特质, 又悖逆了时空因果,想来对发动者有极大的伤害。”
“妖族圣祖从未当众展露过自己的天赋特质,而您是汲取,定然是不擅长的。您当时就在现场,能不能告诉我们,白龙圣祖的天赋特质到底是什么?”
“……”
这是只有当事人才知道的,从未外传的事情。
叶里尘神情平静,像是外界一切事物都侵扰不到他一样。
良久,这位曾经的人族英雄,如今鬓发花白容颜苍老的人族圣祖不轻不重地放下茶杯。
他没有继续接沈听弦的话茬,只是叹息一声,“你长大了,牙尖嘴利。”
“人死如灯灭,当年那条白龙打破了生死定律,硬生生扭转了这么多将死之人的因果,他,承受了濒死之人的伤势后,自身还要受到同等的反噬。”
“已死之人无法起死回生,这点连白龙都做不到。”
所以沙西村仍有三十余人当场死亡,没救回来。
“这么多人打破生死因果回溯时空的反噬叠加起来,足能让白龙神魂碎裂,魂飞魄散,永无翻身之地。老夫从前一直以为他不会回来。”
在沈听弦体内发现龙骨的时候,叶里尘才察觉到白龙遗骨在不声不响之间居然已经破坏了很多。
小蛇抖了一下,预感不妙,悄悄往沈听弦衣襟里钻。
却不料下一刻,叶里尘盯着偷偷摸摸想溜走的小白蛇,笑了一下:“郁小友,你们暴风雪这一脉连觉醒的天赋特质都如此相似么?”
小蛇把尾巴尖藏回沈听弦的怀里,硬气地顶回去:“当然,我可是有一半龙族血脉的。”
“这样吗?”叶里尘失笑地摇了摇头,“好吧。”
“听弦。历史记载中从未有谁拥有过起死回生,为师教你这么多遍,你怕是一次也没听进去。”
叶里尘这幅模样估计是不狡辩了,沈听弦演了这么多年师徒情深,早就演腻了,现在也懒得装,“所以呢。”
叶里尘摊开手,任由捆仙绳绑缚住他双手:“所以,叶里尘认罪。”
全场哗然,而沈听弦猛然抬头看去。
小蛇也震惊了,惊疑不定地探出头来:“什么?”
怎么会这么容易。
叶里尘这个老东西筹划这么多年,干过这么多坏事,为了活下去不惜拿别人性命去填,现在会这么轻轻松松地就认下曾经所做过的罪?
小蛇感觉有点不安。
老东西静悄悄,一定在作妖。
说不定背地里想办法憋个大的。
堂上的长老甚至忘了说话,不住咽了咽,涩声道:“将……将圣祖……押入天牢。”
“等待修真界复核后公审定罪。”
叶里尘在经过沈听弦身边的时候停下来,他停下脚步,旁边的弟子也不敢拖他走,只好也停下来。
叶里尘仔细打量着沈听弦,说:“道宫交给你,老夫也放心。你恨老夫,认为老夫因私欲谋害无辜之人,老夫不作反驳。虽然亏欠于你,亏欠于他们,但老夫的的确确从未,也从没有恶意谋害过人。”
“老夫当初借他们续命时承诺过会让其后代安稳富足,会保证所有牺牲之人魂魄安好,来时投到大富大贵之家。”
“那白龙圣祖呢?你对白龙圣祖有愧吗?”沈听弦冷冷道。
叶里尘:“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又如何能保证那位白龙圣祖只是单纯想救与他毫无干系的异族,心中没有半分遏制人族发展的心思?”
小蛇:“……圣祖,时代变了,有没有可能我们已经三界大和平了。”
好大一口锅往他头上扣。
沈听弦厌恶道,“说了那么多,不过是惺惺作态,虚伪至极。”
“防人之心不可无。”叶里尘说,“当年的白龙横空出世,肆无忌惮地混入人族领域,他一日不飞升回上界,就一日会被其他各族忌惮。”
“狸未上任前,妖族那两位神兽饕餮兄弟可是被魔族私自镇压在沉渊山下数千年。”
沈听弦脸色微微变了。
“他们是超脱凡俗的存在,只要动了歪念,对人间都是一场浩劫。”
“只能靠赌旁人的善念苟活,非我辈该做的畏缩之事。”
沈听弦听烦了,伸手密不透风地拢住小蛇的脑袋,“不是什么好话,别听。”
小白蛇:“……”
捂得有点迟,但还挺暖的。小蛇蹭了蹭沈听弦的掌心。
“老夫亲手造成的罪孽老夫会自行承担。”
“至于你。”叶里尘看向小白蛇,“等你魔化完全的时候,你的心神意念便不再受你掌控了。”
“你会成为毫无自我意志的傀儡,会被杀欲掌控,会摧毁能看见的一切。”
叶里尘缓缓道:“听弦,你要断舍离。”
小白蛇汗流浃背。
叶里尘说的其实没错。
他有时候觉得这老东西一张嘴巴真挺厉害的,颠倒黑白的歪理一套接一套,混着令人无法反驳的事实,简直是忽悠人的大杀器。
沈听弦护紧心口的小蛇,冷笑道:“滚。”
叶里尘不再多言,抬步离开。
*
审讯一结束,沈听弦立刻带着小蛇去见妖王。
他脸色看不出什么问题,可是手心发汗冰凉,呼吸隐有紊乱失控的迹象。
小白蛇连忙用尾巴尖卷了卷沈听弦的手,说道:“别急啊别急,我有后手的,你等我呢。我会没事的。”
沈听弦垂眸瞧了他一眼:“那个给你发布任务,能让你起死回生的人?”
小白蛇正愁不知道怎么开口,听见他主动提起,眼睛一亮,连忙点头。
沈听弦很想嗤笑一声,可是他笑不出来:“那你任务完成了吗。”
“呃……快了,”小蛇吐了吐蛇信,掩盖心虚,“快了。”
沈听弦来不及通报,便匆匆闯进了妖王的宫殿。
他一直都不信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习惯于把一切掌握在自己手里。
白龙圣祖能把那些差点断送性命的人救回来,却依然没法做到把死透的人救活。
那个不知名的东西口气如此之大,能保郁镜白起死回生?
笑话。
沈听弦从前就不信,只不过碍于小蛇期待的目光,他便没有继续反驳。
可如今当真遇上了万分情急的事情,沈听弦便再难继续保持冷静了。
小白蛇无力地试图说服:“你别不信,那个谁真的能做到的,你相信我。”
系统为自己发声:“我们交易明码标价,童叟无欺,从不食言的。”
沈听弦面无表情:“他能把你的魔化祛除,让你变回原来健健康康的模样吗。”
小白蛇:“……能的,能的能的!”
重新换一个身体,怎么不算祛除魔化,变回原来健健康康的模样呢。
这可不能说他有问题吧。
沈听弦盯了小蛇半晌,哑声道:“骗人。”
“你上次还说那人承诺你完成了任务,便给你一次起死回生的机会。”
“这会哄着我,便说能把已经魔化的妖变回来。”
小白蛇:“……”
小白蛇眼泪汪汪:“真的呀,你信我。”
太过苍白无力的一句话。
长妄这次没有在作画,他负着手,凝重地望着窗外,听见门外有人闯进来,只是轻声道:“小白。”
小白蛇抬起头来。
长妄轻轻摇了摇头,“小白,我救不了你。”
小蛇连忙道:“你已经救我很多次了,谢谢你,剩下的我自己来,我有办法。”
长妄把他的血挖出来保存好,又在他神魂伤势严重的时候多次护住了他,郁镜白刚落地的时候也是长妄替他一起扯谎。
郁镜白已经很感激了。
长妄:“当真?”
小蛇认真点头:“当真。”
死去的人能复活一次,还能复活两次吗?
究竟是小白当真留有后手,还是因为将死之际,担心他们伤心,说出来安抚他们的把戏?
长妄眉尖轻蹙,担忧道:“好吧。”
沈听弦冷冷道:“就算是白龙圣祖说这话我也是不会信的。”
小白蛇:“……喂。”
“我可以等你。但你若是三个月内不回来,我便闯天牢和叶里尘同归于尽给你殉情陪葬。”
小蛇真急了:“喂喂喂!!”
好不讲道理!
第54章 第 54 章 用尾巴抻平掸好再拱成窝……
魔化过程不可逆, 这是妖王也没有办法的事,纵然长妄再想帮忙, 也无能为力。
白来这一趟,倒是让妖王殿下白白担心。
小蛇生拉硬拽,最后还得变大蛇卷着沈听弦的腰才能把他拉进宫殿里。
沈听弦刚被蛇尾按着坐下来,又要起身:“道宫的藏书阁里存放着不少典籍,说不定有办法。”
把沈听弦弄上床后,蛇蛇本来都打算安心缠着人盖被子了, 结果沈听弦又要走,灵活的蛇尾瞬间窜出去,蛮横无理地把沈听弦带回来:“干什么去,别着急。”
“我现在的情况不是好好的。”蛇蛇说。
叶里尘的复审正在加急筹备,道宫的人手几乎全调过去了, 叶里尘这个等级的修者已经不是道宫其他人能抵抗得了的,因而他身上被严严实实钉了将近一百多道封住修为的长钉, 看管在天牢防御最严密阵法最精密的最深处。
虽然不明白叶里尘为什么不嘴硬到底,但他已经落得这般下场,日后还有没有挖掘的罪罚降身,有的是苦头给叶里尘吃。
而郁镜白体内的魔纹正在逐渐蔓延, 可完全侵蚀他的神智也需要还算漫长的时间, 他们完全不用这么着急。
在任务完成之前, 郁镜白只想抓紧时间和沈听弦多温存温存,顺便洗脑沈听弦, 让他相信自己真的有后手,打上几百针预防针,以免到时候他离开时沈听弦真的想不开跑去殉情。
沈听弦被迫陷入庞然的蛇身之中,感受着温热的大蛇吐着蛇信缓缓将他围拢, 闭上眼睛。
他翻过身,抱住蛇蛇的脖颈,用很轻的呢喃声说道:“你当真是疯了,连这种东西也要往自己身上转。”
一说这个蛇蛇就来气,到底是谁疯了,沈听弦当时都快被叶里尘弄死了,居然还好意思马后炮。
蛇蛇瞪他一眼,“我还能看着你去送死不成?你先走一步倒是轻松,让我守活寡就满意了。”
沈听弦没笑。
他把脸埋进蛇蛇身上,神情被阴影笼罩住。
不杀了叶里尘,他永远不会安心。
叶里尘最后那番话不是给他的忠告,是诛杀令。
叶里尘一把年纪了,活得比如今修真界里大部分人还要长,思想行为已然根深蒂固,旁人无法撼动半分。
他说服不了叶里尘,叶里尘也说服不了他,他们就这样在不肯服输的对抗中演出了一直为外人称颂的师徒情深。
所以沈听弦很了解他。
鼎鼎大名叶圣祖这么在意自己的命,这么在意自己的地位和名声,就算哪一天真的会放弃生的希望,余生都囚于狭窄之地,也一定是因为他认为这是当下收获最大的选择。
他想杀郁镜白。
他认为这样能杀了郁镜白。
为什么?
沈听弦不傻,听得出来叶里尘临走前那番话在三番五次地暗示他,郁镜白是白龙圣祖,是动机不纯的异族。
那又如何。
郁镜白对他而言就只是郁镜白,其他的事情,只要郁镜白不说,那他就不会主动过问。
要说郁镜白哪天真的想把修真界一锅端了,那只能是因为修真界莫名其妙犯病把人间的美食摊全掀了。
一个一心只想着吃喝玩乐的笨蛇,哪来的心眼装下这么多算计。
沈听弦被蛇蛇翻了回来,看着蛇蛇把被子用尾巴抻平掸好再拱成窝,最后把他和自己都塞进去盖得严严实实,满意得不得了:“你乖乖的,陪我睡觉。”
沈听弦拨过蛇蛇的脑袋,凑过去亲了一口。
蛇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吻亲得有点发红,哼哼唧唧地把自己卷上沈听弦,“刚才还吵架呢。”
这么快和好了。
算了和好就和好吧,沈听弦主动给甜头,没办法蛇就吃这一套。
沈听弦低声笑了一下,袖中有东西溜进掌心,再悄无声息地按往蛇蛇的后脑。
雪白蛇蛇浑然不知,亲昵地凑到沈听弦的脸侧蹭了蹭,用吻部轻轻碰了碰沈听弦的唇,碰完又觉得这样的亲太轻,于是在沈听弦怀变回来,揪着沈听弦亲了好几下。
沈听弦被亲得无奈,摩挲了两下郁镜白的头发,“好了,你不是要睡觉么。”
郁镜白一双爪子不老实,非得往沈听弦的腰上搂,黏黏糊糊道:“睡啊,你先闭眼。”
沈听弦掌心的亮光一点点浸入郁镜白脑后,他无奈地闭上眼睛,手心亮光悄然放大。
这回不好用迷药,凑得太近,加上郁镜白上回已经中过招,定然有所防备。
然后他便忽地感觉到温热的气息凑得更近,像是有人凑过来,然后在他的眼皮处轻轻亲了一下。
沈听弦的心瞬间软了。
然后下一刻,沈听弦的意识毫无征兆地滑入黑沉的深渊中。
按在郁镜白脑后的手脱力地滑落,被郁镜白眼疾手快地接住,轻轻塞进了温暖的被窝。
给沈听弦掖好被角,郁镜白原地盘腿坐了会,失笑道:“谁才是笨蛋。”
同一个招数还想用第二遍。
真当他是什么心眼都没有的小笨蛇了。
活了这么多年,这点敏锐度还是有的,要不是上次沈听弦玩阴的,趁他睡觉时下迷药,否则郁镜白还能不能中招都不好说。
哼。就仗着蛇在他身边睡觉时不设防。
惯会玩弄人心的人类。
沈听弦如果要这么玩的话,郁镜白就不能再继续他原来的计划了。
叶里尘对他起了杀心,这倒是好事,郁镜白还怕他不对自己起杀心。
但圣子大人对叶里尘起了杀心,这就容不得郁镜白慢慢来了。
沈听弦恨死这个道貌岸然的师父,又担心他惨遭毒手,必然等不及修真界公审定罪,会先下手为强,哪怕他在叶里尘定罪之前下杀手会给自己惹上不小的麻烦。
虽然郁镜白会因为他的爱人把自己看得比什么都重而感到得意洋洋,但真让沈听弦去干这么,郁镜白也不乐意。
不行啊不行,要就要一个完美的收官。
他贪心,他想要更多。
郁镜白摸出迷药,很有报复意味地给沈听弦喂了不少,满意地离开了。
要不是沈听弦如今是道宫为数不多能管事的人,三个月不醒会造成不小的恐慌,否则郁镜白真想给他来个大的。
系统说他如果圆满完成所有任务,最终化龙新生的奖励发放下来,不出意外他眼睛一睁一闭,半天就能到家。
但现在略有意外,郁镜白得到的是一个打折扣的化龙,会花多少时间苏醒,系统也拿捏不定。
总不能超过三个月。郁镜白心道。
*
在系统的帮助下,郁镜白很顺利地混进了天牢的最深处,站在了双手被吊起的叶里尘面前。
郁镜白深知反派死于话多的道理,叶里尘主动认罪必有后手,而且还肯定针对于他,因而在见到叶里尘的那一刻,郁镜白手中的刀便猛然砍向了叶里尘的脖子。
捅心脏捅内府都不够致命,在有保命手段的人手里,捅穿心脏都能救。
但把头砍下来,郁镜白就不信这家伙还有办法活。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锋利的刀刃在碰到叶里尘脖子的那一刻,蓦地被一股忽然显现的屏障弹飞了。
郁镜白的虎口被震裂开来,凝神看去,却发现叶里尘的皮肤上浮现了一层细密的雪鳞。
郁镜白眼底浮现一丝厌恶。
拿他的东西挡他,真有意思。
叶里尘缓缓抬头,“白龙。”
郁镜白五指张开,宛如抓住什么似的,猛然用力撕了下来。
他撕下一件薄如蝉翼的白衣下来。
那件白衣上有隐约浮现的龙鳞纹,清浅如流水,柔韧得惊人。
即使被这样的烂人放在身上当过护身符,雪鳞衣看起来却依旧纤尘不染。
郁镜白有点嫌弃,但这毕竟是他上辈子留下的东西,想了想还是没毁掉,放回储物戒里。
沈听弦想要。
晚点回去好好洗洗,留着也算一件珍贵的法器,穿就算了,回头沈听弦如果想要,等他化龙回来,给沈听弦从头到脚整上一套都没问题。
收好雪鳞衣,郁镜白一点也没有接话的意思,复又抬起手中的刀——
叶里尘:“没用的,白龙。你杀不死……”
咕噜咕噜。
断裂的头颅滚到角落,血液喷溅三尺高,眼睛微微垂着,依旧平静。
叶里尘全身修为被锁死,没有半分还手的余地。
没了雪鳞衣,他什么也不是。
即便郁镜白躲得快,却也还是被溅到不少。
他恶寒地抖了抖,忍住没去清洗,先把最要紧的事情先做了。
郁镜白迅速上前,给叶里尘的尸身补了几十刀,再把头颅眉心内的识海搅成了碎片,确保这具身体再也不能用了,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天牢最深处无人把手,因为叶里尘周身方圆几里内布满了危机重重的迷宫阵法,普通弟子无法把守。
叶里尘的原生身体已经被他戳烂了,周围已然没有其他人,叶里尘若是想活,只能试图夺舍他的身体。
然而过了这么久,郁镜白依旧没有感到异样。
怎么还不来夺舍他。
郁镜白警觉地晃了一圈,擦了擦脸上的血,一边脱掉被血沾染的外衣,一边往外走。
爱上不上,不上他的身,那叶里尘的魂魄也无法从天牢里出去,顶多在这里和自己的身体一起消亡。
走出两步,郁镜白忽然停住了脚步。
他抚摸着心口毫无动静的印记,嘿嘿笑了起来:“你以为我要出去吗。”
郁镜白后退一步,说:“你想借我出去?没门。”
叶里尘苍老的声音叹息般响在郁镜白耳边:“明知有诈,老夫却还是不得不入套。”
第55章 第 55 章 雪白小蛇蜷成一团,宛如……
“白龙, 你这一世还算聪明。”
郁镜白心口的印记烫起来。
“你故意留着印记不祛除,只为引老夫夺舍吧。”
郁镜白发现自己的手在他没有控制的时候莫名其妙抬了起来, 张开手心,在自己眼皮底子下让“自己”看了看。
“郁镜白”说:“你以为老夫会夺舍你,却不知有了这道印记,这便是老夫的身体。”
“你想让老夫夺舍,再把老夫关在识海内自爆,与老夫同归于尽?”
白龙若如此轻易愿意与他同归于尽, 便不会这般大费周章地把自己分为四部分流传世间,再换个身份隐姓埋名地回来。
“难不成你当真以为集齐骨血鳞爪,就能将自己复活?”
若把这个当做后手,以为后续有人能替他骨血鳞爪重塑肉/身,未免也太过天真。
分明是郁镜白自己的身体, 可郁镜白却成了那个被排除在外的无力游魂。
他看着“郁镜白”拂了拂袖,抬步往外走, 忽地说道:“你以为你能走出天牢吗。”
叶里尘讶然道:“那你是怎么进来的。”
他用起这具身体来没有半分陌生,熟悉得像自己的原装身体,只是稍微感知一下,便明白了郁镜白方才所说, “你修为不够, 闯不出去。”
“既然如此, 你又是如何进来的?”
郁镜白几乎要被挤出去,干脆自己脱身出来, 第一次从外部视角端详着自己那张俊美的脸,稍微还是有点满意的,“你猜。”
叶里尘的尸身狼狈地滚在地上,血液在地面上弥漫开来, 引起四周禁制发出异响,很快便有长老冲进来查看。
“怎么回事?!”
“圣祖的魂灯彻底碎了!”
“圣祖……圣祖陨落了……”
“郁镜白”微微偏头,目光投向传来响声的走廊。
一只虚幻的手在叶里尘眼前晃了晃,青年飘在半空中,嘿嘿笑了一下:“‘我’私自杀害圣祖,肯定要被留下来关禁闭,你想用我的身体出去肯定行不通。”
“你想借用一下别的弟子的身体吗?”郁镜白笑眯眯问道。
叶里尘的脸色终于变了,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抬头看向半空中的那道半透明灵魂,“你自爆了,你自己的神魂同样无法幸免。”
郁镜白一改之前唯唯诺诺,伸手点住自己的眉心:“明知道有炸还往上凑,对你的印记究竟有多自信。”
好吧其实确实有自信的资本。
连夺舍的步骤都能直接省去了,一念之间就能让他完全丧失对身体的控制权,搞得好像他才是那个外来的魂。
这印记还真是阴。
叶里尘当时给出一个夺舍印记,整个人就跟被吸干了精气一般,足可见这印记形成条件需要耗费他不少精力。叶里尘没有能力给每个人都种上一个,所以只能精挑细算。
这也意味着,郁镜白暂时不用担心门外随便进来一个人就是身上就带着叶里尘印记的弟子
郁镜白暂时不清楚这印记发动需不需要某种条件,但根据他的经验来看,一般都是需要的。
连上古典籍上记载的禁术邪术都不是随便就能发动的,更何况这种抢夺他人身躯的法术印记。
郁镜白不清楚发动条件,但是他现在已经废话太久了,时间拖得越久对叶里尘越有利,说不定什么时候趁他不备就满足印记发动的条件了。
“当年我神魂破碎,在尘世散落的尸骨中飘零千百年,才终于堪堪养出个人形,得以入轮回。”
叶里尘发现自己宛如被某种屏障困在郁镜白体内无法逃离,脸上平静的神情仿佛一张干掉的泥土面具,簌簌开裂落下,声音带上轻微的颤抖:“我当初就不该心软,守着那点不肯突破的底线,没有杀你们灭口。”
“你还有底线呢?真稀奇,”郁镜白指尖轻轻点在肉/身的眉心中,一瞬间光芒大放,“那我是不是还要夸你菩萨心肠。”
“你以为这道印记只能拿来夺舍么……”
叶里尘的嗓音被血吞没,却依旧用尽力气哑声道,“你以为……这印记祛除掉,当真能高枕无忧么。”
“你猜听弦为什么……要和我……”
叶里尘剩下没有说完的话,尽数湮灭在了刺目的白光之中。
咔嚓一声轻响,那是识海碎裂的声音。
郁镜白第一次搅碎别人的识海,还是刚才杀叶里尘的时候。
那时候他没什么感觉,直到搅碎自己的识海,他才恍然意识到,识海破碎竟然也有声音。
魂魄居于识海中,一旦识海破碎,魂魄也跟着魂飞湮灭。
叶里尘的魂魄虽然来无影去无踪,但想操纵这具身体,必然要落入识海内。
再加上他被郁镜白锁在识海里,一旦毁掉识海,那叶里尘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魂飞湮灭。
然而现下有一个更严重的事情。
郁镜白从叶里尘的话中嗅出了极其浓郁的不安感。
这老东西果然憋了个大的,沈听弦有事!
郁镜白还飘在空中,着急忙慌地拔腿往外跑,听见系统尖叫道:“宿主!您身体没带上!”
身体不带上,他碰不着任何人,想发动天赋特质都不行。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郁镜白赶紧钻回软软滑倒在地的身体里,语速飞快:“你……”
沈听弦想和叶里尘同归于尽,原来是因为他只能和叶里尘同归于尽!
叶里尘死了,他定然也会受牵连。
就算是同归于尽,也得是叶里尘彻底咽气魂魄彻底碎裂湮灭消散后,才会发动。
叶里尘魂飞魄散还需要时间,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郁镜白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宛如被锥体重重凿穿脑部,剧痛贯穿全身。
好消息是,系统不用他详细表述需求,下一刻就直接将他传送回了寝殿内沈听弦的身边。
系统道:“我擅自用了系统特权你快点你快点!”
郁镜白的识海被毁,他此刻除了被剧烈的疼痛笼罩之外,连一根手指都控制不了,又气又疼地在心里大骂老东西。
幸好叶里尘最后死不瞑目,郁镜白肉/身的眼睛也没闭上,刚巧看见沈听弦蓦然捂住心口,弓身喷出一口血。
郁镜白被冷汗打湿的眼瞳瞬间变成金色的裂纹竖瞳,转移悄然发动。
那道印记被龙爪法器剥下来划烂,却因为自带汲取,早已在寄宿之人的魂魄上留下一道暗印。
两道暗印轰然炸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烈淹没过郁镜白。
郁镜白宛如全身被万千钢针扎穿,连心脏都骤然停住。
郁镜白在铺天盖地的昏迷前听见系统用一种快到差点让人听不清的语速飞快道:“呼叫上部呼叫上部,Q709宿主神魂严重受损,请求进度暂停,请求急救派遣。”
郁镜白的意识不受控制地模糊起来,他微微睁着眼睛,看见床榻上重新恢复平静的人在自己眼前越来越远,崩溃了:“等下……我不能这样死在他面前啊……”
他还没来得及把自己的尸体丢得远远的!
沈听弦起来看见不得当场疯了?
还顾得上收尸呢,再不把它家宿主的魂魄送去急救,它就真要给宿主收尸了。
“我……”郁镜白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下一波剧痛便蜂拥而来,他闷哼一声,眼前彻底黑了下去。
任务暂停,宿主被送离世界之后,系统也必须离开,它时间不多,只来得及给郁镜白凄惨的尸身稍微去掉一点血色,再变回小蛇模样,心虚地放在最里侧的枕头上。
丢出去也太不雅观了,它剩余的时间也不允许它做这么多。
在系统还试图拿枕头把小蛇盖个严严实实的时候,它便被强制脱离了这个小世界。
宿主,它尽力了!
*
多亏郁镜白出门前把寝殿内的禁制开起来了,因而外面即使发生了天大的事,这边也没人能突破禁制结界把沈听弦叫起来。
沈听弦断断续续地睡了一个很沉的觉。
他中途莫名出现心脏揪紧呼吸不上来的情况,却在难受不久后又悄然平复下去,药效重新发挥作用,将沈听弦重新按回水面之下。
直到那股让他始终昏睡的劲终于过去,沈听弦终于被漫天的灵讯吵醒。
进不来寝殿,因而外面的人只能靠灵讯联系沈听弦,可惜沈听弦之前没醒,一个也没回。
于是外面的人就一直发一直发。
沈听弦伸手往被子里摸,没摸到缠着他的人,周围空空,薄被散落。
这回不缠着他的腰睡了。
沈听弦闭着眼睛往枕头底下摸,一边拆了一道灵讯,听见一个熟悉的长老说道:“圣子大人,叶圣祖在天牢中遇刺身亡,尸首分离,魂飞魄散,魂灯彻底碎裂熄灭,系身死魂消确认无误。”
沈听弦愣了一下。
叶里尘死了?
他这么轻易地就死了么。
枕头底下没摸到,沈听弦又探手上去,终于碰到了蜷缩起来的冰凉小蛇。
刚一上手,沈听弦便感觉小蛇身上太凉了,凉得几乎没有活人的温度。
他顺势起身,把小蛇抱进怀里暖着,低声道:“怎么自己跑出去睡了。”
睡着被冻坏了,又得哼哼唧唧爬回来让他捂,偷着摸冰他一下才开心。
这回倒是乖了。
然而他刚把小蛇抱起来,就忽觉手感僵硬怪异,整个人就蓦然低头,皱眉:“你怎么这么硬……”
沈听弦的声音卡在喉咙里,悄然泯灭。
雪白小蛇蜷成一团,宛如雕塑般静默无言。
小蛇已经被冷风吹得僵透了,再不似从前他抱起来就自动往他怀里钻手里黏的灵活。
它就这样带着细细密密干涸的血,可怜兮兮地蜷缩成一团,透红的眼瞳缩成针尖竖瞳,却蒙住一层阴翳般的灰,暗淡无光,静静地瞧着虚空。
沈听弦宛如被长枪一瞬捅穿心脏,僵立在原地,久久未动。
第56章 第 56 章 “……郁镜白。”……
千百年前。
白蛇从人间脱离出来后便一直潜心修炼, 他天资卓越,修行上没吃什么苦头, 也没遇到什么阻碍。
白蛇一鼓作气冲击化龙。
那天本是万里晴空,转眼间霞云遍布,万鸟群飞,天地同歌,有异星倏然流过,在烈焰如火的云层间划出干脆利落的痕迹。
就如同他化龙一样流畅。
白蛇真的成了白龙, 对自己这幅崭新的模样可稀罕了,左看看又看看,碰碰龙角,甩甩龙尾,就是多出来的尖利爪子有点不太适应。
这爪子杵在这里, 白龙不好爬,后来白龙转念一想, 哪有龙是爬的,不都在天上飞的么,便对自己多出来的爪子释然了。
是蛇太俗了,没过惯当龙的好日子。
化龙之后的日子并没有太大的改变, 小蛇又不喜欢全世界大张旗鼓地宣告自己化龙成功了, 日常还是用小蛇形态去蹭吃蹭喝, 某天胡吃海喝不小心喝多了酒,稀里糊涂变回了龙身, 把其他人惊得以为自己眼花了,抢着要捧小白龙回去给自家老祖宗开开眼,甚至不惜为谁家老祖宗先看见而大打出手。
把白龙吓得忙不迭开溜,再不敢轻易喝多。
他不想自己的宁静日子被打扰, 却也知道近千年来他是唯一一个成功的例子,也是目前已知逗留在人间的龙族。
让那些一心痴迷长生大道的老头子发现了,白龙肯定就没好日子过了。
倒不如趁他现在能够易容化形,把龙族身份藏藏掖掖,隐下去得了。
反正除了让他寿命修为猛蹿一大截之外也没别的用处。
小白蛇平时几乎没有花钱的地方,若有实在想吃想体验的新鲜玩意,便拿出一块自然蜕落的龙鳞当给炼器的修士,能到手不少灵石。
吃完体验完,便偷摸着把剩下的灵石放到最经常投喂蛇的那几家好人院子里。
那时的沙西村人丁兴旺,已经有了后来舒城的雏形,小蛇平日住在山里,觉得冷清了便跑去人族领地找个小山坡占地为王,经常投喂小蛇,和小蛇混熟了的人家里都会开个小洞,屋里会放个绒布缝成的干净小窝,小蛇还能抛石头决定今天去哪家睡。
主人家第二天起来看见给小蛇准备的窝被光顾了,烧饭的时候都会特地留出一份放在灶台里温着,等小蛇醒了吃,那一天出门逢人都得拉住不让走好生炫耀一通。
后来小蛇时常会后悔,血祭阵法发动的时候恰好他为什么不在村里。
他赶来的时候已经晚了,横尸遍野,血流成河,血祭阵法将无数人的生机粗暴抽走,只留下一具尚未完全断气,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死去的空壳。
那天,传说中在舒城出现过的小白龙第一次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庞然得遮天蔽日的龙身蜿蜒在血色的半空中,雪白漂洋的龙鬓随风起伏,金瞳里映着滔天的血色。
“转移”在普通妖手里,顶多只能挪走一些小病小痛。
在已经可以飞身上界探索更高维度的世界的龙族身上,便能扭转因果,回溯时空,将无辜濒死之人未尽的寿命一一奉还。
其名为,替死。
*
郁镜白猛然惊醒。
这段记忆是跟随着狸用龙骨剥印记时重新灌入郁镜白体内的,也是那日,他想起了自己的来世今生。
耳边适时响起系统略微有一点心虚的声音:“宿主,恭喜您,最终任务完成。”
郁镜白眼前还黑着,撑着身体想出去找沈听弦:“沈听弦呢,没过三个月吧,我得赶紧去找他。”
“……”系统不吭声了,呃了半天,愣是没呃出个下文来。
郁镜白眼前还是黑的,他揉了揉眼睛,还是没能好转,听见系统这个反应,也明白了什么,说道,“没事,会超很久吗。”
系统:“那什么,是有点。”
郁镜白伸手的时候碰见了一层坚硬的外壳,正奇怪着,“我有点赶时间,你快点说。”
系统:“三年。”
郁镜白吓得炸鳞了:“什么!”
只等三个月,到现在沈听弦尸体都凉了吧!!!
系统委委屈屈道:“我尽力帮您争取了,宿主。”
“您送去急救后不久,任务其实就已经完成了,上面审批很快,一下就进入了结算发放奖励的流程。”
“由于男主最后的状态情况完美符合甚至超越了原剧情的设定,因而您的化龙奖励依旧原样发放,只不过因为前期偏题的原因,用龙蛋替换您到手即用的身体。”
至于宿主睡了这么久,纯粹是时空流速不同,郁镜白的魂魄昏迷几日,在人间兜兜转转,也便过了这么久。
“我说您有爱人三个月不见您要寻死,上面说男主是天道之子,死不掉的。”
郁镜白:“……”
郁镜白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拍了拍那层坚硬的壳,绝望地发现自己现在只是一颗还在蛋里的小龙。
小龙挠了半天蛋壳,结果蛋壳纹丝不动,连划痕都没留下:“那我怎么办,沈听弦怎么办,我要见他。”
“你还能让我瞬移过去吗。”
系统:“不太行。上次是紧急情况,可以采取紧急措施,关系到天道之子的性命,上面便没有追究我的责任,还夸我会随机应变。”
白色小龙无能为力地哐哐撞蛋壳,把自己砸得生无可恋泪眼婆娑,“放我出去……”
他要见沈听弦。他要见沈听弦!
系统连忙说道:“别急宿主你别急,我帮您争取到了一条分剧情支线,新生龙族都出生在不周山,璇玑道宫的人最近在寻找龙族的痕迹,一定会派人来不周山的,我帮您申请了下一批立刻的小队,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半炷香内能到。”
“您只需要制造一点动静,让他们发现您,把您带回道宫,您不就能见到心上人了?”
雪白幼龙腾地一下爬起来,在漆黑的环境里支起半身,随便找了个角度原地开始打滚。
暖白的龙蛋摇摇晃晃,一卡一卡地“滚”出了几步路,期间在墙壁上磕磕碰碰半天,依旧坚持不懈,终于从温暖隐蔽的洞穴里滚了出来。
吧嗒一声,龙蛋滚下了山洞,往深不可见的悬崖下滚。
不周山山势险峻,陡峭无比,四处是悬崖断壁,而龙蛋就出生在半山腰的一处隐秘洞穴里。
硬物滚落的动静足以惊动任何一个全神贯注搜寻的修士小队,几乎是下坠没有多久,龙蛋便被一道透明的网接住,捞了上来。
小龙大喜,“有救了!”
然而他现在还只是一颗蛋……里还没出生的小龙,出口的声音只是一些毫无意义的咿呀音节,先被密不透风的蛋壳全吸去了声响,外面根本听不见。
但郁镜白能听见外面的嘀咕声:“这什么蛋,鸵鸟的?”
“没见过啊。”
雪白小龙生着闷气,拿尾巴梆梆敲了两下蛋壳。
把外面的人吓得差点脱手而出:“有动静!”
“活的,有神智。”
“你说,有没有可能是龙蛋?”
小龙满含期待地敲了一下尾巴。
“不可能吧,虽然天有异象,但也得有龙繁衍才是,据说圣祖从前那条小蛇前身是龙,但……”
一来那白蛇……白龙是男的,能不能生不好说,二来人家也早就和叶里尘同归于尽了,更不可能有龙蛋留下来吧。
旁的人打断道,“好了好了,少说点,圣祖都那样了,这事儿就别提了。”
“等会,刚才里边是不是又敲了一下?”
梆。
修士手里的蛋又不轻不重地震了一下。
把一整个搜寻小队都惊得直瞪眼睛:“还在蛋里都有神智能听得懂人话啊。”
“所以震一下为‘是’,震两下则为‘不是’?”
蛋迫切又满意地震了一下。
是龙蛋,快带他走,他要回道宫,他要见沈听弦!!
“哇!”
修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各自眼中看出了震撼。
先不论这龙蛋的来历了,就凭人家在蛋里还没破壳,都能拥有神智与他们交流自如,便更加印证了其种族之不凡,还真有可能成为千百年来唯一一颗降生的龙蛋。
这两天不周山有异动,若非那只小白蛇走的头一年,他们圣祖发疯一样招魂,招不到闯冥界找,找不到,就拿妖族圣祖的遗骨摆阵招魂。
否则他们还真不知道那条小白蛇居然是白龙圣祖的转世。
他们这些年也不抱希望地来不周山试试运气,都无功而返。
当时那条小白蛇的人身被重创不说,连识海都毁得一片狼藉,圣子大人探查了一遍又一遍,怀里死死抱着冻透了的小蛇尸身,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圣子大人坐在原地,低头盯着怀里蜷缩得宛如正在沉睡的小蛇。
他不知道保持了多久这个姿势,喉间忽的涌上腥甜,沈听弦不得已扭头捂住唇,不让嫣红的血弄脏睡着的小蛇,只是哑着嗓子几不可闻地说了一句,“……郁镜白。”
旁边的医修甚至不敢说这个结论,生怕把圣子大人刺激得当场找个悬崖跳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小蛇生机尽断,识海破碎,已无生还的可能。
就连魂魄,也可能早与叶里尘同归于尽了。
璇玑道宫已经下了三年的雪。这三年来道宫经历了非常大的波动和变迁,圣子大人成为新任圣祖接手道宫的时候,反而没人敢表露出高兴的神色。
因为他神色依旧惨白得跟鬼一样,手里还小心翼翼地护着一团沉睡的小蛇。
新任圣祖从出现到离开,只平静说了一句简单的话,他说:“郁镜白,我是圣祖了。”
我能上天入地找你了。
第57章 第 57 章 是一条初生的小白龙。……
探索小队把蛋带回去后小心翼翼地供在堆满灵石的小窝里, 却发现这颗暖白的蛋三番五次越狱,都犯了愁:“这是想去哪。”
龙蛋只会梆梆地震响, 他们实在无法领会意思。
他们这里没人见过龙蛋,就算是道宫里还活着的最资深的老人,同样也没见过龙蛋。不好妄言。
照着史书上的描述,龙蛋应当是全身都布满淡淡荧光纹路的,应该会被龙族随身不离地带着,眼下他们手底下这个倒是从一而终的光溜溜, 孤苦无依地落在不周山的洞穴里。
“唉。如果是龙蛋,那圣祖不就又得伤心了。”
“倒还不如孵出一条小白蛇,还有可能是圣祖心系那位的转世呢。”
“为啥啊,圣祖那条小白蛇不是妖族圣祖的转世吗。”
“什么转世,上古神兽是没有前世今生的, 它们比较特殊,寿命漫长, 因而不入轮回不会转生,一看你修真基础那门课没好好听。”
“那为什么白龙圣祖死了之后还能回来?”
“那我就不知道了,但可以肯定的是白龙圣祖肯定不是转世回来的,他的魂魄借散落世间的尸骨吸取天地灵气, 养了几百年的魂魄, 应该有前世记忆, 说不定是借尸还魂,或者是什么奇怪的组织力量把白龙圣祖的魂魄拉回来了呢。”
蛋里的小白龙萎靡地蜷缩起来, 抱着自己的尾巴埋进去,闷闷不乐。
难怪沈听弦一直不相信他真能重生。
他怎么就忘了,神兽一族,陨落之后没有来世。
小龙自闭半天, 又开始挠蛋壳。
怎么偏偏是让他变成龙蛋啊,郁镜白郁闷死了,就算给他个蛇身都好,爬都爬到沈听弦面前了。
就在郁镜白试图说服系统撤销奖励给他换个普通小蛇身体的时候,外面起了一阵骚动,随后听见众弟子纷纷道:“圣祖。”
“参见圣祖。”
蛋里的小龙一愣,随后激动地蹦起来,撞到蛋壳后反弹回来,眼泪汪汪地抱着脑袋。
系统也激动了:“支线剧情发力了!”
然而等了很久,外面都没有什么声音。
小龙拿尾巴敲了敲蛋壳,率先打破寂静,喊了一声:“沈听弦。”
落在外面的人耳朵里,就是这颗从不周山中带回来的暖白龙蛋原地震了震,随后隐约发出了几声短促模糊的叫声。
小龙才出生没多久,还没解锁口吐人言。
把龙蛋捧回来的弟子壮着胆子说:“圣祖您看,您一来,它就叫了,有没有可能,它一直在找您?”
这一手好助攻让蛋里的小龙高兴地原地转圈,真恨不得给这位大兄弟塞一把龙鳞当报酬。
好嘴,多说点!
良久,小龙只觉得整颗蛋被人拿起来,左右打量了半晌,缓缓道:“不周山异响,是它带来的?”
“有九成的可能。”
熟悉的声音隔着厚重的壳模糊不清地透进来,小白龙趴在蛋壳上听了又听,发现沈听弦说完这一句之后就没了声,于是又敲了敲尾巴表示不满,想让沈听弦再吭两句。
外面的人没意识到小龙的意思,他瞥了一眼堆在龙蛋底下那堆已经悄然被吸收成一堆灰色粉末的灵石,知道这些灵石能提供给龙蛋的养料比开胃小菜还不如。
对灵气消耗巨大,的确有可能是神兽后代。
蛋里的小龙安安稳稳地缩着,除了被拿起来时有轻微的失重感之外,外面的人端他始终很稳。
小龙看不见外面的情况,虽然知道自己如愿以偿地在沈听弦手上了,可依旧想要更多。
无法和沈听弦说上话,那小龙就坚持不懈地拍击蛋壳,直到端着他的人缓缓道:“怎么了。”
小龙又趴在蛋壳上听,说:“没怎么。”
沈听弦一说话,里面的小家伙便安静下来不敲蛋壳了,随后仿佛应答一般,传来了一声更为清晰的,幼兽黏黏糊糊的叫声。
沈听弦听得一顿。
他垂了眸光,沉默半晌,还是将龙蛋放回去,道:“送去天山养着,这里灵气稀薄,养它不够。”
天山下面是一条小灵脉,灵气充裕,才有可能将这颗蛋养至破壳。
无论是不是龙蛋,都是一条鲜活的生命,被道宫带回来了,道宫就有义务护它破壳成长。
至于是不是郁镜白曾经说的后手。
“……”
沈听弦的脸色藏在阴影里,看不清真切,要把蛋放回去的动作停在半空。
旁的弟子见他要把龙蛋放回去,急了:“哎圣祖,说不定就是呢,如果是,您岂不就错过了?您不能被之前那些冒牌货影响了就一棒子打死所有的呀!”
什么!
还有冒牌货!
蛋壳里的小龙无声尖叫。
更何况这极有可能是龙蛋,龙蛋!近千年来唯一的一条龙是那位白龙圣祖,其次是小白蛇。
小白蛇就是曾经背负因果罪孽惨死的白龙,那这颗蛋有没有可能也会是想尽办法回来的小蛇呢?
沈听弦端着蛋伫立良久,道:“本座亲自将它放去灵脉罢。”
小龙在蛋壳里来回跑酷,高兴得想打滚。
唉。想见沈听弦一面,想留在沈听弦身边怎么就这么难。
郁镜白在脑海里问系统:“我什么时候才能破壳啊?”
系统道:“龙蛋的孵化需要大量灵气浇灌,圣祖的做法是正确的,快的话不出一个月,您就能破壳而出了。”
“吸收越多灵气,您成长得就越快,距离口吐人言,显化人形便越近。”
一番话把郁镜白的斗志激发出来了,他决定一到灵脉就猛猛吃,争取早日见到沈听弦。
其他弟子的声音逐渐远去,小龙听见了隐约的风声,意识到抱着蛋的人已经带他远走。
沈听弦又不说话了,小龙拿尾巴拍拍蛋壳。
梆梆梆。
没声。
再拍拍。
梆梆!
外面传来没什么情绪波动的声音:“还想要什么。”
蛋里面的幼兽不撞了,安静下来,发出轻微乖巧的呜声。
可怜兮兮的。
他的小蛇平日里很安静,除了生气时会喷气哈人之外,几乎不怎么发出声音。
饿了渴了想他做些什么的时候,小蛇才会黏黏糊糊地凑上来,用乖巧的语气理直气壮地指使他干活。
满足了,小蛇便会开开心心地蹭他,黏他,卷着他,冰凉的蛇信在他颈间若即若离,夸他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会养蛇的人。
郁镜白。郁镜白。
沈听弦心口一阵钝痛,后背的伤泛起隐痛,喉间又涌上腥甜。
郁镜白。三年了。
他应该还要再坚持几年?
*
不知从那一刻开始,不管小龙怎么敲尾巴,外面的人都不说话了。
一阵轻微的震颤后,无数轻盈的灵力涌进来,小龙愣了一下,随即爬起身。
应该是到了。
小龙试探着拍拍蛋壳,“沈听弦?”
没声,也没影。
龙蛋晃动的幅度愈发剧烈,传来小兽的呜咽:“呜?”
外面传来几声闷咳,一只手轻轻覆过来,哑声道:“本座知道你有灵智,乖些,这里是灵脉之上,有助于你破壳而出。”
龙蛋不仅不安分,反而还愈晃愈烈,幼兽的叫声逐渐急促和激烈,有什么东西实打实地敲在蛋壳上,传来实心沉闷的撞击响声。
沈听弦旧伤发作,他一手按着布满冷汗的太阳穴,眼前晕眩看不清,尝试用最后的耐心道:“……又怎么了。”
龙蛋往上蹦了一点,跳起来撞了撞沈听弦的手心。
沈听弦脊椎的剧痛无声蔓延,他低下头忍耐,半晌后,有血突兀地从他唇边指缝流下。
吧嗒落在地上,顺着地面流到了龙蛋上。
越来越多的血液抑制不住地涌出,几乎把半颗龙蛋都染红,那些沾染在暖白龙蛋上的血顷刻间逐渐淡下去,龙蛋却从内里开始透出光亮来。
龙蛋越来越亮,震颤的幅度越来越大,里面的小龙急得团团转,叫了一声又一声,可外面的人一句也不回。
直到卡擦一声,碎裂的声音清脆地响了起来,一只龙爪艰难洞穿了被血液浸泡过的地方,在外面不住抓挠,小兽急切的叫声瞬间变得清晰。
沈听弦眼睛被冷汗刺痛,湿透的睫羽垂下遮在眼前,挡住了大半视野,只模糊地看清了暖白的龙蛋上大半都是血迹。
沈听弦微微皱眉,伸手去擦,却碰到了一只乱抓乱挠的龙爪。
探出去疯狂探索的龙爪呆了一下,随后猛然抓住了沈听弦的手!
沈听弦微怔。
他才发现这颗蛋居然已经破了,里面的小兽破了壳,唯一伸出的爪子不是用来破开更大的口子,而是拿来死死抓住他,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不肯松手。
幼龙的龙爪软乎乎的,指甲没长齐,也不尖,可沈听弦就是能感受到它有多用力。
黑暗之中终于透出一点光亮来,小龙使劲伸出一只手,从剩余的缝隙中看见了一丝血色,涌进来的空气里也全是血腥气。
小龙急了。
这个姿势稍微有点别扭,洞口开在底下,他有一只手伸出去了,抓住了沈听弦,郁镜白不想放开。
小龙只能努力挪一下重心,另外三只爪子齐齐上阵,努力掰着破口的蛋壳。
更为清晰的碎裂声接踵而至,纷飞的粉末和碎片窸窸窣窣地被捅出,沈听弦察觉到什么,略微涣散的目光紧紧盯住破口,哑声道:“你……”
一只雪白的幼龙迫切地从破口钻出来,使劲往外挤的时候不小心卡住了,再怎么挤都不出去,随后被漫天涌来的光亮中闪了眼睛,忍不住偏头躲了一下。
那是一条全身洁白剔透的小兽,头生双角,吻部微长又均匀,龙须有一条还卡在蛋里,一身莹润的雪白鳞片,身后雪鬓飘扬柔软。
是一条初生的小白龙。
和沈听弦记忆之中那条遮天蔽日,替他们当挡下无数腥风血雨的白龙,一模一样。
只不过当初白龙圣祖已是成体,威猛霸气,如今的小白龙刚从壳子里钻出来,活脱脱一副缩小版白龙,利爪坚鳞没能长开,还十分不幸地卡住了,气急败坏抓挠啃咬,一副迫切想要出来的模样。
沈听弦的呼吸骤然停滞。
第58章 第 58 章 想到他发疯
小白龙气恼地想挣脱出来, 可是缺口就这么大,它一下子急功近利想冲出来, 结果口没开合适,就这样不上不下地卡在这里,怎么甩尾巴都没法挣脱出来。
沈听弦的天灵盖仿佛被雷贯穿了个彻底,又仿佛沉入无边的冰河,混沌萎靡的神思瞬间清醒到极致。
所有的淤血沉珂都在一瞬间被击穿散去,沈听弦有一刹那会怀疑这是不是幻觉, 但下一刻他释然了。
他顾不得这么多,他不在乎了。
小龙发出可怜兮兮的叫声,爪子死死抓住沈听弦,像是抓住自己唯一的倚靠。
实际上小白龙只想一尾巴扇飞这个破壳,并且丢人丢到只想用尽一切办法摆脱现状。
沈听弦眼前晕眩, 眼瞳泛起赤红,手上的力道却轻柔无比, 他一手撑着小龙让它借力抱住,另一只手抚了抚小龙身后柔软雪亮的龙鬓,哑声道:“别动,别挣扎, 我来。”
龙蛋的蛋壳坚硬度超乎他们的预料, 新生小龙的鳞片没有长到足够的硬度, 可能会被划花划伤。
小龙果真不动了,抱着沈听弦瘦长的手回头甩了甩还藏在蛋壳里的半截龙身, 看见沈听弦覆掌上去,轻轻松松地就把剩余的蛋壳捏碎。
小白龙开心地鸣叫一声,用沈听弦最熟悉最想念的姿势缠上沈听弦的手,漂亮洁白的龙尾垂下来一晃一晃, 半透明的龙鳍在阳光下闪着碎钻般的光芒。
沈听弦高兴得全身发抖。
他忍不住屈膝半跪下来,被小龙缠住的那只手僵硬地保持着被小龙缠上来的姿势,发麻发沉,带着刚破壳的、令他朝思暮想的温度烘上来,沉甸甸地环绕着他。
沈听弦听见自己心脏狂跳,他压了压快要跳出喉咙口的心脏,开口时甚至绊了一下,声音都有些涩然:“郁……郁镜白……”
小白龙叫了一声,舒舒服服地蹭了沈听弦的手一下,“想死你了。”
说完,小龙才想起自己如今和沈听弦语言不通,沈听弦听不懂,于是叼开沈听弦的袖子,勾着爪子不太熟练地在沈听弦手臂内侧写:
“我没有骗你。”
沈听弦哑声笑了一下,从胸腔开始震颤来,到最后全身都忍不住颤抖。
小龙被抖得有些不安,忙抬头,对上沈听弦血红的眼睛,一呆。
沈听弦却将小龙轻轻往怀里拢,坍塌的脊背环下来,笼罩着怀中的小龙,他低哑道:“郁镜白。”
“……郁镜白。”
小白龙见到沈听弦时太高兴了,以至于他差点忘了自己是怎么出来的!
沈听弦又吐一大堆血!
小龙伸出爪子把沈听弦的手翻来覆去地查看,发现手没事,于是窜出来一点,不放心地用尾巴贴住沈听弦颈侧,探他情况。
飘扬的龙尾轻轻贴过来,沈听弦整个颈侧都麻住了,不敢动,沈听弦闭了闭眼,“……我没事。”
小龙用爪子写:“骗。”
“伤,哪?”小龙写字慢得令人烦躁,尾巴不由甩得啪啪响,“看。”
他要看。
沈听弦不敢动侧颈的小龙。
鲜活,熟悉,又陌生的温度和触感,就离他的心脏不到一掌距离。
小龙的爪子软乎乎的,抓着他不敢用力,怕抓伤他。
他比那些挖掘到无上珍宝的人还要兴高采烈地流泪,比那些在深海中即将溺毙终于拼尽全力上岸呼吸的人还要庆幸,比那些从最深的噩梦中惊醒过来的人还要后怕。他一个人熬过了不知道多少个日与夜,发现宛如无尽囚笼的暗夜原来是有尽头的,而他行尸走肉浑浑噩噩,被剥骨拆肉后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麻木疼痛,睁眼一看发现他已经走到了尽头,尽头里他朝思暮想的人不讲道理地冲出来,贴住他的侧颈,问他伤在哪里受了什么伤他要看他心疼他着急。
能受什么伤。
他没受伤。
沈听弦抑制不住地颤抖,却低头笑得不可自抑,赤红眼瞳亮得异常,把小龙笑得头皮发麻,忙不迭要写字的时候,却听沈听弦哑着嗓音轻柔低喃,“只是一点旧伤,不打紧。”
小龙不高兴地甩尾巴,把沈听弦的手臂拍得啪啪作响,沈听弦怀念极了,等小龙把感觉自己被敷衍的怒气都发泄出来,这才拢住小龙染上血污的爪爪,用指腹轻轻擦干净,“等你再大一点,就给你看。”
小白龙睁大眼睛瞪沈听弦,发出了难以置信的鸣叫。
还大一点,等他长大一点沈听弦的伤早就好得无影无踪了,他还看个屁啊?
有病吧!
小龙抗议地在沈听弦怀里挠来挠去,把沈听弦前胸的整片衣襟都挠出了数不胜数的线头,再被沈听弦满足地轻轻圈住,道,“不要不高兴,我什么都答应你。”
小龙伸出爪子,在沈听弦的手心里轻轻挠,“那,给,我,看……”
沈听弦面不改色地翻过手掌,将小龙纤长清瘦的爪子拢在怀里,不让它写了。
郁镜白:“……”
小白龙生气,小白龙嗷呜赐了沈听弦一道整整齐齐的牙印。
沈听弦甚至都感觉不到疼痛,顶多有些麻痒,他此刻全身血液都疯狂向心脏输送涌动,像是在给枯槁之人渡去明媚如春的生机。
这一口把沈听弦咬得更爽了,他又伸出手指试了试小龙的尖牙,低语:“咬合功能没有问题。”
小白龙不想管他了,自己窜上沈听弦的肩膀,就要自己参观探查,一上去就被沈听弦的手接住,随后平稳地托回了沈听弦的怀里,小龙还想上去,又被沈听弦以同样的方法端回来。
反复不知多少次,沈听弦终于把上蹿下跳的小白龙溜累了,放弃似的瘫在沈听弦怀里,闷闷哼唧了一声。
郁镜白真的被溜得没脾气了。
沈听弦你给我等着。
等他长成大龙,他就……他就……
还没就出来个所以然来,小龙卷缠着抱进怀里的手就抽了出去,小龙瞪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沈听弦,用透亮的眼瞳表达了“你这也不肯给我?”的震惊伤心和疑惑。
沈听弦被小龙一个眼神击穿心脏,抽出去的手仿佛离了氧气一般光速将血腥气洗净,迅速又干净地塞回小龙怀里。
小龙挑剔地打量了几遍沈听弦干净的手,发现质量过关,嗷呜一口咬了上去。
沈听弦不仅没因为挨咬而抽走,反而还往小龙嘴里送了送,一副任劳任怨磨牙棒的模样。
可能刚才的确被沈听弦溜累了,清浅的疲倦感缓缓漫了上来,小白龙动弹的幅度逐渐下降不少,撤开了咬沈听弦的牙,低头扒拉开沈听弦的手心,往他手心里躺。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处幽深的峡谷中间,四方无任何植被,只有中间流淌着氤氲的莹白灵力,浓郁得如有实质的灵气流水般从身侧蜿蜒而过,无时无刻冲刷着小白龙的身体。
沈听弦抱着小白龙身处灵脉之上,低声问:“困了?”
不知不觉间快要睡着的小白龙被这样一句叫醒了,蔫耷耷地鸣叫了一声,权作答应。
那股疲倦感本来清浅得可有可无,也不至于非要睡一觉,但只是小龙变换一下姿势的功夫,那股疲倦感便一头扎进来生根发芽,闷声干大事一般把小龙往深渊里拽。
困倦来得太过迅速,小龙忍不住打了两个哈欠,透亮的眼瞳洇着一点泪光,忍不住抱紧了沈听弦的手腕,龙尾塞进沈听弦手心,顺势给自己枕着。
再一次滑向黑甜的深渊时,小白龙眼前又莫名闪过沈听弦赤红的眼睛,猛然睁眼。
沈听弦还维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垂首瞧着他,眼底的猩红还是没有一丝消下去的痕迹。
小白龙看着心惊,又爬起来,担忧地叫了一声。
沈听弦伸手,轻轻点了点小龙的脑袋,“还担心我?”
小白龙点头,用尾巴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沈听弦往身旁的流水瞥去,看见流水里自己扭曲而猩红的眼睛,顿了顿,哑然笑道:“无碍。有点充血罢了。”
他好不容易等到了郁镜白回来。
好不容易。
他求神拜佛都求不来的梦中人,有朝一日当真回来了,沈听弦怎么可能还舍得让自己出事。
他要余生的每一天,都能和郁镜白这般细水长流。
小白龙实在是太困了,心里又放不下沈听弦,睡一下抬头看他两眼,把沈听弦看得心尖发软,伸手遮住小龙眼睛,“睡吧。”
“的确并无大碍。”
“你回来了,我不舍得死的。”
小白龙在沈听弦的手心里挣扎再三,终于抵抗不住生理上的困倦,被拖进了深渊。
“……”
沈听弦一动不动,眼瞳亮得近乎异常。
他颤抖的手克制地轻抚着小白龙的身体,叹息般说道,“郁镜白。”
“快些长大罢。”
沈听弦低语,“我想见你。”
他非常非常,非常想见郁镜白。
他想听郁镜白的声音,想亲眼看着郁镜白,看着那张他朝思暮想的脸做出一些鲜活的表情,没心没肺也好,不满蹙眉也罢,想到他发疯。
他真的想见郁镜白。
第59章 第 59 章 小白龙满意了,小白龙开……
小白龙保持着蜷缩在沈听弦怀里的姿势呼呼大睡。
小龙睡了整整一天一夜后, 沈听弦伸手探着小龙的鼻息。
小白龙呼吸均匀而清浅,雪白的龙身在沈听弦怀里柔软地摊开来, 两只爪爪抱住沈听弦的手,脑袋则埋在沈听弦手里,睡得天昏地暗。
小龙睡了两天后,沈听弦的指尖已经冰冷麻木到无法感受小龙微微拂过的鼻息嘞,逐渐平静下去的心跳又难以抑制地紊乱,太阳穴又开始疼, 他不得不俯身下去,用侧脸感受小龙的呼吸,以确保小龙不会在某个他不知道的瞬间停止心跳和呼吸。
睡了五天后,沈听弦浑身僵硬,单单只是呼吸存在, 已经不足以让沈听弦重新宁静下来。
他幻想着伸手轻轻推醒小龙,看着小龙睁开惺忪的眼睛, 看他一眼,同他说上两句话,不用听懂,软软呼呼叫上一声, 他也能从逐渐侵蚀他的恐慌中挣脱出来。
他幻想着用轻到再低就听不见的声音叫醒小龙, 让小龙从睡梦中苏醒, 因为睡眠被打断而小发雷霆地抱着他的手咬下一串又一串的小龙牙印。
这倒是更好。
轻微的刺痛可以保持清醒与冷静,还能让沈听弦把实在无法停下来的脑子搬去思考怎么样才能让小白龙的牙印永久地留在自己的手背上。
虽并未增添多少美观, 却也别有风味,乐在其中。
沈听弦幻想到甚至已经记不清楚自己有没有叫醒过郁镜白时,他依旧保持着五天前哄小白龙入睡的姿势,始终没有动弹过一分一毫, 只有安静望向小龙的眼瞳愈发猩红。
小龙睡足了饱觉,在梦里他正挂在一条滑溜溜的树枝上睡觉,彼时气温正好,微风拂过,凉爽又温和。
那风像是人的手,仿佛有重量般轻柔地盖在身上,梳过每一缕雪鬓,擦过每一片雪鳞。
郁镜白睡得高兴了,美梦却忽地变了,大地毫无征兆地开裂,露出内里蓄势待发的翻滚岩浆,搭着郁镜白的树干从树根开始震颤,一直传导到挂着小龙的树枝。
小龙一开始还蒙着,也不知怎的不知道要逃跑,后来被他缠紧的暖和光溜树枝颤抖得愈发用力,小龙才隐约觉察不对。
他下意识翻了个身,却猛然从颤抖的树枝上坠落下来,小龙忘记了自己能飞,忘记凭自己的肉/身强度就算从万丈悬崖摔下去也不会有任何事情,忘记自己只要心念一动就能重回踏实的陆地。
沈听弦怀里的小白龙宛如失重一般猛然弹了一下,沈听弦那一刻也宛如被雷电击穿,跟着颤动了一下。
小龙蓦地惊醒过来,懵头懵脑地左看看又看看,发现这是一个梦,大松一口气,困得扭头躺下继续睡。
外边光亮有点刺眼,睡觉不踏实,于是小龙翻到了很久没睡过的那一侧,照模照样地把四只纤细的龙爪全往沈听弦手上抱。
沈听弦的手对于现在这个体型的小白龙而言简直是绝佳的抱枕,清瘦修长,薄薄的皮附在匀称的骨上,拢着小龙的时候轻又柔,还不时抬抬指尖,摩挲两下小龙,不失趣味。
懒洋洋的困意氤氲着荡漾开,一想到他们什么负累都没有,余下只剩安稳的悠然,小龙就莫名开心,睡得更香了。
叶里尘死了,沈听弦应该突破了卡了很久的修为平静,当上了圣祖,结束了长达三年的别离。
小白龙在滑向沉眠的半梦半醒间忘记自己为什么高兴了,只有那股愉悦令他高兴得晃了晃尾巴,埋进沈听弦的手黏黏糊糊地叫了一声,再重新拥抱沉眠。
梦里托着小龙的树干不再颤抖,恢复了往日的安宁,仿佛郁镜白脱离梦境又回来后,这里便又变回刷新回刚进来时的模样一般。
沈听弦充血的五感重新恢复正常,耳边的嗡鸣褪去,眼底的赤红消了一点,他数着自己的心跳,发现自己方才出了一身的冷汗,唇畔已经被无意识用力的牙齿磕破磨破,流了腥锈的血。
这具身体完全听命于小白龙的身体状况,并且不受理智调控。沈听弦意识到。
这也许并不是什么坏事,沈听弦品尝着剧烈心悸的滋味,品尝着理智回笼的过程,隐秘地生出了某种病态的快感。
也许人们不应该对此大惊小怪,毕竟这何尝不是一种好处,他身家性命全系于郁镜白一人身上,而郁镜白此刻只是一条羽翼未丰爪牙未利的幼龙,稍不注意就会被风吹倒,被雨淋病,被路过的蚊虫叮咬吸血,被坏种一根手指碾死。
小龙依赖他,倚靠他,就像沈听弦依赖倚靠小龙一样,他会像绝境中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望一样迫切地渴望护住小龙,如果他还是没能护住郁镜白,那就意味着他也能跟着一起烟消云散了。
他们紧紧捆绑在一起,他们天生一对,他们离不开彼此,他们的分离宛如撕心裂肺,所以他们永生永世都会在一起,一旦分开便是死亡。
小白龙在睡梦之中弹跳的那一下刷新了沈听弦岌岌可危的精神状态,沈听弦克制不住地一遍又一遍地无声亲吻小龙抓着他的爪爪,亲吻小龙抵蹭在他手心的脑袋,喃喃道,“郁镜白。”
小白龙肚皮朝上四爪朝天睡得没心没肺,尾巴还搭在沈听弦的臂弯里,偶尔还会发出一声模糊不清的鸣叫。
那一刻,沈听弦只觉幸运的模样便是如此了。
经历了睡得死沉,连动都未曾动弹过的五天五夜后,小白龙终于有睡饱的迹象。
他不像前五天那般,一睡过去就再不动弹,除了呼吸还能表明这是一条活龙之外完全无法给人任何的安全感,而是开始睡得断断续续,翻身频率增加,姿势变换逐渐频繁,仿佛是一个姿势睡久了,他就不舒服了似的。
小龙又困又睡不着,在沈听弦怀里、大腿上、手心、手臂、颈间和头顶都睡得不踏实,最后干脆扒拉出沈听弦的衣襟,半身钻进狭窄柔软的前襟里,晃晃尾巴礼貌地拒绝沈听弦想要帮他全塞进去的好心帮忙,从沈听弦手中抽离开来,半条龙身就这样挂在衣襟外,用这个没睡过的姿势沉沉睡了起来。
这个姿势唯一的缺点是没法亲到小白龙。
在精神状态被刷新的前期,沈听弦会控制不住地用亲吻来保证自己觉察到小龙的存在,让小龙的气息安抚他几乎崩断的神经。
好在小白龙睡得沉,也睡得迷糊,全身被亲了个遍都毫无知觉,徒留沈听弦占尽便宜。
直到后,这样的情况伴随着沈听弦的宁静而逐渐减少,小白龙在他怀里的时候,沈听弦不再间歇性恍惚地怀疑他托着的是不是一具他救不回来的尸体,偶尔压不住这样的念头,托起小龙漂亮的尾巴细细端详,告诉自己,他的小白蛇只是去冲击化龙了。
现在回来了,安安稳稳地睡着。
看,这么漂亮的尾巴和龙鳞,小龙自己怕不是都得抱着看上三天三夜都嫌不够,怎么可能是尸体呢。
沈听弦托过很久的小蛇尸体,不是这个触感,他笃定地心想。
当初在他手心里沉睡的小蛇冰凉僵硬,蛇鳞失去了光泽,变得灰蒙蒙、生机寥寥的模样。
那时的小蛇不像现在这样温热软乎,不像现在睡梦中偶尔还会梦呓一声,不会用四爪黏糊糊地抱着他,像抱着珍贵之物一样不肯撒手,不会把尾巴和另外半条龙身挂在衣襟外扮演带鱼,还不许人帮忙塞进去。
他手里的是鲜活的小龙,是活着的化了龙的小蛇,是虽然迟来但履行了约定的郁镜白。
怎么可能是他千回百转的噩梦中那副血淋淋的模样。
沈听弦捧起小白龙放松舒展的尾巴,认认真真地低头留下了一道亲吻。
*
小白龙睡饱了,精神奕奕地起床折磨人类。
就是身体还有些莫名的无力,被灵脉中的灵流冲刷久了,那股无力感便消了几分。
郁镜白合理怀疑是他提早破壳惹的祸。
也无妨,这里灵气富足,蛋里蛋外都是养。
说起来,那天他能破壳,也不全靠自己的力量,也许有一大半功劳应该归功于沾到蛋壳的血。
小白龙承认,沈听弦现在的修为境地已经比离别之前要高深了不少,他原本以为自己化龙后终于能超过沈听弦了,结果看起来居然没有。
具体表现为小龙醒了之后被人捧在掌心里亲来亲去,居然毫无还手之力!
沈听弦倒也不是禁锢着他,或者将他困在掌心里,他完完全全敞开式地把小龙捧起来亲两口,神情肉眼可见地和缓下来。
小龙一开始被亲得很是愉悦,美滋滋地凑过去让沈听弦亲,心里还想着让他多亲两口。
结果因为小白龙还在灵力温养阶段,不能离开灵脉,因而活动范围仅限沈听弦身上。
即使被沈听弦亲是一件愉悦的事情,但亲多了,也偶尔也会有一点点想要另外寻求新鲜感的念头,于是小龙尝试着溜出去玩,下一刻就再次出现在了沈听弦怀里。
沈听弦以为小龙不给亲了,便克制着地不再动口,小白龙反倒难受,他之前睡饱了,现在再睡也睡不着,干瞪眼在这里熬时间,沈听弦还不和他亲昵,更难受了。
小白龙难受地扑腾半天,主动凑过去,状似不经意地问:“我的鳞片好看吗?”
沈听弦会用虔诚而温柔的亲吻回答。
小白龙满意了,小白龙开心地晃尾巴。
小白龙被捧在手心亲了又亲,企图靠美色。诱惑沈听弦放他出去玩,结果刚溜下去,下一刻又回到了沈听弦怀里。
沈听弦又以为小龙被亲烦了不让亲,意犹未尽地收了口,并且自认为体贴地保持距离。
小白龙:“……”
小白龙生大气!
第60章 第 60 章 沈听弦带着无望的期盼足……
提前破壳的代价是小白龙被锁在沈听弦身上养了大半个月, 无聊到抱着沈听弦的袖子啃啃啃。
沈听弦在这期间日夜不歇地翻着卷轴查资料,看幼龙该如何养护, 看灵兽意外破壳如何补救,看如何保养鳞片和鬓毛。
与龙族有关的资料实在稀少,有的也只是一些关于上古龙族的简单描述,沈听弦扫了几眼,没捕捉到有效信息,便换下一卷。
小白龙闹腾累了, 又趴在沈听弦的膝头睡觉,睡醒起来被沈听弦抓着喂各种天灵地草。
郁镜白一开始觉得沈听弦小题大做,直到后来他困倦的时间越来越少,到后面已经不需要因为疲倦而强制关机之后,沈听弦终于带着他离开了灵脉, 截至现在他们在这里已经待了两个月又十九天。
小白龙团在沈听弦怀里,飘逸的龙尾巴挂在臂弯外面来回晃荡, 龙爪抱着一块沈听弦用千年灵草烧制而成的草糕哼哧哼哧地啃,“我们去哪里?”
沈听弦的脚步停了一下。
小龙疑惑地抬头,发现沈听弦目光垂下来,看着他, 轻声道:“我们回家。”
小白龙噢了一声, 又低头吃了一口。
小龙猛然抬头:“你听得懂?”
沈听弦嘴角微扬:“嗯。”
小龙大惊失色:“你什么时候听得懂的?”
沈听弦也实诚, 就这样说了出来:“前天。”
小白龙藏回沈听弦怀里,把脑袋往里一埋, 当场装死,不吭声了。
他刚开始无聊,又仗着沈听弦听不懂,没少说心里话, 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落在尚不会人言的外人耳朵里,那就是小白龙睡前黏着他叫,梦中抱着他哼哼唧唧,睡醒后在他身上边蹦边叫,十分活跃。
沈听弦本就话少,目光和注意力全在小白龙身上,便更少开口说了。
虽然不知道郁镜白在说什么,可是有小白在的时候身边总是不无聊的,耳边叽叽喳喳的,像有一只百灵鸟围着他吵吵闹闹。
不用懂也能听上一整天。
直到有一天,在他怀里打了个滚的小白龙晃着尾巴,说道,“好无聊啊。”
“天天吃草,呸呸呸。”
“又苦又没味。”
沈听弦立刻去了密信,让道宫的人把那些灵草全部做成糕点适量加点蜜糖再送过来。
他把储物戒里的灵草全部往里捎,取了几颗口味鲜甜的灵果出来,送到小龙嘴边。
小白龙眼睛一亮,抱着啃了一口,酸甜可口,得意洋洋地翘起尾巴尖,给出稀有的评价,“好吃。”
小白龙吃完,被沈听弦捏着爪子擦洗干净,放回来的时候小龙不小心踩着了什么东西,非常有边界感地挪窝团在了沈听弦的腿上,嘴里嘀咕的话却截然相反,“唉,你最近能不能别老亲我了,一亲就是亲全身,我哪招架得住。”
“每次被亲*还不能被发现,真辛苦。”
沈听弦:“……”
沈听弦宁静的神情出现了一丝裂痕。
小白龙偷摸着瞥了一眼沈听弦唇色浅淡的薄唇,咂吧咂吧,转头埋进沈听弦的腹肌里,馋得有点道心不稳,仰天长叹,“亲不到啊。”
一条牙都没长尖利,还没人家手臂粗的小白龙是没有资格肖想这种事情的。
起码也得等他化出人形来。
沈听弦:“……”
暖饱思淫欲,他们久别重逢,形影不离地待了这么多天,该发生的都没发生,不该发生的更是一点也没影,郁镜白甚至都不敢对天发誓说自己一点心思都没起。
他团在沈听弦怀里睡觉,底下就是小沈,一踩就能踩到,埋进沈听弦怀里能蹭到人家紧实的腹肌,钻进沈听弦衣襟里兜着睡觉,都能擦过沈听弦之前死活不让他咬的地方。
苍天明鉴,他以前真的没有这么黄的,真的!
都怪沈听弦!
小白龙睡一半从腹肌中抬起头来,无理取闹:“都怪你。”
沈听弦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还是立刻反思起自己这些天来的所有表现,最后只好归咎于小白龙在这里憋得太无聊了,憋到极限了。
郁镜白平日里说人话说惯了,落进一具初生的修为不够的小龙身体里,说的也是人话却因为硬件跟不上,因而说的话也就成了小龙本身的叫声。
现在逐渐把硬件养上来,小白龙却没意识到,便出现了这样的乌龙。
然后沈听弦听见小白龙喃喃补了一句:“修炼修到这么高的境界还不够你消遣,还得把身材练这么好,馋谁呢。”
馋死他了。
蛇性本淫,龙更是,再把他和心猿意马之人关在一个地方形影不离地待上将近三个月,却什么也不能做。
快把小白龙馋坏了。
沈听弦:“………”
沈听弦神情微妙,像是藏在心里最深处的欲念忽然被人发现,那人不惊不逃反而主动送上来一样微妙。
他斟酌半晌,说,“这样啊。”
那时的小龙抬起头,疑惑地盯着他,“什么?哪样?”
沈听弦摇摇头,说:“没什么。”
小白龙的注意力太过跳脱,很快便落在了别的事情上,便也理所当然地把这个小插曲抛在了脑后,忘了个一干二净。
小白龙缩在沈听弦怀里,坐立难安,忍不住试探道,“你这些天……没听见什么吧。”
他说的话太多了,出口就忘,都是一些毫无意义的无病呻.吟,以至于他自己都拿不准这两天究竟说过什么不合时宜的话。
唯一有点印象的是郁镜白好像发疯地叫过几次馋人家身体,能有印象的原因是他几乎三天两头都要这样撒泼发疯一次。
郁镜白汗流浃背。
出乎意料的是沈听弦笑了笑,说道,“没有,你修为根基不稳,所以前两天也只是偶尔才会蹦出一句人言。”
“大部分,还是听不懂的。”
小白龙浑然不觉,心底悄悄高兴起来,克制着面上不表现出来,“那太可惜了。”
小白龙放心了,脸不红心不跳地补充撒谎:“我和你说了好多次悄悄话呢,你都没听见。”
关于称赞他身材有多完美,滋味有多可口的悄悄话吗。
那确实很可惜了。
郁镜白决定从此刻开始谨言慎行。
沈听弦听了两天毫无顾忌的荤话,克制了两天,实在有点遭不住。
看着小白龙提前破壳后的萎靡已经很久没有复发了,沈听弦便尝试带小龙离开这里。
最重要的是避免小白龙继续躺在他怀里的时候被硌到,他已经拼尽全力不让小白龙感到异样了。
小白龙感觉自己现在上天入地都没问题,近三个月的精纯灵气把他里里外外都浇灌了个透,快把他喂成小胖龙了,灵气富足到生长速度甚至都赶不上灵气灌入的速度。
小白龙跃跃欲试,准备到家就开始尝试化形。
这并不难,对于郁镜白而言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虽然奖励是打折发放,但却也不是真的让郁镜白从头开始长,能提前破壳却只有轻微的副作用,便已经预示着他的生长周期和速度应该远远不同于正常神兽的情况。
如果从头开始长,那么光是孵蛋这个环节就能先用去一百年。
所以三个月能说人话已经很不错了,而一旦学会人族的语言,便离化人形也不远了。
小白龙暗暗给自己加油打气,想到自己缠过的劲瘦腰身更有动力了。
沈听弦刚进屋,看见里面一片狼藉的时候顿了一下,把小白龙藏进怀里,说:“稍等。”
小白龙心猿意马吃不得的时候不能给他看这些,刚送进去就想出逃,钻出个脑袋想搭在沈听弦衣襟上透透气,却在还没出来时就被按了回去。
诶?
小白龙的探头被拒绝了,不服气地又想往外钻,再次被按回来,不解道,“你怎么了。”
“有什么好不让我看的。”
地板墙壁床柱上,大片大片干涸的血液溅在上面,无处不在。
地面上还残留着阵法痕迹,沈听弦面色如常,抬手一挥将其全部收拾掉,宫殿里又重新恢复成原来的洁净。
小白龙从沈听弦手中挣脱出来,扫视一圈。
什么异样也没有。
“……”
沈听弦把床榻收拾一番,换了新的柔软布料,再把小白龙放上去,摸了摸小龙脑袋:“你先待一会,我去沐浴。”
小白龙的尾巴不声不响地缠上沈听弦的手腕,不让他走。
沈听弦对上小白龙安静的眼神,良久,问:“你要和我一起洗?”
小白龙卷着他的手没放,捧过还没换掉的枕头,看了看上面被圆圈之物久久压过的痕迹,又看了看沈听弦,没吭声。
那上面还有轻微的鳞纹,整体呈蜷曲状,若是旁的人来看,也许不知道这是什么。
可站在这里的是郁镜白。
他的尸体在枕头上压了很久,应当是“睡”了很久,日积月累,便留下了这道印子。
沈听弦忙着遮盖其他,却忘记处理这一车小小的枕头,也忘了处理空气中弥漫的那股尘封许久的腐朽味,和干涸变质的怪异血味。
小白龙不敢开口问沈听弦是不是让小蛇尸身呆在自己脸侧睡了一天又一天,不敢问他保持着这个状态持续了多久,又是怎么坚持了三年的。
那三年对于郁镜白而言只是一场漫长的睡眠,对沈听弦却是度日如年的每日每夜。
直到现在,郁镜白闻到了三年流淌而过的腐朽尘土味,发现了沈听弦不肯拆穿的假想,才终于对那些他未曾亲身参与过的煎熬岁月有了实感。
沈听弦带着无望的期盼足足等了他三年,一千多个日夜。《 》
60-68
第61章 第 61 章 能助你迅速化形。
小白龙体型小小一只, 沈听弦一只手就能捧起来,小龙如今呆呆地抱着沈听弦忘记销毁的痕迹, 不叫不闹,尾巴也不晃了,就这样仰着头,眼神难过地望着他。
沈听弦俯身半蹲在小龙面前,试图抽走小白龙爪子里的枕头。
抽了抽,没抽动, 小白龙紧紧抱住了,不让他拿走。
沈听弦朝小白龙伸出双臂,嗓音低沉柔软:“没有什么好难过的。”
“你回来了,这些便没有回看的必要了。”
“应该高兴才是。”
小白龙丢下枕头,跳进沈听弦怀里, 被沈听弦密不透风地抱住。
小白龙喃喃道:“我……我出了一点意外,恢复得久了些, 我没想到居然过了这么久。”
“没关系,没有关系。”
在紧紧黏他的软乎乎小龙面前,再没有比这个更重要的了。
沈听弦找了一处灵泉,抱着小白龙泡了进去, 把本来缠紧他的紧绷小龙泡得软了下来, 原本微垂的尾巴也活泛起来, 忍不住拨水玩。
沈听弦用手臂托着小白龙,让它大半身体浸泡在温热的灵泉之下, 不会打滑悬空,有安全感。
舒适的水温一下就把小白龙泡得不这么难过了,哼哼唧唧黏过来,悄声说:“想你。”
短短两个字, 能把沈听弦的命都拿走。
沈听弦把小龙托抱起来,专注地看了半晌,凑过来细细密密地亲了又亲。
*
郁镜白的专属小窝没了。
他的血玉浅盆小窝不翼而飞。
寝殿里没找到,沈听弦也没说,只是看起来稍微有点心虚,反手掏出了小蛇以前的洗澡盆,铺上一层又一层的柔软布料,说,“你先凑合着,我现在去找师祖要点好料子,给你重新雕一个。”
凑合什么,不凑合。那是洗澡盆,他有窝了。
小白龙用尾巴推开自己的洗澡盆,三两下溜上了沈听弦的肩膀,道,“没事,反正睡你身上。”
沈听弦神情柔和下来。
见瞒不过郁镜白,沈听弦干脆不瞒了,把寝殿里里外外都彻底清理了个遍,将寝殿重新恢复成崭新洁净的状态,这才抱着小龙躺在干净柔软的床榻上,低声说,“困了就睡吧。”
于是小白龙躺在沈听弦的胸膛上,闭上了眼睛。
送出去给灵越师祖的灵讯瞬间就收到了回信:“有啊,料子老夫这有好多,都是千山泠玉那档的。”
“你这几天孵蛋去了?都不见人影。那个蛋破壳了吗,是他……是那位吗?”
沈听弦沉默。
半晌,他回:“是白龙圣祖。”
“料子明日我来取,多谢师祖。”
沈听弦抬手摸上枕着他胸膛的小白龙,被正在酝酿睡意的小白龙抱进怀里。
*
最初几天,沈听弦还能用孵龙蛋当借口闭门不出。
但随着消息扩散得越来越广泛,知道不周山降下神秘龙蛋的人越来越多,修真界集体对此极其重视,这些天派了不少德高望重的宗师过来慰问探寻。
后世灵气稀薄,已经几千年没有神兽自然降生了。
妖域那两只饕餮兄弟也不是在人间自然降生的,是沉睡千年后苏醒,来人间游玩的。
新生神兽的出现让三界众生都将目光聚焦于此,那是对更高层次生命的好奇探索欲,是想拉拢潜在强大中立生物的心思计算。
如果这当真是一颗新生的龙蛋,那么哪方势力负责孵化龙蛋,便成了一个重要的难题。
谁能孵出龙蛋供养神兽,谁就能得到神兽天然的喜爱和亲近,谁就能拥有一个所向披靡的利器。
没有人会不心动。
但沈听弦不想见。
他抱着怀里四肢舒展呼呼大睡的小白龙,不想见。
沈听弦默然躺着,被数不胜数的灵讯轰炸得耳根发疼,直到听见底下弟子禀报道,“圣祖,各宗代表求见。”
“妖王殿下与魔尊殿下于后殿等待。”
沈听弦动了动。
他终是起了身,一手托着睡得四仰八叉毫无形象可言的小龙,推开门往后殿去,一边捏了一条灵讯送出去,道,“同各宗代表说,是龙蛋,已自主孵化,由道宫抚养,不必费心。”
道宫为天下数万学子的启蒙学宫,更是修真界中规模最宏大,实力最强盛,出师的英杰大能最多的学府。
论权威,没人能比道宫更有资格孵化龙蛋。
沈听弦从前还是圣子的时候便负责起了道宫里的诸多事务,掌管道宫便是顺势而为,道宫上下大半都是沈听弦的长辈师兄弟,对他也信服,根本没有什么阻碍。
沈听弦说一,底下人便不会反驳个二出来,在各宗代表纷纷炸开锅的时候弟子们浑然不受影响,该上茶上茶,该上点心上点心,该偷懒休息偷懒休息。
一问圣祖在哪里,众弟子便异口同声地答在孵小龙,离不得人,还想留的自己留在这儿等。
反正急得又不是他们道宫。
他们道宫找回来的龙蛋,那肯定是他们道宫来孵,有什么问题!
更何况这颗龙蛋还极有可能是他们圣祖的心上蛇,他们倒要看看谁敢抢。
小白龙被几根柔软的手指摸醒了。
小龙翻了个身,尾巴拍开骚扰他的手指,蜷成一团继续睡。
没过多久,那几根手指又锲而不舍地追了上来,孜孜不倦地逮着他摸。
没得睡觉的小白龙被挠生气了,猛地睁开眼,龙爪抱住骚扰他的手指就要咬上去,今天就算是老天爷来了都得挨他一口。
还没咬下去,小白龙便感觉那手指陌生极了,不是沈听弦的手。
他再抬头一看,发现手的主人是笑意吟吟的妖王殿下,猛地一僵。
长妄戳戳小白龙没收回去的腮帮子:“小白,可爱。”
小白龙撤回一个飞天大咬,矜持地把长妄的手放回原位,还把尾巴凑上去给长妄摸,“殿下。”
一直在疯狂摇尾巴的小饕餮长浅本来看见油光水滑的小白龙狂流口水,就差没扑上去舔舔,见小白龙凶恶咬人状,吓得赶紧撤回了一只想摸的爪子。
狸坐在长妄身边,他把伸出去戳小龙的手指藏回来,也没让小白龙瞧见,点头道,“白龙圣祖,久仰。”
可怜小白龙体型迷你,睡醒过来的时候怒火中烧视野有限,只抓到了兴致勃勃根本没想过撤离的长妄,没注意到旁边两个戳得更起劲的,这才让一大一小逃过一劫。
小白龙转过来看见狸,清了清嗓子,说,“你好你好。”
看见亮晶晶朝他摇尾巴的小饕餮,小白龙凑过去和人家贴了贴脸,“好久不见啊。”
小饕餮眼泪汪汪地抱着小白龙舔了一口:“你变回龙了诶,你恢复记忆了吗小白。”
“当然。”
好险。差点就闯祸了。
小白龙转头偷偷瞪沈听弦,爪子愤怒地朝他比划。
干什么呢,偷摸着一声不吭地把他运过来,他还在睡觉呢。
害他丢脸。
沈听弦忍不住笑了一下,低语道:“抱歉,看你睡得太香,没有叫醒你。”
小白龙背过身去,偷偷用尾巴抽沈听弦。
都抽不出红印来,和小龙生气时咬出来的小尖牙洞一样不痛不痒,不但不生气,还能让沈听弦更想多惹几下。
长妄真是太喜欢了,在小白龙的盛情邀请之下又多摸了两下,“小白,原来你小时候长这样。”
谁看谁想偷。
小白龙被夸了,忍不住晃了晃尾巴:“殿下最近怎么样。”
“知道你回来后就没什么遗憾了。”长妄笑道。
小白龙有点不好意思:“害你们担心了。”
刚说完,旁边的小饕餮就凑过来又舔了一口,“嘿嘿,小白。”
香香软软的小白。
在察觉到长妄想敲他脑瓜蹦的时候小饕餮迅速跳走,大叫:“哥我没想吃小白!我就舔了两口!”
长妄收回落空的手,“不可无礼。”
长浅一片贪吃之心,小龙也理解,他不打招呼一走了之,害人家担心这么久,舔两口也没什么,大不了回去洗洗。
反正舔的只是靠近尾巴的鳞片,洗起来也方便。
长妄拿了块布给小白龙擦尾巴,调侃道,“之后有什么打算?”
“应该没了,那老东西死了,人死仇消,我也安心。”
“行。”
长妄擦完,把布塞给小饕餮让小饕餮丢掉,说,“我们就是来见见你。你没事,我们也放心。”
“有空多回妖域玩,小黑他们也有点想你。”
小白龙眼睛亮亮,说道:“帮我跟他们报个平安,等我长大一点就回去带他们见见威风凛凛的大龙。”
长妄临走前还要多摸两下才走,狸看了一眼又一眼,似乎在遗憾自己怎么没有稍微纯净一点能变小妖的妖族血脉。
他是血脉混杂的半魔,混的血太多了,不纯净,没法变成妖给长妄摸。
长妄一手拎意犹未尽的小饕餮,一手把狸拉走,道,“不用羡慕。”
何必非要小妖,摸人也一样。
狸顿时不吵也不闹了,心甘情愿被拽着走。
走出去几步路,长妄想起了什么,又折返回来,对小白龙说道,“有东西忘记给你了。”
小白龙本来要往沈听弦怀里钻,闻言停了动作,好奇道:“什么?”
长妄微微一笑,取出一个圆润的金丹喂给小龙。
小白龙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还是张口吃掉了。
长妄揉了揉小白龙的脑袋,说:“这个是大妖陨落后留下的内丹,蕴含着大妖生前的所有修为,能助你迅速化形。”
小白目前距离化形不远了,从龙蛋到现在灵活纤长的小白龙,其中也就经历了半年不到,说明小白本身的生长速度并不慢。
快些长大,也好让沈听弦不要太担心。
毕竟久别重逢的人也许更加需要一场热烈的拥抱。
第62章 第 62 章 有人形了!!!
小白龙被补得当场上蹿下跳。
将那颗金丹吃下去的时候还没感觉到什么, 直到他跟着沈听弦回去的路上开始感觉到内府发烫,有源源不断的热流涌向全身。
小白龙难受地在沈听弦怀里直哼唧, 待不住似的打滚。
沈听弦让其他长老把还在道宫里逗留的各宗长老打点好,自己则快步带着小白龙回了宫殿。
一颗金丹已经是大补,小白龙的成长本来就很吃外部灵气养分的补充,渡过刚开始的鼓胀之后,小白龙就开始隐隐觉出一点不对来了。
小白龙扯了扯沈听弦的衣服,干巴巴道:“那个, 我感觉我……”
沈听弦一手抱小龙,一手推开殿门,“我们到了,这里没人,你不用担心。”
话音刚落, 他怀里陡然沉了一下。
沈听弦眼疾手快,及时双手揽住, 将人严严实实地接在了怀里。
沈听弦低头看去,对上了郁镜白漆黑透亮的眼瞳。
沈听弦的心跳停了一下,随后爆发出更为剧烈无声的跳动,耳膜鼓噪, 眼前发晕, 眼里只有郁镜白毫无防备仰头望着他的脸。
白龙的尾巴还缠在沈听弦的手腕上, 龙却已经变成了温热修长的身体躺在了沈听弦怀里,本人还愣着, 新奇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扯了扯自己身上的雪衣,不易察觉地松了一口气。
还行,化形也没让他光着, 龙鳞和以前的蛇鳞一个作用,化形后会自动化作雪鳞衣附着在身上。
怀里的人身如覆雪,肤色冷白,仿佛终年积雪的山巅上萦绕的那层雾云,长睫垂下的时候五官略显凌厉,可抬起眼来看见他的时候眼瞳却倏地亮起了细碎的光,清透又漂亮,像是藏着流星和珠玉。
他日思夜想惦念的人活生生地落进了他怀里,用含着清亮笑意的眼瞳瞧他看他,勾着他的心脏和呼吸,全由眼前这人掌控着,甘之如饴。
郁镜白摸摸身上,摸摸脑袋还没消下去的龙角,又动了动缠在沈听弦手上的龙尾,新奇坏了,“完了,我有点收不回去。”
他现在的形态还没稳定下来,也并不完全受郁镜白控制。
但这根本不妨碍,因为郁镜白现在有人形了。
有人形了!!!
就是姿势有点奇怪别扭,郁镜白没被人这么严严实实地抱起来过,抱也就算了,沈听弦怎么还这么用力,他又不会跑。
郁镜白想跳下去,却被呼吸急促的沈听弦收紧了臂弯,不让他挣脱自己的怀抱。
沈听弦闭了闭眼,定定心神,匆匆抬步往寝殿里走。
郁镜白左右看了看,没人,也就不争这点面子了。
给他喜欢的人抱一下而已,抱就抱了,这可是他心心念念的沈听弦。
随他去了。
郁镜白很快说服自己光速接受了这个公主抱,非常熟络地伸手揽住了沈听弦的脖颈,亲了亲沈听弦的下颌和侧脸,“早像这样化出人形来有多好。”
沈听弦一言不发,只是将郁镜白放倒在床榻上,随后重重地吻了上来。
激烈紊乱的心跳声撞在一起,唇舌抚慰过萎靡枯死的灵魂,他们用爱和吻表达思念,用想把对方嵌进自己骨血里的拥抱表达一切不必说的心绪。
也许经年久别后的第一面什么都不用说,该说的话已经全部融进了唇舌之中,透过交融通通送了过去,尽情地品尝着一切用力又沉甸的爱意。
郁镜白反客为主,将人牢牢地护在怀里,捧着沈听弦的脸慢慢啄吻,亲他浸泪的眼尾,亲他颤抖的长睫,一路蔓延到鼻尖,唇角,下颌。
有点笨拙,也有点愧疚。
他其实想这么干很久了,可他是小白龙的时候只能任由沈听弦摆布,只能陪着看似正常内里却空陷宛如黑洞的沈听弦装正常人,装无事发生,装他们从未经历撕心裂肺的分别。
可生离死别劈开的伤口裂了三年,流了一千多天的血,将将愈合时又兀地撕裂,表面完好,可内里如何血肉模糊如何痛彻心扉,却全都藏进了皮肉底下,不叫外人知晓半分。
小龙刚破壳沉睡的那段时间,他睡前沈听弦是什么姿势,醒来之后便还是什么姿势,仿佛他根本不需要活动不需要氧气不需要草长莺飞等等关于生命奇妙的任何体验,不需要除了看守小白龙之外的所有无用之物,他眼里只有盯着小龙还活没活着,还在不在他身边,还能不能安安稳稳地在次日清晨准时醒来,再在懒懒打完哈欠后舒舒服服地枕着沈听弦伸个大大的懒腰。
小白龙没有骗人,他那段时间真的说了很多很多悄悄话,他说沈听弦你再等等我,他说他回来了就不会走了,他说他永远永远都不会再离开他,他说他爱他。
他知道沈听弦听不懂小白龙的叫声,却知道小白龙每黏在人家怀里殷殷切切地鸣叫一声,沈听弦那双赤红得令人心惊的眼瞳就会微微动一下,落在他身上的古井无波的眼神就会被砸出淡淡的涟漪。
不知道算不算好事,可只要能牵动沈听弦的心绪,让他从那种与所有人都隔着一层厚重水膜的状态里稍微脱离出来一点,就够了。
剩下的,他再慢慢努力。
他像沈听弦当初亲吻小白龙一样细细密密地亲吻回去,用密不透风的拥抱让沈听弦能完完全全地把自己送进他怀里,就像小白龙窝在沈听弦怀里依赖他一样。
沈听弦流着眼泪咬住了他的唇,哑声道,“郁镜白。”
“……郁镜白。”
他不说爱,也不说想,可字里行间却都是。
郁镜白低头埋进沈听弦的颈间亲吻,抬头同他耳鬓厮磨,轻声道:“我在。”
“我不会走了。”
沈听弦紧抱住郁镜白的腰,按着他的后脑亲了上去。
郁镜白低头,安静地接住这个吻。
安抚的吻逐渐变了味道,不再重到要把对方吃下去才能安心,转成了更柔软的邀请。
沈听弦情绪好转不少,郁镜白看着心里也好受,缠着沈听弦腰的尾巴也忍不住活跃地摩挲着。
沈听弦早就被勾得意动不已,他探手下去不轻不重揉了一把,差点把郁镜白揉得跳起来,方才的伤心也好旖旎也罢统统都被打散,郁镜白面红耳赤道,“你!”
怎么每次都这样啊沈听弦!
沈听弦无声勾唇,他毫不客气地把人推倒在榻上,随手一扯就把郁镜白的衣襟扯落大半,露出线条分明却不失力量感的薄肌。
郁镜白被他这幅流氓的做派惊得不行,被剥了大半后的第一反应是伸手把扯落的衣衫揽回来。
完了郁镜白后知后觉自己才不是什么被强抢强上的良家妇男,他不应该捂自己,应该扯回去沈听弦的衣服啊!
郁镜白又照模照样地把沈听弦的衣衫扯了下来,怂怂地报复了回去,然后在看见一片风光时自己先忍不住偷看两眼,再正人君子似的挪开目光。
即使已经经历了数次,郁镜白的反应却依旧这般青涩。
他好像把不好意思刻进了骨子里,别人都把自己送到嘴边多番暗示了,郁镜白却还是这幅又馋又不敢放开吃生怕自己失礼的模样。
*
寝殿的门严严实实地闭了四天,来来往往的飞鸟落在屋檐上,停歇不久后又离开。
沈听弦换了套干净的衣服,神清气爽地抱着小龙出门,去了一趟珍宝阁,取回来一份早就订好的东西。
东西用储物袋装着,小白龙好奇,小白龙疑惑,小白龙扒拉开储物袋,发现里面全是一盒又一盒漆黑的木匣。
小白龙抬头,疑惑发问:“这是什么。”
沈听弦一边褪掉衣衫,一边意味深长地说,“你自己打开来看就知道了。”
思想单纯的小白龙抱着盒子叼开盖,看见里面是一对铃铛夹,又拆了一道,迎面撞上一道连着束口带形状瑰丽的水晶几把,吓得当场变色把东西抛出去落荒而逃。
沈听弦大笑出声。
他接住东西,把全身泛粉的小龙拎回来,亲了亲。
*
沈听弦被灵讯轰炸了数天,充耳不闻攒到现在,终于舍得出面处理了。
小龙本来要跟着去,一听和他有关,愁得在床榻上扭成一团,“怎么办啊,他们一直在催你。”
沈听弦把弟子送上来的糕点放在桌子上用法阵温好,说道,“我能处理好,一会就回来,你饿了就先吃点。”
郁镜白离开的三年里,发生的事情不多不少,也够修真界换半边天。
有罪之人虽然惨死,但该查清辨明的罪名还是该澄清到位,至于罪罚……人死道消,他们也没有结清的办法。
而另外一位一直蒙冤的妖族圣祖也顺理成章地得到了迟来的沉冤昭雪。
虽然本人只想当一只在人族领域里蹭吃蹭喝的小白蛇,并不怎么在意就是了。
灵越磕烂了头,做好了打一场硬战死于仇杀的准备,却没想到这场战役这么轻易地以他最喜闻乐见的方式收场。
后来叶里尘死的那天沈听弦也疯了,他抱着一团硬掉的小蛇尸体不让任何人靠近,不让任何人拆穿。
他就这样宛如平常般托着小蛇灰蒙蒙的僵硬尸体,游魂一样听完了整场叶里尘的罪昭与处罚,看着灵越师祖挨个感谢过愿意将自家先祖让出来作证据的后人们,看着了无生机的寝殿空荡荡,再没有一只黏人又爱生气哈人的小白蛇窝在他颈窝,吐着蛇信闻嗅他的气息。
后来的某一天,沈听弦照常和怀里的小蛇尸体喃喃自语说着话,直到他发现小蛇尸体逐渐有了淡化的迹象。
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很显然郁镜白连尸体都不想留给他,按照小蛇尸体淡化透明的程度,不出三天就能彻底透明消失。
沈听弦伪装了这么多天的完美假面彻底碎裂,他崩溃了。
沈听弦开始用尽一切办法招魂,找不到半分郁镜白的魂魄踪迹,他想起小蛇尾巴上的储物戒,里面有他遍寻不着的雪鳞衣。
于是沈听弦手起刀落地剖了脊背里留存的龙骨,集齐骨血鳞爪试图重塑神龙肉身。
可光芒逝去过后,白龙圣祖的遗骨连同小蛇留下的尸身一同消失不见。
沈听弦如遭重创地呕出一口血,睚眦欲裂。
直到那时璇玑道宫的人才明白过来,沈听弦身边的契约小蛇,就是曾经的白龙圣祖——
作者有话说:我没有想到这章会起争议,想了想,我觉得还是我笔力功底不够,不管是铺垫过渡还是描写都太欠缺。
有读者说写了这么多章小白的萌和单纯,却立马来一个精虫上脑,觉得无语接受不了,这个也许是我的笔力不够,过渡和铺垫没有做好,会让读者感觉割裂ooc。
我写这章的逻辑很简单,我认为小白的性子是外放热烈的,所有的喜好他都会表现得明确而大方,包括生理上的喜欢。
喜欢人家的皮囊也是喜欢,追求美是天性,沈听弦也没少被小白的人形蛇形迷得找不着北,只不过他性子一向压抑收敛,所以很少表现出来。
小白喜欢沈听弦,喜欢这个人也喜欢他的皮囊脸身材,喜欢就会大方地表现出来,喜欢沈听弦这个人就尽情和人家贴贴待在人家身上不下来,喜欢他的皮囊就忍不住想点黄的,我认为主角对爱人有欲/望不是一件丢脸难以启齿的事情。
小白喜欢沈听弦,所以会格外重视沈听弦的需求,他不能忍受他们双方在互相索取愉悦的时候自己爽完了就不管沈听弦了,所以他在接收到“什么,他居然不够吃”的信号时会焦虑,会认为自己作为爱人伴侣不够称职,会尽可能想办法让沈听弦也满意起来弥补自己的不称职。
他看见沈听弦买小玩意助兴,就认为沈听弦喜欢这种方式,同时在暗示他自己不够满足,所以他也照模照样买来用上,试图弥补自己的不称职。但其实沈听弦只是单纯想玩点新奇的花样,没想过郁镜白会误会。
他很少接触风月之事所以被人直白地撕开窗户纸,碰到未接触过的领域东西会下意识害羞,害羞完了真正到了提枪上阵的时候面临的问题就变了,他重心放在了怎么才能让大家一起满意。
以及我认为“把xx做死在床上”只是一种恶趣味比喻,用来形容双方之间酣畅淋漓后爽得几乎升天的状态,在本文就是攻君全然主导掌控下让受君达到极致愉悦爽到溃不成军,翻转过来变成脐橙,那就是受君主导之下让攻君抵达爽值巅峰。这不代表其中主导者那方不爽,他也爽的。
可能用得不恰当了,删掉删掉。
我一直不认为这种模式下更爽的那方就是娇软就是床弱,我也没搜过这什么意思,无非觉得谁主导的差别,我单纯觉得情侣之间可以玩很多花样,谁主导不都是双方乐意之事,脐橙和正常式都是情/趣,做到极致爽到极致,就是这种什么也顾不得什么都能抛掉近乎死掉的状态,非要把这种模式打上淡薄片面贬义的标签将其定义为娇软,那我们也许不是一路人。
我喜欢看各方面都是主导者的冷硬强者相方反过来被完全掌控,强者心甘情愿俯首称臣自带枷锁,把锁链另一端交给对方,让对方彻彻底底掌控他的喜怒哀乐,甘之如饴。而他相方愿意俯首称臣的那个人是独一无二的,是极具有魅力的,是让人心动到恨不能把命给出去的。
这本里我吃的核心爽点就是这个,它广泛存在于主攻主受言情gb百合无cp里,这是我看这么多年文塑造出来的口味偏好,能不能改会不会改我也不敢下定论。外在形式千变万化,内里是共通的。所以不要问我为什么xp变了口味变了,人本来就是会变的,无常最寻常。但是最核心最本质的无非都是苏爽甜狗血四样,只不过衍生出来的题材形式套路爽点会有差别。我跳不出我的舒适圈,也没办法做到每本都写得萌点爽点一模一样,这本喜欢那本不喜欢都正常,喜欢您常来,不喜欢也是人之常情,缘分就到这了。不要对我有滤镜。我只是一个破写文的,我写我想看的,也尽力让同好也吃得高兴。吃得不高兴那另说,我自己回去研究研究琢磨琢磨。
这篇小蛇没什么剧情,写这本的初衷就是想看他们谈恋爱,想看强者上位者被原本不屑一顾的吸引着迷,甘愿沉沦折服,终于肯承认自己为小白着迷,并且持续上头。
只不过可能写得不好而已。
看见评论区的讨论后我也意识到把两位主角之间的事情过分事无巨细地展现出来,反而不行。
这就和大家接受不了纸片人会拉屎一样,再苏再强大再厉害再冰山冷厉的人会拉屎。这句话摆出来就让人接受不了,觉得崩坏割裂ooc
又萌又可爱又灵动的小白蛇,和精虫上脑这个词摆在一起就同样让人接受不了。但也请允许我为小白做一点辩解,这是我描写不当,而非他的问题。我原本可以把小白写得更融洽。
我的逻辑是,是人就会有七情六欲,对喜欢的人犯点花痴无可指摘。但描写得太过详细太过黄暴,容易崩人设也容易犯法。
确实是我描写的问题,我对本章进行了一些删改,今后会吸取教训做好详略和留白。
差不多就这些。
第63章 第 63 章 她却也总是会叫我拿几盆……
郁镜白最终还是跟着去了。
他的归属始终是个问题, 虽然郁镜白有时并不理解明明魔族没抢,妖族没抢, 人族内部怎么反而抢起来了。
奇奇怪怪。
进去之前郁镜白化了许久不见的蛇形,他扭头看了看自己熟悉又陌生的蛇身,满意地吐着蛇信。
原生种族就是好,爬起来都顺畅多了,因为太习惯蛇身,所以多出两双爪子来反而不适应了。
一颗无归属的龙蛋都能惹出这么大的阵仗, 倒不如从一开始就别让任何人知道他的存在,还能省不少麻烦。
小蛇盘在沈听弦肩上,跟着沈听弦走进去的时候笑眯眯地打了声招呼,“各位早啊。”
大部分人的目光全部集中过来,人声鼎沸的殿内在沈听弦出现的那一瞬间鸦雀无声, 大家私底下再怎么想要争夺龙蛋的孵化权,表面上也都是和和气气的, 更不用说当面和新任圣祖对质。
灵越在看见沈听弦步履沉稳地踏进来时忍不住愣了一下,他好久没有看见沈听弦周身有这般宁静的气场了。
过去三年里,沈听弦出现在道宫里的次数不多不少,可每次走过之际身边路过之人都会悄然噤声。
就像是与冥府里爬出来的鬼擦肩而过一般, 活人感稀少得可怜, 不知道的以为他们圣祖是一具能自主行走的傀儡。
几天不见, 现在的沈听弦宛如被注入了春天第一缕带着生机的风,从他的身上能感受到活气, 能感受到安定与沉稳。
灵越身上的粗布短衫还沾着点水渍和泥土,他早上刚照顾完心爱的药圃,知道沈听弦要出面的时候匆匆赶了过来。
他的目光再往上抬,看见了沈听弦肩上好奇地左瞧右望的小白蛇, 心神不由得一颤。
在座的几乎都是比沈听弦大上不少的长辈沈听弦微微颔首,“诸位长老,安。”
小白蛇落地化了人形,郁镜白正色不少,也跟着作揖,“参见各位宗师、长老、师祖。”
坐在前排喝茶的一位长老连忙站起身来,他看了看郁镜白,又看向沈听弦,谨慎地问:“敢问这位是?”
沈听弦:“妖族少主郁镜白。”
郁镜白眨眨眼,干脆从沈听弦的储物戒里掏出他的蛋壳来。
蛋壳其实碎得差不多了,只不过后来沈听弦一片一片捡了回来,拼好修复成了蛋的模样,虽然裂痕依旧可见,却一直放在家中木柜里作了装扮。
郁镜白懒得听他们慢慢周旋,把他的蛋壳放在桌上,说,“孵出来了。”
郁镜白又指了指自己,道:“不好意思让你们失望了,孵出来的其实是在下。”
“……”
他一句话把所有人都堵得哑口无言,面面相觑,无一人敢吱声。
方才出过声的长老哈哈笑了一声缓解尴尬,询问道:“此事当真?”
虽然那颗龙蛋极有可能是白龙圣祖转世的传言已经深入人心,可稍微有点资历的人都知道神兽不入轮回。
白龙圣祖能借妖族少主的身份还魂,如今还能再还魂在一颗初生龙蛋里不成?
郁镜白摸了摸下巴。
他伸手搭在沈听弦肩上,下一刻变回了小白龙盘在沈听弦肩上,懒懒打了个哈欠,微含笑意的透亮眼瞳看向出头鸟的长老,笑眯眯道,“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了,那你自己看吧。”
他上一世本就为龙,这一世重生之际丢掉了记忆,一直用蛇身活动。
如今他东山再起卷土重来,拿回了惨死之前的所有修为和境界,郁镜白本来还打算像上一世那样藏着身份,安安稳稳当一条人畜无害的小蛇混吃混喝。
但显然如今局面大相径庭,有些事情涉及大局与几方势力的周旋,他不能再像曾经那样因为修为高被推上去随随便便当了圣祖,又随随便便地就以为自己能置身事外,恣意行事。
小龙现身的那一刻,在场所有人都歘地一下站了起来,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沈听弦从踏进来后的一句问候之外就极少言语,他神态自若地站在原地充当小龙的爬架,有那么一刻甚至觉得这样的场景早就应该到来。
他曾经用契约兽的身份骗郁镜白留在他身边,骗小蛇和他绑定在一起,可郁镜白就是郁镜白,他是蛇是龙是谁都可以,唯独不会是别人的附属品,不会是为了衬托谁托举谁拥护谁的默默付出者。
也许他早应这么做了,郁镜白该有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他是修为极高睥睨天下的白龙圣祖,是救过无数人族的救世主,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给一口吃的送回一袋灵石的小白蛇。
其次才是他的郁镜白,他的小蛇。
郁镜白身上所谓契约兽的名号早该摘除。
那条小白龙形体修长流畅,通体如雪般皎洁泽白,不掺任何一丝杂质,像是山巅上捧回来的一捧雪。
他身上的鳞片泛着极为亮眼的光泽,一片覆着一片,优美无比,雪白的鬓毛在半空中飘扬,修长的龙尾呈半透明的剔透质感,流光点缀在起周身,懒洋洋地搭在沈听弦肩膀处。
如此亲密作态,无一不昭示着小白龙与沈听弦的关系之匪浅。
如果这是一条刚孵化出来的小龙,不谙世事等待涂抹色彩,那天下人必定会因为争抢小龙而大打出手。
可这真真切切是曾经的白龙圣祖。
小白龙那一眼把长老看得连连擦汗挪开目光,根本不敢与之对视,郁镜白又看向其他人,目光所到之处纷纷避其眼神。
小白龙满意了,倏地变回了最初的小蛇模样,嘿嘿一笑,“诸位长老放心好了,我虽然是妖族少主,但我们妖王殿下主和,他不喜欢战争,也不喜欢打架。”
“我呢,当然也会严格按照妖王殿下的旨意行事,不挑事不闹事。”
小白蛇吐着蛇信:“这个世界上有没有龙我可不知道,我只是一条非常喜欢人族的蛇,我还是你们圣子……你们圣祖的契约兽,你们大可放心。”
沈听弦垂下眼神,伸出去的指尖被小白蛇用蛇吻碰了碰。
他勾了勾小蛇的下巴,轻声道,“你非我契约兽,你……”
小白蛇不乐意地喷气,“你怎么一天一变的,能不能统一一下口径,不想养我直说。”
沈听弦一噎,“我没有,你听我说。”
在场都是人精,白龙圣祖话里话外是什么意思他们哪里听不出来。
白龙圣祖不想被所谓的传闻打搅了自己如今的安宁生活。
他变蛇,是告诉他们他就是妖族少主郁镜白。
最后化出神龙真身,是在震慑他们,证明自己的身份。
最后变回小蛇,恰是白龙圣祖的明示。
他不在乎龙族身份带来的增益好处,头不在乎世人对龙族的向往和敬仰,他就想当回他的小蛇,和他想过日子的人一起过日子。
那些企图觊觎新生幼龙的势力也都散了吧,想拐只不谙世事的小龙回家,没门。
小龙内里装着的是老油条了,别想坑蒙拐骗。
灵越在旁边听了半天,在看见活脱脱缩小版的白龙圣祖时怔然了许久,低头用布满硬白皱纹的手指连连擦着眼睛。
再抬起头来,灵越却是释然地笑了笑。
还真是当年的白龙圣祖。
怪他,怪他。
真是有眼不识珠,居然敢把当初还是小蛇的白龙圣祖逮起来扭送思过崖。
早让他知道小蛇就是圣祖,莫说滚一片两片灵草了,白龙圣祖想要,整个药圃都是他的。
灵越掏掏袖子,掏出一块鼓鼓囊囊的储物袋来,走上前去。
他也不敢伸手碰小蛇,轻咳一声,试图搭讪:“白龙圣祖……”
多亏之前被凶的经历,小蛇一看见灵越就发怵,蛇信都紧张得不吐了,说,“等等等等一下,不用叫我白龙圣祖,师祖您太客气了,有事直接说就好了。”
郁镜白之前偷摸滚坏人家的宝贝灵草,虽然草救回来了,钱也赔了,但做过的坏事依旧让郁镜白在灵越面前挺不直腰。
严厉长辈什么的,最能治住平日无正形的郁镜白。
灵越住了口,换了一种叫法:“小蛇圣祖……”
小蛇无声尖叫,坐立不安到就差当场跳下去给灵越磕两个赔罪。
沈听弦笑了一下,低声道,“师祖,镜白敬重您。”
小蛇连忙点头:“师祖,您才是师祖,您叫我名字就行,您是沈听弦的长辈,这般唤我太过折煞了。我以后和沈听弦结契了,还得请您坐高堂呢。”
沈听弦蓦然停了一下。
小蛇一番话把灵越哄回来了,小老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了一下,把东西递给小蛇,“听弦之前同我要了点上好的玉料,说想自己给你做窝,都在里面了。”
“里面还有一些我自己种的灵草,可以巩固灵体,修养神魂,也许应当能派上用场……”
沈听弦道,“师祖养的草药效很猛,反倒能比野生灵草的效用翻上数倍。”
这么厉害!
小白蛇有点不好意思,叼过师祖给的锦囊,含含混混道,“那就多谢师祖了。”
灵越笑道:“我妻女都喜欢种些花花草草,我以前不会养这些,她老骂我愚笨。”
“她们从那次血祭里活了下来,身子却伤狠了,没精力打理花草,她就躺在床上说,我照着去做。”
“她走得早,最放心不下她的花草,还有我们姑娘。我女儿当年才小小一个,三岁不到,因为你多活了二十几年,后来找了个很俊的夫君,可惜最后还是病得太严重,撒手人世了。”
灵越说起这些的时候,眼底全是怀念,最后也只是轻轻抹了抹眼皮,道:“她们是凡人,没有修者漫长的寿命,也不知道血祭是什么,修者之间的斗争又是什么。只是后来几年间,她却也总是会叫我拿几盆家里养的草药送你,她看你流了很多血,她怕你养不好伤。”
“现在也算是圆了她的心愿了。”
第64章 第 64 章 它再碎,我就再去因缘寺……
很风轻云淡的语气, 许是漫长的年岁流淌而过,再深刻的伤痕也被冲刷得淡薄, 终有一日都能笑叹出来。
小白蛇怅然地卷着灵越师祖给他的锦囊,一步一回首,看着灵越师祖仿佛了却心事一般步履轻松地走了出去。
即使他当初救下了那些人,他们却没法完全摆脱血祭带来的影响。
病的病,伤的伤,郁郁寡欢半辈子, 最终还是因为伤病早早离世,没有享受到他们本应拥有的宁静与平安。
沈听弦摸了摸小蛇的脑袋,对在座的人说,“诸位若无要事便请回吧。”
把人通通打发走之后,道宫终于清净多了。
沈听弦带着蛇回了寝殿, 见小白蛇还是闷闷不乐,把蛇抱下来卷在手里, 从储物袋里取了料子,说,“你想要什么模样的。”
小蛇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过去,他想了想, “不知道。”
“你自己发挥一下。”小蛇慢吞吞地爬上沈听弦的手背, 搭在上面看他动作。
沈听弦便取了刻刀, 注入灵力,凝神下刀。
蛇陪着沈听弦雕了一会, 看得无聊地打哈欠,被沈听弦伸出指尖碰了碰脑袋,说:“睡会?”
“不要。”
不想睡。
沈听弦放下刀,“我带你去舒城逛。”
蛇瞧了瞧自己做到一半的窝, 想了想,发现自己还是比较期待他的新窝,“我想要窝。”
沈听弦又拿起了刻刀,“你无聊,我托弟子买些话本给你送来。”
郁镜白从前最爱看这些。
小蛇眼睛一亮,“好啊。”
他重新活跃起来,尾巴尖戳戳沈听弦,“也不用麻烦别人了,我自己下山去买。”
沈听弦顿了顿,放下刻刀:“我陪你去。”
小蛇可怜兮兮地黏了黏沈听弦,“窝。”
“我的窝。”
“你说你要赔我的。”
“……”
沈听弦轻轻蹙眉,可奈何他的确有错在先,把人家的小窝糟蹋没了,他理当赔回一个更好更华丽的。
他道,“注意安全。”
小蛇欢呼一声,蹭了蹭沈听弦的手:“放心,一定快去快回。”
温凉光滑的触感贴了过来,攥紧那块被蹭过的皮肤,十分不讲道理地攫夺着沈听弦的感官。
回过神来时,皮肤上的触感已经欲消未消,而小蛇已经拨开一条门缝,滑溜溜地钻了出去。
小白蛇出去之后找了找方向,发现自己绕不明白,于是叼了一朵落在树根旁的小花,在路上搭讪了一位路过的弟子,送给了他,“你好,如果我想知道修真界发生过什么大事,应该去哪里找到相关的卷轴记载呢?”
被搭讪的弟子收着小花,受宠若惊,“藏书阁里就有,修真界每年发生的大事,道宫里发生的重要事件,道宫都会定期派人整理成册,收录进藏书阁。”
怕小白蛇不识路不会走,弟子还给小蛇指了方向,“我急着去上课,不然就带你进去了,你一直直走,看见一个四角屋檐都落有展翅飞鸟木雕的塔楼就是了。”
小蛇道了谢,往藏书阁的地方爬去,幸而藏书阁地处道宫中央地带,外观显眼特别也好找,小蛇轻而易举地抵达了目的地。
他名义上还是沈听弦的契约兽,理论上来说出入这种普通区域不太会受限。
蛇也不确定,蛇扭头查看自己的尾巴尖,发现沈听弦在他尾巴上系的身份玉牌果然不见了。
也是,上一个身体已经死完了,想留也留不下来。
正当小蛇另寻他法的时候,看管的长老认出了小蛇,“您是白……”
小蛇忙道:“不是不是,我是你们圣祖的契约兽,我就想进来看看书,没别的意思。”
虽然知道这件事情瞒不住,但他还是希望别人只把他当一只小蛇看待。
白龙圣祖是需要供在天上观瞻的神,不可亵渎也不近人情。
小蛇不是,小蛇可以死皮赖脸地朝人类打滚,靠出卖“色相”挣点喜爱和投喂。
千万千万不要整那些大礼数,蛇受不住。
门口看管的长老连声答应,都不用核验进出蛇的身份,蛇那一身漂亮的雪鳞就是最有力的验证。
长老把蛇领进来,询问过小白蛇想找什么之后,便自发帮他找好了对应的书卷。
热心人类伸手把小蛇托上桌面后,就将书卷放在小蛇的面前。
小蛇不好意思地道过感谢,长老笑眯眯地说不用,转身忙自己的去了,离开的时候还忍不住搓搓小蛇待过的掌心,心道老夫也是摸上妖族圣祖了。
体验真是奇妙。
小蛇先是翻了翻修真界的编年纪,用尾巴尖狂翻半天,终于翻到了最近的五十年。
他一字一句地找了过去,在看见其中某一页的时候不由停下了动作。
天齐五百七十一年,人族圣祖叶里尘被爆为当年血祭真凶,经修真界各方代表数日查证,证据确凿,剥其尊号押入天牢。
同年,叶里尘遇刺身亡,刺客系圣子沈听弦之契约兽,双方均身亡,魂魄下落不明。
天齐五百七十二年初,经修真界各方代表商议,票定圣子沈听弦继位圣祖之职,掌道宫事务。
同年,人族圣祖沈听弦自剖其骨,集骨血鳞爪四样神龙遗骨重塑神龙肉/身,尝试数次均以失败告终,神龙遗骨凭空消失,圣祖沈听弦耗尽心血伤重昏迷十三日。
小蛇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原本高昂的是脑袋也逐渐低落下来。
天齐五百七十三年,人族圣祖沈听弦同妖王长妄、魔族圣祖狸洽谈半日,商定有关三界贸易来往、领地划分与治法等数项重要约定,缓和了三方剑拔弩张的关系,促进三族融洽和平。
……
前面后面都和沈听弦无关,没什么好看的,小蛇又匆匆去翻道宫整理成册的记录,翻到最近五年里,一点一点看过去。
道宫的记录多了一条,天齐五百七十二年冬,圣祖将手中事务事无巨细分发给数位镇宗长老,详尽交代了不少注意事项,后不顾多人阻拦擅闯冥界。
遍寻数天耗尽阳气,遍身伤痕无所得,周围遍地游魂,活人混迹其中,却也无甚差别,终不得而归。
小蛇咬着自己的尾巴,红着眼睛把书卷放回去。
*
郁镜白急匆匆地推门回来,沈听弦猛然抬头,将随着时间推移逐渐变得冰凉颤抖的手指押入掌心,声线自然地问,“买到什么好东西了?”
郁镜白撇了撇嘴,看见沈听弦手中雕了大半的蛇窝,从身后拥了过来,埋进沈听弦的肩膀,低声道,“买了好多新话本,都是我没看过的,摊主说卖得可好了,断货好几次。”
沈听弦的侧颈还残留着细微的冷汗,郁镜白终于后知后觉地碰到了,不由怔愣起来。
郁镜白少有这种用人形与他腻歪的时候,沈听弦也不客气,后仰躺进郁镜白怀里,活动放松着绷到发疼的肌肉,“断货好几次都能被你买到,就是不知是你幸运,还是那摊主卖不出去诓你的。”
郁镜白想笑一声应和一下沈听弦的冷笑话,却在摸到沈听弦被冷汗打湿的内衫时终是笑不出来了。
他按住沈听弦捏刻刀捏得发红的手,垂眸看到同一处地方已经被无意识重复地划了不知多少道,玉屑簌簌落在手指上,上面还落着不少划痕。
看得出来雕刻者已经尽力把每一笔每一划都落在它们应该落的位置了,可惜稍微还是有些事与愿违。
沈听弦把雕毁了的半成品推到一边:“手艺不太好,见笑了。”
郁镜白收紧环抱住沈听弦的臂弯,哑声道:“不好就不好了,你又不是专精这项的匠人,我也不会把你做毁的窝放出去当众展示,怕什么。”
沈听弦偏头捏着郁镜白的下颌,无声吻上他的唇角,“这么好说话,监工不利,到时候给你雕个丑货出来你就满意了。”
郁镜白挨了一下蜻蜓点水的吻,低头在袖中掏掏,下颌抵在沈听弦的肩窝里,把沈听弦抵得有些发痒。
郁镜白终于掏出了自己快马加鞭去了一趟舒城的成果,他检查了一下东西是否无误,这才拿过沈听弦的手,重新给沈听弦戴上。
沈听弦抬起手腕,在空中凝视着自己手腕上挂着的雪鳞手链。
旧的那片已经碎在了叶里尘的那一掌中,沈听弦连捞碎片的机会都没有,那块小蛇特地挑选出来的最漂亮的鳞片便已经化作齑粉消散在了半空之中。
后来他想回头去找都找不到。
郁镜白认真强调道:“别看这只是一片平平无奇的蛇鳞,它其实是龙鳞,肯定不能再这么脆了。”
“它再碎,我就再去因缘寺做一百个给你。”
“天天戴,换着戴,碎多少我都给你补上。”
郁镜白的气息终于重新缓慢地充盈在整个空荡清寂的殿内,无声围拢过来的黑暗被身后紧实温热的怀抱驱散,沈听弦仿佛被拉回了人间,真实的、有郁镜白在的人间。
郁镜白懊恼得恨不能把自己缝在沈听弦身上,再也不离开他半步,立地发誓道:“我真的不会再离开了。我以后干什么都要你陪着。”
沈听弦笑了笑:“好。”
第65章 第 65 章 偶尔被小蛇用尾巴牵一牵……
郁镜白自己试着雕了一次之后就对这类手工活抱有极大的敬意。
他偷了沈听弦一块边角料玩了起来, 雕出来的成品都不能称之为成品,只是一坨乱七八糟看不出形状的被划花的不明物体。
郁镜白索性不勉强自己了, 丢开废得不能再废的边角料,变成小蛇美滋滋地在沈听弦旁边等待新窝成型。
沈听弦做窝做得细致,看见小白蛇吐着蛇信活跃地爬了过来,于是邀请小蛇进来试试尺寸,再根据小蛇的反馈修改。
“大一点大一点。”
沈听弦从内部开始削了几层下来。
“好像太滑了。”蛇用尾巴摸了摸。
接触面太滑,小蛇掉进里面只能绝望地原地蠕动。
沈听弦不知取了什么, 刷了一层,风干之后蛇再试了试,一下就爬得动了,不滑却也不涩。
“小一点小一点……外面大点,里面小点。你知道迷宫怎么做吗?”小蛇扒着沈听弦的手往里探头看了看, 努力比划。
看过小蛇上一个窝长什么样的沈听弦一下就懂了。
如果完全是一个空旷的浅盆,既不好看又单调, 小蛇不喜欢。
睡在里面像盘菜,谁来都不喜欢。
妖王给小蛇做的血玉小窝能睡能攀爬能挂蛇,想在窝睡在窝睡,想在玉雕成的树干上睡就在玉雕成的树干上睡, 既有趣味性, 也足够舒服。
沈听弦的目标是尽力追赶。
小白蛇日常懒散惯了, 想到哪句说哪句,说完才觉得他刚才说的话很无厘头很抽象, 什么又大又小的,到底要大还是要小。
小蛇纠正自己的表述:“我想要那种……”
小蛇还没说完,人就伸手过来用手指圈了圈小蛇,大致估了一下大小, 按照这个大小再大上半寸左右,划出了洞口的尺寸。
蛇一边看他按照自己未说出口的想法一点点雕刻,一边美滋滋继续道:“整体很大里面四通八达,像迷宫一样可以四处乱钻随意藏身,很好玩。殿下之前给我做的那个可以在树上爬来爬去,也差不多。”
但是长妄可能担心蛇在里面迷路或卡住找不到路,没给他做迷宫玩。
沈听弦低声笑了一下:“真的不会卡在里面么。”
小白蛇眼睛瞪得圆溜:“咒我呢?”
沈听弦怜爱地摸了摸小蛇的脑袋,没说话。
把迷宫部分雕地差不多了,沈听弦便将顶上一层削了下来,将连接处细细打磨。
小蛇疑惑地爬上来,“这是什么。”
他看了才知道,原来沈听弦把上方削下来,整个迷宫的结构便清晰地裸露了出来,个中蜿蜒走势看得一清二楚。
蛇美滋滋:“好贴心呀,还知道打开让我记住路线呢。”
沈听弦把盖子盖回去,低声道:“能记最好。”
“记不住也出不来的话,把盖子顶开就能钻出来了。”
还能复盘自己是怎么爬到的死角。
小白蛇:“……”
小白蛇和沈听弦大眼瞪小眼,一方面隐约觉得沈听弦这是在把自己当笨蛋,另一方面又觉得沈听弦当真贴心坏了,还给他留了一条最简单粗暴的活路。
最终小蛇扭扭捏捏地拿脑袋顶沈听弦的手心,蛇信一吐一吐的:“你真好。”
小蛇郑重强调:“这点小小迷宫根本不在话下,不要小看我。”
沈听弦:“我并未。”
小蛇大王对人类如此听话感到十分满意,等沈听弦把迷宫内部的棱棱角角都磨顺滑后,小蛇便迫不及待地钻进去开始体验。
沈听弦守在一旁,搬来另外一块新料,开始给小蛇丰富小窝。
一整块内部掏空的玉作打底,他雕了爬架和镂空小球,用织锦二布做了吊床,连同藏着小蛇的迷宫一起安进大玉里面。
各个角落都设有睡眠用的小窝,铺上柔软的布料,小蛇累了可以直接就地睡觉。
蛇在迷宫里鼓捣半天,灰头土脸地从入口钻出来,窥见天光的那一刻激动道:“简简单单!”
沈听弦抬头,沈听弦和小蛇对视,沈听弦什么也没说,倒了杯茶递过来,说:“辛苦。”
小白蛇:“……”
小蛇也认出来这里是他进来的入口了,气鼓鼓地爬了过来,埋进茶杯里吨吨吨,喝掉了一小层。
这东西拿给小蛇解闷还真是好用极了。
蛇久违的斗志都被激了出来,连沈听弦刚给他做的吊床和爬架都没空试试了,喝完水又斗志昂扬地钻了进去,声音逐渐消失在狭长空荡的甬道里,“等着吧。”
沈听弦点头:“行。”
小窝里的基础建设初步成型,为了方便小蛇溜过来找他贴贴,沈听弦又取了块长条的暖玉,在桌上的小窝与床榻边缘做了一个坡度缓和的半圆弧双向滑梯,并在底部填进灵石作为原料,补了一道动力系统,能够在滑到最底部的时候补充向上的冲力。
做完这些,沈听弦把蛇窝四处检查了一遍,确认细节打磨完毕,所有设施都固定完整,这才换到了小窝的另一边观摩小蛇闯关。
小蛇起初还很兴致勃勃,他认为这点东西对他而言不算事儿,然而在鬼打墙般钻了半天之后,神仙来了都疲倦了。
迷宫里钻得晕头转向的小蛇终于受不了了,愤怒地顶开盖子,说道,“你是不是压根就没给我设出口。”
沈听弦抬起盖子,十分自然地把小蛇拢进掌心里揉了揉,道,“我不给你设出口,你怕不是要气得把我的手咬成筛子。”
小白蛇:“……”
小蛇别别扭扭地爬上沈听弦的手,掀开顶上的盖子,狐疑地探出头研究迷宫路线,“那我怎么往哪走都是死路。”
或者和鬼打墙似的回到原点。
在出入口之间疯狂做连线的小蛇终于找到了能通过的那条路,选择性遗忘了方才对沈听弦的指控。
什么指控,他没说过。
沈听弦也开始反思自己第一次做迷宫是不是做得太难了,激发小蛇的斗志是好的,但是难度过高无法让小蛇频频受阻,迟迟无法得到正反馈。
小蛇被轻柔捋到尾巴尖,人的手法非常有说法,几次安抚下来小蛇又重新活泼起来。
沈听弦把气鼓鼓的蛇抱走,送进方才做好的桌床一线通的通道里,在小蛇还没反应过来时就滑了进去。
小蛇猛然下滑,在底端过渡平缓的平面冲了一小段距离后带着俯冲的惯性一起,被一股轻柔的灵气托送了出去。
咻地一下,小蛇从半圆弧的另一端滑出来,吧唧一下落进几层厚软被褥叠起来的云堆里。
小白蛇探出脑袋来,方才飞一样的丝滑体验让小蛇眼睛亮晶晶的:“这是什么。”
好玩!
小蛇又从床榻这边的通道口钻进去,没一会儿就从半圆弧的另一端冲了出来,稳稳当当地把自己送进了在出口处等待的沈听弦怀里。
蛇成功被哄好了。哄得非常好。
连鬼打墙的迷宫都能原谅了。
这个小巧思简直狠狠击中了小蛇的心脏,深得郁镜白喜欢,又反反复复玩了好几遍。
两端出口都垫了拳头厚的软垫材料,以免小蛇摔下来受伤,但沈听弦却还是亲力亲为地守在了一端的出口处,暗暗享受了好几回小蛇的投怀送抱。
一个小巧思造福双方,一人一蛇都对此极其满意。
小蛇玩累了,就去吊床上晃晃荡荡,开心得在自己的新窝里打滚。
沈听弦有这手艺还当什么圣祖,以后道宫缺经费了他可以亲自出马,一天赚够流动的资金链完全不是问题。
小蛇开心了,沈听弦神情也和缓起来,他坐在小蛇新窝的旁边静静看小蛇四处体验,看得忘了日升月落,忘了时间流逝。
回过神来,小蛇已经玩累了,身体挂在爬架上,尾巴尖还不知什么时候伸过来卷着他的手指,眼珠子乱飘起来。
睡着了。
他垂眸凝视着缠缠绵绵勾连他手指的白色尾巴,感受着另一端即使睡着也依旧含着的力道,忽然就意识到这一刻的时间过得好慢好慢。
慢到他能在心底细细数着他们往后余生还能过多少天这样安宁静谧的生活。
光是开始数,沈听弦都已经忍不住心跳加速了。
显而易见的是,他们还有很多很多数不清的地久天长可以慢慢体验。
迷宫有着千变万化的形式,一个地方盛产一种特色的美食,没解完的迷宫也好,没尝过的美食也罢,他们都能慢慢来。
*
蛇的小窝做好了,蛇满意得不得了。
小蛇高兴得想把自己的新窝扛出去和所有看见的人炫耀一通,好在旁边的沈听弦及时制止了他,“手艺粗糙,搬出去让人笑话。”
小蛇妥协地放了下来,又爬进吊床里晃荡,“好吧。”
吊床材质用的是上好的织云布,触感丝滑柔软,躺进去像是躺在了云里。
小蛇明显非常喜欢这个吊床,三天两头都要钻进去荡,喜欢到连沈听弦的胸膛都不睡了,搬着他的窝放在沈听弦身边,美其名曰两头兼顾,一边陪沈听弦睡觉,一边睡他心爱的吊床。
小蛇喜欢,沈听弦也高兴,但小蛇不黏他转黏吊床去了,沈听弦就只好眼巴巴地跟在小蛇身边,偶尔被小蛇用尾巴牵一牵,尝点甜头聊作补偿。
沈听弦孤寡了好几天,终于趁着出门的机会把小蛇拐进怀里,出门前先好好地抱着小蛇亲了好几顿,把蛇揣怀里抱着,舒服了。
蛇好久没上人身了,底下触感太实沉太温热,居然还有点久违的不适应。
小蛇对人动不动抽风一顿暴风吸入的举措见怪不怪了,被亲完全身,从沈听弦的魔爪里挣脱出来,爬上他的肩膀团好,兴致勃勃道,“去妖域干什么?”
那里又没什么好吃的。
妖域的食物烹饪水平简直落后人族一万倍。
小蛇从小就生活在妖域,一开始还没觉得怎么样,反正能维持温饱。
后来无意间在人间被投喂了惊为天人的一口,从此之后毅然决定再也不吃妖域的东西了,他要在这里定居。
如今沈听弦居然倒反天罡要回鸟不拉屎的妖域,他们一出门又是好几天或者个把月,蛇没给自己准备口粮,岂不是极其难熬。
沈听弦摸了摸小蛇脑袋,说:“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我们能去你家殿下那蹭顿饭。”
蛇不理解,吐着蛇信道:“为什么。”
殿下那边的厨子虽然是好点,但家常便饭整体水平都不如人间这边,进步空间还挺大,蛇没事都不去那蹭饭。
沈听弦见他是真的没反应过来,无奈说说:“狸圣祖最近在准备提亲的事情,我们现在去,能蹭顿饭不说,还能喝上喜酒。”
第66章 第 66 章 你兄长要上门提亲,总需……
一说提亲的事儿, 小蛇觉不睡了饭不吃了,嚷嚷着速去妖域。
沈听弦本打算带小蛇去吃它心心念念的冰酥酪, 结果小白蛇发现方向不对,立刻拉着他悬崖勒马,什么美食都抛在了脑后,非说要第一时间赶到现场见证。
妖王和狸圣祖的事情流传出来的细节不多,仅有的一些沈听弦都是都是从传闻中了解到的。
他只知道这两位各自称王时便已经形如陌路,鲜少联系, 似乎曾有旧情却又不和的样子。
只是前尘往事都被两人捂得严严实实,外界众说纷纭,也未曾窥探得半分。
*
狸要提亲这件事情,他只悄悄征求了一下沈听弦的意见。
长妄虽是神兽,却和小白一样喜爱人间, 人族出身的沈听弦正好能给他出出主意,帮他想办法讨得长妄的喜欢和同意。
沈听弦把人间婚俗的细节都一一说给了狸, 狸全神贯注听了进去,他取其精华,认为自己作为求爱的那一方,理当做尽一切准备, 比如提亲时带上全部身家预备交给对方, 如若对方愿意收下, 那便是答应了与他一同共度余生。
又比如提亲时需得仪态整洁,冠发不乱, 丰神俊朗,在个人形象上做到最好,以便吸引对方的目光,增加对方同意的概率。
还要准备一段发自肺腑的求爱感言, 内容最好涵括他们相识相知以来的所有令人动容的细节。
但这一段对狸而言有些许难度,毕竟后来在很漫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们各自为王,两不相见。虽非死敌,却与老死不相往来无甚差别。
小白蛇急得从沈听弦怀里探出头来:“为什么。”
沈听弦低头:“你也不知道?”
他以为郁镜白和妖王他们是旧识。
蛇道:“我认识殿下的时候,殿下已经从封印里出来了。之前的事情我不知道。”
小蛇兴冲冲地拉着沈听弦赶过来喝喜酒,结果狸不知为什么居然还没动身,在家门口来来回回踱步半天,就是不敢踏出那一步,地板都要被他踱坏了。
狸给替他出谋划策的一人一蛇倒了暖茶,说:“他们是沉睡了不知多少年岁后醒来的神兽饕餮,起初未曾遮掩过身份,当时的魔族之主因为忌惮其神力,因而设局将他们封印了千年。”
狸低落道,“他大概,恨死了魔族。”
他偏偏却当了魔族圣祖。
长妄如何不介意?
小白蛇呆了呆,说道:“可是当时……”
狸却猛然起身,往外大步走去:“两位稍等,我先去把魔尊之位让出去。”
如今三界平稳下来,圣祖谁来当都行,反正他不想当了。
他急于摆脱这个身份,他想要长妄多看他一眼。
*
妖王殿下此刻正在人间采买物资。
他把怀中藏着的小饕餮抱出来放在桌子上,拿了几道大红色的长条布料往还未化形的弟弟身上比划。
小饕餮嗷嗷叫着抗议,他一介威风凛凛的神兽饕餮,为什么要戴红花球,为什么打扮得像人家成亲时府前门口挂红球的石狮子。
太煞威风!
长妄:“你兄长要上门提亲,总需要一点喜庆的门面,你最合适。”
到时候小饕餮戴着块艳红的花球蹦蹦跳跳地闯进去,狸看了一定懂。
小饕餮睁大眼睛瞪他:“你就是拉不下面子找人家,每次都拿我当借口,每次都是我想哥夫我要见哥夫,哪个人听不出来此我非我,人家的眼睛也都快黏你身上了,你怎么就是看不见。”
怎么可能看不见呢。
当年的决裂闹得太难看,这么多年没有机会说开,他们都没有台阶下。
总要有人当一下台阶。
长浅年纪小,脸皮厚,又是小辈,狸总不会拒绝小饕餮。
长妄摸摸小饕餮的脑袋,轻声道:“兄长只有你了,你不帮我,我和狸怎么办。狸以为我恨他,不肯来找我,不敢来找我,我不去,他就一辈子都不来了。”
小饕餮吃软不吃硬,心一下就软了,差点把行我去脱口而出,别别扭扭地挣扎了一下:“那你怎么不去找人家。”
“……”
“不一样。”
长妄掏钱,买下了这多艳红绸缎织成的花球,低声道:“我们一起去,和我自己去,意义是不一样的。”
“你恨魔族吗?”长妄把花球从小饕餮嘴里抢回来,俯下身,和小饕餮贴了贴脸。
“封印我们的又不是整个魔族。”小饕餮对这个台阶非常满意,也凑过来蹭了蹭长妄的脸,“冤有头债有主,这是你教我的。”
当初那个封印他们的杀千刀魔王已经被狸弄死了,他们还有什么好恨的。
长妄笑了笑。
他把花球系在小饕餮的颈间,抱起小饕餮说:“走吧。靠你了。”
*
小白蛇吓得窜出去,变大身形咬住狸的衣摆就往回扯,含混道:“你等等!你干什么去!”
沈听弦快步跟上:“狸圣祖,你先冷静,你要不要先听镜白说两句。”
他从小白蛇未尽的话语里听出了异样。
小蛇和长妄关系明显更亲近更要好,一回来就成了人家的私生子什么的,虽然大概率是为了隐瞒真实身份的谣传,但也说明了郁镜白应该是长妄那边的娘家人。
蛇蛇把狸叼回来,按着坐好:“我有话要说。”
狸低声道:“抱歉,我冲动了,但我想这么做很久了。”
“哎呀,我知道。”
见狸不这么冲动了,大蛇便黏回沈听弦身边。
沈听弦抬手摸了摸蛇蛇的脑袋,蛇就自动自觉变回了光滑洁白的小蛇模样,落在了桌上,正色道,“我第一次遇到殿下的时候,他怀里抱着伤重昏迷的你和长浅。”
他那时刚化龙不久,全身充满干劲,路遇伤者出手救了一下,从那时候就和长妄结了缘。
狸猛然抬头,喃喃道:“那时……我破完封印便力竭昏迷,醒来后人已经在魔域了。”
他猜得到可能是长妄的手笔,没想到却是长妄带着他求医,最后是小白出手救了他。
狸是混血弃婴,从小在魔域长大,他一个人挣扎着活到了成年,却被看不惯混血种的某家少爷推落悬崖。
再次被疼醒过来时,他已身处郁郁葱葱的崖地,身上的伤口草草处理过,口腔里有浓郁的血味,一袭青衫的清瘦人影侧对着他,低头咬着绷带缠手腕上割出来的伤口。
阳光从上方打下来,将那人的五官轮廓都镀上一层清明柔和的光影,鸦羽般的长睫半垂落,松散的长发垂在肩侧,肩上睡着一只看不出种族的小团子。
他身上穿了一件样式普通的青衫,光是坐在那儿就像是要融进苍翠的背景里,可清瘦挺直的肩背笔直地立在那里,就像是喧嚣尘世中默然伫立的青竹,不吵不闹,不争不抢,柔韧又清雅。
只那一眼,狸就再也挪不开目光了。
那人似乎发现他醒过来了,偏头看过来,眼睛弯起轻微而柔和的弧度。
狸忘了神,那人说了什么他甚至都没听见,往后很多个日夜狸都因为那一刻的失神而懊恼不已,他反复揣摩着长妄那天那刻究竟说了什么,可记忆中的柔和清影霸道地占据掉里所有心神,他不得不一边懊悔一边被迫承认自己连人家的口型都没看清。
长妄用血喂活了他,这条命就是长妄的,一直都是。
当时狸年纪不大,不善言辞,却认死理。他从小生长环境就很恶劣,一直恶劣到大,以至于狸习惯了,最擅长的是拖着一副半死不活的身体顽强地活着。
只要给他一线生机,他就一定会抓住。
但长妄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长妄三天喂一次血,起初狸很抗拒,但长妄只是摸摸他的头,温声和他讲理,喝一点能养伤。
狸不要,长妄也不再说些什么,只是在他面前划开手腕,任猩红的血液流过那道皓白的手腕。
狸眼睛瞬间红了,扑上去想捂住长妄的伤口。
无论他喝不喝,这血都要流出来。
所以不要浪费了,不爱说话的小哑巴。
后来长妄有一点愧疚,他利用小哑巴对他的感激,用这种方式逼着人家必须喝他的血,稍微有一点霸道无理了。
但他也没有办法,那个捡回来的小家伙脸色差成鬼了,每次闭眼小饕餮都得吓得跳上人家的胸膛,贴上去听听心跳还在不在,看他究竟是睡着了还是疼昏过去了。
后来长妄不让小饕餮跳人家的胸膛了,因为小饕餮被喂得有点壮实,扑一次狸就咳嗽两声,他也不吭声,还会努力稳定身体不把小饕餮晃下去,瘦削无比的胸膛突出清晰可见的肋骨,咳起来惊天动地,再给小饕餮踩一下,怕不是真得散架。
后来狸伤好了,才发现长妄和长浅只能在崖底下的一亩三分地活动,一旦超过距离,全身都会浮现出锁链的形状,阻挡他们再踏出一步。
而他命大地滚到了长妄长浅能活动的区域。
长妄也没想到,底下全是白骨的断命崖,底下居然还能滚进来一个活的。
有了狸的加入,他们开始能够到封印外的东西。
狸打猎是一把好手,他来了之后,小饕餮就吃得更大只了,长妄看着闹心,让狸带着小饕餮原地绕圈运动一下,最后小饕餮运动着运动着,运动到了狸的头顶,趴在上面睡得昏天暗地,还打起了呼噜。
在长妄的时刻监督下,狸也从营养不良的竹竿身板长成了如今这般身量高大,薄肌紧实的模样。
长妄很欣慰,非常欣慰——
作者有话说:
ps谁过了殿下的手都得带几斤肉走[彩虹屁]
第67章 第 67 章 他想你了,帮我多带带他……
小饕餮觉得很不服气, 因为他还无法化形,怎么长都只有这么一丁点儿, 看着他原来一起玩耍一起紧挨兄长贴贴睡觉的伙伴已经快和他哥一样高大了,非常愤愤不平。
看着狸干点什么都和他哥寸步不离地待在一起,更愤愤不平了。
长妄不会什么刀啊剑啊,也教不了狸什么东西,主打陪伴和鼓励,并且常常实事求是地夸他是崖底修为第一人。
这里的活物只有他们三个人, 其中两个目前被封印手无寸铁,另外一个完全可以称霸称王。
也确实没夸错。
狸这个名字是长妄取的。
他们捡到狸带回来的时候,旁边刚好窜过一只叼着猎物的野狸花。
长妄觉得这种猫族不仅长相很冷酷,性子也一样,仿佛什么都不会放在眼里, 一个眼神就能让猎物闻风丧胆。
他也没给人取过名字,他只是莫名觉得这个浑身是伤的少年刚醒来时那警觉的一眼, 莫名像极了碰见他不敢靠近,叼着猎物步步后退的警惕很像。
要是知道人间和魔域都不拿单字取名,他肯定不给人家取这种名。
要取也取点狼啊虎啊什么的。
多年以来的相依为伴,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 他们谁都不知道。
但长浅非常敏锐地嗅出了一点苗头。
狸这些年长得有点无法无天, 和曾经瘦得剩副骨头的模样大相径庭, 全然一个人形火炉,小饕餮冬天就爱睡两人中间。
结果他哥, 他亲哥,把和他身形不相上下的狸拎到自己被子里,还要低声问他冷不冷,滚下来时磕到的肋骨旧伤还疼不疼。
狸年少时身体亏空太厉害, 气血不足,又没有修为傍身,常年手脚冰冷,给人捂手捂脚小饕餮还能理解,小时候哥哥也是这么带他的。
但长大后的狸不仅慢慢开窍修炼,还长了这样一副不好欺负的模样,一拳怕是能送他直接过头七,哪里还要人问他冷不冷。
把人剥光了丢冰原里饮上十年冰都不会有半点事情。
到了被子里,哪里还是狸冷不冷的问题,狸非常自然地拢过长妄的手,在自己手心里捂暖,再回一句不冷,不疼。
冷什么冷,你弟心冷。
长妄叹道:“你在中间睡得四仰八叉,漏风。做梦了,还老踢人。”
这么说着,长妄却还是把小饕餮拎进了两人的中间,用一条小毛毯卷得严严实实。
三个人紧挨在一起,像是只有彼此。
在崖底平静无忧的生活,给了狸一种错觉。
一种他们可以这样生活一辈子的错觉。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小饕餮常常夸他是百年难见的好魔,混点别的种族的血就是会带来好东西,生气时撕咬的玩偶是长妄给缝的黑乎乎的魔族模样,愤怒时骂人最脏的词是把人比喻成臭魔。
他们被魔族的锁链困在这里,永不见天光,他们本该拥有自由。
狸开始琢磨出去的路。
万丈深渊并非夸张表述,狸翅膀硬了之后尝试着从上空飞回去,然而往上冲了足足半月有余,依旧够不到那方看似触手可得的蔚蓝天空。
狸不擅长用言语表达想法,虽然长妄总教他这个,但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下,狸没有告诉长妄自己想做的事情。
下来便快上不少,却也花了一周有余,长妄扯着锁链站在狸消失的方向等,等到狸回来的时候却也只是朝他轻轻笑了笑,说,“再试试。”
长妄和长浅一直被困在原地无法离开,所以他们也不清楚崖底有没有路,能不能通往外面。
不过狸是实干派,他回来之后在长妄身边休整一会,给长妄展示自己身上确实没有什么伤口之后,便开启了新一轮的探索。
长妄抱着小饕餮,站在原地看狸的身影逐渐消失。
小饕餮跳上长妄的肩膀,怅然地趴下,小声问兄长,“狸要走了吗。”
“他本就非此间人。”长妄捏捏小饕餮的爪子,温声道。
狸这一次离开,就走了半年。
这两个月内,小饕餮又回到了原来和兄长相依为伴的状态里,他看着兄长面色如常地抱着他给他梳毛,用掉的毛做毛毡版的小小饕餮和小狸。
长妄手艺不好,做得歪歪扭扭,不像。
但小饕餮还是把两只毛毡小家伙叼到了狸给他做的树屋里珍惜地放好。
长妄已经是修成人形的神兽,肉身强度已经不惧风吹雨打,狸不在,他们还是照旧去蹲清晨时柔和不烈的太阳,照旧数着今日又有多少飞鸟略过天空,照旧逗一逗他们养的含羞草,再坐在狸滚下来时磕到的岩石上,一坐就是一整天。
只是夕阳略过清雅身影时,只剩了一长一短两道斜影,那道突兀多出来又突兀消失的身影仿佛从来都没存在过。
因而当他们重新见到狸的时候,长妄蓦地站了起来。
他从狸身上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狸回来后先跳了旁边的河,把身上的血气冲洗干净,这才上岸烘干整理衣着,干干净净地见长妄。
长妄怔愣一下,随后柔和地笑了:“出去了吗?”
狸点头,漆黑的眼瞳中闪着异常的光芒街:“我找到了。”
他找到解开封印的方法了。
能将上古神兽饕餮封印在此地数千年,最关键的便是封印中那道独特的魔尊掌印。
涉及此等大事,只有当上那至尊之位,才有解除至尊掌印的资格。
“等我。”
长妄伸手摸了摸狸的胳膊和后背,摸到了洇湿的温热感。
狸把长妄的手拿下来,用袖子擦干净他手上的血,说,“不小心弄到的。”
长妄轻声道:“这是刀剑伤。”
不小心被人劈砍捅刺成这样的吗。
狸沉默一会,哑声道:“对不起。”
长妄摇了摇头:“注意安全。”
狸从前与他们形影不离,如今小别数月,学会了隐瞒自己的秘密。
也挺好的。
狸本就不属于这里,他们不能强求他,让狸一个活生生的人陪他们一起囚于此地。
狸回来报了个平安,陪他们呆了几天,便又离开了。
离开前,长妄说:“平安回来。”
狸说好。
一走,又是几轮春夏秋冬。
狸再回来时,他们都明显地感觉到狸身上发生了某种说不出的变化。
他身上带着散不去的血气,不知是他的还是别人的,眉间留了一道疤痕,不仔细看看不清,轮廓褪去了年少时的青涩和无知,更为沉冷锐利,如灼灼利刃般锋芒毕露。
长妄瞧着有些心疼。
他看着狸又逮着旁边的河跳,洗完上来还是一身微不可查的血气,只是朝他张开双手,轻轻道,“要不要抱一下?”
狸眼睫颤了一下,随后用力地拥了过来。
小饕餮嗷嗷哭,跳上来趴在狸的头顶。
长妄也不问他干什么去了,这些年又发生了什么,只是同他说,“注意安全。”
狸哑声道:“我会的。”
小饕餮呜呜咽咽地扒着狸的手臂,可怜地晃荡:“我不和你抢兄长了,让给你,都让给你了,你能不能多留两天?你走之后兄长都不喜欢钓鱼晒太阳了……”
长浅还以为狸的离开是因为他被抢了哥哥的愤愤不平,长浅把小饕餮拎下来,说,“不要胡闹。”
狸喉结滚了滚,低声道:“我……”
长妄打断道:“长浅年纪小,会说些胡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你想做什么都去做吧,不要有压力。”
长妄笑了笑,把小饕餮塞进狸怀里:“他想你了,帮我多带带他。”
狸抱着罕见不闹腾不跑酷的小饕餮,说:“我可以留五天。”
五天已经是极限了,他刚从一场鏖战中脱身,打赢了那场战役,他就已经是名义上的魔尊了。
只是这位子还没坐热,就有一堆魔虎视眈眈。他不能离开太久。
然而这次狸只待了一个晚上,就被长妄催出去了:“我掐指一算,你应该有要事在身。”
狸摇头:“我没有。”
长妄眉眼沉下来,认真道:“你有。”
“你要我亲自赶人吗。”
“……”
小饕餮还没睡醒,他躺在左右两边还存有余温的床榻中间睡得无比忘我,毕竟睡前他好不容易又体验了一遍被两人护在中间的安全感。
狸站在黑暗之中,看见长妄张开双手:“注意安全。”
狸冲上前接住了这个拥抱。他低声道,“我会回家的。”
长妄眼底漫着怅然:“这儿可不是家。”
狸不与他争辩。
有长妄的地方才是家。
他会想办法搬家的。
至于第二天小饕餮起床没找见答应他多留几天的狸,当然是埋进长妄怀里嗷嗷哭,骂了不知道多少句坏狸。
长妄自己干的坏事,也不好让人家蒙冤,解释道:“人是我赶的。人家一看就忙,我们不能太贪心。”
见一面,留留念想,就够了。
他们在断命崖下度过了不知多少年岁,几乎已经忘记了时间的存在。
每天看日升月落,数春夏秋冬,好似已经融进了这里。
仇恨反倒成了最不值得提的东西。
小饕餮从一开始就为此极度自责,如果不是他贪玩非要追那道风筝,否则长妄也不用跟他一起落进天罗地网里。
长妄倒是没什么所谓,他抱着小饕餮一下一下顺着毛,亲了亲小饕餮的头顶,说,“权当换地方生活了。这里有山有水有草木,也没什么不好。”
他们的存在不受世间欢迎,这是他们犯下的第一个错。
若非长妄全身神力被锁,否则他们也不会被困如此之久。因而长妄从来没有想过,他们身上的锁链会有铮然断裂的那一天。
第68章 第 68 章(二合一) “我觉得非常……
封印的破碎宛如一道琉璃碎裂, 清脆无比,代表囚牢的锁链一根接一根地断裂, 束缚已久的饕餮身解放出来,神力在那一刻荡过整个魔域。
这绝非偶然,若是封印也能偶然破碎,那整个世界怕是也能偶然毁灭了。
神兽气息席卷整个魔域,引起了不小动荡。
那一刻,长妄化出饕餮真身, 抱着睡梦中惊醒茫然的小长浅,冲出了这个囚困他们万万年的无尽深渊。
狸无论如何也飞不上去的断命崖,在长妄手里,只不过是眨眼之间便到达的高度。
修长人影立于半空之中,长妄瞧见魔域之中无数魔被惊动, 往封印破碎的地方赶来,密密麻麻如蝼蚁, 蜂拥而至。
封印破碎的虚影还未完全消散,正中央跪着一个深黑的人影。
他半跪在地上,膝下的地板皲裂出深深的裂痕,全身有血弥漫出来, 抬头的那一刻, 眼瞳是平静的猩红。
狸听见了愤怒的谩骂, 害怕的尖叫,恐慌的喃喃。
为什么要怕呢。
上任魔尊死于他手, 狸用手活生生掏出了上任魔尊的心脏和魔核,踩着上任魔尊的尸身继承了至尊之位。
他从尸山血海累累白骨中爬上这至尊之位,上任魔界之主犯下的罪孽,由亲手为长妄长浅补回来。
即使这点补偿只不过是将他们本该拥有的自由还回去, 尚未将那数不清的囚困时光送还回去,根本够不上所谓的大仇得报。
为何会害怕呢。
怕神兽饕餮一朝重获自由,出来发现该死的人早就死了,怕会迁怒于他们吗。
这一点的确是狸的失策,那个蠢货应该留给长妄来解决的。可他如果不杀那个蠢货,他就拿不到魔尊掌印,就没法强行破开封印。
这是一个死循环,比起真正重要的东西来说,或许只能选择牺牲掉一些次要的。
长妄会怎么想他?会怪他吗?会埋怨他吗?
长妄救回来用心养大的人,到头来反而抛弃他们自己当了魔尊。
长妄出来之后如果看到他亲近的人却接过了他深恨之人的位置,还会听他解释吗。
如果狸此时尚有一丝力气的话,他一定会想办法把自己藏到长妄看不见的地方。
重获自由是一件值得庆祝的高兴,他不想惹长妄不开心。
长妄不是一个喜形于色的人,他惯用一张温和的好模样面对所有人,自己所有的情绪波动只会不动声色地藏在只有自己看得见的地方,他不需要别人知道,也不需要别人来承担,只会给所有人展现出最柔和的那一面,仿佛他自己一点棱角都没有。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长妄被这般无妄之灾兜头压下,怎么会不恨呢。
狸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学习察言观色,却都没能长妄身上感受到哪怕一丝有关生气、愤怒和仇恨的色彩。
长妄整个人是放松的,温暖的,舒缓的,就算发生天大的事情,他都不会着急到哪去,还会把他按下来,让他也不要着急。
狸为了打破封印,几乎榨干了全身的魔气。
他最终选择了入魔,最重要的原因便是魔气生来霸道强势,同境界中魔族与任何其他种族交手都能更胜一筹,可以更快帮狸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相比之下,需要常年在厮杀中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一旦力竭有倒下的迹象,暗处虎视眈眈的魔族便会蜂蛹而上,这倒算是无足轻重的代价了。
如今的情况其实更加乐观一点,毕竟现在大部分魔族都因为神兽重现世间而恐慌,在夺权篡位和保命逃命之中,尚还是选择了后者的。
只不过会有一些魔族稍微有一点愤怒,将恐慌转化成仇恨倾泻于他的身上,看那些手下败将的眼神,大概是想先把他千刀万剐了。
比不解愤怒的攻击先到来的,是一股几乎在转瞬间荡平魔域,属于上古神兽的气息。
狸僵着身体,没有抬头。
他眼前阵阵发黑,魔气的迅速流逝让他脊背坍塌佝偻,他不知道要怎么用这一副魔身面对长妄和长浅。
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们失望的眼神。
失神间,胸膛猛然一阵刺痛,锈红刀尖从血肉中穿出,还带着愤怒变调的尖叫:“你把他们放出来干什么,你以为你是救世主,殊不知你会害多少无辜的魔族百姓!”
“届时神兽迁怒于众生,大杀四方,你就是整个魔族的罪魔!”
狸弯起唇角。
他反手扼住背后之人的咽喉,漠然掼在地面,哑声道:“哦。”
这一刀捅穿了狸的胸膛,也似乎捅在了神兽身上,那股轻灵的神兽气息陡然沉重起来,如泰山般死死压在除了狸之外的所有魔族身上。
狸却从其中品出了他从未在长妄身上见过的,名为生气的情绪。
他眼瞳颤了颤,掐着魔的手瞬间松了不少,快被活活掐死的魔族连滚带爬地爬开。
狸偶尔也想为自己辩解一下,他确实任由杀心泛滥,但这也是因为方才那个魔族想杀他的原因。
不过给人留下的第一印象可没有这么讲道理,万一长妄认为他滥杀无辜而生气。
狸松了手。
所有魔都听见了宛如天神般清凌的声音,“吾为上古神兽,饕餮。”
“尔等不背前人之罪,不伤无辜,不起战火,不屠生灵,吾不会出手。”
狸垂着头,无声无息,呼吸都微弱。
受了不知多少刀枪剑戟的坚硬脊骨随着主人意识的湮灭而无声坍塌,塌进了一道轻柔的怀抱里。
小饕餮都没来得及因为重获自由而高兴,它在狸身上闻到了浓郁的血味,还知道不跳到狸身上以免将他的伤口踩踏得更严重,焦急地用爪子扒拉开狸被血浸得湿哒哒的衣服,叫出了哭腔,“哥,狸他要死了。”
他闻得出来。
长妄垂着眼眸,轻轻应了一声。
他打横抱起失去知觉的狸,将狸胸膛中的刀刃拔了出来,反手掷出。
沾着血的刀刃直勾勾地穿过了方才握着它刺穿狸胸膛的魔族胸膛,穿过的地方与狸胸膛处的伤口一模一样。
能不能活,便不是长妄该考虑的事情了。
他扫了一眼不敢轻举妄动的魔族们,转过身,对小饕餮说,“走吧。”
他从来没有教过狸,在面对实力悬殊的情况下依旧强撑着要以少欺多。
也没教过狸做事这般不顾一切不顾后果。
打碎了封印,是将他们放了出来,可后续呢?
狸怕是一点也没想过。
狸会被愤怒的魔族群众迁怒,会承受他们恐慌的怒火,却因为破掉封印后没有一点反抗能力,从而只能任人宰割。
他没有教过狸这种东西。
狸没有他的帮助,也能自己爬上这魔尊之位,拿到了至尊掌印。
狸一直都很厉害。
长妄从他们被打入断命崖之下的那一刻,就再一次理解了怀璧其罪的道理。
他想不问尘世,想逍遥世外,却不知在旁人眼里,他们这种身怀神力的神兽未必有这般人畜无害。
不站队也是一种站队,只要他们出现在世人眼中,不归属于任何一方势力,便是所有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他想要的东西,要自己亲自去争取。
*
昏迷的狸被送回魔域之后,长妄在他身边守了几天。
在此期间,没有任何魔族敢靠近狸半步。这是长妄想要的效果。
等狸伤势好了七八分清醒过来,面对这群魔族应当不会太吃力。
多亏了那日碰见的小蛇,否则狸的伤势处理起来会很棘手。
小蛇藏起来的龙族气息瞒不过长妄,长妄也是第一次在凡间碰到同类,小饕餮更是高兴坏了,知道小白蛇热心地出手救人后更是感天动地地抱着人家撒娇打滚,驮着小蛇撒欢狂奔。
小蛇刚当上圣祖,兴致勃勃,认为自己是整个妖域的领头蛇,应该帮助所有妖。
看见迷路不知归处的两只饕餮兄弟,小蛇主动抛去橄榄枝:“要不你跟我回妖域吧。”
小蛇绞尽脑汁:“圣祖被我当了,你这么厉害,要不你就去搞个妖王当着玩玩?”
相处的这几天里,小蛇已经从长浅嘴里听完了他们在断命崖下的故事,积极为他们出谋划策:“你们这位魔族朋友回去肯定要被整个魔域怪罪,你们可以先让他再晕多几天,带回妖域养着伤,避避风头。养好了再送回来。”
“那边群龙无首几天也没事,他们魔族内部打得很厉害,一个首没了别的都会顶上的,更何况你们这位猫兄弟拿到了魔尊掌印,除非身死否则不怕被篡位。”
而最重要的是他们两个债主的态度。
如今整个魔族都会因为他们关押了数千年的神兽出逃而惴惴不安,即使当初将神兽封印在断命崖下并非全族的决定,可这种情况下制造出来的仇恨却是要全族一起担的。
那只饕餮嘴上说不恨就不恨了,说不报仇就不报仇了,口说还无凭呢,谁敢用命去赌。
长妄轻声道:“所以这个时候,我需要用行动来证明。”
比如……加入向来避世隐居的妖族。
“聪明。”小白蛇懒洋洋地窝在小长浅的脑袋上,晃晃尾巴,“至于怎么让他们相信,您应该有想法了。”
……
狸猛然站起身来,喃喃道:“所以他这么多年来周旋在三族间调和矛盾,捏着鼻子和那群虚伪的老东西斡旋,稳出来的和平局面。”
“……是为了我。”
小蛇微微仰头,去蹭沈听弦来摸他的手,道:“你别有心理压力,这也是为了他和长浅。”
“殿下明事理,知世故,他不会迁怒无辜之人,长浅小殿下肯定也不会。”
殿下无意于整个魔域为敌,所以应下了妖王这个位置,为了自保,也为了让身处魔域的狸不受全族指摘。
长妄远离魔域,能把安全感还给魔族们。他当上妖王,主动平衡起战火不断的多方势力,能告诉所有明里暗里盯着他的眼睛,他长妄无意冤冤相报,往事烟消云散,值此月圆之际,他愿意主动付出更多心血,只为换三界和平相处,融洽共处。
直到三族局面稳定下来,狸的修为与日俱增,大刀阔斧地改了不少东西,促进域内民生发展,在魔域的根基慢慢养到无可撼动的地步,长妄才减少了在各大公开场合里避他不见的次数。
人族举办仙宗大会的时候,照例邀请各族高层观摩,所有公开的大型活动上都设有三圣祖的席位,以往这种场合长妄不会参加,小白死在人族的阴谋里,妖王和魔族又有仇,他一般都会避嫌。
可这次他却来了,坐在了妖族代表的席位上,正正当当挨着他。
身边还带着陨落在那场血祭之中,如今丢失了圣祖记忆的小白。
狸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白回来了,长妄才心情好转,但至少能确定的是小白当年的死对他们所有人而言确实是一场不太美妙的生离死别,如今故人犹在,终归也算是解开一桩心结。
狸把内部蛀虫彻底清洗掉,把真正做事的魔提上来,坐稳魔族圣祖交椅的那一天,长妄来看过他一次。
狸褪掉身上沾满粘稠鲜血的外衣,他拔出腰腹里插/着的刀,擦着身上血,一抬头,发现长妄在静静看着他。
那一眼使狸僵在原地无法动弹。他手上已经全是鲜血,那是为了坐稳魔尊之位付出的代价,即使他因为这些年功绩不少被奉为圣祖,可路能像如今这般平坦,背后却也少不了流血。
他害怕从长妄口中听见任何评价的话语,比如斥责他残暴嗜血,比如他恩将仇报白眼狼不得好死。
但长妄只是站在氤氲的月下,望着他温和地笑了一下,说:“我捡到一个和小白长得一模一样的空壳。”
“有时候天道真的很有意思。我捡回来那副没有魂魄的壳子不久,外面就开始传他是我的私生子了。”
造的这个势,也不知究竟是为哪般。
狸目不转睛地盯着长妄,喉间宛如巨石堵塞,沉重难言。
“过几日人族的仙宗大会。”
“你记得去。”
狸丢了刀,朝长妄冲过去。
可是直到站在长妄面前,他才意识到,他依旧是这般满身血腥的模样,而长妄干干净净地站在他面前,就如同他们初见那般纯净而清雅,宛如一颗默然而立的松柏,永远都停在那里,永远都不会变。
他不是没找过长妄,长妄见他,却也只是远远地见他一眼,朝他颔首,温声同他说,他如今不能和他走这么近。
礼貌又疏离,温和又雅致,和面对人族那群死老头们的态度一模一样。
狸冲动地试图解释,可是长妄打断了他,长妄说,不必多言。他都明白。
客气得仿佛他们不曾有过相依为命的日子。
他们中间早已隔了数不清的岁月,隔了他不敢说不知该不该说的误会,他怕长妄厌恶他,怕长妄躲着他,更怕长妄不躲他,依旧用那副疏离如陌生人的模样面对他。
最后长妄只是摸了摸他的头,像是终于捡回了他们在崖底相依为命的日子一样,含着笑叹息,“你真的长大了。”
是说话掷地有声,无人敢反驳的的一方之主,而不是当年那个破个封印都要被全族压力的年轻魔尊了。
小白蛇急得跳起来:“客气什么啊,殿下什么时候客气过。”
“他哪次想你了不都把长浅塞给你借机和你多说两句多待一会,你个木头。”
“他以为你就喜欢这个位置,就喜欢站这么高呢,殿下没少给你扫清障碍,当时你破完封印昏迷着,殿下还顺便收拾了几个趁乱割地自立为王的。”
说知道那就是真的知道,殿下也许不清楚掌印之事,却会为狸今后的路多做打算,也明白狸为了放他们出来,究竟扛了多大的压力,究竟付出了多少的血汗。
又何来怪罪之说呢。
小蛇巴不能把狸圣祖五花大绑给自家殿下送过去,恨铁不成钢地道,“殿下不答应你让长浅把我吃了,再不去你就是大怂蛋!”
狸呼吸急促,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可他刚推开门,就定在了原地。
沈听弦抱起急得想长翅膀飞出去的小蛇跟了上去。
长妄依旧是一袭青衫,他怀里抱着一只气鼓鼓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的小饕餮,小饕餮胸前挂着一道成亲用的大红绫绸花球。
小饕餮看见自家兄长要找的人,蓦地跳下去,开门见山直抒胸臆:“狸,我哥要和你成亲,你答应一下。”
所有人:“……”
长妄扶额:“我记得我不是这样教你的。”
小饕餮嘀咕道:“你不就这个意思?太长了我哪记得住,文绉绉的,什么岁时逢宜流光见证的,你自己说去嘛。”
自己说多好,多浪漫,还不用他这样一只不爱读书的小饕餮代劳。
记不住记不住。
狸尽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不失礼,他蹲下身摸了摸小饕餮的脑袋,仰头看向长妄,哑声道:“……我可以,抱一下你兄长吗。”
小饕餮自作主张省略了递话环节,把花球摘下来塞进狸怀里,随后赶紧跳来,说:“可以。”
长妄走上前来,笑了笑:“当然。”
狸眼眸微红,冲上去死死抱住了长妄。
小白蛇窜下来,领着小饕餮和沈听弦悄悄从旁边溜走。
要不是今天和狸碰了头,不然他都不知道这俩之间居然还有这么一桩误会。
今天发生了一桩美事,小蛇决定奖励自己吃一顿美味大餐。
小饕餮欢呼着快步跟上。
沈听弦把小白蛇和小饕餮抱进怀里,问:“小殿下也和我们走吗?”
两位家长会不会担心。
“担心什么,不担心。”
两位家长应该担心留未成年在哪里会不会不太方便吧。
成亲的时候让小饕餮去厂货就行了,至于成亲前要干什么,小孩子就不用管了。
小饕餮负责和他们一起吃吃喝喝爽玩就行。
带着小饕餮在外面逛了一晚上,把小殿下送回去的时候发现两人只是在池子边肩挨着肩喂鱼,反倒是小蛇,被长妄弯着眼睛拎过来,“也是让小白操上心了。”
小白蛇吐着蛇信,装乖巧装什么也不懂:“我可什么都没干啊,我就是说了两句话。”
狸得到确定的回答后,整个人明显安定不少,他揽过长妄的活,给大家沏茶倒茶,闻言附和道:“的确如此。
怕冻着小蛇,沈听弦在桌上铺了层软布,长妄把小蛇放在布上,温声道:“你们什么时候结契?”
小白蛇黏黏沈听弦,在沈听弦的手指上缠出道圈来,扭扭捏捏道:“嘿嘿。”
“还没想好呢,反正也不着急。”
只是之前有过类似的想法而已,为了安抚沈听弦“不小心”说漏嘴了一下。
结果自那之后沈听弦时不时都得点他一下,问他想要什么样式的道侣契,问他更喜欢哪种婚服,问他喜欢在哪个场地办,问他要请多少人来参加他们的成亲大典。
本来的确没有什么明确的计划的,被沈听弦多番问下来,本来没有的东西现在都有得差不多了。
长妄轻笑,“小白,你再没有计划下去,听弦就全部敲定完了。”
小白蛇哪里不知道这个道理,如今小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点破,懊恼地绕着沈听弦的手腕又缠一圈,把圆润的蛇脑袋埋进沈听弦手心装死,“听不见。”
沈听弦低笑出声。
长妄去把溜了半天成功被溜困了的小饕餮送回狸的寝殿里先睡一觉,出来后同小白蛇说,“多谢你们。”
埋进去装死的小蛇猛地抬起头来,他一挨夸就洋洋得意地甩尾巴,“应该的应该的,殿下,你们老早就应该在一起了,你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什么夸人的好词都往外蹦,小蛇嘴甜得很,把长妄和狸哄得明显柔和不少,“乖小白,我们成亲不会邀请太多人,届时邀请你们做个见证。”
“没问题!”
他们告别殿下和狸圣祖后,便回了自己的寝殿。
小蛇今天太高兴了,回来了也不消停,明显很黏沈听弦,吐着蛇信绕沈听弦的手绕了好几圈,缠成结了也不怕,反正沈听弦在。
沈听弦能给他解。
沈听弦抬手望了望自己手上的小蛇球,凑上去亲了两口。
把小蛇亲得痒痒,倏地变大,绕着沈听弦全身都缠得严严实实,满意了:“你们道宫那些师兄弟啊,师长叔伯啊,到时候都请过来吧。”
“人来得越多越好,到时候也热闹。”
沈听弦却不这么想,他拍了拍庞大的蛇身,委婉说道:“人太多了吧。”有些不太熟悉的师长和弟子也请过来,会不会有些大动干戈了。”
蛇蛇嘶道:“哎呀,你可是圣祖,你是他们道宫的门面呢,你成亲他们怎么可能不来。”
“还有上次那个,传统的婚俗流程就免了吧,我们可以简单地拜个三拜,和宾客们敬敬酒,大家玩得开心吃得开心,然后我们再入洞房。”
沈听弦稍微有一点异议:“成亲结契的流程还是保留着吧?砍掉七七八八,未免显得不够正式严肃。”
“要免也免掉敬酒吧,你什么酒量自己不清楚么。”
真和宾客们敬完酒,郁镜白还能洞房么。
郁镜白叫起来:“什么啊,免什么肯定都不能免酒吧!这多传统!”
沈听弦见他们又要吵起来,捏着额角再次转移话题:“那选在妖域办,这可是你选的。”
这应该不能有问题了吧。
蛇凑过来,蹭蹭沈听弦的脸颊,“要不然在道宫吧,我想了想,这里人多地方又大,妖域来妖了也装得下,关键是吃得好。”
“妖域方便些,你们那妖请的小妖这么多,在妖域不用大规模搬迁。”
“道宫吧道宫吧,搬迁一下没关系的,大不了我放一百个宫殿去请大家过来玩。”
“……”
沈听弦终于察觉了不对。他深吸了一口气,问,“婚服那个,你上次不是选了一套么,这个总不能吵了吧。”
蛇哼哼唧唧地把脑袋搭在沈听弦肩上,冰凉的蛇信吧嗒吧嗒,一下下擦过沈听弦的下颌与颈间,“其实那个我也想改一改,为什么非要有一套嫁衣呢?你穿还是我穿?”
沈听弦:“我穿。”
蛇想了想,颇不赞同:“我觉得不行。”
沈听弦:“那你穿。”
蛇:“我觉得非常不行。”
“……”
沈听弦:“你之前不都说好的么?怎么现在改口了?”
蛇:“我那是、我那是没有规划,现在有了,肯定就要好好敲定了。”
沈听弦:“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蛇蛮横无理地把沈听弦卷到床榻上躺下来,尾巴挑来被子,说,“太可惜了,我是蛇。”
沈听弦:“……”
一人一蛇吵了半天吵累了,一致决定休战明天再说,盖被子睡觉——
作者有话说:更了六千。补更进度1/2《 》
第69章【正文完】
第69章 第 69 章 手忙脚乱地绑……
次日两人醒了之后, 都不约而同地选择性遗忘昨天的吵架,郁镜白率先提议, “那就按照我们之前定好的方案来吧,也不改了,懒得费那功夫。”
温暖的大蛇趴在他身上,尾巴拢在身前一晃一晃,被沈听弦捉住握进掌心里,“算了。之前的方案也没有多完美, 到时候道宫和妖域你认识的小妖们都请,就在道宫办。”
“去掉传统的女式嫁衣,婚服我们穿一样的。”
蛇扬起半身来,他的脑子已经被昨天的沈听弦说服成功了,闻言不赞同道, “不行,哪有两个人穿得一模一样的道理。”
“你昨天的想法不是挺好的, 就按照你昨天说的那些敲定吧,不要再改了。”
沈听弦捏住蛇蛇的吻部:“在妖域摆席,你想饿死自己直说。”
蛇蛇甩头挣脱开来,不满地朝沈听弦喷气, “你怎么一天一变的, 你们人族这么容易变心?”
沈听弦:“对。”
郁镜白:“……”
两个人刚起床又吵一架, 两个人都有些受不了了。
最终这件事情以沈听弦逼蛇蛇变回人形,按在床榻上亲了又亲啄了又啄, 好一顿不讲道理的严刑逼供,让郁镜白晕头转向地连连应下为结束。
卑鄙啊,卑鄙。
居然用此等下作手段逼他就范!
沈听弦刚要去联系几位手艺一流的绣娘,转头看见郁镜白这样一副悔恨模样, 又揪着郁镜白的衣襟拽过来,不由分说地再亲一顿。
郁镜白根本拒绝不了圣祖大人的美色,举双手投降,紧张大喊:“我没有任何异议了!你说什么是什么!”
沈听弦满意了,放过了郁镜白。
发现这个方法对郁镜白百试百灵之后,他仿佛发现了新大陆,隔三差五揩一下油,还能逗郁镜白面红耳赤,好玩极了。
郁镜白自己一个人跑去冷静了一会,没过多久又凑过来,别别扭扭问沈听弦,“你们人族真这么容易变心?”
这句话背后隐藏的含义简单极了,沈听弦不会听不出来。
他瞥了郁镜白一眼,说道:“假的。逗你玩的。”
郁镜白这条笨蛇就只听沈听弦嘴里说出来的东西,沈听弦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听到想听的话后终于美滋滋地爬开了,“我就知道。”
沈听弦笑了一下。
自前些天和郁镜白因为婚俗流程的事情吵过之后,沈听弦就深刻明白了一个道理。
郁镜白是一只忍不住朝令夕改的蛇。
所有敲定好的流程最好立刻实施出来,不然第二天郁镜白可能就会给出一个截然不同的新想法新方案,然后扒着他争辩不休,最后再被亲亲大法堵回去才能消停。
因而郁镜白发现沈听弦最近忙了不少,不仅自己忙,还要抓着他一起忙,关键是执行力巨高,早上刚决定好的细节晌午就能找人实施下去,看得蛇目瞪口呆,佩服不已。
郁镜白思来想去,认为这是沈听弦太期待于同他成亲的表现,高兴得不得了,变成小蛇黏黏沈听弦,并且决定以后什么都听沈听弦的,绝不说半句不字。
日子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过了下去,一眨眼就到了他们成亲结契的日子,郁镜白甚至都没什么实感,他总觉得昨天还在跟沈听弦吵婚服的事情,今天就要拜堂了。
快得不可思议。
当晚郁镜白频频翻身,一点也睡不着,抱住身旁气定神闲的沈听弦,小声问,“我们明天要成亲了?”
沈听弦:“是的。”
“你怎么这么淡定。”
沈听弦无法控制地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过着明日的流程,闻言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可能吧。”
郁镜白蛄蛹上来,枕着沈听弦的肩膀嘟囔道:“我睡不着。”
沈听弦在脑海中挽了郁镜白的手,躬身拜过第十四次高堂,并且糟糕地发现自己完全没办法停止:“闭目,凝神,静气,我教你清心诀。”
郁镜白已经提前许多个时辰开始紧张了,他现在丝毫没有睡意,要的也不是清心诀,“那还是算了。”
他就想找沈听弦说说话。
沈听弦睁开眼,翻身过来,对上郁镜白在黑暗中依旧熠熠生辉的眼眸,低声道,“那你想要什么?”
“不知道,”郁镜白小声道,“我们明天要成亲了。”
要成亲了。
多么简单的一句话,却揣着沉甸甸的惴惴不安,牵着他们的心神无法安生。
虽然知道这一天相比于漫长的寿命而言,不过是眼睛一闭一睁就过去的短暂一天。
可它终究不寻常。
沈听弦也没好到哪里去,但他面上淡定,没让郁镜白抓着马脚,“郁镜白。”
郁镜白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向沈听弦。
他环抱住沈听弦的一只手,犹嫌不够,一焦虑就想变回原型,找点东西缠缠。
但郁镜白说服了自己适应这个状态,毕竟明日成亲时他总不能当众变蛇为所欲为。
沈听弦低头,抵着郁镜白的眉心,说:“很快了。”
很快就会过去了。
他们都在故作轻松,早已没必要说些味同嚼蜡的废话安慰对方。
*
千熬万熬,终于是熬到了晨光熹微之时,郁镜白都偷啃沈听弦好几遍了,天再不亮他就要把沈听弦的唇咬破了。
两人匆忙起来换婚服,郁镜白手忙脚乱地系好各种腰带披好不知道第几层大红婚服,互相为对方整理仪容,确认无误后这才乘了青鸟执掌的马车前往目的地。
道宫今日特地给全总上下放了假,平日用来举办各种重要祭祀的道场此刻四处点缀着红绫绸缎,添了不少轻松与喜庆。
妖域来的大型飞行法器一座一座地停在专门准备接风的空地里,涌出来一批批热热闹闹的小妖。
长妄和狸随行赶来,他们都穿了繁复隆重的重工礼服,提前到场等候。
沈听弦平日比较亲近的师长同门们穿着都很正式,一边维持现场秩序的同时,一边关注着时间的流逝,掰着手指头数良辰到没到。
人族新任圣祖与妖族少主的大婚现场来了数不胜数的人,这算是近年来头一桩两族重大联姻,双方都非常喜闻乐见,不少人前来凑热闹。
两道束着红绫的空中马车从两侧进场,进场的那一瞬间,漫天礼花砰然炸开,叫好声连绵不绝,两道空中马车在半空中交汇后一同携手向正中央的红毯飞去,抵达终点停下时,今日大婚的两位主角牵着绣球,徐徐跨了出来。
两人身上的大红色婚服样式统一,红线绣的图案有略微不同,皆是龙凤缠绵,一半明珠落于右肩,另一半落于另一人的左肩,两人齐肩并行的时候拼出了一道鸳鸯戏珠图。
无需施加任何的脂粉,他们自是丰神俊朗,意气风发,一个无意间的抬眼,一道猝不及防擦过的对视,相视一笑后又心有灵犀地同步向前。
他们牵着绣球拾级而上,寓意执子之手,共履万难。
他们跨火盆,烧不吉,踩碎瓦,碎歹运。
一拜天地,拜五千年上下众生皆见证。
二拜高堂,拜长者护佑之情,教化之恩。
夫夫对拜,拜他们相识相知,不离不弃,拜他们携手共进,此生不渝。
送入洞房的时候郁镜白整个人都是恍惚的,他还没从方才那股绷得死紧的状态里脱身,被沈听弦拉着喝完合卺酒,梦游一样,“……完了?”
沈听弦眼含笑意,无奈地按着郁镜白坐下:“嗯,完了。”
没想到无论遇到什么都没心没肺毫不在意的小蛇少主,到了成婚的时刻紧张得差点打跌。
跨火盆的时候郁镜白看路了,却也没完全看,一心只想着往前走,要不是沈听弦悄然注入一道灵力动了手脚,不然郁镜白就要当场变成烤蛇干了。
其实踩碎瓦的时候郁镜白差点踩到自己的衣摆,被沈听弦藏在袖中的手闷不作声地扶了一下。
表面上潇洒不已意气风发的郁少主回来之后忍不住一个劲儿地复盘,一个劲儿地懊恼:“完了!”
“我在干什么啊。”
沈听弦有些想笑。
在外人的视角里两位大婚的主角表里如一地洒脱不羁,内里的狼狈其实只有他们二人才明白。
郁镜白腾地一下站起身来:“不行,这个大婚不完美,我们能不能再来一次。”
“……我第一次和人成亲,没经验。”
再来一次,他指定能把每一个细节都做好。
沈听弦低声笑了笑,他抬手把真的想冲出去再成一次亲的郁镜白拦在怀里,“没事,在别人眼里很完美。”
郁镜白恶狠狠揉了一把脸,叹了口气,可怜巴巴地问道:“真的不能再来一次吗?”
他非常不满于自己的表现,恨不能把时光倒流回去,让他再准备个上千遍,再用最熟练的状态面对。
沈听弦轻轻捧过郁镜白的脸,轻软地亲吻郁镜白的唇,低语,“不必。”
这场大婚再如何不完美,再如何有瑕疵,再如何让人忍不住懊恼,再如何手忙脚乱地绑住了他们的余生。
却都是旁人不曾拥有的,属于他们独一无二的记忆——
作者有话说:正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