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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50

作者:云山有意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41章 第 41 章 药圃主人尖叫道:“大胆……


    这些幼蛇们修行尚浅, 灵智未开,在大妖气息下言听计从, 前仆后继地往箩筐里钻。


    小白蛇哼着歌,箩筐悬浮在它身后亦步亦趋,沈听弦走在身边,问道:“抓这么多蛇做什么。”


    小白蛇一想到自己要干什么就忍不住兴奋起来:“自有妙用。”


    他们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才往目的地去,道宫里灯火通明,但好在种植灵草灵药的药圃在道宫边缘人流不多的灵山上, 离沈听弦住的地方不远,倒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邻居。


    药圃主人应当睡得挺早,只在门口挂了昏黄的灯,屋里一片漆黑,似乎休息了。


    休息得好, 挑的就是药圃主人休息的时候,不然他还不好干坏事呢。


    沈听弦发现自己被带到了灵越仙尊的药圃里, 还很是惊讶:“你来这里做什么。”


    小白蛇左望右望看风景:“你钱多不多。”


    沈听弦揉了揉眉心:“灵越师祖种的东西从不售卖,有价无市,只供给道宫自己人,他那里我尚能说上两句话。”


    小白蛇干笑一声, 退堂鼓又开始响了。


    “灵石预算够的话, 也能买到。”


    小白蛇又觉得自己行了。


    药圃里几乎遍地都是小蛇数不清叫不过来的草药, 他咋舌地看了两眼,心道这药圃主人估计费了不少心血。


    他唯一认识的那几株草药都生长在人迹罕至的地方, 摘到手的难度极大,成熟期又极其漫长,生长条件苛刻得雨多滴两滴就能当场死给人看,居然也能被那位仙尊种活。


    这也太厉害了。


    小蛇怂怂地在药圃里晃了两圈, 最终挑选了一片看起来最蔫吧最不稀有的外围一小片。


    最核心最茂密的那一片小蛇去都不敢去,生怕自己爬过去不小心碰到了哪片叶子,把娇气的稀有灵草们碰得不高兴了,生一场几十万灵石都买不到的病。


    外围这片看着就没这么受照顾了,药圃主人打理这漫山遍野的草药估计也累,边边角角一些耐活的灵草就稍微少分了一点精力,有些还能看见泥土溅上来的痕迹。


    沈听弦拧着眉,看见小蛇挑啊挑,最后挑中了一小块角落,心里那块不妙的预感愈发浓重:“郁镜白,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方才那些花花草草他没滚够,现在是看上了灵越仙尊养的宝贝花草,想在里边滚?


    据说凡间动物有些感染了寄生虫,会被寄生虫控制着极其渴望某种物质,从而引领其寻死,寄生虫好换下一个宿主寄生。


    郁镜白……郁镜白要寻死,大可以往剑上撞,往河里淹,往火上烤,没必要滚死了师祖的珍惜灵草,再被师祖打死。


    就算是寄生虫应当也不会这么有灵智。


    还知道挑便宜的滚。


    亦或是说小蛇之前受伤颇重,修养之时几乎耗空了体内所有的营养,还不够,还缺,而这种营养只在灵越师祖养的花草中有,所以才会驱使他生出渴望来,一个劲儿地往灵越的药圃里钻?


    沈听弦越想越觉得就是这样,他从前实在是太过忽略小蛇,小蛇说自己好了,让他看过一遍神魂,的确圆润无裂痕,他便这样轻易地放过了,并未深究。


    着实不该。


    小白蛇根本不知道沈听弦究竟想了多少,他把箩筐里乖乖待着的小蛇放出来,挨个在药圃边缘等着,然后自己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钻进了药圃的最外围,一狠心一咬牙,嘎巴一下往上边躺。


    躺了还不够,系统还在旁边煽风点火:“滚呀宿主,快滚呀,我认为我们的计划成功率能达到九成以上,反正你滚的不是什么绝世孤草那种死一株少一株的好东西,这些稍微普通一点的滚起来负担也不重,大不了到时候男主赔完钱,你再过来给人家当苦力种回来。”


    小白蛇被说动了,视死如归地把眼睛一闭,开始在药圃里来来回回翻滚起来。


    见小蛇真的开始滚了起来,沈沈听弦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和小蛇讲理:“郁镜白,你想要这里的灵草,可以同我说,等明日灵越师祖醒了,我去找师祖买。”


    “这般偷鸡摸狗的行径怕是不妥。”


    小蛇眼巴巴地盯着他,瞧着他:“就一会,一会就好。”


    “我会收拾的,等药圃主人醒了,我主动向他赔钱赔罪,帮他打几百年的黑工,直到这些灵草全都种回来。”


    沈听弦:“……”


    滚到身上缠了不少藤叶,系统提醒道:“好了好了,纠缠,纠缠!”


    小蛇一个鲤鱼打滚赶紧起身,简直大喜过望,赶紧离开种植灵草的区域,卷过来几条色彩斑斓的幼蛇就往自己身上缠。


    大妖气息一放,根本没有蛇敢反抗,在顶级血脉的压制之下个个连牙都不敢亮,顺从地被小白蛇卷过来在身上打了个活结。


    沈听弦越看眉头皱得越紧,前面他还能勉强理解,这又是在干什么?


    捉弄小辈?


    小白蛇平日里没什么交友欲望,自然也没什么蛇朋友,他自己白惯了,很是欣赏自己这一身雪亮光滑的蛇鳞,日常也因此沾沾自喜。


    如今看见这么多条小蛇崽子颜色艳丽,长的就是一副非常有毒的模样,他也不肯承认自己羡慕,但实打实地会多欣赏一会:“你们都有毒吗?”


    被打成活结的小蛇崽子们齐刷刷地张了张嘴,给郁镜白看自己两颗尖锐的毒牙。


    小白蛇更喜欢了,恨不能把人家那两颗能发射毒液的小尖牙往自己身上安,叫那些日常嘲笑他是条小无毒蛇的人知道一下厉害。


    小蛇自己没有,不妨碍他喜欢,又揪了条蛇往脖子上缠,用尾巴戳戳绕绕,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对着旁边的溪流照了照,很是满意。


    怪好看的。


    纯白无暇的雪鳞固然很美,偶尔品尝品尝鲜艳的色彩,也格外有风味。


    沈听弦:“……”


    沈听弦看了一路,良心实在是过意不去,穿过药圃去了灵越睡觉的屋子,敲门。


    小蛇被敲门声吓地差点窜起来。


    沈听弦低声道:“师祖,我是听弦,我来找你买一些药圃的草药。”


    屋里有人被吵醒,灯光亮了起来,传出一声昏朦的苍老声音:“谁啊?小沈?你来干什么。”


    小蛇都没来得及把身上的蛇崽子摘掉,就见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从屋里推门出来。


    老头睡眼朦胧地揉了揉眼睛,先是看清了沈听弦,再是看清了在药圃旁穿得花花绿绿的小白蛇,最后看清了他那被滚了一小角狼藉的药圃,脸上的睡意当场就飞了,尖叫道:“大胆蛇妖!!!”


    小白蛇胆子都要吓破了,他讨厌沈听弦!他知道自己干的不是什么好事但请罪之前好歹和他说一声,让他赚点灵石再去赔罪哇!


    沈听弦轻咳一声,自知没理,但还是努力想拦一下,语速飞快道:“师祖、师祖您冷静一下,他不是故意的我保证,那些草药能救回来,我可以修复今日所有的损失,我向您赔罪。”


    药圃主人一把年纪了,是最早入道宫的那一批长老,在道宫里住了千百年,养了千百年的灵草灵药,向来深居简出,私下被人评价脾气古怪也毫不在乎,因为那群小兔崽子胆敢真的碰坏了他的宝贝花草,他是真的会追着人家骂遍整个道宫,再把他们师尊拎过来一起骂。


    道宫上上下下都很敬重他,小辈无一不绕着他走,更遑论有人敢踏足他的地盘他的药圃。


    所以灵越从来从来没有想过,终有一天,他能看见一条丁点大的小白蛇胆大包天地钻进他的药圃里,把他养了几十年的宝贝灵草们滚得东倒西歪,这折那折!


    老头血液直往脑袋上飙,哪里还听得进沈听弦的话:“不孝徒孙,你也给我滚蛋!”


    沈听弦挨了骂也还是挡在前面:“师祖,您听我说师祖,他有苦衷。”


    小白蛇赶紧把身上的蛇崽子都刮下来:“您您您您听我说我真的很抱歉……”


    老头劲儿大得离谱,一下就把沈听弦甩了开来,他又看了一眼自己被滚了一小角的药圃,发现自己最宝贝的那十几株草药没事,血压稍稍回落了一点。


    但仍旧爆表。


    小白蛇在短短的时间内快速缩成一团,连忙闷声道:“我不会逃跑我不咬人我知道错了!”


    药圃主人愤怒地把变成了结结实实一坨的小白蛇逮起来,扭送思过崖。


    沈听弦在后边追了半天,甚至没追上愤怒加持的师祖。


    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先回头,赶紧趁着那些灵草们还没彻底死透,迅速把折了的弯了的掉叶的掉花的灵植们用回春温回一点生机来。


    沈听弦心里惦记着小蛇,这边又不好走开,只好暗暗咬着后槽牙,最大力度动用着回春。


    沈听弦花了一整晚的时间把整片药圃都恢复成原来生机勃勃,除了泥土有些新翻出来的痕迹,和满地不敢乱动的五彩斑斓小蛇之外,再没有别的异样了。


    天都亮了,道宫里醒着的睡着的都起来了,逐渐往思过崖涌过去,来来往往还在低声八卦着。


    沈听弦着急走人,赶紧把一堆蛇捞起来放回箩筐里,扫了一眼被小蛇滚翻的草药区域,粗略算了一下,发现他手上的灵石甚至不够,一边气得笑出声,一边提着箩筐回寝殿翻法宝。


    他可算是知道郁镜白为什么三番五次问他钱够不够了。


    第42章 第 42 章 小蛇用尾巴抱住脑袋:“……


    道宫里出了件惊天大事。


    有条白色的小蛇妖把灵越师祖的宝贝药圃毁了一小角, 愤怒的灵越师祖当场逮住犯事蛇,扭送思过崖。


    特地跑过来看戏的弟子不少, 都快把平常冷清的思过崖挤满了,他们在看见熟悉的一抹白色时,有种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感觉。


    不愧是圣子大人新契约的小蛇妖。


    首先,灵越师祖的药圃围得严严实实,想进去得有一定的实力。


    其次,正常人看见药圃也知道里边种植着不少珍惜灵植, 一般都会绕道走。


    非正常人,要偷会静悄悄地偷,要毁会大大方方地全毁,哪像这样,就挑外围一小角滚得乱七八糟, 再被抓包的时候怂成一道小蛇团子,被拎起来的时候连挣扎也不敢, 就怕灵越师祖大发雷霆把他皮给活扒了。


    也就只有不熟悉道宫生态的外来小妖才有干这件事的可能性。


    圣子可要遭老罪了,这不给师祖骂个狗血淋头,可别想把他那小契约兽带出来。


    灵越头一次这么生气,把道宫高层几乎都惊动了, 集体出动聚集在思过崖, 听着老头红着脸说完全部过程, 纷纷扼腕:“哎哟,啧啧啧。”


    “您老消消气, 消消气。”


    “该怎么惩罚就怎么惩罚,一定给您一个公道,灵越老祖放心。”


    “那只小蛇妖是妖族的少主,和妖王关系匪浅呀。”


    灵越一大把年纪了, 这辈子就指望着这些花花草草过日子,突然被毁,可不是气坏了。


    小白蛇被关在思过崖的其中一间密室里,里边围了一堆劝和的长老,老头双手叉腰,吹胡子瞪眼:“你这蛇妖,瞧着多乖巧多可爱,莫名其妙毁老夫药圃做什么!”


    “气煞我也。”


    小蛇缓慢地往桌边拱,一点点滑下去,往桌子下缩,试图逃离众人的视线,怂哒哒地说道:“对不起师祖,我给您打下手,种回来行不行。”


    灵越师祖把往里缩的小蛇揪出来放回桌子上,恨铁不成钢地点着小蛇脑袋:“再淘气,也不该拿灵植不当生命!”


    小蛇呜了一声,尾巴抱住脑袋:“我真的知道错了。”


    “你是小沈的契约兽?小沈那臭小子呢?让他赶紧给我滚过来。”


    沈听弦揣着新鲜热乎的灵石,匆匆赶到:“师祖。”


    得亏沈听弦师父是叶里尘,叶圣祖他老人家算是灵越在道宫里为数不多请不动的人,所以沈听弦孤身一人来挨骂了,不用株连九族。


    老头胡子吹得更高了:“你看你,怎么教的契约兽。”


    “一点规矩都不懂,没有半点对生命的敬畏!”


    “花草也有灵,怎可被人随意践踏。”


    “你家这小蛇自己贪吃想啃几株我都不会这般生气。”


    沈听弦低头:“师祖教训得是。”


    “只是镜白他曾经神魂有损,受过很严重的伤,许是留有后遗症并未完全痊愈,这才怪于常人的异状,他平日里并非这般草芥生灵之命的人,我替他道歉。”


    老头眼睛眯了眯:“你刚才,唤这小蛇叫什么?”


    沈听弦微微一怔:“镜白。郁镜白。”


    灵越没吭声。


    他古怪地低喃一句:“仙宗大会那些天,我听见了,他们妖王喊这小蛇叫小白。”


    原来真名里也有一个白字。


    “是的。”


    沈听弦不明白这个名字怎么了,虽然小白这个名字在凡间比较普遍,但用来称呼郁镜白,他莫名觉得再合适不过了。


    叫小白这个名字,总有种长辈的亲切感。


    小蛇见沈听弦来了,大喜过望,悄悄探出脑袋来,惊喜道:“沈听弦?”


    沈听弦朝他微微颔首,传音过来:“你低头认个错就行,其他的事情不用管。”


    小白蛇被沈听弦的不离不弃感动得眼泪汪汪,呜了一声。


    圣子大人脾气真好,这都没有生气痛骂他一顿,还过来老老实实地挨一顿骂,就为了替他开脱救他出来。


    真是要完蛋了,蛇这辈子都得被圣子大人迷住了。


    老头很不客气地上手盘了两下小白蛇。


    小蛇刚把老头气得鬼火冒,这会心虚得很,发现老头伸手过来盘他,蛇脑袋自然而然地往人家手心里蹭了过去,讨好地让人随便摸。


    其他的长老看见,都不由自主地哎哟一声,也悄悄伸手过来摸了两把。


    小白蛇本来缩成了一团,逐渐被人摸得散了开来,他知道自己目前是戴罪之身,也不指望靠“卖身”来戴罪立功,但如果能稍稍降一降老头火气,那小蛇也非常高兴了。


    这小蛇亲人得过分,就连舒城出来的蛇怕是都做不到这般对人族毫无防备全然信任,给摸给蹭,活跃得很。


    灵越端详着爬上他手的小蛇,这条蛇身体纤细柔软,每一片雪鳞都洁净光滑,完美衔接在一起,随着身体的滑动产生细微而奇妙的变化。


    拥有暴风雪这种罕见血脉的蛇,他已经几百年没有见过了。


    灵越问道:“你是舒城的蛇么?此前可曾受过人族抚养?”


    “是的。”


    灵越:“你祖上和妖族圣祖什么关系?”


    小蛇仰起头,润亮的透红眼瞳静静的看着灵越,吐着蛇信。


    过了好半晌,小蛇这才轻声道:“师祖,您和那位有渊源吗。”


    他不记得自己和一个老头有过什么交集来着。


    老头呵呵怪笑一声:“妖族圣祖害死这么多人族,也害得我妻女死在当初那场血祭里,你要是那位圣祖的血脉,今天老夫就动手清理门户,把你祖上的血债算在你身上,你说怎么样?”


    沈听弦皱眉:“……师祖?”


    小白蛇不自然地顿了一下,他人也不蹭了,从老头手上溜下来,原地散开来的身体重新团了起来:“不知道,不要问我。”


    灵越却是满意了,不轻不重地点了点小蛇脑袋,被小蛇后仰着躲掉了:“挺有血性。”


    他意味深长道:“听弦找你当契约兽,还真是找对了。”


    小蛇本来情绪也没多好,爱答不理地晃了晃尾巴尖,权当回应。


    他现在还得在思过崖关禁闭,也不好往沈听弦身上爬,于是叼了叼沈听弦的袖子,含混不清地朝他要块帕子。


    沈听弦给了,小蛇就把自己卷进干净帕子里,把刚才蹭过灵越的地方都在帕子里洗了一遍。


    沈听弦低声道:“我回去同你解释。”


    小蛇应了一声,也不知听进去没有,顺滑地把自己擦干净。


    老头哈哈大笑起来:“你看,谁摊上这个仇恨,都不会释怀的。”


    小白蛇神情异样地看了灵越一眼,总觉得这老头怪里怪气的。


    沈听弦把提前准备好的储物袋放在桌子上,说道:“师祖,您看看这些够不够。”


    老头也不在乎这个,一说到他的宝贝灵植他就来气:“行了行了,下次莫要再犯。”


    他收了灵石,说道:“老夫知晓你花了一晚上的时间将药圃的灵植修复,这钱,老夫本不该拿。”


    “那些灵植本就是用于药用,未开灵智的灵植无痛觉,受过一场天灾却也需要好生修养,这钱老夫收来,用以受灾灵植的养护。”


    沈听弦:“应当的。”


    灾难本蛇不敢吭声。


    “行了行了,罚你和你那小蛇妖关一天禁闭,以作惩戒,你们可有异议?”


    “没有。”沈听弦和小白蛇齐刷刷道。


    灵越满意了,意有所指地说道:“据说那位圣祖也出身舒城,当初同样受人族抚养,就是不知是不是你们这条血脉都如祖上那般对人族亲昵。”


    沈听弦也被关了进来,小白蛇窜进沈听弦怀里,满意地在他怀中蜷缩起来:“那谁知道呢。”


    “你瞒不了老夫。”灵越忽然说道。


    小白蛇警觉地抬起头。


    老头转身出门:“自作孽不可活,未偿还的血债,终究还是要找上门来的。”


    “血债血偿,索命来咯。”


    走出思过崖,长老们簇拥着灵越,说道:“您老消消气,那小妖不懂事,您看,钱赔了,灵植也活了,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和小辈一般计较了。”


    灵越摆摆手,浑浊的眼神里亮起一抹幽光:“老夫何能与他计较。”


    “那小白蛇若当真是故人,他把药圃滚遍了都行。”


    长老们齐齐愣住。


    小蛇古怪地往沈听弦怀里钻得更深,嘀咕道:“你这师祖好像也不太正常的样子。”


    沈听弦摸了摸小蛇的脑袋,轻声道:“我敬重那位妖族圣祖,也知道你定然也听不得对那位的诋毁。”


    “师祖……师祖的话,有时候不一定是真的,你别怪他。”


    小蛇也不肯承认方才自己幼稚的赌气:“我没怪他。”


    沈听弦把口口声声说没赌气,但其实尾巴都气得蜷缩起来的小蛇翻过来,捋平小蛇全身,道:“你还说你没事?”


    小蛇莫名其妙道:“我的确没事哇,何出此言。”


    沈听弦拧眉:“那你没事去滚别人药圃作什么。”


    小蛇:“……”


    气焰嚣张的小蛇把自己翻了回去,脑袋埋进沈听弦怀里,装死。


    过了半晌,小蛇蔫耷耷道:“真没事,我没有任何问题,真的,你相信我。”


    沈听弦沉默半晌,忽地想起了什么,神情略微复杂:“……又是任务?”


    小蛇猛地抬头,朝沈听弦疯狂点头:“嗯嗯。”


    沈听弦长叹一声。


    可能是无语的,也可能是虚惊一场白担心这么久,沈听弦捏了捏眉心,说道:“当真没事?”


    小白蛇:“当真!”


    “那几天你养得有多精细你不知道么。”小蛇瘫在沈听弦怀里,得意洋洋地把尾巴卷上和沈听弦的手指,“我能有什么事儿。”


    小蛇叮嘱道:“你记住,我要是开始干奇怪的事情,那一定是……是……嗯。”


    这些字眼从郁镜白嘴里说不出来,但沈听弦能意会到。


    沈听弦饶有兴趣:“那你做完这些任务,可有什么报酬?”


    “有的!”小蛇一个鲤鱼打挺翻起身,眼眸亮晶晶,“非常珍贵的报酬。”


    小蛇不知道这个能不能讲,也懒得问了,尾巴在自己脖子上划了划,作割喉状,然后嘎巴一下整条蛇都倒了下去,蛇信吐在外面,俨然一副暴毙的模样。


    下一刻,小蛇又活了过来,原地转了个圈,尾巴尖摸摸脖子,摸摸身上,仿佛身上所有的伤势都消失了。


    小蛇表演完,得意洋洋地说道:“差不多就是这样。”


    沈听弦看懂了。


    起死回生,或者说,那人许诺给了郁镜白一个新生。


    沈听弦唇线抿得平直:“你活了这么多年白活了,起死回生之事,别人许给你,你就真的傻乎乎信了。”


    小蛇摇了摇头,认真道:“你信我么。”


    沈听弦沉默。


    小蛇抽了沈听弦一尾巴:“你敢说一个不字。”


    沈听弦:“信。”


    小蛇正色道:“你不相信我,也要相信天道之意。”


    沈听弦瞳孔微微一缩。


    郁镜白说不出系统俩字,就只好搬出天道来了。


    反正系统的权威也不在天道之下,能让他活生生站在这里,就已经是那什么渣攻系统的神力展示了。


    沈听弦还是揣摩不透,问道:“如果任务失败了呢?”


    小蛇简化了一下自己的表演,嘎巴一下“死”在了沈听弦怀里,久久没有翻身“活”过来。


    第43章 第 43 章 小蛇祖宗


    沈听弦藏在袖子里的手无声收紧。


    一人一蛇关了一天禁闭, 灰头土脸地出来,一路上接受了来自所有路过之人的注视礼。


    沈听弦:“你在道宫里出名了。”


    小白蛇:“谢谢啊。”


    沈听弦:“该谢你自己。”


    小白蛇:“这种好事下次让给你吧。”


    系统送上“任务完成”的提示音, 美满地离开了,小蛇本来被沈听弦抱在怀里,被弟子们敬佩的目光盯得不敢吱声,偷摸着爬进沈听弦的衣襟里窝好。


    沈听弦摸了摸胸前鼓起来的一团小蛇团,说道:“等会提点东西,和我一起找师祖赔个罪。”


    小蛇吐着蛇信:“行。”


    但灵越回去之后便把灯熄了, 示意不见人,沈听弦便带着小蛇折返回来,下次再去。


    回到沈听弦的寝殿后,小蛇有点迷茫地转了一圈,问道:“圣子大人, 你家遭贼了吗。”


    “我怎么觉得你家好像空了很多。”


    好多漂亮的小摆件小装饰都没了,进门的地方摆了武器架, 架上摆的基本都是一看就并非凡品的好剑,现在也就剩了零星几把。


    沈听弦:“是啊。好大一只贼呢。”


    小蛇连蛇信都忘记吐了,恨铁不成钢:“都遭贼了你怎么还这么淡定,快上报抓贼啊!”


    沈听弦摸了摸小蛇脑袋, 掏出拿来给小蛇泡澡的半圆小盆, 引了活水进来:“那贼高大威猛又异常凶恶, 打不过,不必追究了。”


    他要把手上的小蛇放进去, 结果小蛇心思不在泡澡,反而往他手臂上爬,一副不太想下水的模样:“圣子大人,这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你严肃点。”


    真遭贼了居然还如此风轻云淡,好像被洗劫一空的不是他一样,不惦记着抓贼,却惦记着给蛇放洗澡水。


    沈听弦默了默,和小白蛇两眼对视,发现小蛇的脑回路真的没有转过来之后,他这才叹了一口气:“这小贼一身雪鳞,平日里又恶霸惯了,滚坏了师祖的药圃,赎身的钱不够,只好去抢一点好东西当掉拿来填窟窿了。”


    小蛇:“………”


    小蛇沉默了半晌,用尾巴指了指自己:“我啊。”


    沈听弦:“不是呢。”


    小蛇尖叫:“这么贵!”


    沈听弦把小蛇拎进温水里,轻轻摩挲了一下因为惊吓扁成了眼镜蛇的小白蛇:“还好。一点身外之物而已。”


    小蛇身价立刻暴涨,欲哭无泪:“我还特地挑打理得没这么精细的草药滚。”


    他也只敢做做样子,哪敢下死手,想着自己现在的蛇形纤细轻盈,不会一下把灵植都犁没了,能留几线生机,才会这么干的。


    沈听弦搓搓小蛇,把小蛇搓回圆润模样:“按照市价赔的,也还好。你不完成任务就会死,这点灵石买你一条命,怎么不算值得。”


    小蛇眼泪汪汪。


    糟糕。糟糕。


    小蛇泡完澡,被沈听弦捞起来擦干净:“今天睡哪里。”


    蛇受伤或者想玩爬架的时候会睡血玉小窝,睡腻了会睡一下给他泡澡的半圆形小盆,更多时候一般都是跟沈听弦去床榻上睡。


    蛇探出头来看了两眼底下摆着的小窝,又兴致缺缺地缩了回来,沈听弦便明白了小蛇的意思,把蛇放在铺了厚厚一层毛绒软垫的榻上。


    “我过几日要出门一趟。”沈听弦把腰间的玉牌解下来,打了个响指,那玉牌便缩成了拇指大小。


    沈听弦把玉牌挂在了小蛇尾巴上,施了法术让这道玉牌吊坠隐形,说:“道宫里除了灵越师祖那边可能会对你严加防守之外,其他地方你想去都能去。”


    “你想玩就去玩,但记得回家。”


    蛇是有良心的蛇,这种坏事蛇迫于生存干了一次,现在没有了外力压迫,他肯定金盆洗手当场从良。


    小蛇问:“我不能去吗。”


    沈听弦褪掉外衣鞋袜,躺了上来:“我去见师父,道宫重地,旁人恐怕无法进入。”


    “好吧。”小蛇喜欢睡在枕头上,贴着沈听弦的侧脸团起来,颈窝处的凹陷更是藏蛇的绝佳地方。


    沈听弦很少有这种需要独自一个人去的场合,当然,蛇也清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和隐私,沈听弦去哪他都跟着,那才不对吧。


    小蛇也没多想,在沈听弦脸侧呼呼大睡起来。


    没有任务加身,沈听弦也不需要主持什么大会小会,郁镜白就拉着沈听弦去舒城玩。


    刚开始离开舒城的时候,郁镜白不敢回去看,在外找了地方闭关修炼。


    等他修炼完出来,他以前居住的小山村已经大变样,成了现在繁华的舒城。


    时过境迁,如今故地重游,郁镜白已经不再是当初怯情的胆小鬼了。


    旧人已死,新人无数,多缅怀,才更要注重当下。


    舒城里四处都能看见蛇,走几步路就看见一条,各个在舒城里过着无人打扰的日子,路上的蛇偶尔被路过的人摸一下脑袋,摸一下蛇身,然后继续往前爬。


    舒城的蛇已经和这里的人族活出了独特的生态,双方都对另外一方的存在喜闻乐见。


    小白蛇身上没钱惯了,一到上街要用钱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手头紧迫,真恨自己以前坑蒙拐骗讨吃讨喝惯了,没往身上攒点灵石,现在想请沈听弦吃点什么都没办法。


    身价没有暴涨之前,小蛇花起沈听弦的灵石来那是一点也不客气。


    现在今时不同往日,小蛇多用一块都觉得罪恶。


    小蛇本来在沈听弦手上盘得好好的,刚兴冲冲地挑了一家想吃的摊,然后就停下了。


    就见小蛇从他手里窜下去,尝试和忙碌的摊主讨价还价:“我给您当吉祥物揽客,您管我两碗肉丝面,行不?”


    舒城里白蛇算是比较讨人喜欢的品相,但数量着实稀少,专门培育的无毒蛇又贵,街上能碰见的概率几乎为零,为数不多的几个例外一旦出现在街上并且被确认为流浪状态,很快也会被热心路人抢着抱回家。


    这般雪白无暇得没有一丝杂色的小白蛇见得更是稀少。


    摊主手里油油的,不然真想自己先摸两把:“哎哟,这么客气做什么,有礼貌的小蛇什么也不用干,你和你朋友自己找个位置坐着等吃的吧。”


    沈听弦道:“其实。”


    小蛇喜滋滋地跳回来,催促沈听弦:“快去找位置。”


    沈听弦找了一个空桌,把桌凳擦干净后才把小蛇放下来:“我有钱。”


    小蛇靠老本行再一次混到饭吃,很是骄傲:“已经花了你这么多灵石了,就当我请你一次。”


    “……”


    说是不用他做,但小蛇才不是吃白饭的,得人恩惠就要帮人出力,他找了块白布,用法术在上面写了“点单可摸”四个潇洒大字,铺在最外围最显眼的空桌,然后自己爬上去,在四个大字前端端正正盘好。


    沈听弦端着茶过来,默然在小蛇身旁坐下。


    店里的客人在小蛇刚进来和摊主讨价还价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眼馋了,但碍于小蛇身旁还有一位身形修长容貌俊逸的人寸步不离地守着,便知晓这小蛇大概有主,自然不会上前讨嫌。


    如今小白蛇主动抛橄榄枝出来,店里的客人便开始有人离座凑过来,问:“已经吃上的客人还能摸吗?”


    小蛇大大方方地凑过去,让那人小心翼翼地地碰了碰蛇脑袋:“好乖呀。”


    “你好漂亮。”


    一个好的开头能带动不少人,更何况小白蛇本身的优势摆在这里,平常家里就养蛇的人一瞧这油光水滑鳞片雪亮的小蛇,哪里还忍得住不凑过来摸一把。


    “老板给我上份面。”


    “老板,你这蛇哪里抱的,和兄弟说说呗。”


    “你来得晚,没听见小蛇说话,他可是开了灵智的,更稀有了。”


    摊主非常荣幸地忙成了陀螺:“哪里哪里,这是那位白衣客人的。”


    店里的空桌陆陆续续被物品占满,而小蛇盘着的桌子面前已经挤满了想摸蛇的客人。


    小白蛇挨个蹭了过去,雨露均沾,人少的时候想摸多久都没问题,人多的时候可就只能一人摸两下蹭两下,完事迅速换下一个。


    “好滑好凉。”


    “这也养得太好了。”


    “小乖蛇,你一定是流浪的对不对,你快点头。”


    小白蛇往沈听弦的方向凑过去,遗憾地摇头摇头,几乎明示般往沈听弦手上卷了一圈,就差开口表达了。


    人多的时候最好不要体现出自己能口吐人言,这样小蛇就只需要给人摸就够了,知道他有灵智的话,蛇还得陪聊。


    一些巧妙的省力,也是蛇优待自己的好方法。


    沈听弦本来捏着茶杯的手微微松了松,他垂着眼眸看向小白蛇,轻声道:“我们小白很受欢迎。”


    那是。


    小蛇骄傲地扬起脑袋,蹭了沈听弦的掌心一下。


    差不多够了,摊主那边已经把他写作业的俩儿子都抓过来一起干活了,单子都还做不完,在那边一边忙一边直呼:“小蛇祖宗,够了够了,放了我吧,你快吃你自己的面。”


    摸过的客人点的面也都上了,小蛇趁着下一波人还没来,赶紧把营业的白布撤掉,重新粘回沈听弦身边。


    沈听弦双手捧着小蛇,垂着眼睛对上小蛇透亮的视线。


    其他人都是摸两下脑袋或者下巴,再被小蛇蹭一蹭,就完事了。


    小蛇又往沈听弦手上卷了两圈,笑眯眯地用尾巴勾了勾他手腕上不知何时戴上去的蛇鳞手链,问道:“你什么时候戴这个了。”


    沈听弦面不改色:“方才想起,便戴上了。”


    并非才想起。


    小白蛇扬起半身凑过来,蛇吻轻轻触碰到了沈听弦的侧脸,小声说道:“这个只给你。”


    第44章 第 44 章 他也不是什么窥探欲非常……


    “……”


    沈听弦抬手覆在小蛇亲过的地方, 久久未动。


    最后反倒是小蛇先不好意思起来,扭扭捏捏地偏开视线, 尾巴勾着沈听弦,把他拽去吃面。


    小蛇点的肉丝面,摊主上的时候给他们两人舀了满满一大勺肉丝,其他荤菜也各自都来了半勺,蛇拿到手的时候才发现碗比别的客人大许多,即便如此配菜也都快在碗里堆成小山堆了。


    郁镜白吃饭的时候知道变回人形了, 看见摊主给他加了满满的料,感天动地:“谢谢啊。”


    “客气什么,不会让你白干活。”


    郁镜白美滋滋地吃上了。


    他吃东西很快,三两下就吃了个干干净净,捧着摊主小孩买回来送给他的冰粉喝。


    傍晚城中央开始搭戏台, 沈听弦肩上团着小蛇,凑到人群堆里跟着展望。


    小蛇站在肩上也还是被乌泱泱的人头挡住大半视线, 上半身着急地伸长半晌,最后被看不下去的沈听弦拎到头顶。


    小蛇视野瞬间开阔,他吐着蛇信,舒舒服服地盘好:“圣子大人, 怎么你就这么聪明。”


    沈听弦笑了一下。


    等待搭台的间隙, 沈听弦轻声道:“那个吻, 是什么意思。”


    小蛇凝固了一下。


    小蛇压根不知道这个问题怎么回答,冲动之下的举措没有理智可言, 当下想这么做,便就做了。


    小蛇形态的亲亲并不正式,带着点俏皮和灵动,却让人惦记良久。


    他们两次都鲜少接吻, 这是郁镜白第一次这么主动。


    小白蛇垂落下来的尾巴拍拍沈听弦:“不要计较这么多。”


    沈听弦:“若我想计较呢。”


    头顶的小蛇窸窸窣窣,最后探出了一颗圆润的雪白脑袋:“你想计较什么。”


    装懵懂装糊涂,小蛇比谁都会。


    沈听弦抓住那只一直在他后颈扫来扫去的尾巴,放在手心里摩挲了两下,感受着小蛇尾巴飞速抽离,听见郁镜白道:“等一切尘埃落定。”


    沈听弦微怔。


    什么尘埃落定?


    小蛇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发现有沈听弦在,那系统给的任务就一定能完成。有系统在,那他就相当于又有一次复活的机会。


    这么奢侈的条件可不是谁都有的。


    如果不是担心自己哪天被自己作死,留沈听弦一个人守寡去,不然他能比沈听弦还想要确定的关系。


    这样就挺好。


    万一以后他需要稍微离世一下,沈听弦也不会这么难过吧。


    沈听弦身量颀长,站在人群里本就高,小蛇又团在人家头顶,视野范围优越得过分,连旁边好几个被爹举到肩膀上的小孩都高不过他,差点把攀比心重的人类小孩弄哭。


    小蛇喜滋滋地甩着尾巴:“哎呀,长得高,没办法。”


    看完戏班子,一天就落幕了。


    小蛇开始留守的那天,恰好是月圆之日。


    他早早知道沈听弦一大早就要离开,罕见地跑上沈听弦的胸膛上,睡得四仰八叉,被人类怎么把玩都只会软绵绵地搭在人类手上继续睡。


    黑暗之中,沈听弦翻身侧躺过来,小蛇窝在心口,脑袋枕着他的手指。


    沈听弦低头盯着小蛇乱飘的眼睛,沉默良久,还是勾着小蛇的脑袋,无声亲了一下。


    他想这样做很久了,趁夜黑风高无人打扰,本想着一次就好,却还是没忍住,多亲了两下。


    小白蛇白日活跃得很,在他手上闲不住,亲不到,也不一定会让他亲。


    这是回礼。沈听弦心道。


    沈听弦走的时候即使十分悄无声息,蛇还是被捧回枕头上时醒了。


    小蛇翻身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甩着尾巴:“什么时候回来啊。”


    沈听弦勾了勾小蛇下巴:“三日后。”


    还行。


    小白蛇往枕头底下钻:“那我继续睡了,你早点回来啊。”


    “……”


    沈听弦说:“好。”


    等沈听弦的气息消失在寝殿,小白蛇一个鲤鱼打挺把身上的枕头顶开,十分熟练地往下溜。


    睡什么睡。


    系统本来也打算跟着小白蛇睡回笼觉,被他的动作惊醒了,睡眼惺忪道:“宿主?大早上的,您怎么这么兴奋。”


    小白蛇感应着蛇鳞的气息和方位,大摇大摆地爬过去:“你不懂。”


    圣子大人平日哪有什么需要瞒着别人的事情。


    他也不是什么窥探欲非常强的蛇,他只是稍微有点以己度人,觉得需要瞒着人做的事情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想跟过去看看。


    还说什么去见师父。


    之前沈听弦就差把不是什么好东西写在脸上了,他恨不得能亲手把小蛇体内的印记剥出来,当时还没恢复记忆的郁镜白不懂,现在找回记忆的他还不懂么。


    找师父找师父,师父不找他都是天大的幸事了,沈听弦怎么可能没事去找师父。


    小白蛇因药圃事变一战成名,所以走在道宫里也没人不认识,还有热情的弟子打招呼:“你好啊,小白蛇,怎么自己出门了?”


    小白蛇打趣:“偷溜出来的,千万不要告诉圣子大人。”


    其实小蛇尾巴上的令牌标识大家都看得见,偷溜出来还带着“通行证”,大概是默许的。


    人形太惹眼,所以郁镜白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用人形。小蛇拐进旁边的藏书阁,在角落悄悄给自己施了隐匿身形行踪的法术,再从后门溜了出去。


    璇玑道宫从外面看不大,内里却蕴含乾坤,真正丈量起来的话会发现道宫其实占地极广,更遑论里面还涵括着数不胜数的芥子空间。


    叶里尘闭关的地方守卫很严,里三层外三层禁制,稍微一碰就会全道宫警戒。


    但小白蛇尾巴上有沈听弦的身份玉牌。


    叶里尘那老东西大概没想到沈听弦会把自己的东西给别人,也没想到那东西给的是他。


    这道玉牌上的气息天然不会引起禁制警戒,蛇再往身上叠了一层又一层的隐匿法术,最后还拟态成了一只细微宛若无物的蚊子。


    就这样,小白蛇还是有点不放心,问系统:“你能不能插插手?帮我消一下动静也行。”


    系统前几次的任务提交虽然得到了怪里怪气的评价,但评分总体都是非常满意的,自身绩效也就非常好看,自然有更多的自主权:“有的宿主。”


    小蛇:“那你帮我多加一层保险,让我能无声无息混进去,让我看看男主偷摸去见他师父做什么。”


    系统爽快应下,半晌后说道:“可以了宿主,只要您不动用灵力,就不会被发现。”


    “谢谢你。”小白蛇满意地说道,然后小心翼翼地穿过了禁制。


    很好。甚至连一丝波动涟漪都没有当引发。


    穿过了至少几十层的禁制,小白蛇都快累坏了,终于感觉到前方没有了阻碍。


    “蚊子”轻轻巧巧落在屋檐上,悄然变回小蛇模样,内心暗暗骂道:这老东西真够怕死。


    在自己的地盘都要竖这么多层禁制,怕成这样,缩头乌龟。


    小白蛇之前只知道他能感应到带有自己气息的物品,却也没想过那条蛇鳞手链居然还能用作这个用途,虽然比较缺德,但他总归不放心沈听弦亲自来见那个老东西,只能用点阴招,委屈一下沈听弦了。


    事后沈听弦要是介意,大不了就把蛇鳞手链还给他。


    哼。


    离叶里尘越近,反而越要万分警惕,叶里尘这个境界的强者本就能一叶知秋,万事万物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耳目。


    小蛇现在境界今非昔比,虽然没有以前那般强大,却还有个渣攻系统在帮他,倒也不虚。


    小蛇感应着蛇鳞的位置,一点点爬到了蛇鳞位置的上方,再让系统帮忙:“我需要掀开一片瓦,看看他们再做什么。”


    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连话都不说。


    这俩凑一屋里光杵着大眼瞪小眼呢?


    没过多久,小蛇就听见系统说道:“好了已经帮您施展了无敌幻术,时效半炷香,在这半炷香里您可以随便掀瓦,里面的人看见的景象只会是原来的模样。”


    系统最有用的时候!


    小白蛇连忙说道:“多谢你了,你真是帮了大忙。”


    如果只有他自己,肯定做不到在叶里尘眼皮底子下掀瓦偷看还不被发现。


    系统:“不用谢不用谢,这也是您数次高评分完成的任务换来的权限。”


    即使知道来自更高维度的存在施展的幻术大概率不会出现纰漏,但小蛇身处这般高度紧张四周静谧的情景之下,自身动作也悄然放轻不少。


    小蛇轻轻咬住底下的琉璃瓦,悄悄发力把瓦片叼开。


    屋内景象流泻而出,在瓦片挪开的间隙中,小蛇隐约看见了一抹白色的身影。


    是沈听弦。


    还有一道藏蓝色的布帛,叶里尘。


    那琉璃瓦并非什么凡俗之物,被叼开的那一刻里面浓郁的灵力流转气息便倾泻而出,在此之前,所有的动静气息和灵气都被封在里面,小蛇毫无察觉。


    随着琉璃瓦被卸掉一角,小蛇听见叶里尘缓缓说道:“你和你那契约蛇,最近如何。”


    沈听弦坐在一道莲花台里,玉砌成的莲花被浓郁的灵力浸得宛如真莲,随着大量灵气的灌注而绽放开来。


    叶里尘坐在另外一道莲花台上,中间由一根粗壮的藤相连,叶里尘的莲花台却被黑色侵染了个完完全全,莲叶莲蕊已呈枯萎之状,只有连接藤蔓的地方颜色开始逐渐淡化,莲叶也开始逐渐恢复生机。


    那模样,就像是有源源不断的清澈灵力灌注进来,续着黑莲的生机一般。


    沈听弦脸色发白,他闭着眼睛,声音淡然,宛如家常便饭:“挺好。”


    叶里尘感叹道:“老夫见他似有故人之姿,还真有当年妖族那位圣祖的风范。”


    沈听弦半搭不理,问什么都回得马马虎虎:“嗯。”


    叶里尘:“何时带他来见见为师,怎么说为师也是长辈。”


    随着灵气的流逝,沈听弦唇上已经没了血色,闻言微微掀起眼皮,说:“休想。”


    小白蛇瞳孔微微一缩。


    第45章 第 45 章 沈听弦骗他!


    轰地一声, 小白蛇周围三寸之内的琉璃瓦片全部当场碎裂。


    原地的小白蛇消失不见,郁镜白站在房檐上, 衣摆猎猎,面无表情地盯着下方端坐黑莲台的叶里尘。


    两人齐齐抬头。


    看见郁镜白的时候,沈听弦脸色微不可查地一变。


    郁镜白轻声道:“老东西,你在干什么肮脏的勾当。”


    叶里尘饶有兴趣地看着郁镜白,笑了一声:“还挺护主。”


    叶里尘座位底下的黑莲已经要被纯净的淡青色灵力充盈完全了,郁镜白捏了一块琉碎瓦, 指尖一弹,将其飞射出去。


    碎瓦片精准切在两块莲花台相连的藤蔓中间,却被叶里尘拂袖打开:“小蛇妖,贸然闯入不打招呼,还要坏人好事, 是否太不礼貌了些。”


    “既然身在道宫,就要遵循道宫的规矩。”


    郁镜白瞳孔悄然缩成一条极细的竖瞳。


    叶里尘却笑道:“郁小友, 你若要迁怒于我,可没理由。此事并非老夫强迫,不信你问问听弦。”


    下一刻,郁镜白蓦地跳下来, 手中碎瓦片直取叶里尘首级。


    碎瓦片在碰到叶里尘脖子的那一刻瞬间被一股力量弹飞, 双方灵力两相交汇的时候爆开巨大而无形的涟漪, 几乎把三人身边所有事物都震得发抖。


    连接两块莲台的藤蔓被大妖气息强势入侵,转瞬间萎缩成了一条干瘪的枯藤, 彻底中断了灵力的流入。


    “听弦刚完成献祭,你若想他当场死在这里,就与我动手。”


    袭来的妖风都被挡在周身之外,叶里尘徐徐站起身来, 这样说道。


    郁镜白人形蛇瞳,冷冷盯住叶里尘,那股紧紧咬住叶里尘的大妖气息却还是悄然褪去不少。


    他讥讽道:“献祭?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人族就会找这种好听的词来美化自己。”


    贸然打断献祭过程,沈听弦脸色明显苍白不少,郁镜白瞧见,立刻飞身上来,扶住沈听弦。


    沈听弦微微摇了摇头,不用他搀扶也能起身,只是嗓音有些喑哑:“无碍,不是什么大事,郁镜白,你不该来。”


    郁镜白一股无名火往上冒,刚要发作,看见沈听弦和白纸一样毫无血色的脸色,又强行把火气咽了下去:“我不该来,沈听弦,你可真够能耐。”


    叶里尘看着郁镜白隐约泛着金色的蛇瞳,说道:“暴风雪,老夫仁慈,提醒你一句。”


    “你尚还只是凡身,三番五次这般越级动用不属于你的能力,用不了多久,你就会爆体而亡。”


    郁镜白毫不客气:“滚。轮得到你掉鳄鱼泪。”


    叶里尘脸上的笑容收敛不少:“你这般粗鄙蛮横,老夫就要追究你擅闯道宫重地的责任了。”


    “……”


    郁镜白转过头,对沈听弦道:“圣子大人,你只有一次机会,跟不跟我出去。”


    沈听弦接住郁镜白伸过来的手,低声道:“别用。”


    郁镜白不得不承认,以他重生之后的身体,的确打不过老怪物叶里尘。


    这具身体太脆弱,修为不够,即使郁镜白神魂的修为强度没有下滑,可这具身体到达不了他前世的强度,自然也无法承受原有的强度。


    老匹夫说的没错,他像秘境那次一样多借几回神龙的力量,这具身体的所有经脉和血管就能当场爆给他看。


    想弄死那个老匹夫,不能着急。


    郁镜白一股火气没处发,看着沈听弦罕见的苍白神情,忍不住爆了:“你脑子被人挖去吃了,就这么给他当血包?”


    郁镜白哪里看不出来那双生莲台的作用,叶里尘把他徒弟当养分,灵力修为都吸了过去,用来供养他自己。


    叶里尘的脸色红润得都快赶上傍晚的夕阳了,什么苍老细纹什么灰白头发通通消失不见 ,样貌都年轻不少,宛如壮年。


    看得郁镜白只想再掰两片碎瓦划烂叶里尘的脸。


    气死蛇了。


    沈听弦摇摇头:“我有分寸。”


    叶里尘摇摇头:“都说了,听弦这样做是自愿的,老夫从不强人所难,你偏不信。”


    “更何况老夫与听弦多年师徒情分,老夫自然不会看着他受伤,老夫恨不得听弦安好无恙,又怎会害他。”


    “听弦,你倒是为老夫说上两句话。”


    沈听弦应道:“嗯。”


    嘴上答应了,其实毫无动作。


    郁镜白:“少说点吧,听你说话我犯恶心。”


    叶里尘:“听弦,你的契约兽脾气太差。”


    沈听弦朝叶里尘微微颔首,说道:“弟子回去之后自会多加管教,还请师父不必费心。”


    全是搪塞的客套话。


    郁镜白当然知道沈听弦肯定不会是自愿的,傻子才会把自己辛辛苦苦修来的成果拱手让给师父。


    可个中之事他毕竟没有介入,曾经发生过什么现在他完全是一头雾水。


    “小妖性子傲,多有冲撞,弟子代镜白向您赔罪。师父大人有大量,想来应当不会与不懂规矩的小辈计较。”


    叶里尘眯着眼眸看向郁镜白,若有所思:“好吧。”


    郁镜白上下嘴皮子一碰又要开喷,沈听弦赶紧把人拉走,低声道:“少说两句,等会师父真追究起来,我得去天牢捞你。”


    郁镜白气得鬼火冒,一张口就要连沈听弦也一起骂。


    “头顶上的没死,我现在还不是道宫主人。”


    郁镜白不情不愿地闭上嘴,跟着走了。


    受制于人的日子他真是受够了,等做完任务他就立刻把那个得意的老东西弄死。


    郁镜白:“多久了。”


    如果不是今天这一遭,郁镜白还不知道这对师徒之间还有这样的孽缘。


    沈听弦究竟给叶里尘当了多久的血包?


    当年的事情他又记得多少?


    郁镜白低声问:“你有什么软肋在他手上,我帮你。”


    沈听弦笑了一下:“你是在担心我么。”


    郁镜白面无表情地看着沈听弦。


    沈听弦无声无息收了笑容:“没多久。”


    “没多久是多久,”郁镜白不满,“说话含含糊糊的,我看你适合去打太极。”


    沈听弦:“也就是这阵子的事情。我想继承道宫,只能听从他。”


    郁镜白抿了抿唇,不说话了。


    沈听弦看起来行动自如,只是脚步有些虚浮,也是,从沈听弦离开到郁镜白跟过来,中间并没有间隔太多时间。


    只是叶里尘当初给了他一个印记,估计耗费了不少,所以开头才吸收得猛了些,以至于沈听弦的脸色久久恢复不过来。


    沈听弦的手臂被人掐得生疼,郁镜白走在前面,又不肯放开他,非要拉着他快步走回寝殿。


    他摸了摸掐住自己的手,轻声道:“放心,我自有分寸。”


    郁镜白没吭声,瞪他一眼,把沈听弦先推回了房间里,反手摁住他的脉搏:“我看看。”


    沈听弦却蓦地按下郁镜白的手:“别闹。”


    郁镜白抬起眼眸:“我非要闹。”


    沈听弦叹气,他把郁镜白完完整整地拥入怀里,说:“你现在看,我情况肯定多有不妙。”


    “你要给我一点恢复的时间。献祭才刚开始不久就被你打断,我本就没有损失多少,你再给多我几日时间。”


    郁镜白:“让我看一下又不会死,要是严重正好找医修给你来看看,要是太严重我给你找地方埋,你放心好了。”


    “能不能变回小蛇,”沈听弦沉默,“你现在有点太犀利了。”


    郁镜白冷笑:“推三阻四磨磨蹭蹭,日子不过了就直说,蛇鳞手链还我。”


    他刚说完,就伸手向沈听弦手腕处夺去,沈听弦侧身躲避,没让郁镜白得手,反手按着郁镜白的腰把他带下来,两人一起倒在床榻上,压得沈听弦闷哼一声。


    “……”郁镜白无语道,“我真服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摸他腰。


    有病。


    还说什么有分寸,有个屁的分寸,他看沈听弦就是想找死,为了掌管道宫简直疯了,什么都能忍。


    沈听弦鬓角微湿,那是浸出来的冷汗,他微不可查地笑了一下,闭上眼睛埋进郁镜白怀里,几不可闻:“我睡一会。”


    这句话像是触了郁镜白逆鳞,他腾地一下就要起来:“睡什么睡,你还没回答完。”


    可下一刻,沈听弦的手就悄无声息地从郁镜白身上滑了下来,他阖着眼,已然陷入了昏迷。


    郁镜白一顿。


    *


    郁镜白还是钻了回去。


    晌午,沈听弦发起了高烧,浑身烫得能把蛇烧熟。


    郁镜白不适应这样高的体温,这个情况他总觉得有些奇怪的熟悉,当下立刻变回原型。


    这次不再是纤细得一手抓得住的小蛇原型,他调整了一下身形,几乎有成年人大腿粗细,冰凉的蛇身缓缓缠绕上沈听弦,将他从上到下都环绕得严严实实,剩条尾巴尖在外面晃了晃,最后卷住了沈听弦的脚踝。


    蛇蛇缠绕得不够紧,尽量让蛇身把沈听弦贴了个遍,企图靠这种方式让沈听弦降降温。


    他越卷越觉得这种情况眼熟,思来想去,脑海中蓦地闪过当初他们见面的那一天。


    事后沈听弦发起烧来,郁镜白手忙脚乱的时候,百思不得其解自己的技术和善后究竟有多差,能害得人家发烧。


    ……不对。


    沈听弦好像不是事后才烧起来的。


    在郁镜白睁开眼睛第一次看见男主的时候,沈听弦身上的温度就已经十分滚烫了。


    那时候郁镜白什么也不清楚,自然以为是情毒发作久了,才会导致人体全身发烫。


    可是在此之前郁镜白从来没有想过,圣子大人这个修为在修真界都几乎能横着走,凭何在妖域就能这么轻易地被人下了情毒。


    叶里尘当年就想拿村子里的人血祭供他长生,现在有了沈听弦这个强大的移动血包,定然不会是这一阵子的事情。


    叶里尘的天赋特质是汲取,能够吸取一切为他所用的东西,沈听弦被汲取一次,就会像现在这样虚弱得发起烧来。


    ……正好能被人趁虚而入。


    蛇蛇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气得尾巴在床榻上敲得梆梆响。


    沈听弦的理由全都是假的。


    沈听弦骗他!


    第46章 第 46 章 就这样扛着一大坨蛇辛苦……


    蛇蛇气鼓鼓, 张开血盆大口,嗷呜一口咬在了沈听弦的手上。


    沈听弦被咬醒了, 睁开被冷汗浸透的眼睫,嗓子烧得干疼:“……郁镜白?”


    现在的蛇蛇能把沈听弦整个头都含进去,因而咬人也咬得比较含蓄。


    可是含蓄就不够出气,蛇蛇现在气得想抽沈听弦,想起自己现在太大只,真抽上去能把沈听弦剩下半条命抽没, 又放弃了。


    沈听弦觉察出周身的拥挤,微微挣了一下,没挣动,碰到了周身卷缠着的冰凉蛇身。


    他整个人都窝进了雪白蛇蛇的身体里,不会紧到被勒得喘不上气, 却也没有松到哪里去。


    与以往纤细的小蛇全然不一样的体型。


    沈听弦见得少,第一次是郁镜白在示威展示, 这是第二次。


    郁镜白在用最原始的物理手段为他降温。


    沈听弦全身上下烧得有点无力,每一次汲取于他而言都是一种欠缺的亏空,往常基本都需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勉强缓和过来。


    他低下头,唇畔贴了贴蛇蛇雪白的鳞片, 哑声笑道:“郁镜白。”


    庞大的蛇颅凑过来, 抵住沈听弦的额头盯他:“我警告你。别想用亲亲混淆视听。”


    沈听弦沉默片刻, 微微后仰一点,感受大蛇缓缓卷缠得更近, 说道:“我没有。”


    蛇蛇轻哼一声,绕过来,脑袋搭在他的肩膀上:“嘴里没有一句实话。沈听弦,你这样没人愿意和你交付真心。”


    沈听弦偏过头, 蹭了蹭蛇蛇的脑袋,低语:“有的。”


    蛇蛇翻了一个很明显的白眼:“就仗着我偏爱你。”


    沈听弦就笑。


    不知是不是错觉,光是醒过来的这点时间里,沈听弦便开始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逐渐没有起初那般虚弱无力了。


    沉甸甸的大蛇严严实实地缠着他,汲取着他滚烫的体温,给予冰凉和舒适,沈听弦在昏沉之中,莫名产生了一种难受之感随着高温被吸走的感觉。


    仿佛蛇蛇不仅能带走异常的体温,也能带走他体内的亏损虚弱。


    沈听弦攒了一点力气,说:“能不能放我一只手出来。”


    蛇蛇把脑袋往沈听弦颈间埋,正打算睡一觉,闻言应了一声:“你要干什么,和我说说,我得审批一下。”


    沈听弦:“我想摸摸你。”


    这是对蛇蛇这一身漂亮的雪白鳞片的赞赏,代表着人类对蛇的喜爱。


    蛇蛇吐着蛇信,非常不愿意承认自己稍微有点被哄好了:“行。”


    扒在沈听弦身上的蛇蠕动半晌,似乎是想腾出点位置来,然而蛇只有缠紧和松开两个选项,他在沈听弦身上待久了,不想下来,只想松一部分让沈听弦放出只手来。


    然而蛇牵一发而动全身,哪里能做到只松指定区域,蠕动半晌,不仅没能成功,反而还把沈听弦缠得更紧了。


    圆滑的蛇鳞贴在沈听弦裸露的肌肤上,心脏声震着蛇身,窸窣摩擦的细微声音钻入耳朵里,他们此刻亲密无间到肌肤相亲的程度。


    这个姿势很像蛇蛇把他严严实实地护进身体里面,似要替他抵挡一切风雨。


    沈听弦低头,再次亲吻在围住颈处的蛇身上。


    蛇蛇真要被亲到不好意思了,蛇脑袋凑过来把沈听弦胡乱蹭了一通,最后抵着沈听弦的下巴,卡住他不让他亲,嘶嘶道:“睡你的觉。这都不老实。”


    沈听弦无声笑了笑。


    以前总是他把小蛇抱在怀里,小蛇喜欢躺在胸膛上睡,躺在颈窝里睡,喜欢盘在枕头上挨着他睡,喜欢藏在被子里贴着他睡,也喜欢卷着他的手睡。


    现在反了过来,倒是不会难以适应。


    反而有种出乎意料的安心感。


    也不知是不是这次献祭只开了一个小头,他没有被汲取太多,因而恢复起来也格外迅速。


    次日醒来的时候,沈听弦的不适感便已经消失了大半,蛇蛇卷在他身上睡熟了,蛇脑袋藏进他胸口,睡得眼珠子乱飘。


    沈听弦要钻出去端杯水喝,蛇蛇都不松力道,迷迷糊糊间被惊醒,知道他要出去,还朝他喷气。


    睡眼惺忪的雪白大蛇状态蔫蔫的,蛮不讲理地叼住沈听弦的手,把他拽回来,不让他离开。


    蛇独立得很,除了平日蹭吃蹭喝和干坏事前会刻意讨好之外,很少表露出这般明显的黏人,沈听弦哪里还舍得走,当即躺了回来。


    这一离开一回来,外边的风灌进来,吹散了不少温度。


    下一,刻温热便从蛇蛇紧实的身体上重新传递回来,烘着沈听弦。


    沈听弦顿了一下。


    他像是终于想起什么似的,脸色微微一凝,“郁镜白。”


    蛇蛇不听,蛇脑袋往沈听弦怀里钻得更深。


    “郁镜白,”沈听弦喉咙干哑得厉害,他语气严厉凝重,“你是不是对我做了什么。”


    蛇呼呼大睡。


    小蛇夏温冬凉,平日在他身上待久了,会被他的体温浸透。


    从他身上下来之后,又会回到原来的温度。


    沈听弦高烧之时,蛇蛇体温冰凉。这或许可以解释为是沈听弦体温太高了,才导致差值太大,体感便十分鲜明。


    可如今他体温正常,小蛇却比平常还要温热,已经热到了郁镜白平日里用尾巴尖摸一下洗澡水都要因为烫叫起来的程度。


    沈听弦无声咬紧牙关,回春瞬间发动。


    ……他怎么就忘了。


    忘了郁镜白是转移。


    蛇蛇一不舒服就要睡大觉,睡得昏天地暗中发觉自己缠着的人形抱枕忽然成了某种可以让他舒服的舒服源,不由幸福得缠得更紧了。


    沈听弦的脸色却越发阴沉。


    郁镜白到底是怎么知道他在哪的,叶里尘闭关的地方连苍蝇都飞不进来,层层把守防卫森严,郁镜白又是怎么悄无声息地混过叶里尘的耳目,甚至潜到了他们头顶上方。


    狸圣祖说得对。


    他是得尽快把杀叶里尘提上日程了。


    不然这样总是祸及郁镜白,他根本没办法忍受。


    郁镜白不可能会坐视不理,他每次都要悄无声息把不适转移到自己身上,沈听弦也不可能坐视不理,再用回春治愈郁镜白。


    郁镜白纯粹是在给自己找罪受。


    理论上没有必要,实际上他们谁都没办法放手。


    蛇蛇再次被挣动惊醒,睡得好好的被抱枕打搅两次,已经很不开心了,朝沈听弦喷气:“不想和蛇睡觉直说。”


    沈听弦俯身,亲了蛇蛇脑袋一下。


    蛇蛇一呆,方才涌起来的起床气瞬间烟消云散。


    沈听弦摸了摸蛇蛇的脑袋,哑声道:“我有点事情,你先睡一会,我一会就回来陪你。”


    大蛇呆呆地扬了扬脑袋,被沈听弦从脑袋开始往后撸了个遍:“哦……好吧。”


    他稍微还有点难受,不过能忍,于是本能地爬上沈听弦的脖颈,吐着蛇信说道:“行了,走吧。”


    蛇蛇在沈听弦身上睡习惯了,沈听弦一出门,他经常也跟着出门,只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睡觉罢了。


    如今蛇蛇睡糊涂了,忘记自己很大只,一见沈听弦要离开,于是自然而然地往人家身上爬,根本没有发觉沈听弦扛起他来的时候被压得微微一沉,最后还得用力掂一下。


    蛇昨晚卷着沈听弦睡睡习惯了,现在脑子还是蒙的,因而即使这次感觉和平常跟着沈听弦出门的姿势和视野有点不太一样,却也就没有深究。


    蛇蛇试图往沈听弦衣襟里钻,在人家胸膛衣襟处蹭了半天,发现钻不进去,还把沈听弦的衣服蹭乱了,说道:“啊。”


    “最近可能吃得有点多。”


    放不下。


    沈听弦:“……”


    坏了,莫不是烧糊涂了。


    蛇蛇钻不进沈听弦的衣襟里,于是退而求其次,把脑袋搭在沈听弦头顶上,油光水滑的蛇身在沈听弦肩上卷了一圈又一圈,辛苦半天终于把自己全部放在了沈听弦身上。


    剩条尾巴实在是塞不下了,委委屈屈地落在沈听弦背上,随着行走的步伐一晃一晃。


    沈听弦居然也没提醒郁镜白,任由蛇蛇用这样庞大的身形往他身上卷,就这样扛着一大坨蛇辛苦地出门了。


    蛇蛇烧得眼冒金星天旋地转,还在感叹:“圣子大人,您今天走路有点歪。”


    “……”沈听弦把越凑越下挡住他视线的蛇往上塞塞,说道,“对不起。”


    蛇:“真好。你脾气还是这么好。”


    沈听弦:“嗯。”


    蛇又道:“不行。你脾气这么软,难怪你天天被你那老不死师父拿捏。”


    沈听弦:“好。”


    蛇:“好什么好,给我改。”


    沈听弦顶着沉甸甸的大蛇,顶着周围弟子们目瞪口呆的眼神,面对烧得神志不清蛮横无理的蛇,还能保持平和:“行,我改。”


    蛇蛇满意了,蛇蛇用和人脑袋一样大的蛇脑袋把沈听弦胡乱蹭了一通,脑子又不知道抛到哪个九霄云外里,含含混混地说道:“你不能这么好说话。你这么好说话的话,你师父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了。”


    “一点判断力都没有。你怎么当的圣子。”


    沈听弦:“……”


    唉。


    第47章 第 47 章 实则只是一只喜欢拿人当……


    沈听弦扛着蛇蛇去了灵越师祖的药圃。


    灵越师祖看见一人一蛇的时候吓了一跳, 甚至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


    那天把他药圃滚坏的小白蛇已经变成了大白蛇,盘踞在沈听弦的身上, 睡得迷迷糊糊,尾巴还无意识地去够沈听弦的手臂。


    沈听弦鲜少有这般抛掉形象的时候,虽然到不了衣冠不整的地步,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扛这么大一坨蛇,形象总归好看不到哪里去。


    沈听弦倒是淡然,他借了灵越的地方, 收拾出来偏殿的隔间,把蛇蛇放上去让他睡。


    灵越进门的时候将门旁边的壁灯扭了一圈,无形的禁制升腾而起,阻拦外界的窥探。


    灵越搬了个小凳子坐过来,看着沈听弦被没睡熟的大蛇从身后缓缓黏上来, 说道:“你怎么对这只蛇妖这么上心。”


    暴风雪血脉的确稀有,只不过沈听弦身上背负的东西太多, 注定很难与谁有善终。


    这要是契约灵兽,到时候无非人死契消,契约兽另寻他主便罢了。


    要是结的道侣,那不就叫人家白守活寡。


    沈听弦摸了摸从颈间钻过来贴住他脸颊的蛇颅, 低声道:“不是我能控制的。”


    他手中亮起一阵荧光, 无声按在蛇蛇的头颅上。


    那是屏蔽蛇蛇五感的法术, 让蛇蛇听不见他们讲话。


    蛇蛇一被摸就自动触发本能,主动往沈听弦手心里送, 淡粉的蛇信间或闪过。


    小老头穿着最普通的粗布衫,很没形象地坐在矮板凳上,提着茶壶喝了两口:“以你现在的修为想杀叶里尘,不过是蜉蝣撼树。”


    “你起码要再晋升一个大境界, 才有资格与叶里尘交手。”


    叶里尘早年修为抵达巅峰的时候,是当之无愧的人族第一人,靠的是一手春风化雨的汲取。


    不致命也不烈性,却往往能在无形之中将对方的攻势化作自身的养料,看似被压着猛打,实则对手往往都被吸干力竭,倒地之时才姗姗来迟地顿悟。


    都道叶里尘投了个好胎,能觉醒这样一个堪称无敌的天赋特质,助他傲世天下,顺畅无阻地登顶第一人。


    只可惜多年来都卡在半步飞升上,无法突破那道隐形的门槛,直到为了阻拦妖族圣祖拿无辜人族血祭而伤及根本,逐渐退出大众视野。


    沈听弦点头:“我知道。”


    灵越神情凝重起来:“你既已知晓,又何必要急于提前我们的计划。”


    “你尚未成长到合适的境界,贸然对上叶里尘,危险会难以预料。”


    “记得这件事情的人是我们最后的底牌,叶里尘不知道他们的存在,想把叶里尘从人族敬仰的位置拉下来,就势必要赌上他们的命。”


    蛇蛇蹭够了,滑下来,从腰侧躺进沈听弦怀里,继续睡。


    沈听弦低头看了蛇蛇一眼,抚摸着它身上细腻的雪色蛇鳞,道:“师祖,仙宗大会上,那阵龙威,您感知到了吗。”


    灵越愣了一下,看向蛇蛇:“他?”


    他沉默半晌,说道:“他是暴风雪,祖上本就有白龙的血脉,确实也说得过去。只是老夫没想到,他居然真能做到越级借力。”


    沈听弦笑了一下:“叶里尘养大我,将我捧上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替我安排好一切,让我享尽名誉,铺好了他上位的路。”


    “只是他没想到,我体内的龙骨不仅能让我保留当初的记忆,也能镇守我的灵台,让他无法强制夺舍我,只能靠击溃我的心理防线,让我自愿献出。”


    沈听弦抚摸蛇蛇的手停了下来,在蛇蛇身上找了半晌,最后找到那片为了做蛇鳞手链而拔掉新长出来的新鳞,低低说道:“他拿不到这个一手养起来的完美身体,你猜,谁会成为下一个目标。”


    灵越豁然看向沈听弦怀里的蛇。


    一个具有龙族血脉,并且在尚未化龙前还能越级展露出龙族威压的,小妖。


    沈听弦哑然笑道:“此事只与我一人有关,不会牵扯他们。”


    灵越的神情逐渐严肃起来。


    他们的计划之一,是揭发叶里尘当年所做的龌龊勾当,让叶里尘受到来自整个修真界的裁决,将他彻底拉下水。


    否则他们想杀叶里尘,首先面对的将会是所有信服叶里尘的人族。


    叶里尘身上背着不少血债,他们这些活在仇恨中的人是一定要向叶里尘讨的。


    可沈听弦明显等不及了。


    他作为完美的傀儡和备用身体,已经明显超脱叶里尘的控制,下一个要遭殃的人无知无觉地睡在他怀里。


    灵越师祖按着额角,说道:“……老夫知道了。”


    沈听弦道:“听弦此来,一为安师祖心,二来也有一个不情之请。我此去许是凶多吉少,还望师祖多多照拂镜白。”


    若能杀掉叶里尘,再等当年之事澄清公布,沈听弦只要摆脱弑师的罪名,道宫便不会追究他的契约兽的责任。


    灵越沉吟许久,道:“魔族圣祖向来与叶里尘不和,老夫觉得,你也许可以寻求魔族圣祖的帮助。”


    “这样胜算也大些。只不过做事要小心,以免被叶里尘抓到把柄,构陷你勾结魔族。”


    “狸圣祖虽然冷面寡言,但与妖王交好,你的契约兽既是妖族少主,想来这个顺水人情也不会拒绝。”


    沈听弦微不可查地笑了一下。


    他说道:“我有分寸。狸圣祖明面上再如何厌恶叶里尘,再不给叶里尘面子,也都不能出面刺杀圣祖。三族目前微妙维系的平衡是各族辛苦经营数百年换来的,狸圣祖没法下场。”


    灵越瞥他一眼:“老夫又没有说让你求狸圣祖出手杀了叶里尘。”


    暗地里要点帮忙不会吗,愚钝小辈。


    “我知道。多谢师祖。”沈听弦说道,“以后若我不在,镜白就托付给您了。”


    *


    灵越去药圃里摘了几株灵草,捣成泥煮了一碗绿油油的汤药,喂进了昏昏沉沉的大蛇嘴里。


    蛇蛇被苦得差点窜起来,一尾巴把灵越家的床柱子拍折了,床顶掉下来,被沈听弦及时顶住,紧急抄了把剑撑着。


    蛇蛇干呕了两声,灵越吹胡子瞪眼:“良药苦口,不许吐。”


    蛇蛇又苦又挨训,下意识咽下去,瞧见沈听弦在旁边,非常熟练地往他身上爬。


    好像只要卷着沈听弦就有主心骨了,喝起草药汤来便不用怕苦。


    洁癖蛇不会允许自己吐在他最心爱的人形爬架身上,所以这个方法非常有效。


    他小口小口地喝着,分神间,听见系统再次畏畏缩缩地冒出声音:“宿主,您又有……”


    蛇蛇埋进去喝一口药就得撤退出来喝两碗清水,闻言道:“你下次直接说就好了,不用有这么长的前摇。”


    系统仿佛得到了信心:“宿主,想要当好渣攻大反派,就要与男主决一死战!”


    按照原著而言,原来的剧情应该是渣攻强掳、嘘寒问暖、男主动心、虐身虐心、拉拉扯扯。


    直到男主彻底死心,和渣攻决裂,决一死战。


    现在的剧情发展得稍微有点不一样,虽然过程全错,但是结果都对头了,任务圆满完成。


    只要能继续发展下去,将错就错也无妨。而且……谁说他家宿主走出来的剧情线就是错的。


    蛇蛇琢磨着新的任务,分神之间居然吨吨吨把磨磨蹭蹭不肯喝完的绿油油草药汤全喝完了,反应迟钝地感觉到嘴里弥漫的苦味,赶紧凑过去就着沈听弦的手喝掉了一整碗清水。


    蛇蛇坐牢结束,终于发表重要讲话:“难喝死了。”


    灵越:“……”


    挑了很多珍稀草药给蛇的老头吹着胡子气哄哄出去了。


    蛇蛇满足地爬上沈听弦:“我们怎么在这。”


    沈听弦扛着满身的大蛇起身,临走前还记得把被蛇蛇拍断的床柱子修好,说道:“带你来看病。”


    蛇蛇噢了一声,得意洋洋地把尾巴圈在沈听弦的腰上。


    然后他低头一看,稀奇道:“你家师祖那药是不是有什么会产生幻觉的副作用,我怎么觉得我格外大只呢。”


    沈听弦:“应当没有。”


    蛇蛇和沈听弦大眼瞪小眼。


    半晌之后,他似乎是不相信沈听弦说的话,自己尝试着变换了一下身形。


    纤细柔软的小白蛇从半空之中跌进沈听弦怀里,沉默地和沈听弦对视。


    小白蛇发出了灵魂拷问:“你之前。不会就这样把我扛出门的吧。”


    沈听弦没有回答,只是道:“也挺好的。高大威猛,很有威慑力。”


    实则只是一只喜欢拿人当爬架的呆呆蛇,咬人都咬不明白,何来威慑力可言。


    小蛇终于想明白他出门前为什么装不进沈听弦衣襟里了,震惊道:“你为什么不提醒我!”


    沈听弦摩挲了一下小蛇脑袋:“不用。我扛得动。”


    小蛇:“……”


    丢人!他嫌丢人!


    小蛇形态也就算了,小蛇形态郁镜白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卖萌撒娇打滚求摸。


    但高大威猛的大蛇,怎么可以手脚并用地把自己卷在人身上乱蹭一气,还任由人扛着自己走来走去!


    传出去他以后怎么树立威严!


    沈听弦看着小蛇在他怀里急得团团转,恨不能穿回去把自己变回小蛇模样挽救形象,便真心实意地笑起来。


    他想了想,缓缓说道:“郁镜白。”


    “我顺了师祖一坛好酒,是斗酒千金的醉仙饮。”


    沈听弦声音很轻:“你要不要同我喝几杯。”


    小蛇浑然不察沈听弦的异样,眼睛一亮:“什么好酒,我尝尝。”


    他好久没在人间喝到好酒了。


    第48章 第 48 章 住脑!郁镜白,住脑!……


    “以前怎么没见你喝过酒。”小蛇窝在沈听弦怀里, 打了个哈欠,品出一点紧追不舍的苦药味来。


    那药是真难喝。苦得出奇, 到现在余韵无穷。


    沈听弦:“能喝两杯,不常喝罢了。”


    小蛇噢了一声。


    短暂的沉默里,小蛇又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情,未消的火气窜了出来。


    小蛇一想起之前撞见沈听弦被人当血包的事情就生气:“你这些天尽量少和你师父见面。”


    他这就赶紧催促系统发完任务,把任务做完,然后去杀了那个老东西, 以免他继续为祸人间。


    一人一蛇各自怀揣着不可告人的心思,就这样买了点下酒菜,提着酒一人倒了一杯。


    小蛇溜上桌,卷着自己那杯酒闻了闻,没忍住咽了咽口水。


    酒香延绵, 余韵悠长。


    他倒不是什么嗜酒如命的酒鬼,但这点欣赏能力还是有的, 这醉仙饮年份够久,酒香也够醇,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好酒。


    灵越师祖爱种点小花小草,居然也爱埋点小酒, 真是小看他了。


    小白蛇埋进去尝了一小口, 眼睛亮起来, 咂咂嘴,又埋进去吨吨吨。


    沈听弦将酒杯递到唇边, 久久未动,轻声道:“这样喝会不会不方便,变回人形罢。”


    其实并没有不方便,郁镜白习惯用蛇形, 干什么都轻轻巧巧。


    但既然沈听弦这样说了,小蛇寻思着人喝和蛇喝不都一样,于是变了回来。


    沈听弦想看着他的脸下酒,郁镜白也不会拒绝的。


    蛇就这样对自己的容貌非常自信。


    郁镜白咂摸着这酒的滋味,感觉棒极了,叼着筷子给自己又倒了一杯,想给沈听弦满上的时候发现他的才喝了一小口,都看不出水面的降低。


    沈听弦的目光从始至终都落在郁镜白身上,像是要把他这个人都刻进眼底。


    郁镜白没发现自己喝了一杯情绪就莫名高涨起来,因而也没注意沈听弦的眼神:“你酒量不行?”


    沈听弦哑然失笑:“倒不是。”


    酒量不好的,应当不是他。


    喝了一点小酒,郁镜白心情高兴,脑子也活泛起来,开始思考下一个任务。


    按理说他和沈听弦打一架就行了,但是他们如今关系融洽,就算是切磋也不可能下死手,所以死战这个条件应该是达不到的。


    那还有什么东西是可以做到的?


    系统评估一下,发现这事儿真没办法,唉了一声:“宿主,这个原剧情应该是只能按照原样走了。”


    这回不是他们不想,是可代替的东西比起以往几个任务来说都要少。


    郁镜白不舍得牛饮,慢慢品完了一杯,按着额角,感觉到了微妙的燥意。


    那股无名的火尚不明显,郁镜白的脑子被酒液麻痹,勾起了格外活跃的思绪,因而起初并有在意:“再想想,让我再想想。”


    沈听弦又给他倒了一杯,道:“这酒很烈,喝不下的话少喝一点,容易伤身。”


    郁镜白就吃这套,用不知何时微微泛红的眼眸瞪他一眼,把被满上的酒一饮而尽:“瞧不起谁。”


    “我上一次和人拼酒把全部人拼趴下的时候,你怕是还没出生呢。”


    沈听弦颇觉好笑,收回手:“我没有那个意思。”


    郁镜白头有点晕。


    这酒确实是难得一见的佳酿,不过好像是有点烈了。


    郁镜白忽然抬头,撑着下巴,端详着沈听弦。


    圣子大人俊逸清雅,私下与人喝酒时也是肩背板正,似乎没有东西能让他失态。


    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郁镜白越看越喜欢,越看越觉得完美,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长得这么恰到好处的人。


    沈听弦被这样直勾勾的眼神盯着,也不怯,微垂着眼瞳,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郁镜白。


    就见郁镜白忽地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四处找着什么。


    沈听弦起身扶住,问:“找什么?”


    郁镜白视线避开沈听弦,他用力压了压喉咙里奇怪的干渴,说道:“找点水喝。”


    真奇怪。刚才还不会的。


    郁镜白刚说完,一杯温水便递到了他的唇边。


    郁镜白喉结滚动一下,就着沈听弦的手喝掉了。


    清水一路滋润过去,郁镜白舒服许多,人也从方才莫名焦躁的状态中脱离出来:“多谢。”


    沈听弦把人扶回凳子上,道:“可还有不适?”


    郁镜白抱着沈听弦的一只手臂,摇了摇头。


    他不知道是酒有问题还是他自己心里有鬼,看见沈听弦,脑子里就控制不住想点不合时宜的。


    体内那股燥意被清水压下去,又很快卷土重来,郁镜白没敢看沈听弦的脸,于是垂着头,视线又自然而然地落在沈听弦修长分明的手上。


    他惯用剑,手心有薄茧,又意外地灵活,滋味也很奇妙,不肯让他一起的话,就会偏过脸去,用手稍微给一点补偿。


    其实享用完补偿,再撒撒娇闹一下哄一哄,凭着感觉揉一揉碾一碾,沈听弦就不说拒绝的话了。


    郁镜白一个激灵,掐了自己一下。


    住脑!郁镜白,住脑!


    满脑子淫/秽之事,糟糕透顶,你烂透了郁镜白。


    沈听弦却是毫不设防地挨了一下,低头一看,诡异地沉默了:“郁镜白。你喝醉了就掐人?”


    比起很多发酒疯的酒鬼而言,不吵不闹只掐人的奇怪癖好表面上也算体面。


    就是有点费人。


    郁镜白头晕得厉害,往自己手上掐的时候也没细看,忘记自己怀里还抱着沈听弦的手臂了。


    发现掐错人,郁镜白跳起来:“对不起!”


    沈听弦无声笑了一下,他托着另外半边身体的人,慢条斯理地又倒了一杯酒,问:“还喝吗。”


    郁镜白疯狂摇头。


    不想喝了。


    沈听弦便一饮而尽。


    酒越喝越渴,越喝越热。


    人道是酒后吐真言,他是酒后动色心,这对吗。


    这很不对劲。


    郁镜白承认自己对圣子大人这张脸没什么抵抗力,不需要酒他也能明白自己的心意。


    最重要的是他耻于承认自己对沈听弦能起这么变/态的色心,这也太不要脸了,他还有没有点老祖宗那一辈的样子。


    系统还困在原来的思路里,它沉吟半晌:“他们人族那里不是有一种切磋吗,不点到为止的那一种,只要不打死就行,要不你就说你想知道知道你与他的差距,叫男主不要手下留情。”


    郁镜白否决了,嘟囔道:“他才被那个老东西吸血没多久,本来伤了根本,我再把他磕着碰着了,我还是人吗,我良心给狗吃了。”


    系统:“……”


    系统:“那刚好,你今晚把人家补回来,明天就能打了。”


    郁镜白:“?”


    郁镜白怀疑道:“有这么快吗,一晚上就能把人家亏空的修为和气血补回来。”


    他也不是什么移动血库,哪里能起这么大的作用。


    系统:“现下这个情况刚刚好,你给人双修补回来不就好了。”


    郁镜白:“……”


    郁镜白现在脑子里还一堆黄色废料,听不得这种狂言浪语,“行了行了少说点。”


    系统:“男主上次都双修帮你了,你帮回去不是礼尚往来。”


    “……”郁镜白并没有很想用这种方式礼尚往来。


    郁镜白刚要还嘴,脑子里忽然闪过灵光。


    对啊。


    决一死战决一死战,能在试炼场上,是不是也能在床上?


    凭郁镜白没化龙前的实力,在试炼场上对上圣子大人那估计只有挨打的份。


    但若是不谈武力谈点别的,他们倒能势均力敌打上许久,甚至于圣子大人偶尔还恼怒地咬他肩膀,让他差不多得了,别蹬鼻子上脸。


    真、真可以?


    系统:“……宿主,借酒发挥色心你死也不肯,任务在身需要做生做死您就眼睛发亮。”


    郁镜白耳聋了,听不见。


    他舔了舔嘴唇,总觉得酒劲上来了,那股火便愈演愈烈,烧得他只直往沈听弦身上黏糊。


    昏昏沉沉的郁镜白走路不稳,东倒西歪,走一步往沈听弦身上歪一步,沈听弦便半扶半抱,把郁镜白带到了床榻上。


    郁镜白瞄了一眼,见沈听弦要起身离开,连忙拉住沈听弦的手,道:“……别走。”


    沈听弦只是起身取杯水,郁镜白老早就喊口渴,一杯估计不够,晚一点没空喝水。


    沈听弦被拽了回来,于是顺势坐回床边,被郁镜白顺杆爬地圈住了腰身。


    ……今天的郁镜白,似乎也格外热情。


    郁镜白借着酒劲壮壮胆,抱着沈听弦的腰含混道:“圣子大人。”


    沈听弦轻声应了一句。


    他一手轻抚着郁镜白的侧脸,轻轻碰过他的眉眼,滑过鼻梁,摁过唇畔,再触碰到喉结。


    郁镜白喉结不住滚动着,没有忍住,抓住了沈听弦乱晃的手。


    沈听弦:“还要喝水吗。”


    郁镜白盯着他。


    郁镜白按着沈听弦的腰翻转过来,让沈听弦后背抵在床榻上,没敢看他的眼睛,低着头,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行吗?”


    沈听弦忍不住笑了一声,他屈膝抵了抵炙热,声音懒洋洋的,带着点儿沙哑:“我说不行,这儿会同意么。”


    郁镜白抖了一下,差点跳了起来,面红耳赤道:“你你你……你怎么如此不害臊。”


    “会。”郁镜白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这样说道。


    如果沈听弦不愿意,他就慢慢养沈听弦的伤,再约他打一架,浅挨一顿揍。


    反正系统给的时间足够他周旋。


    他再色胆包天,也不会强行违背沈听弦的意愿。


    沈听弦脸上笑容微顿。


    他叹了一口气,把郁镜白的手带到自己的腰封上:“好吧。”


    “可以。”


    第49章 第 49 章 最后一个任务


    柔软的布料被一层层剥开, 宛如莲花绽放。


    沈听弦把郁镜白拽下来,用力地吻住了郁镜白的双唇。


    系统又进小黑屋了, 真心实意地夸道:“宿主,您真行。”


    剥掉男主,与男主在床上决一死战,这种东西都能想得出来。


    天才。


    当初到底是谁骂它什么方案都往黄/暴的下三滥去,现在它家宿主也是熟练掌握了这一套,一旦有解决不了的任务就往那方面想去, 保准能完美完成任务。


    主要是还真能给宿主干成了。


    不知道是不是郁镜白的错觉,他总觉得沈听弦今天格外不顾一切,比他这个悄悄动了色心的人还要疯狂,像是要把他吸干。


    郁镜白不敢开口问,只敢悄悄反思自己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够好, 以至于圣子大人平日里那般清冷禁欲的人能有这样的反应。


    他的技术应该也没有很差劲吧,这都喂不饱沈听弦吗。


    郁镜白苦思冥想, 最后只好暗暗使劲。


    ……


    沈听弦出来得比预期的要晚。


    实在是太累了,筋疲力尽之后还要被郁镜白化出来的大蛇像藏宝贝一样紧紧卷起来。


    这淫蛇最后不知道发什么疯,到最后已经不找角度了,靠简单粗暴的横冲直撞代替一切花里胡哨的技巧, 反倒让他难以招架, 被抛上去还未下来, 就又在新的一轮中被抛得更高。


    沈听弦是想着分别前应当留点什么,但也不能是这种留法吧。


    不知道的以为他是郁镜白的仇人呢, 这淫蛇非把他做死在床上就高兴了。


    郁镜白看起来也没好到哪里去,变成蛇紧紧黏着他后就沉沉睡了过去,被强行叫起来,还要奄奄一息可怜巴巴地求他还不够的话他下次给, 现在真的不行了,实在是干不动了。


    强打精神把自己撑起来的沈听弦也气笑了。


    他靠着沉睡的大蛇兀自沉默许久,却又开始不舍起来。


    最后沈听弦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给睡死过去的大蛇补了几罐迷药,在原地伫立凝视蛇蛇许久,最终还是离开了。


    与此同时,灵越在自己的药圃里看了一遍又一遍,恋恋不舍地数过自己亲手养的每一株宝贝,深深叹了一口气。


    最终灵越还是把药圃里布置的所有结界禁制都开出来,最后凝出一把钥匙,思来想去,发现能把药圃托付出去的人压根没几个。


    小沈算一个,但小沈要单枪匹马对上叶里尘,能不能活着回来都难说,这钥匙给了他,等于白给。


    他的宝贝灵植们又认风水,移植出去可能会死个精光,灵越没舍得。


    沈听弦非要越级挑战叶里尘,胜算本来就低,就算他手里有龙骨法器又如何,能否近叶里尘的身都难说。如果他这个当长辈的都不帮小沈,那小沈的胜算就更低了。


    最后思来想去,灵越还是把钥匙捏碎,将所有的结界禁制都撤掉。


    道宫里谁想要就谁拿去罢。


    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一个能最大限度帮到其他人的方法了。


    如果道宫里有人能帮他照料一下这些灵植,就再好不过了。


    灵越一旦跟着沈听弦撕开叶里尘虚伪的面皮,那么只要没能杀死叶里尘,就一定会遭到叶里尘的报复。


    他早就做好赴死的准备了。


    小沈……想必也是。


    灵越褪去平常穿的粗布衫,换了一身齐整干净的宗师服饰,焚香沐浴冠发,最后在所有弟子们不知所以的目光中,来到了道宫外的天梯上。


    他从第一道台阶开始,三步一叩首,嘴里重复念道:“舒城人士宋倾文,尊号灵越,蒙血海深仇,滔天冤屈,求璇玑道宫,做主彻查。”


    重重的响头磕下去,一路留下渗血的痕迹。


    道宫弟子们齐齐愣在原地。


    *


    郁镜白被人强行从深眠的状态里拉了出来。


    他脑子还是昏的,发现自己来到一个周围四处皆空茫的地方,还在疑惑自己的梦怎么长这样。


    怪无聊的。


    下一刻,就听见熟悉的声音响起,那是来自系统的声音:“宿主,您好。”


    郁镜白揉了揉眼睛,喃喃道:“系统?”


    这还是他第一次梦见那个摸不着碰不见的虚拟系统。


    等醒了之后郁镜白一定要说给系统听,让系统也知道一下,也不知道那位非生命体的系统兄弟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


    系统笑眯眯道:“宿主,您醒醒,这不是梦。”


    郁镜白困得直打跌,连站着都觉得疲倦至极:“嗯?”


    系统正色道:“宿主,首先恭喜您完成与男主决一死战的任务。”


    郁镜白原地站着补觉,眼睛没睁开,满意地哼唧一声:“这样啊。”


    不错。不错不错。


    他为了完成任务废了老大的劲,要是还达不到死战的定义,那郁镜白真不知道要怎么搞了。


    幸好系统还是非常通人性的。


    系统道:“宿主,最后一个任务的发布与前面几个都不同,在完成的那一刻会同步解锁。”


    郁镜白睁开眼睛。


    说到他最关心的东西,他可就不困了。


    让郁镜白意外的是,这就是最后一个任务了。


    想要什么来什么。


    就听见系统说道:“因为你的肉/身中了迷药,实在是叫不醒,最后一个任务的解锁又需要您亲自在场,因而我便擅自将您的神识唤醒,拉进了隔绝的空间里,宿主见谅。”


    郁镜白摆摆手:“没事,你快说吧,最后一个任务搞得这么隆重,是什么事情。”


    郁镜白:“……等会!”


    他彻底清醒了,两眼一瞪:“什么迷药,我中了迷药?”


    系统在这道四处空茫的隔绝空间里没有实体,声音却从四面八方传来:“是的。剂量很大,我用电击都无法叫醒您,只好用这种方法了。”


    “……你手段还挺残酷的,”郁镜白深吸了一口气,“沈听弦给我下迷药干什么。”


    好残酷好无情,就这么对一个卖力让他舒服的单纯蛇。


    系统遗憾道:“对不起宿主,系统守则里写明了我不能将您未参与接收到的剧情信息告知。”


    郁镜白抿了抿唇。


    他直觉这不是什么好事。


    沈听弦有什么事情是非要瞒着他的?


    他和沈听弦的感情稳定得不能再稳定了,圣子大人洁身自好,肯定也不能是在外面有心上人了。


    难不成是要去见叶里尘那个老东西?


    叶里尘上次所谓“献祭”才刚开头就被打断,所以这次要沈听弦过去补全,而且因为沈听弦手里有把柄在叶里尘手上,所以沈听弦不得不去。


    又怕他生气,所以得瞒着他。


    郁镜白脸色凝重起来:“你先把任务说了吧,我忽然有点赶时间了。”


    系统道:“勾结魔道,栽赃嫁祸给男主,让男主背上罪名,并且将男主送给魔尊折辱。”


    郁镜白深深皱眉。


    “男主年幼时便经历了亲人惨死,此后被师父带回好生教养,却发现师父才是害他至此的罪魁祸首。”


    “他无依无靠,无亲无朋,一无所有,唯一的目标便是报仇。他将师父视作救自己于水火的恩人,却未曾想师父才是放火烧他的人。他将原身视作仇敌,却依旧无法自拔地沉溺在那点虚伪的温暖和深情中。”


    “经历了接二连三的背叛之后,在深可见骨无法释怀的恨意之中,男主终于明白他从始至终都一无所有,他得到的终将失去,拥有的温情终是算计,心死之后得悟大道,杀了所有背叛过他的人报仇雪恨,最终涅槃重生。”


    郁镜白听得直皱眉。


    “这是原剧本吗?”郁镜白听着觉得和现在的沈听弦稍微有一点出入,于是问了一嘴。


    “是的。”


    郁镜白感觉有点棘手。这已经超出他平日里胡编乱造的范围了,也不是用那什子私密事就能混过去的程度。


    郁镜白:“现在的魔尊是谁,我只知道魔界第一人应该是狸圣祖,应该不是他吧,他有心悦之人了,而且狸圣祖也不是那种人。”


    系统道:“魔界至尊仅有一位,只有那位圣祖有资格身居此位。”


    “不过宿主您放心。原著里,这段剧情主要聚焦于您对男主的背叛和男主的黑化涅槃重生,用宿主您的话来说,过程并不会很重要,只要结果完全正确就行。”


    “只要能让男主彻底尝到一无所有的滋味,心死之后一心突破境界,最终涅槃重生,反杀仇人解开心结,成为修真界第一人,便能判定您完成任务。”


    “至于要送给的是谁,就像您说的,只要能完成任务,不管黑猫白猫送给的是谁都可以。”


    郁镜白微妙地松了一口气。


    这种事情,他确实不想牵扯无辜人。


    “但是我必须得提醒您,”系统严肃地说道,“不管过程并不代表能完全脱离任务描述。”


    “您前面几次任务即使再如何离谱,字面意义上,也都是符合任务描述的。”


    “最后一个任务极其重要,所以可以给您放宽一点限制,但如果偏题得太厉害,最终也会影响您的任务评分,进而影响您的奖励发放。”


    郁镜白沉默。


    他抿了抿唇:“也就是说,我还是得把沈听弦送人。”


    系统也帮着一起想办法:“也可以是送他去做客呢。”


    郁镜白失笑:“你怎么也同流合污了。”


    系统自豪道:“我和您可是是一伙的,宿主。”


    郁镜白:“所以,这个被反杀的‘魔尊’可以换成别的人。”


    “是的。如果您不想牵涉无辜好人,也可以选定其他的反派。”


    郁镜白接道:“比如真正做了恶事,需要为此付出代价的……”


    叶里尘。


    系统:“没错。”


    第50章 第 50 章 我断不可能亲手将他推入……


    “你说的偏题程度会影响奖励发放程度, ”郁镜白忽然说道,“我可以偏到什么程度?”


    “我不用化龙, 只需要能保证我可以重生,这样我能有多少的自由度。”


    “能不能供我杀了魔……杀了叶里尘。”


    系统:“结果得对,您要保证让男主尝到……”


    郁镜白罕见地打断道:“我知道。”


    要让他一无所有,让他心如死灰,突破境界涅槃成修真界万人敬仰的圣祖。


    郁镜白声音低了下来:“他就是他,不是属于我的物品, 也不是我想送给谁就送给谁的。更何况,我断不可能亲手将他推入火坑。”


    系统呆了一下,随后呜呜哭了起来:“宿主,您是我们招来的宿主里,最特别的一位。”


    通关方式很特别, 人也很特别,特别到它曾经多次想把自家宿主送去纯爱频道, 当的这什么渣攻,快把自家宿主为数不多的脑子都榨干了。


    就是拿错剧本的锅。


    系统道:“不出所料的话,应该是可以的。”


    系统还以为宿主忘了最重要的任务,原来不是, 心中有数就好。


    它一点点给郁镜白算着账:“您不打算将男主送人, 也不打算背叛男主, 不符合前半段的任务描述。但您能做到让男主心如死灰,一无所有, 最后冲破卡了很久的境界,反杀对方的事情最好也让男主来做,您可以先把那人弄得半死不活,让男主补刀, 也算。”


    “加加减减之下,说不定最终还是给您发放到化龙的奖励,只不过可能无法得到完全体。”


    郁镜白不关心能不能化龙,这个根本无所谓,能一跃成龙又如何,不能又如何。


    他只关心能不能留在沈听弦身边。他答应了沈听弦,等一切尘埃落定。


    等杀了早就该死的叶里尘之后,沈听弦想听他答应什么他就答应什么。


    他有割舍不掉的牵绊,他有必须回来的理由。


    系统算的这笔账很乐观,郁镜白感觉自己现在就能冲过去和叶里尘决一死战。


    然而他在原地站了一会,不知道怎么离开这个空间,问道:“我怎么回去啊,沈听弦应该还在睡着,我得趁他没醒之前赶紧悄悄干。”


    系统委婉道:“呃,我可以送您出去,只不过您想立刻醒来,怕是还有点难度。”


    郁镜白:“?”


    为什么。


    等会,沈听弦给他下了迷药!


    *


    沈听弦再一次来到叶里尘闭关的地方。


    他被叶里尘捡回道宫,在这里住了七年。


    整整七年光阴,叶里尘身为师父合格得过分,倾心教导,慈祥关怀,引导他练气入体,为他寻找各种天灵地宝洗髓伐骨,将他本就不错的根基养得更是精细。


    叶里尘知道他们在那场血祭里见过他的脸,所以特地把所有人的记忆全都清除掉了。


    彼时年幼的沈听弦无法抵抗叶里尘的法力,失去了所有的记忆,真心实意地将叶里尘当做自己灰暗人生中的那道救赎的光。


    如果不是师父,他此刻还揣着满腔的仇恨无处发泄,或许还没等到报仇,就先饿死冻死在野外。


    师父给了他安定的居所,干净的食物,殷勤的关切,也是引他入道的引路人。


    这一切都终止在叶里尘第一次试图夺舍他的时候,在他根骨纯净展露出异禀天赋,魂灵又不够坚韧不足以抵挡夺舍的时候。


    叶里尘是一个极其谨慎的人,他一旦出手就不会允许自己失败,按理来说,夺舍一个手无寸铁之力修为差距天壤之别的孩子,应当是百分百成功的。


    叶里尘侵入他的识海,被陡然爆发出的一阵悍然力量弹了出去。


    那是不知何时融进沈听弦体内的,龙骨。


    他们谁都不知道这道龙骨最后居然落进了沈听弦的体内。


    那段龙骨在沈听弦体内蛰伏多年无声无息,直到第一次展露自己力量,沈听弦才逐渐想起当年血祭的真相,也记起了真正的恶魔的脸。


    那一天,叶里尘的脸色阴狠难看到扭曲,那是沈听弦第一次见他这位圣祖师父失态至此。


    他是叶里尘捡回来的绝佳容器,前期投入了这么多的心血,养到这般绝佳的可供夺舍的状态,叶里尘根本不可能舍得放手。


    他在与妖族圣祖交手的那一战中也没有占到太多便宜,伤了根本,叶里尘本就冲击飞升无望,寿命越用越少,随着时间推移,就算没有旧伤在身,也要逐渐面对死亡。


    若非时间不多,否则叶里尘也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用同族性命来续命。


    叶里尘再次清除了沈听弦的记忆,并且多次试图剔除他体内的龙骨,可惜最终都以失败告终。


    只是他不知道沈听弦有龙骨在身,自身的记忆便永远不会被洗净成一张白纸,就算短暂失去,也终究会有记起的那一天。


    后来沈听弦琢磨琢磨,总觉得那位圣祖也许预料到了什么,才会把最为珍贵的龙骨悄然融进他的体内,让他至今还能成为自己,站在这里。


    白龙圣祖第一次暴露他的天赋特质,是在濒死之前。


    那一手起死回生将血祭阵法里的人们全部从鬼门关里捞了回来,只有那只白龙吐了一口又一口的血,全身龙鳞都失去了润亮的光芒,血从白龙的七窍、全身鳞片渗出来,像雨一样泼在已经被人血浸透的地面。


    沈听弦在门外站定,道:“师父。”


    话音刚落,门自动开了,沈听弦走进去,看见叶里尘依旧坐在莲台上打坐,只不过座下那朵莲台上的亮色已经快要被吸收殆尽,逐渐褪回了原本的黑色。


    叶里尘闭目,淡然道:“老夫不唤你,你是不会来的。这次主动前来,所为何事?”


    沈听弦道:“我杀不了你。”


    叶里尘睁开眼睛,缓缓笑起来,眼角堆起皱纹,那是他在始终无法治愈的旧伤和寿命逐渐走到尽头的双重原因下不可逆的变化:“听弦,你还是这么清醒。”


    “既知杀不了老夫,又何必过来送死。”叶里尘抬手隔空一抓,取来放冷的茶,手心涌出淤黑的灵力熨烫半晌,喝上了热乎的,“山头外有人为自己的冤屈三步一叩首,你呢,你有冤屈要申吗。”


    沈听弦垂下眼眸:“我没有。”


    叶里尘给自己曾经的爱徒递了一杯茶,只不过沈听弦没要:“老夫一直将你视若己出。不过现下看来,你和灵越倒是一直揣着自己的小秘密,没叫老夫发现。”


    沈听弦:“记得又如何,对你能有什么威胁,当年之事口说无凭,从血祭里活下来的人除了我与灵越师祖,几乎都是凡人,几百年一过,早就死光了,连搜魂证明都不能。”


    “而你,是人族的英雄,是当年为人族尽心尽力放弃飞升之路也要守护至死的圣祖,一群无名之辈妄图空口污蔑败坏你的名声,无异于蜉蝣撼树。”


    叶里尘脸色和缓不少:“你既已知,又何必多余来这一趟。”


    “老夫所作所为,皆为大局,从来于心无愧。他们的牺牲老夫铭记于心,从血祭开始之前,老夫就已经承诺于你们,老夫会厚待天下人,只要我不倒,人族就永远能在这片土地上拥有话语权。”


    “当年沙西村从一个破败靠打猎为生的小村子,发展到如今繁华的人族主城之一,老夫同样没少花心血,从不曾亏待当年那些牺牲之人的厚待。”


    沈听弦沉默。


    叶里尘轻轻叹了一口气,声音苍老,“听弦,老夫知你恨我,你不理解我,是因为你从小受到的教导不允许你接受这般大不韪的行径。”


    “当年魔族还不是狸掌权的时候,魔族靠种族天生的自愈能力霸占群龙之首,一直想要吞并消灭其他种族,称霸为王。”


    “妖族天生对灵力敏锐,成为高阶大妖乃是顺应天成,隐居大妖无数,魔族撼动无果,自然将苗头对准身躯脆弱,又不曾为天地灵气所偏爱的我们。”


    “当年是老夫与老夫的知交们一步一个血脚印,守住了人族如今的地位,打出了不被随意侵犯的尊严。”


    沈听弦腰有点酸,他低头拖了一道蒲团过来,坐下休息,听见叶里尘这么说,只是轻轻道:“师父,也许你的确问心无愧,可我也没有办法代替当年被血祭的沙西村理解你。”


    沈听弦抚摸着手腕上的蛇鳞手链,轻声说道,“如今狸圣祖坐镇魔域,他与妖王一条心,两位有话语权的人都主和,即使您倒下,他们也不会对人族发起战争的。”


    叶里尘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案桌:“无知小儿。打不过,自然主和,人族高层若全死光,剩余手无寸铁的凡人们,你看那些魔啊妖啊,会不会第一时间将人族瓜分殆尽。”


    “届时还能不能坚持主和,便已然不是你口中那两位良善主和的妖王魔王能决定的了。”


    “莫要谈了个妖族道侣,就连心也歪去异族那边了。”叶里尘斥道。


    沈听弦轻声说道:“可弟子还是不懂。您厚待出了这么多实力强劲的后辈,璇玑道宫里大部分都是您一手教导出来的弟子,随便拎一个出去,都能碾压同境界的对手,人族目前欣欣向荣的状态您也看在眼里。”


    “我虽并未抵达您目前的半步化神境界,可这么多年也一直勤加修炼,差您半步,却也是道宫里除了您以外修为最高的人。”


    “或许在您之外,其他人齐心协力也能撑起大梁来呢。”


    那你继续擅自做主把同族当成延续自己性命的血包,究竟是因为从战乱中存活至今的危机感,还是即将面临死亡时,心里不敢示人的私欲呢?


    少一个人不少,多一个人不多,沈听弦不愿看见人族又一位强者陨落,可若这位强者正在使用着本不该属于他的寿命,那性质就变了。


    沈听弦也懒得和叶里尘争辩了,他最后问道:“白龙圣祖死之前留下了他的骨血鳞爪,龙骨在我身上,血在妖域成了他们的圣器,龙爪在狸圣祖手上,剩下一道鳞,在哪。”


    叶里尘微微眯起眼睛:“你想和老夫摊牌,也不该是这种提前胜利的语气。”


    “你杀不死老夫,若真与老夫撕破脸,即使让你知道,你也没有命拿着,老夫又何必多费口舌。”


    沈听弦坦然道:“你交出龙鳞,自己认罪,服刑百年后,也许还有出来的机会,我不会拼尽一切杀了你,就这样。”


    “你不肯交出龙鳞,”沈听弦说,“我就自毁灵根,当场堕魔。”


    叶里尘脸色微不可查地变了一下,很快就收敛得一干二净:“还是小孩子家家,以为拿自己来威胁家长,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听弦,你也几百岁了,不该如此天真。”


    沈听弦笑了一下:“是吗。”


    沈听弦朝叶里尘摊开掌心,手心里缓缓冒出来一缕淡黑色的魔气。


    与叶里尘淤黑的灵气如出一辙,师出同源。


    叶里尘脸上的表情缓缓消失,阴郁地盯着沈听弦手里的那道魔气。


    沈听弦:“师父,您猜猜体内的魔气是从哪里来的,又为何如此顽固地盘踞在体内生根发芽,吞噬您的灵体,让您悄然变成如今这幅只能闭关来掩饰自己已然半魔化的身体。”


    他和狸圣祖有着同样的目标,那就是让叶里尘去死。


    魔气是狸圣祖的,他沈听弦可以背上勾结魔道的罪名,叶里尘可以吗。


    叶里尘最引以为傲的“汲取”汲取了他这么多年,可以说,叶里尘能安然无恙地活到现在,全靠他。


    纵然汲取进体内的都化成了叶里尘自身的灵气,可终归还是会留下沈听弦的灵气印记。


    叶里尘全身灵气都是从他这里来的,沈听弦还偷摸着给叶里尘喂了不少魔气,只要他引爆魔气当场堕魔,叶里尘定然也会受牵连,起码让他再无法掩藏自身的魔化。


    人族喜灵,天然排斥魔气,魔气入体,长久盘踞体内,会慢慢蚕食灵根经脉。


    即便沈听弦现在杀不死叶里尘,叶里尘肉身溃烂也是迟早的事。


    他会事无巨细地窥见自己无可阻拦地走向死亡,这比直接杀了叶里尘来说更加诛心。


    到时候叶里尘自身本就岌岌可危的身体当场堕魔,他的预备身体也被龙骨占住无法夺舍。


    郁镜白自己长了脚,有妖王和狸圣祖护着,肯定也能跑。


    你还有什么后手,叶里尘。


    “我是杀不死您,”沈听弦说,“但您人老了,免疫力低,平日也得多注意一下,少吃点乱七八糟的东西。”


    “毕竟……病从口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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