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蛇贵有自知之明。
半个月后。
秘境里出事的妖兽们痊愈得差不多了, 它们这段时间在道宫专心养伤,道宫那边一直在权利调查保命法器被暗杀做手脚的事情。
虽然尚未查出什么头绪来, 但对于在这件事情中受到伤害的所有人和妖,道宫都诚恳地给了丰厚的补偿。
事发秘境损毁严重,修补重建生态需要漫长的时间,将事发秘境的本土妖兽群暂时迁移到别的空旷秘境里好生安顿,也同样是一件耗时耗力的事情。
璇玑道宫的医疗水平高得令妖惊叹,它们这辈子第一次受这么严重的伤, 差点以为自己不死也残。
当时沈听弦向众妖保证不会有妖带着未愈合的伤和后遗症踏出璇玑道宫的门,它们还以为是安慰妖的体面话。
结果却是沈听弦说到做到,道宫的人失信一次,便不会再亏待于它们第二次。
半个月就离开的成果还是众妖养伤时无聊到长毛,每天挠门哀嚎挠出来的, 道宫的医修们秉着尽职尽责的操守,表示最好再多观察一段时间, 在着急出门看自家少主的众妖们连声保证自己已无异样之下,道宫还是放行了。
沈听弦是回春,本身愈合能力一骑绝尘,修养了近乎一周便已无大碍。
他从同心锁断掉的那一刻似乎就丢了份魂, 睁眼闭眼, 闪过的都是小蛇生机微弱地蜷缩着的画面。
可是因他受伤的妖兽大多还在治疗与观察中, 沈听弦有伤在身的情况下,要配合道宫的调查, 要应付叶里尘,要大规模释放回春。
在大橘它们伤好之前,于情于理,沈听弦都不该擅离职守。
小妖们自觉变成拳头大小的体型, 鹰老大嘴里叼一篮子,背上站一箩筐,负重几万吨往妖域赶。
大橘和黑老大也没好多少,还乌泱泱全想往脑袋上挤,为了争抢最好的位置,在它们耳边吵翻了天。
这些都是急着回妖域看它们少主的小妖,没有长途飞行赶路的能力,它们便只好带在身边了。
但有优越赶路能力的大妖就这几只,全身皮毛摊开来都不够装下这一整个秘境的妖兽们。
正在它们发愁的时候,匆匆离宗的沈听弦刚好路过。
鹰老大眼前一亮,刚要求救,人就跑没影了。
鹰老大:“……?”
取而代之的是原地停着的数道灵舟,还有一座大型移动宫殿。
拿来大规模迁徙族群再好用不过。
心善的人族圣子挥挥衣袖,没有带走一片云彩,但给它们留了不少飞行法器。
救了大急。
*
郁镜白站在一片皑皑天地间。
他怔怔地立着,恍然之间,不知今夕是何年。
白衣青年快要融于这天地白雪之中,他不知身向何方,只是漫无目的地走着。
周围是一片单调的白光,随着他试探的走动,逐渐开始染上一点颜色。
他捡到了一段零碎的记忆。
山林里植被茂密,万物生长,对于周围以打猎为生的农户而言,是来自大自然丰厚的馈赠。
周围虫鸣声声,地面的震动惊扰不少潜伏的生命,纷纷遵照本能为震动源让开地盘。
猎户一身短打布衫,提着装备上山打猎,今天天气好,但运气着实差劲,毫无收获。
刚上山没多久,天气便转阴,不多时变雷鸣电闪,开始下起了瓢泼大雨。
中年猎户暗骂一声,折了一片大叶披在头上,匆匆往山下赶。
山路崎岖,下雨泥泞,猎户脚下一滑,不慎翻滚下去。
幸而他反应迅捷,滚落途中牢牢攀住了大树的树干,这才惊魂未定地停了下来。
男人全身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撞伤划伤,幸运的是没有伤到骨头,不会影响行动。
最糟糕的是,他滚到了一个不认识的区域。
这里似乎没有人类踩踏开发过的痕迹,四周都是郁郁葱葱的灌木,猎户滚下来的地方又太高太滑,想原路折返回去根本没可能。
猎户只能庆幸暴雨倾盆之下,受到不知名野兽攻击的概率会降低不少。
他伏着身子小心翼翼地躲到一颗大树下避雨,想等雨停再摸索着下山,手往树干上一撑,撑到了某种冰凉滑腻的柔软触感。
猎户浑身如过电般惊悚地抽回手,望过去的时候,看见了一条在树干上挂着的蛇。
是一条纤长的白色小蛇,眼瞳透红,警惕地想往后缩,结果因为身体在树干上打了结,一时之间卡住了,沉默着和猎户大眼瞪小眼。
猎户很少在山中看见白成这样的蛇,一点杂色都没有,白得泛光,某种角度下,甚至有种玉的质感。
一般的蛇也不会用这种奇怪的姿势挂在树枝上,缠卷着打了个结,剩条尾巴懒懒地垂下,刚巧被他按到。
一人一蛇互相警惕地对望着。
猎户谨慎地站着没动,幼蛇对他一个健壮的成年男人而言构不上太大的威胁,何况看颜色,应当也不会有太大的毒性。
这小白蛇在树干上挣扎了半晌,没挣扎下来,沉默半晌,实在是没招了,默默地把垂下去被惊扰的尾巴也挂上了树枝。
茂密大树下能躲雨,小蛇那模样像是在给他让位置。
猎户感觉自己真是鬼神之说听得多了,一打眼,就莫名觉得这条罕见花色的蛇怪有灵性的。
他虽然不太敢过去,可奈何雨太大,猎户快要被浇透了,实在没办法,说:“我能过去躲躲雨吗?”
小白蛇被惊扰前似乎在睡觉,刚要睡回去,听见这话,又探出头来瞧他。
小白蛇盯着他看了一会,往后蠕动了一小段距离。
它像是想用后退来表示没问题,奈何睡觉前莫名其妙把自己缠出了结,现在缠在树上,实在没法移动。
猎户心有灵犀,说道:“你能听得懂是吗?”
“我只听说过这个世界上有妖的存在,你是吗?”
“要帮忙吗?”
“要的话,你把尾巴放下来?”
小蛇开了灵智,却因修为不够,尚未修出人形,没法口吐人言。
哪有蛇会把自己卷到打结解不开,还被别人看见,还被别人问需不需要帮忙的。
丢脸!
小蛇拒绝了帮忙。
猎户站在雨中,看小蛇东爬爬西蛄蛹,支棱起来努力了没一会,又放弃似的累瘫下来,妥协地把尾巴放了下来,眼巴巴地瞧着他。
算了。
蛇贵有自知之明。
它下次再也不在树上睡觉了。
猎户实在有点儿不确定这垂下来的尾巴是累的还是小蛇听得懂人话放下来让他帮忙的,小蛇以为他怕挨咬,仰头叼了一串满叶的树枝在嘴里,示意自己咬不了人,垂下的尾巴还朝人类晃了晃。
猎户那一刻心领神会,心里悄悄震惊,一边谨慎地盯着小蛇脑袋的位置,防着蛇突袭,一边慢慢把小蛇解了下来。
小白蛇果真没有攻击人的意思,还把脑袋放得远远的,安静乖巧地让人救援。
小蛇重获自由的那一刻,似乎是觉得太丢脸,倏地一下窜走了,很快消失在密林之间。
猎户松了一口气,靠在树下耐心等雨停,还在惊叹方才见到的小蛇实在太有灵性。
就像成精了似的。
不会真是妖吧?
等了半天,雨小了不少,猎户找了一根粗壮的树干当拐杖,凭着直觉选了一个方向,一点点摸索着下山。
可是刚走出去没多久,那条溜走的小白蛇忽地窜了出来,横在他的必经之路上,静静地盯着他。
猎户咽了咽口水,试探道:“怎么了?”
小蛇没说话。
蛇本来也不会说话,猎户尝试绕开小蛇,结果小蛇也跟着他挪动,这次还是挡在他面前。
猎户往右绕了绕,小蛇依旧在保持着距离的情况下跟着他挪动,无论怎么绕,都横亘在他要走的路面前。
猎户愣了一下:“这里不能走?”
小白蛇满意了,朝他晃了晃尾巴。
愚蠢的人类,再往前走就要把自己送到真毒蛇面前了。
小白蛇绕过男人,辨认了一下方向,爬出去一段距离还要回头看看人类跟上来没有。
猎户连忙跟上,心中涌起一阵奇妙的感觉。
小蛇领着他七拐八拐,在陌生的山间行进,走到猎户的脚快要被雨水泡发的时候,他终于被领上了自己熟悉的,上山的路口。
猎户欣喜异常。
可他还没来得及朝小蛇道谢,原地已没有了小白蛇的身影。
猎户回去之后把这件事情和村里所有人说了一遍,小蛇护佑的事情很快便传遍了整个村。
那后来,猎户数次上山回到之前小蛇睡觉的地方,都没能再见到那条极其通人性的小蛇。
他隔几天便往小蛇睡觉的树下放吃食,瓜果熟食,菜肉菌菇,家里做了什么就放一份给小蛇。
最开始这些吃食总是会被其他不知名的兽类分食,啃得一片糜烂狼藉,于是猎户找村里的铁匠做了一个四四方方的桶,只在底部开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可以让小蛇自由出入。
有了装备之后,每次闻着香味却抢不过大型小型猛兽们的小白蛇终于含泪吃上了。
它认识果蔬,不爱吃。
不认识那些加工过的奇形怪状的食物,闻着很香,不敢吃。
小蛇看见别的猛兽们吃过之后还活蹦乱跳的,才敢尝一口。
尝过那一口之后,小白蛇简直惊为天人,蹲守在原地数天,终于等到来投喂的猎户,两方对视之下,都看见了对方眼里欣喜的热泪。
小蛇也觉得这个人类很有灵性,它不吃的东西下次不会再送,吃得多的频繁送,还会趁它吃东西时偷摸它脑袋。
就这样送了半个月,天气很好的某一天下午,照常来投喂恩蛇的猎户提着食盒往地上一放,刚掀开盖,小白蛇就往放饭的盒子里一钻,不出来了。
还用尾巴挤开他拿盖的手,在里边鬼鬼祟祟地拱着盒盖,把盖子拱了回去。
小白蛇一边躲在里面大快朵颐,一边被人类喜滋滋地端回了家——
作者有话说:家人们捡了只蛇,它想和我回家!
第32章 第 32 章 “你不是说任务没完成么……
一顿饱还是顿顿饱, 这个问题不需要考虑。
人类对蛇的接受度普遍不太高,小白蛇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一点, 猎户把藏在食盒里的小蛇带回家时也并未声张。
猎户的妻子在家里养了许多鸡鸭鹅狗,倒是没养过蛇,本能有些惧怕。
但知道小白蛇救了她丈夫,这次还钻进盒子里跟着回来之后,当晚便杀了只鸡,做了丰盛的四菜一汤。
女主人在忧心幼蛇能不能吃油盐重的食物之时, 小蛇已经把猎户提前剔好骨头的软烂鸡肉吃得干干净净了,吃完埋进特地吹凉后的汤碗里,吨吨吨地喝了半天,喝剩碗底一层汤皮。
女主人没养过蛇,不清楚能不能吃, 但这个疑虑出现得显然晚了一点。
小蛇吃得可欢了,人吃什么蛇吃什么, 活得好好的。
后来女主人还去问了村里其他知识资历都渊博的老人,问及蛇怎么养,都说一般的蛇定期喂生鼠即可。
隔日猎户真去山里逮了几只野鼠回来上供给小白蛇,小白蛇看着体型比自己大好几倍的硕鼠, 沉默地和猎户大眼瞪小眼。
猎户也意识到了双方体型的悬殊, 尴尬地挠了挠脸, 问:“你吃这个吗?吃的话就晃晃尾巴。”
小蛇不动如山。
猎户又问:“你吃生鼠吗?如果不吃,那就晃晃尾巴。”
小蛇尾巴快要晃上天了。
猎户再一次被小蛇的聪明惊到, 心神震撼地提着肥硕的老鼠放生去了。
可能是因为某些种类的蛇眼神清澈,看起来就没什么攻击性,每日在家就只会好奇地探出一颗小蛇脑袋出来望来望去,也不会越界在家里乱爬乱藏吓人, 还聪明得和人一样,女主人很快就和小蛇建立了十分友好的关系,每日过来摸摸小蛇,攒好布料给小蛇做垫子,铺进搭好的木窝里。
小蛇一开始不明白人怎么喜欢摸蛇脑袋,但鉴于他们二人路过看见它都要过来动两下手,好似上瘾了一般。
几次下来小蛇也明白了,于是在夫妻二人路过摸两把的时候,试探着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手。
女主人捂住心口,惊喜地回头:“小白会蹭人呢!”
小蛇知道人很喜欢它做这个动作后,蹭得更起劲了,吐着蛇信卷上手指,任人随便把玩。
女主人从害怕到如今动不动就要把小蛇拿起来盘一盘摸一摸,用了仅仅不到一周。
小蛇也不白吃人家的,偶尔帮忙看看稻谷,摘摘田里成熟的菜,虽然摘出来的菜上有小蛇牙印,但女主人不仅不介意还会夸小蛇厉害,隔三差五半夜出门觅食,还能逮回来不少野鸡野兔。
猎户惊坏了,连硕鼠都打不过的小蛇,怎么把野山鸡抓回来的。
小蛇自豪地扬起脑袋。
硕鼠不好吃,山鸡就不一样了。
这个好吃,蛇想拿下,当然有的是办法。
它虽是修炼功夫不到家还不能化形的小蛇妖,但想抓点小动物,还是易如反掌的。
女主人怀孕在家修养的时候,去集市采买和回家做饭的事情就落到了男主人的身上,白日猎户不在,小蛇就团在行动不便的女主人手边,需要什么叼什么过来。
男主人做饭也不是不能吃,只是小蛇吃一口噎半天,不想拂男主人的面子,再吃一口,再难吃得噎半天。
最后小白蛇终于放弃为难自己,转头叼了一个苹果回窝解解馋。
磨磨蹭蹭咬了半天,刮下点蜡和皮来,被汁水酸得转头就走。
妻子看着心疼坏了,抗议道:“你苦了自己,也别苦了小白呀。小白连平日最不爱吃的水果都啃上了!”
男人也觉得自己做饭水平有点失败,默默出门,买了妻子和小白都爱吃的烤鸡回来。
往后小蛇再抓活物回来,猎户就自觉地提去市场找人加工,做成熟食之后才带回来,小蛇这才终于不用吃难吃的果蔬了。
生产很顺利,母子平安,女主人回来修养了小半年,小蛇终于又吃上了滑嫩鲜香美味的炖鸡烤鸡白灼鸡辣子鸡蘑菇鸡,幸福地在窝里打滚。
孩子从小和小蛇一起长大,一点也不怕蛇,和小白蛇一起睡觉吃饭玩耍,形影不离。
村里人原本以为猎户那天死里逃生回来后说的都是夸大其词,在集市上看见女主人篮子里悄悄探出一颗好奇的蛇脑袋后才明白是真的。
小蛇聪明乖巧,知道村民大多怕蛇,也不会出来讨嫌,倒是会有大胆的小孩跑过来想过来试试小蛇是不是真的听得懂人话,伸出两根手指问它这是几,小蛇看了一眼,卷了两颗石头放在小孩面前。
小孩群们爆发出了一阵惊天的哇声:“它真听得懂啊!”
小白蛇逗完小孩,心满意足地爬上女主人的肩膀,回家。
家里的小崽子日渐长大,被送去私塾读书,天天吵着想带小蛇去上学,被小蛇用尾巴无情地推出了门。
带什么带,带进去被老师一起用戒尺打出来就老实了。
小孩回家写作业的时候小蛇就团在桌子上睡觉,小孩写烦了就吸两下,最后作业没写多少,倒是圈着小蛇一起睡了个天昏地暗,再被娘亲用饭菜的香气叫醒,一起表演弹射起步抢饭桌第一名。
直到小孩长大成人,成家立业,自己也有了龙凤胎,女主人走路逐渐不稳,男主人劈柴都气喘呼呼,两人发丝全白,连看东西都要在油灯下把东西凑到睫毛上才能看清。
小蛇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白日不肯睡觉了,就待在男女主人身边,哪里也不去,就这样陪着他们。
小蛇看着男女主人步履越发蹒跚,声音越发苍老,女主人用满是皱纹的手捧起小白蛇,柔和地笑起来:“小白。”
小蛇吐着蛇信,仰起头,用蛇脑袋蹭过女主人的脸。
“这么多年了,”女主人温柔地慢声说,“只有你还是这幅小小只的模样。”
小白蛇用力黏紧她。
“你刚到家那会,我以为你生病了,怎么胃口这么好,却吃多少都不长大。”
“以为有寄生虫,还给你吃了好多驱虫药,把你苦翻了,半天吃不下饭。”
后来发现,小白只是单纯长不大。
岁月在它身上留不下痕迹,剔透澄明如初。
“长不大便长不大吧,一直无病无灾,健健康康,已经很好了。”
小蛇仰着头,静静看了她半晌,一声不吭地把脑袋蹭进女主人手里让她摸。
小白蛇开始睡在两位老人的床头,经常半夜起来听一听老人们的呼吸,发现还在喘气,就睡回去。
老人的儿子经常带着孙辈过来看爷奶,顺便摸摸小白,可小白这些天似乎没有什么精神,总待在两位老人怀里不走,连孙子孙女抓它尾巴都没什么反应,只蔫蔫地晃一晃,权当逗过小孩了。
人老了就容易生病,只不过不知是不是小白在庇佑,男女主人一有感冒风寒的迹象,小白就寸步不离地黏着他们,老人们晚上就会睡得格外沉,次日醒来,便什么事都没有了。
这个时候小白总是会有点没精神,已经成了花白老头的老猎户用满是死硬裂痕的指腹轻轻摸了摸小白蛇的脑袋,心疼道:“小白,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小蛇不会说话,小蛇只会用尾巴勾勾人的手腕,再蹭一蹭人。
相处了这么多年,早就心照不宣。
老头是最先离开的。
他早年常年在外奔波打猎,留有旧伤,身子骨最先撑不住。
但晚年还是奇迹般无病无痛地活到垂垂老矣,最后一眼,看的是睡在头顶枕头上的小白,还有身边的老伴。
睡梦中走的,无病无痛。
五天后,女主人看着老伴下葬完,当天在儿子的搀扶下,坚持给小白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和小蛇道歉:“对不起啊小白,人老了,手抖,做饭可能得和老头子一样难吃了。”
小蛇摇了摇头,和女主人一起,慢慢地吃光了所有食物。
当天晚上,女主人入睡前把枕头旁边的小蛇抱进怀里,伤怀道:“小白,你怎么办啊。”
小白嘴挑,最爱吃她做的菜,不爱吃的东西会挑出来堆成小山堆,还会和小孩子比谁堆得高,可如果她哪天盐不小心放多了,菜不小心炒焦了,小白却还是溺爱地一声不吭全部吃了。
小白爱干净,喜欢泡澡,果蔬一概不喜欢,肉食都爱吃,不喜欢太吵的环境,窝里的布料喜欢毛绒的不喜欢绸缎的,跟人出门喜欢盘在肩上或者缩进衣兜里,不喜欢被人提溜起来。
儿子将她的手艺学去了,可自己不能亲力亲为的时候,便总是担心没人能照顾好小白。
那一晚,女主人说了很多很多话,最后入睡前轻轻叹了一口气,温柔道:“小白,我们不在了,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
小蛇用力点头。
小白蛇睡在女主人的颈窝处,听着她的脉搏因为入睡逐渐平稳,又在睡梦中某一时刻忽停了下来。
那一刻,小蛇在这个世界上最先拥有的牵绊断了。
小蛇才恍然觉得,原来人类的寿命这样短,又这样长。
长得他沉醉不知何日,短得他黄粱一梦不愿醒。
两位老人走得都很安详,也许是唯一值得高兴的事情。
也正是那一晚,小蛇觉醒了属于自己的天赋特质。
它并不知道怎么称呼这个天赋特质,只知道自己可以把别人的伤势病情转到自己身上。
儿子头发也有了花白痕迹,在葬礼上哭病了,小蛇匆匆忙忙赶过去,用妖力解决不了就用天赋特质,次日儿子病情莫名好转不少。
一次两次也许是巧合,可次数多了,儿子就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抱着小白蛇,难过地说道:“小白,我不要你这样。”
“你要健健康康,安安稳稳的,你要是因为我出了什么事,我哪还有脸下去见爹娘。”
小白盯着两位老人留下的血脉,心道:
我也不想的。
彼时,因为小白蛇的存在和上一辈的传说,村里对蛇的包容度和接受度高了不少,养宠物蛇也变得司空见惯起来,某一时期还兴起过养无毒蛇的潮流。
儿子快速衰老的那段时间,小蛇动用天赋特质的频率高了不少。
然而它发现一件事情。
小病小痛可以用妖力解决,解决不了的可以用天赋特质解决。
可是当人类的寿命真正走到尽头时,所有花里胡哨的招数都失效了。
身体机能衰老到老无可老,五脏六腑闹着要休息,精神头也只有短暂的兴起,每日的时光开始漫长而难熬。
小蛇多希望病痛在己身,多希望死的是自己。
可那些无法抵抗的衰老致死,永远都无法转嫁给别人。
小蛇还是无可避免地迎来了儿子的葬礼。
它还记得这小孩当年还吵着想带它一起去听那些佶屈聱牙的天书。
小蛇冷酷无情地拒绝了。
想带它一起去坐牢,没门。
可是现在想想,也许当年该答应的。
送走了儿子,小蛇在两位老人的坟前睡了一天一夜,醒来之后悄悄离开了。没有惊动任何人。
和它牵绊最深的人类已经全部走到了寿命尽头,孙辈的小孩出生后,小蛇也不是没陪过没逗过,可是自从有了孙辈之后,老猎户和女主人已然开始有苍老的痕迹,连走路都有点不稳,小蛇不陪在身边不放心。
连着送走了两代,小蛇便不再轻易和人类建立牵绊了。
后来的几百年间,小蛇离开之后一味地闭关修炼,修炼出了人形,根据猎户和女主人叫他的发音,给自己取名郁镜白。
刚开始,郁镜白听他们喜欢叫自己小白,便总以为“小白”是一个很有含义的名字。
后来郁镜白在人族领域混久了,才意识到人类叫什么都喜欢用颜色当简称,小黑小白小黄小绿,小字辈不够用还有大字辈,一个村能凑出来一堆。
再后来郁镜白才终于明白,爹和娘只叫他小白。
叫了很多很多年,临终前,惦记的也是小白。
最简单最没有含义的名字,却蕴含了最深的情感。
郁镜白不像当年一样不谙世事了,偶尔会回来看看两位老人和儿子,也会关注一下他们的后代。
当年落后破败的小山村已经发展成了城池,名为舒城,繁华多了,郁镜白记得猎户姓沈,多年后回来,沈家居然都成了大家族了。
祠堂里居然还有蛇的塑像,沈家后人估计以为他死了,专门给他修了一个,牌位和两位老人放在一起,把郁镜白看得哭笑不得,又好笑又伤感。
记忆停在了这里,郁镜白被疼醒了。
系统在郁镜白脑海里急得原地转圈:“宿主,您感觉怎么样宿主?”
小白蛇头快炸了,奄奄一息地缩成一团:“……没怎么样,脑袋快炸了而已。”
“我替您向总部申请了急救,但您伤得太重,还是得靠后续的调养。”
一只温凉的手将他抱起,熟悉的淡青色灵力环绕着小白蛇,小蛇嗅到了熟悉的气息。
是回春。
小蛇真快疼昏过去了,知道是沈听弦,也没客气,头尾并用地缠上沈听弦的手:“……沈听弦?”
沈听弦低低应了一声。
小蛇汲取着回春,感受到头疼正在缓慢褪去,舒服地瘫在沈听弦手里:“恩人!”
圣子大人又救我一命,蛇感恩!
等下。
小蛇猛然想起什么,问:“沈……听弦?”
沈听弦:“怎么了?”
小白蛇犹疑地仰起头看他,试探着问了一句:“你老家在哪?”
沈听弦捧着伤重未愈的小蛇,没有像之前那般动手动脚,只是说道:“舒城。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小蛇一呆。
小蛇震惊。
小蛇在沈听弦手中弹射起步。
小蛇的魂跟不上,本来就疼的脑袋又猛然刺了他一下,小蛇嘎巴一下差点当场疼死在这儿,奄奄一息地又缠回沈听弦的手上:“完了。”
沈听弦:“?”
哪里完了?
“何出此言。”
小蛇也不说,只一味地喃喃:“完了。”
他把爹娘曾曾曾曾不知道曾多少辈的孙子当男妻掳过来了?
完了!!!
这就是太久没回来的下场吗。
郁镜白真的知错了。
将来下去见爹娘,爹娘先给他一个大嘴巴子。
沈听弦实在不明白小白蛇怎么完了,只一味催动回春:“你重伤昏迷这么多天,才刚清醒,像方才那般剧烈挪动会引发旧伤。”
“……我知道的,圣子大人。”
刚才已经吃了苦头了。
小蛇打起精神来,尾巴只够得着沈听弦的手,于是只用尾巴摸了摸沈听弦的手腕,没摸到伤口:“你好点没?你自己伤成那样,怎么还顾得上管我。”
沈听弦低声道:“我是回春,能出现这里,定然比你好上太多,你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
好吧。
回春对于小蛇而言实在是缓解头疼的绝佳手段,浸得小蛇全身懒洋洋,在沈听弦手上挂爽了,还想多缠两圈:“苍天保佑爹娘原谅我。”
蛇真是有点离不开沈听弦。
沈听弦:“……?”
沈听弦瞧着小蛇的状态:“原谅什么,原谅你把自己弄成这样?”
小白蛇身上的鳞片已经修复得七七八八了,个别还有缺损,不过已然好太多。
难怪他们刚见面的时候郁镜白用人形,沈听弦就各种飞眼刀,态度跟看仇人一样要跟他不死不休。
结果他一变回原型小蛇,沈听弦就跟被下降头一样,什么仇怨都忘得一干二净,光顾着摸他去了。
原来祖上就开始了。
还……还挺有缘。
小蛇本来在自己的血玉小窝里睡着,现在过渡到了沈听弦手里,吐着蛇信爬满他整个小臂。
见蔫蔫小蛇在自己手里逐渐变得精神起来,顺着他的手慢慢往身上探索,是一个让人心神宁静的事情。
小蛇在沈听弦身上闻到了一股很香的热乎味道,顺着香气把脑袋钻进沈听弦的衣襟里:“什么味道?”
沈听弦把蛇拎出来放好,再把怀里的油纸包拿出来,在小蛇面前摊开:“道宫的糕点。”
小蛇眼睛一亮。
这次的糕点个头小很多,沈听弦很自然地捻起一块喂过来,小蛇一口一个,吃得很顺。
之前在圣祖席位上的时候呈上来的糕点对于人而言不大,可对于小白蛇来说得啃半天才能吃完。
洁癖小蛇还不喜欢看见掉渣,吃完都要收拾一番才吃下一个。
小蛇又从沈听弦手里叼了一块吃掉,含混道:“你特地找道宫的人定制的?”
沈听弦没应声,只是在小蛇咽下去后又无缝衔接地送到嘴边。
不用问,肯定是。
小蛇感动地想在沈听弦手上打滚。
“同你说个事,”沈听弦倒了杯茶过来,看小蛇埋进去吨吨吨,“等你伤好,和我去个地方。”
小白蛇晃了晃尾巴,表示没问题。他吃饱喝足了,卷在沈听弦手上休息,结果沈听弦把他放回了血玉小窝里。
小蛇愣了一下,又想往沈听弦手上爬,却被沈听弦伸出一根手指按住了:“妖王殿下说,这个法器能温养你的神魂。”
小蛇瘪瘪地爬开,往地势复杂的玉雕爬杆里钻。
不抱就不抱,蛇自己玩去。
尾巴却忽地被人按住了。
小蛇扭过头,用盯视表达对人类手贱的不满。
沈听弦把血玉小窝抱进怀里,低声道:“我是回春,死不了。”
会这么做,他自有他的道理。
沈听弦的命得来不易,他不会就这样随意送出。
回春运转不上来的时候,他脊椎处的龙骨还能护住他一缕生机,配合回春,几乎没有能杀死他的存在。
“你那日用的手段,下次不可再用,”沈听弦按住小蛇尾巴的手松开,转而用指腹搓了一把蛇脑袋,“听见没有?”
小蛇被搓得后仰,作势要张口咬他,结果沈听弦心不在焉,手伸进血玉小窝里,恰好在视野盲区没看见,便没躲。
小蛇本来也只是吓吓沈听弦,见他不躲,悻悻地收回獠牙,说道:“知道了。”
他也没想到情急之下,居然能爆出这么大的威力。
简直就像真正的龙威一样。
要不是小蛇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然还真得怀疑一下自己会不会有什么隐藏身份。
沈听弦的手放在血玉小窝里没抽出来,小蛇就转头放弃了冰冷的玉雕爬架,爬过来卷缠上沈听弦的手指。
沈听弦却忽然道:“刚才怎么不咬下去。”
蛇蛇:?
敢情知道啊。
小蛇僵了一下,有点不自然,还有点恼怒:“不咬就是不咬,蛇做事自有蛇的道理。”
“真的?”
小白蛇认为这是某种挑衅,探出头来,盯视沈听弦。
“……”
沈听弦忍住把小蛇拢进掌心亲一口的冲动,率先败下阵来,挪开视线。
小蛇轻哼一声,得意洋洋地缩了回去。
却听沈听弦缓缓道:“你不是说任务没完成么。”
“不咬的话,任务怎么完成?”——
作者有话说:一蛇传n代,人走蛇还在。也是完美继承了祖传的宝贝小蛇力[摸头]
第33章 第 33 章 “小白喜欢和你待在一起……
小蛇一想到任务就头疼。他当然是惜命的, 可在知道沈听弦与他还有这番渊源,他哪里还下得去手!
蛇, 不能一错再错。
小白蛇闷闷不乐地往沈听弦手里埋:“算了,下次再说吧。”
沈听弦:“什么下次再说,哪里还有下次?”
系统也不明白郁镜白为什么突然就抗拒了,忙好言劝导:“宿主您看,男主都愿意让您祸害了,现在怎么突然不想干了?”
郁镜白:“你不懂。”
系统:“我确实不懂, 所以您要放弃任务吗。”
“……”
沈听弦是好人,以前顶多只是同情沈听弦要被他这么折腾,蛇在愧疚之余,还是会想办法弥补的。
现在不止是愧疚了,现在是压根没那个老脸下手。
沈听弦把手心里的小蛇扒拉出来:“不要闹脾气, 该做的事情一拖再拖,何必呢。”
小白蛇拿眼睛瞪他:“你也不懂。”
沈听弦:“……”
沈听弦干脆把小蛇抱出来, 手中涌出灵力,按在小蛇身上。
纤长的雪白小蛇在灵力的引渡下不受控制地变回了人形,郁镜白还有点蒙,被沈听弦往床榻上按的时候终于反应过来要挣扎:“等会!?”
君子动口不动手!!
郁镜白本来能不能打过沈听弦都不一定, 如今伤重刚醒不久, 更是一定打不过了。
他被沈听弦牢牢按住, 挣扎不得,忍不住抗议:“圣子大人, 麻烦有点公德心,尊重一下伤患,伤患!”
沈听弦不为所动:“就是因为你是伤患,才更要这样做。”
他身负龙骨, 郁镜白祖上又恰好拥有白龙血脉,那日无端爆发的神龙之威也说明了郁镜白不是普通的蛇。
他提前抵达妖域探望郁镜白的这些天,郁镜白一直在昏迷着。
就连当日说自己有办法治小白的妖王殿下,也没能让郁镜白彻底治愈。
能让郁镜白破碎的神魂好上五六分,到如今能够自主缓慢自我修复,已经极其来之不易了。
剩下的都是陈年旧疾,得小心注意着慢慢调养,一口吃不成大胖子,就算立刻天降神药都不可能让郁镜白立地痊愈。
若非叶里尘提醒,沈听弦确实还记不起来自己身体里还有一段龙骨。
说不定,采取一些特殊之法,能把郁镜白来路不明的神魂之伤弥补几分。
彼时的郁镜白与他信息不同步,自然没明白他口中所说的就是要这么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只莫名觉得气氛不对人也不对,忘记自己是人了,还是像蛇一样紧张得想缩起来:“这也不对吧,不是我做任务吗,怎么是你主导?”
沈听弦听完也觉得有道理,放开手,颇有礼貌地说:“不冲突,你也可以来啊。”
郁镜白:“……”
系统也在撺掇:“宿主加油!千载难逢的机会!男主现在不抗拒您了,我们的胜利指日可待!”
*
轻微的刺痛逐渐蔓延。
能看得出来郁镜白不好意思极了,只把衣衫外面轻易能裸露在外的部分全啃了一遍。
颈间是重灾区。
沈听弦背对着他,这个朝向郁镜白看不见沈听弦的表情,双方关系也没好到能坦诚相见,因此双方都默契地保持了这个非常适合的方案。
系统眼前打上了厚厚的马赛克,厚得只剩一片静止的雪白,却不妨碍它深谙宿主害羞本性,靠猜测远程指导:“宿主,咬狠一点,既然决定做就一次性做完,磨磨蹭蹭拖来拖去,你受罪,男主也受罪,倒不如快速解决战斗!”
郁镜白被系统撺掇得多了,一上头一咬牙,把男主后背的衣服扒了。
沈听弦:“。”
沈听弦肩背绷得极紧,他身上几乎没有什么赘肉,咬下去的口感很薄很硬实,顶多只能叼起来一层皮。
肌肉线条清晰流畅,宽肩窄腰,薄而有劲,郁镜白最是欣赏这类适中的身材,啃的时候没忍住,摸了两把,啃得越发真心实意。
沈听弦深吸了一口气,愣是一声没吭,搭在膝头的手背青筋暴起。
直到把男主上半身全剥掉啃得差不多了,郁镜白才听见系统喜大普奔的报喜声:“任务完成!恭喜宿主!”
郁镜白简直如释重负。
上半身他还能硬着头皮啃下去,一边啃一边还能夹带私心偷摸欣赏圣子大人美妙的身材。
再往下就真不对劲了。
郁镜白清清嗓子:“好了。”
“……”
沈听弦有时候真的觉得郁镜白的任务都很怪,很怪。
这都什么跟什么?
之前莫名其妙惹他生气的那几次估计也是。
不然根本没有办法解释郁镜白的古怪行为。
关键是郁镜白好像真的没有往那方面去的心思,挑逗人的事情做了个遍,最后告诉他任务完成了,还热心地帮他把衣服披上来。
沈听弦冷笑一声。
彼时郁镜白尚还不知道这声冷笑代表着他接下来要面对什么。
直到他被按在榻上扒了衣服,郁镜白这才后知后觉大惊失色地捂住剩余的布料:“嗯?!”
沈听弦指了指自己身上遍布的罪痕:“翻脸不认账?”
郁镜白的身体白如瓷玉,因而红起来的时候格外明显,他干巴巴地说道:“……那是任务。”
任务?
呵。管你什么任务。
沈听弦捏过郁镜白的下巴,唇畔几乎相碰:“跟我念。”
沈听弦这张脸对郁镜白而言太有杀伤力,突然凑得这样近,郁镜白实在有点招架不住:“念……念什么?”
“天地为一,形神相守。”
“日月交融,阴阳调和。”
“固元增本,添神养境。”
郁镜白磕磕巴巴地跟着念了一遍。
念完,他莫名觉得这些口诀有点耳熟:“这是什么,我怎么觉得有点熟悉呢。”
什么阴啊阳的,怎么有点像合欢宗那边经常用的口诀?
沈听弦并未解释,只是说道:“记好了,一会要用。”
不等郁镜白答应,他便俯下身去,轻轻含住了郁镜白的唇。
郁镜白睁大眼眸,下意识屏住呼吸。
……
来上一次,郁镜白神魂上难以愈合的裂痕已经消失了近乎一半。
倒是郁镜白,发现他要干什么的时候一边惊恐地说不行辈分要乱,一边被亲/硬。
*
几位大妖背负一堆小妖们抵达少主门前的时候,差点刹不住车。
还没敲,门就开了,沈听弦穿戴齐整,手里端着一条全身泛粉的小蛇出来。
小蛇埋进沈听弦手心里装死,被沈听弦拎出来:“你朋友找你了。”
小蛇猛地抬头:“诶?”
大猫原地甩毛,把背上嫌弃宫殿和灵舟飞得太慢非得拿它当坐骑的小妖们全甩下来,轻盈地跳到沈听弦身边:“小白,你好点了吗?”
小蛇尾巴卷在沈听弦手腕上,半条身体坠在半空,被大橘猫仰头用毛茸茸的额头抵了抵。
小白蛇吐着蛇信,爬到大猫头顶上:“我好很多了。”
黑犬伏身,把自己身上的一堆妖滑下来,讶然道:“少主,您伤的是神魂,居然能这么快好。”
小豹子跳上大猫的背趴好,脑袋搭在小白蛇身边,呼噜呼噜:“少主,你没事就好。”
“圣子大人的回春也太厉害了,这么严重的神魂碎裂伤,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治得七七八八。”
“……”小蛇老脸一红,忍不住偷偷看了沈听弦一眼,刚巧撞上沈听弦似笑非笑的眼神。
灵舟和宫殿里栖息的大部队姗姗来迟,在天边飞行的时候显眼极了,惊动了妖域不少妖族。
妖王显然也发现了,派了守卫过来把它们领去提前空置出来的地方,好让新伤刚愈的妖群们安顿下来。
小豹子在一边抢着和大猫顶小蛇,小蛇拗不过人家,自己爬了上去:“这有什么好抢的。”
小豹子得意洋洋地盯着小蛇少主耀武扬威,还没嘚瑟多久,头顶就一空。
看不惯这小猫崽子这么嘚瑟的鹰老大把小蛇逮了起来,在小蛇还没来得及惊恐时放在了黑犬头上。
小蛇:“……”
黑犬闲闲地看着小豹子亮爪子凶恶追鸟,说道:“少主,那天真是多亏你了。”
“没有没有,应该的。”小蛇忙道。
“幸好没有人因为我们死亡。”黑犬耳朵垂下来,叹了一声,“圣子大人,我们也欠你一声谢谢。”
沈听弦微微颔首:“不必客气。”
小饕餮姗姗来迟:“小白!你醒了小白!”
小蛇现在看见这个活蹦乱跳的小家伙就开心,用尾巴摸了摸小饕餮的头:“醒啦。没什么事,不用担心。”
黑犬自觉低头,把小蛇让渡到小饕餮脑袋上。
见小蛇这边还要在诸位小妖脑袋上轮流待上好久,沈听弦便先离开了。
他去见了妖王。
和门口的守卫说了一声之后,守卫便带着沈听弦穿过一段明亮的长廊,推开门,让沈听弦独自进去。
长妄在作画,看见沈听弦来,放下笔,给他倒了一杯茶:“坐。”
沈听弦接过茶,低声道:“多谢殿下。”
长妄:“此番前来,可有心事?”
沈听弦:“殿下,听弦此前在被带回妖域前,曾承师令,要在妖域寻得妖族圣器带回。”
妖族圣器是当年的神龙圣祖留下的东西,一直由妖王保管,据说当年神龙陨落之时流出的血被冰封住,又被后来人挖出来做成了血琉璃。
长妄笑了一下:“这样啊。”
“你若是想要,”长妄说,“问小白即可,他能做主。”
沈听弦显然不太明白这其中的关联,但他还是对长妄的大方感到有些怔然:“那般圣物,您就这样松口了吗。”
就不怕叶里尘拿走吗。
长妄讶然:“有什么问题吗。”
他说:“你是龙骨选定之人,有缘之物若该落在你手里,便不会让旁人长持。”
“……”
沈听弦微微垂下头颅,低声道:“据说集齐那位圣祖的所有遗物。”
“就能令神龙重现。”
长妄怔了一下。
他沉默良久,低声说:“世人都知道妖族圣祖当年拿凡人血祭的事情,当初事实究竟如何,我们都不得而知。”
“修真界那边,未必有人希望妖族圣祖回来。”
沈听弦直言不讳:“我身负龙骨,受那位圣祖恩情良多,想试一试。就算失败也无妨,圣祖遗物断不能落在叶里尘手里。”
长妄又给他倒了一杯茶,眉眼泛上一丝忧愁:“此事的因果非我能扰。东西在小白那,你若同他要,他应当会给你的。”
“哪有用死人遗物拼凑在一起就能复活的道理。这个传言空穴来风,来路必定蹊跷。”
“小白喜欢和你待在一起。”
“你多看着他,小白太容易冲动,不要让他做傻事。”
第34章 第 34 章 郁镜白眼前一黑,偏头喷……
傍晚, 终于被轮流顶完了的小蛇少主被圣子大人接回手上,发出了迟来的疑惑:“他们跟我说你师父很重视这件事情, 再三强调一定要查出真凶,最后还真查出来了,是你们内部的某个长老,只不过在下狱前自碎神魂死了。”
沈听弦:“你信吗。”
小蛇吐着蛇信,沈听弦手上卷了两圈:“不是很相信。”
那不就是了。
找个人背锅简单得很。
小蛇感叹了一声:“我本来还担心你要被污蔑成凶手呢,还好你师父向着你, 这么积极上心。”
要不然真不知道该怎么脱身。
沈听弦反应平平:“可能吧。”
“所以凶手一定位高权重?”
“嗯。”
小蛇微微抖了一下,嘀咕道:“那太可怕了。”
随随便便就能把一整个秘境的妖兽和不少顶尖宗门的年轻后辈一起推进火坑,枉顾这么多人的性命,推个替死鬼出来顶锅,居然就能这样逃之夭夭。
看来人族内部的龌龊也不少。
“不过你不是要去天山罚禁闭吗?”小蛇好奇。
沈听弦淡淡道:“那日的严惩不过是堵住悠悠众口而已, 不用真罚。他向来好面子,我是圣子, 师父又怎么会允许自己的接班人有瑕疵和污点。”
小蛇听在耳朵里,以为是对师父要求严苛的埋怨,于是蹭了蹭沈听弦的手背:“别生气了,天下师父都这样, 其实心里可软了。”
沈听弦端着手上的蛇走出去, 踏上佩剑开始御剑飞行, 听见这话,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也许吧。不过天底下的师父还真没有一个像他这样的。”
小蛇稀奇道:“你师父是不是偷偷罚你了, 你今天怎么阴阳怪气的。”
“没什么。”
“诶,你去哪?”
“先带你祛除印记。”
郁镜白愣了一下。
夜风很凉,他们在剑上静静站立,沈听弦的护体灵力将他也笼罩了进来, 保证他们不会被高速飞行的烈风吹坏平衡。
小白蛇用尾巴戳戳沈听弦的手背:“你吃醋啦?”
沈听弦看他一眼:“我吃什么醋。”
小蛇正色道:“那你为什么要祛除?”
沈听弦沉默了一会,改口道:“是,我吃醋了。”
小蛇啧了一声:“骗鬼呢。”
“那东西留着不利于你的神魂愈合,”沈听弦淡淡说,“你要印记还是要康健?”
小蛇撇嘴:“知道啦。”
“你若当真想要,等你神魂伤势彻底好了,再等我当了圣祖,我也可以给你一个圣祖印记。”
“这话说的,就跟盼着你师父赶紧死一样,一点也不吉利,呸呸。”
沈听弦意义不明地哼笑一声。
半日时间,他们抵达魔域,沈听弦落地那刻,身上的白衣已经悄然化作了夜色一般的漆黑,脸上也覆了一层人面,鼻子扁塌眼睛细小,麻子遍地走,放进人群里都让人不想多看一眼。
小蛇沉默了:“圣子大人,您易容起来还真是气质特别。”
“别贫嘴,”沈听弦往小蛇身上丢了一道法术,同样把小蛇变成了黑漆漆的一条,“你也得变。”
小蛇:“……”
小蛇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难以置信地说道:“你把我变成了什么……蚯蚓???”
沈听弦为自己的技术发声:“什么蚯蚓,不过是黑了点,你太白了,大摇大摆端着你走过去,生怕旁人看不见么。”
小蛇怪叫:“你怎么不把我藏起来,非得把我变成蚯蚓!”
“并非蚯蚓。”沈听弦说完,把小蛇变了回去,塞进了自己的袖子里。
小蛇躲在里面,咬了沈听弦手腕一口。
一路上只听周围簌簌细语,杂乱的气息擦身而过,沈听弦扮作普通魔族的模样,走不为人知的小路七拐八拐地混进了魔宫。
魔宫里没有侍卫,空荡荡的,小蛇躲在袖子里,听见了狸的声音:“我的地方不会有别人,进来就行。”
沈听弦便把无聊地一路在他手上咬来咬去的小蛇抓出来:“他之前收了叶里尘的印记,到现在还在体内。”
这次专程过来清除印记。
狸沉默半晌,直言道:“当初小白收印记之时,长妄阻拦过。”
沈听弦以为他在落井下石,低声道:“他什么也不知道。”
“我的意思是,”狸轻声说道,“长妄既然没有选择阻拦到底,便有他的道理。”
“他当时说,这是小白自己想要的。”
“……”
在场只有小白蛇茫然地抬头:“什么,什么东西?”
沈听弦心沉了下去。
这是圣祖亲手种下的印记,如果狸不愿意帮忙,世间还有谁能做到?
他不知道。
沈听弦沉声道:“那时谁也不知道,郁镜白会在秘境里爆发出属于龙族的威压。”
狸的目光落在小蛇身上:“你要祛除印记吗。”
小蛇现在才后知后觉地听懂,又不好打断别人,只好憋屈地在心里反驳:并非我想!
讨厌的原主残魂,害他不浅。
听见狸这么问,小蛇连忙道:“要。”
一切都听沈听弦的。
沈听弦说得拿出来,那就拿出来,反正沈听弦左右都不会害他。
万一真的对神魂恢复不利,到时候遭罪的还是小蛇自己。
狸对上小白蛇清澈见底的眼神,良久点了点头:“好。”
他把一人一蛇引到一处四周漆黑只有中间玉台发亮的地方,说道:“叶里尘的印记祛除起来不会很简单,你应当知道。”
沈听弦点头。
他当然知道。
当年狸祛除叶里尘在他身上下的印记时,便已然废了很大的劲。
“变回人形。”
小蛇依言化了人形,躺在玉台上。
玉里的光透出来,几乎要把郁镜白整个人照透。
沈听弦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多谢。圣祖殿下若有需要,听弦必定尽力。”
狸用干净的布帛擦拭着左手附着的漆黑龙骨,道:“不必谢我,我受人之托,理当尽力。”
郁镜白沉默了很久,低声道:“沈听弦,你和你师父,是不是……”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人用一根手指轻轻抵住了双唇:“定神,静心。”
郁镜白闭了嘴。
沈听弦张口就来:“他不让我天天揣着你,说这样仪态不端成何体统,我们就吵架了。”
“我暂时看他有点不顺眼。”
郁镜白心里那股沉闷的奇怪劲儿一下就松了,忍不住说道:“你早说啊,吓死我了,我以为你师父不对劲呢。”
沈听弦很浅地笑了一下。
郁镜白整个人放松下来,很不着调地打趣:“你师父不乐意,不在他跟前碍他眼不就得了,他看不见的地方想怎么做怎么做,这还不简单。”
沈听弦哄小蛇崽子似的:“行。”
狸附着龙骨的手轻轻按在郁镜白胸膛上,摸索感知着:“印记烙在神魂之上,想将印记完整剥离下来,必定会对神魂造成损伤。”
这是他再技术精湛,也没法避免的事情。
能做的只是尽量减少对神魂的伤害,事后尽力修养。
郁镜白两眼一闭,大气道:“没事,下手吧,我能撑得住。”
再坏不过再来一次秘境里的事情。
那样严重的濒死之伤都挺过来了,全靠小蛇的人脉,现在再来一次,还有什么可怕的。
狸说道:“这玉台是灵脉凝出的结晶,其中蕴含的浓郁灵气会滋养你的神魂,让在你整个过程中少受一点罪。”
“那真是太好了,谢谢你圣祖大人。”
悬停在郁镜白胸口的手缓缓下按。
海量的灵气冲击着郁镜白,将他的神魂托起来,逐渐在肉/身上,像是镶了一层淡金色的边框。
郁镜白神魂离体,自己的肉/身紧闭着眼,神魂却悄悄睁开一只眼睛,低头看去,发现自己的心口处烙着一道非常明显的红色咒文。
那道咒文盯得久了,总让郁镜白心里凭空生出一点不舒服来。
郁镜白两眼一闭,心想:速战速决吧。
那玩意看着好像也挺邪乎,不要就不要了。
有沈听弦在他还要什么护身印记,还妨碍他养神魂。
不知是不是郁镜白太过紧张,他总觉得那个龙骨法器异常冰冷。
郁镜白上一世专心修炼,平生最大愿望就是吃遍人族领域的美食,再看看能不能顺手冲个化龙。
这是他第一次接触到龙族,虽然是以尸骨的方式。
根据记载,上古时期神兽们尚还生活在这片大陆上,后世灵气开始稀薄,生灵快要被黑暗吞噬,神兽们便举族搬迁回了神族上界,将已死同伴的尸骨埋入黄泉作为养料,历经千万年的沉淀,这才将人间的灵气慢慢养回来。
所以神兽遗骸处处是宝,是从上古就存在的共识。
但神兽遗骸不是谁第一个碰见就是谁的。
没有神兽遗骸的认可,这便只是一段普普通通的动物尸骨,无法发挥出任何效力。
只有符合神兽遗骸认定之人的特征,才能将其带走。
沈听弦有龙骨加身,而狸龙爪在手。
那段锋利的龙骨护具透着一股难以抵御的寒气,直接接触着郁镜白的神魂,冰得他浑身发冷。
尖锐的龙爪抵着郁镜白的心口,只要再往前送上一寸,都能当场刺穿。
郁镜白内心深处不受控制地泛起了抗拒。
郁镜白咽了咽口水。
邪乎。这个也邪乎得没边了。
虽然能感觉到这个神龙遗骸不会伤害他,可是那股诡异的感觉依旧久久盘旋在心头,挥之不去。
在龙骨护具碰到郁镜白神魂的时候,郁镜白便感觉到那股来自龙骨的寒气顺畅地涌进了他的体内。
越来越多,郁镜白都没来得及阻止,也没来得及发问这是不是正常的情况,狸就开始尝试剥离印记了。
才刚稍微剥下一小片,郁镜白便已然僵硬得全身绷紧,额头冷汗绵密。
他伤势本就没好全,这下疼得脸色发白,沈听弦蹲在旁边,握着他的手抵在唇边,哑声道:“很快就好了。”
郁镜白张口想说话,血就涌到了喉咙口,郁镜白于是闭上嘴咽了下去,明白了有苦难言究竟有多生动形。
剥下来一小半,所有寒气在郁镜白体内蓄势待发,势不可挡地往他识海里冲。
郁镜白眼前一黑,偏头喷出一口血,因为疼痛爆发出剧烈的痉挛。
第35章 第 35 章 小蛇吓得满屋乱窜:“圣……
剧烈的疼痛中, 破碎的记忆在闪回。
满目昏暗,宛如血色黄昏, 大地被血红色咒文覆满,再由鲜血勾勒出形状。
在遍野哀鸿之中,郁镜白听见了自己含血沙哑的声音:“视人命为草芥。”
“杀生灵于荒野。”
“罪责将万千倍降于你身。”
“你终其一生都要为此赎罪。”
那之后,是日月颠倒,因果倒置,时间溯洄之时, 万籁俱静。
郁镜白将喉咙里的血呛出来,他侧身蜷缩着,被沈听弦强行按住手脚,往心脉中续着灵力。
郁镜白口中源源不断地涌出鲜血,他却呛咳着笑了几声, 喃喃道:“……原来是这样。”
祛除印记的过程被迫中断,玉台剔透如冰, 贴近郁镜白的那一大半几乎变成透明状。
那些都是郁镜白在本能自救的状态下疯狂汲取着外界一切灵力的表现。
沈听弦迅速点了郁镜白身上数个穴位,手里拨出一些丹药在郁镜白唇边捏碎,那些被捏碎的丹药自动化作了轻柔的雾,纷纷往郁镜白的口鼻中钻。
郁镜白低咳几声, 顾不及手上沾了鲜血, 伸手抓住沈听弦:“没事……没事。不用慌。”
沈听弦脸色无比差劲:“你这叫没事?”
都快把玉台都染成别的颜色了。
郁镜白被血呛了一下, 笑笑,嗓音沙哑费劲:“真没事。”
狸在异样出现的时候便立刻停了手, 他取了不少灵石过来,堆在郁镜白身边,不消片刻其中的灵力便被吸收殆尽,碎了满地灰烬。
那股剧痛来得快, 去得也快,等郁镜白从疼痛中缓过神来,他周身便只剩回春的清韵了。
圣子大人救治太及时。
浓郁的灵气浇灌着郁镜白,他很快舒缓不少,圣子大人救治太及时,郁镜白忙道:“我没事了,真的。”
他抬手擦去唇边的血迹,看向狸,对上了狸安静的眼神。
郁镜白重新活蹦乱跳起来:“狸圣祖已经很小心了,怪我自己神魂太薄弱。”
沈听弦伸手把郁镜白拦腰,哑声道:“是我急于求成,该等你神魂彻底好全才来的。”
郁镜白第一次被人用这样的姿势抱起来,差点炸鳞,手忙脚乱地扑腾,当场变回小粉蛇:“……等会!”
沈听弦捧着全身沾血的小白蛇,指腹用力擦掉小蛇鳞片上的血:“抱歉。”
小蛇仰头,静静地注视着沈听弦。
小白蛇用尾巴勾过沈听弦的手指,卷过来低头蹭了蹭,低声说:“不要这样想。你帮了我很大的忙。”
倒忙还差不多。
沈听弦自嘲一声,同狸圣祖道:“抱歉圣祖殿下,多有叨扰。”
“等他伤好,我们再来。”
狸看向他们的眼神似乎很复杂,说道:“无碍。”
小蛇爬上沈听弦的肩膀,尾巴蹭掉沈听弦脸侧沾的血迹:“是那个龙爪法器的问题,不怪你。”
沈听弦把小蛇藏回怀里,带着他离开了魔域,沉默半晌:“那是你们妖族圣祖留下的遗物。”
能有什么问题。
这道龙爪法器让狸坐稳魔界万人之上的位置,早已与他心意相通,若有问题,应当早就显现出来了。
错了就是错了,沈听弦不赖账,也不会欺骗自己没有发生,还要受伤的小蛇来安慰他。
“圣祖怎么了,圣祖留下的东西就不会有问题吗,”小白蛇探出一颗脑袋来,理直气壮,“我看你就是太盲目崇拜了。”
“这样不好,容易害了你。”
沈听弦不与小蛇争辩,带小蛇回妖域的寝宫养伤。
一落地,沈听弦推开门,就要把小蛇放入血玉浅盆中,结果小蛇缠紧他的手腕,拒绝道:“洗澡。”
没洗澡前不能回他的血玉小窝。
沈听弦又折返出去,把之前拿来给小蛇泡澡的半圆形法器取出来,盛了温水,把小蛇放进去。
小蛇吐着蛇信,把脑袋搭在沈听弦手心里,享受地晃了晃尾巴。
沈听弦动作很快,细致周到地把小蛇全身上下都清晰干净,这才抱起来擦干。
小蛇泡着温水,泡出来温凉的体温,黏上沈听弦手腕的时候还带着些许的水汽。
洗干净澡的小蛇在自己错综复杂的血玉浅盆里爬来爬去,新奇道:“这玩意谁做的。”
他重生后没怎么注意,陪着沈听弦天南地北忙来忙去,在这里睡觉的次数本就不多,每次都是累得倒头就睡,都没好好探索。
摸索半晌,小蛇把自己挂在一根圆润的树枝上:“这也太适合了。”
沈听弦一只手轻轻按住血玉浅盆的另一端,让回春渗进血玉里:“我以为你知道。”
沈听弦瞧着小蛇舒服得逐渐放松下来的模样,轻声说道:“你虽然是妖王认回来不久的私生子,但看妖王对你的态度,你们关系应当不错。”
少主寝殿里处处都是为了小蛇居住而特地修建的小细节,这么大一块温润的血色原玉一半雕成小蛇的窝,一半雕成小蛇的爬架,足可见妖王建造时候的用心程度。
郁镜白居然不知道吗。
小蛇从前就喜欢在树上睡觉,因为没什么人能打扰,枝叶繁密的大树还能遮风挡雨。
现在有了更安全的寝殿,他还是喜欢。
“得找个时间和殿下好好道个谢呢,”小蛇嘟囔了一句,用尾巴戳戳沈听弦,“好啦。今天的事情真的是意外,别往心里去。”
沈听弦低低应了一声,不知听进去没有。
小蛇下了命令:“你别在这守着,去睡觉。”
沈听弦哦了一声,搬着小蛇的血玉小窝去了榻上,就放在身边,侧身环住。
小蛇:“……”
还能这样。
小看你了圣子大人。
沈听弦这些天寸步不离地守着小蛇,似乎是觉得恢复速度太慢,有几次还想动点手脚把小蛇变回人形。
小蛇吓得满屋乱窜:“圣子大人!三思!”
沈听弦眼眸微眯:“怎么,郁镜白,我们什么没做过,现在知道害羞了?”
上次重伤无力被摆弄,小蛇非常不情愿地面对了自己非常诚实的反应。
如今他能活蹦乱跳了,自然滑溜得逮不住:“不是,圣子大人,不要拔苗助长。”
“而且……而且双修之事,”小蛇支支吾吾了半天,“为了替我疗伤才做这种事情,把你当什么了。”
沈听弦皱眉:“别乱想,我没别的意思。”
“为了养我的伤你已是透支不少,”小蛇不乐意地盘上血玉树枝,“再来几次双修,能把你榨干。你多关心关心自己,我都谢天谢地了。”
沈听弦冷笑一声:“郁镜白,你不想负责直说。”
小蛇震撼:“什么啊!”
救命,有人血口喷蛇了!
沈听弦:“那你为何避我如蛇蝎,以前没见你躲过,现在倒是知道和我保持距离了。”
小白蛇:“我哪里没躲,你给我躲的机会了吗,你把我往床上一按就上来了,我怎么躲,我那时候打得过你吗我就躲。”
沈听弦:“……”
沈听弦深吸了一口气:“我欠你的。”
小蛇被圣子大人一口大锅扣下来,差点气扁,听见他这四个字,气焰又莫名下来了,别别扭扭地爬过来,蹭沈听弦的手:“……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你想啊,就算是过命的兄弟,也没有人会拿这种事情来帮别人疗伤的吧。”
沈听弦:“……?”
沈听弦轻轻抚摸着小蛇光滑的脑袋,轻声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无名无分,有过命的交情,是兄弟,做这事儿不合适。”
小蛇发现他无师自通地听懂了,忙欣喜地点头。
至今他所做的大部分事情,几乎都是基于系统的推动和催促,祸害沈听弦这么多,他心里总是不好意思的。
至于在祸害沈听弦过程中不小心稍微馋了一下劲瘦男子美妙的身躯,这着实只能算是蛇眼界短浅色欲熏心,是不该动的心思,是不应当逾越的界限。
第一次是解毒,第二次是重伤救急,第三次在双方身体自由和意愿自由的情况下,郁镜白如何能再放任这种事情一错再错下去。
沈听弦有属于自己的人生。
龙骨给他带来了这么多的负担,郁镜白早已欠他良多。
沈听弦气笑了:“你掳我来的时候说我是男妻,现在说我是兄弟?”
“当着我这么多师长的面说要我负责,现在说我们无名无分不合适?”
小蛇干巴巴道:“我没有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沈听弦蓦地俯下身凑近,小蛇紧张得直弓身,本能往后缩了缩。
“……”
沈听弦指腹轻轻抚摸着小蛇,缓缓道:“郁镜白,我给你时间慢慢想,你想清楚了,再重新说。”
无名无分,那便给个名分。
这事不合适,那便自己想办法让它合适。
他不管郁镜白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既然以身作饵拉他下了水,那郁镜白也别想一个人潇潇洒洒就此脱身。
小蛇被这般动作轻柔的抚摸摸得忍不住颤栗,总觉得这话下一句接的是什么“想不出让我满意的话那就永远也别开口了”等等诸如此类要灭口的话。
小蛇怂哒哒地装死。
小蛇也觉得自己这样说似乎无情了些,可他从一开始就不是冲着结出一段亲密无间的感情来的。
最开始只是为了延长寿命完成任务,后来一不小心被勾引得稍微动了一点色心,也及时制止自己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沈听弦身上还有很多很多比这幅皮囊更吸引蛇的地方。放纵这种事情继续,是对沈听弦的侮辱。
那些色心肤浅到郁镜白都拿不出手,掏出来装成真心郁镜白都心虚得能立刻找个悬崖跳了,又如何能让沈听弦满意?
第36章 第 36 章 沈听弦说给……
沈听弦说给他时间考虑, 就真的再没逼他。
等郁镜白的伤养得七七八八,沈听弦就又匆忙带着小蛇去找了一趟狸圣祖。
小蛇蔫耷耷地卷着沈听弦, 再次被放上玉台。
小蛇吐着蛇信,往外爬了爬:“要不然还是算了吧。”
沈听弦道:“你自己变回来,还是我给你变。”
小蛇扁扁地朝他喷气,自己变回了人形。
堂堂妖族少主,居然沦落到被一个小小人族这般威胁。
颜面何在!
算了,他在沈听弦面前本来就没什么颜面可言。
时隔多日, 郁镜白又重新躺在了这道玉台上。
妖王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在两人重回故地时第一时间赶了过来:“小白,你要拿掉吗。”
郁镜白看见老熟人了,赶紧坐起身来,笑意盈盈:“殿下。”
妖王拢着袖子, 仔细瞧了瞧如今的郁镜白,微微展颜:“好久不见, 小白。”
郁镜白嘿嘿笑了一下,没心没肺道:“殿下安康。”
沈听弦心里陡然生起一股异样。
长妄后退到狸身边,道:“开始吧。”
郁镜白不太习惯在熟人面前直愣愣躺着,总觉得这样有点失礼, 但现在也没办法。
长妄给狸递手帕, 看他重新擦拭了一遍手上的龙爪法器。
这是狸的习惯之一, 用前用后都会洗净法器上的灰尘和污渍,以表对遗骨的尊敬。
那日这道漆黑的龙爪法器喷上了不少郁镜白的血, 等狸想擦掉的时候,却发现龙爪法器已经将血液全部吸收掉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龙爪法器沾了郁镜白的血之后,覆在手上的时候似乎都有了温度, 仿佛活了过来似的。
如今龙爪法器按在郁镜白胸膛的时候寒气已不复存在,宛如一道真正的龙爪,轻轻附着于他的身上。
郁镜白一点也没有面对同族遗骸的不适感,还十分不见外地上手摸了两下龙爪法器:“哇。”
“居然是这个触感。”
好新奇,这辈子第一次体验。
沈听弦捏了捏眉心,说道:“郁镜白,躺好。”
郁镜白收回手:“哎呀。”
他端端正正躺平,任由狸按住自己的胸膛,按照上次的流程一一走过。
沈听弦紧紧盯着郁镜白的神情,见他神色安详,并无痛色,便没有出声。
可在剥离印记的时候,狸再三试图把印记从郁镜白的神魂中剥离出来,可尝试了半晌,却是拧紧眉头,收回了手:“不行。”
沈听弦一愣:“为什么?”
狸摇了摇头:“我能剥离印记,全凭神龙遗骨加持。”
郁镜白眨眨眼,看向狸。
狸把龙爪法器摘下来,递给沈听弦,坦然道:“神龙遗骨里的神力开始逐渐消弭了。”
“……”
沈听弦心中一沉,下意识看向郁镜白。
那郁镜白怎么办?
沈听弦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内心的焦躁:“为何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消弭。”
狸道:“神龙遗骨完成了它在世间的意愿,便会如此。”
郁镜白的神魂自动自觉地钻回自己的身体,他撑起身来,说道:“真的不能再试试吗?”
狸看了郁镜白一眼,把龙爪法器递给郁镜白:“你试试。”
“不了不了,”郁镜白推回去,“我哪里会。”
狸于是把龙爪法器重新递给沈听弦:“我已借神龙遗骨站稳脚跟,这么多年里受用非常,心念其恩。”
“遗骨已然不需要我,听闻圣子大人正在收集神龙遗骨,便交由圣子大人保管妥当。”
沈听弦接过龙爪法器,哑声道:“可若取不出来,郁镜白怎么办呢。”
狸垂下头:“抱歉。”
郁镜白赶忙从玉台上坐起身来,扳着沈听弦的肩膀把他带到小角落:“没事没事别着急,一定有别的办法的。”
沈听弦侧颈青筋绷起:“还能有什么办法?”
屋漏偏逢连夜雨,遗骨法器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出问题?
郁镜白清了清嗓子:“那什么,你看啊,这印记不是影响我养伤嘛,我现在的伤势都养好了,这印记有也无妨。”
沈听弦打碎牙和着血往里咽,咬牙道:“你懂什么?”
郁镜白忙哄道:“我不懂我不懂,圣子大人别动怒,我没这么容易让别人给害了,你放心。”
“我又不是什么”
功亏一篑的滋味不好受,沈听弦知道这不能怪任何人,或者是已经死去的妖族圣祖。
印记不取出来,就如同一颗定时炸弹一样哽在沈听弦心里,让他难以安定。
第37章 第 37 章 方才不过提了几次妖族圣……
郁镜白不由分说地把人拽走:“不是人家狸圣祖不帮忙, 实在是这法器半路掉链子,你若不信, 我们回去慢慢试。”
沈听弦拿着龙爪法器,沉默不语。
郁镜白正绞尽脑汁想着用什么办法才能让沈听弦放下这件事情,就听见系统说道:“您好,宿主。”
这家伙一来就准没好事,郁镜白叹气:“说吧,下一个任务是什么。”
系统道:“沾花惹草, 当他的面同别人纠缠,虐他心。”
“时间限制:一个半月。”
郁镜白:“……”
太阴了。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系统专挑阴的任务发放。
每一个都是地狱难度,郁镜白每次都要想破脑袋找一个不这么严重的替代法混过去,累不累蛇。
郁镜白头痛。
长妄在暗处捅了捅狸, 狸改口道:“也不是没有办法。”
沈听弦蓦然抬头:“请狸圣祖指教。”
“杀了叶里尘。”狸声音平静。
在场的人:“……”
长妄似乎有些词穷:“要是能杀了叶里尘,圣子大人还需要这般费尽心思么。”
叫你出点缓兵之计, 你倒是直接来了个大的,生怕场面不够混乱。
狸又挨了一肘,低头道:“这是最直接最有效的办法了。”
他们当然知道。
但这也是最有难度的办法,他们在场谁能杀掉一个在人族领域中受万人敬仰的圣祖?
又有什么理由杀?
如小儿妄言一样不够靠谱。
沈听弦盯着手中的龙爪法器:“我知道了, 多谢狸圣祖。”
郁镜白最后领着一个心事重重的圣子大人回了妖域。
郁镜白化作雪白小蛇顺着沈听弦的手往上爬, 吐着蛇信, 哼哼唧唧说:“放宽心圣子大人,事情也许并没有你想象中的这么糟糕。”
“有些事情还未发生, 你假想了千万遍,难受的反倒是你。”
以往的经验告诉小蛇,只要用原型多贴贴多蹭蹭,沈听弦的心情就会变好。
但沈听弦似乎有些出神, 冰凉的小白蛇爬上来时,也只是不言不语地拢着小蛇,看着小蛇抵着他的手心乖巧黏蹭。
浅色的蛇信一闪一闪,不由自主吸引着人的眼光。
沈听弦轻轻叹气,摸了摸小蛇脑袋:“我没事,别多想。”
谁信谁是傻子蛇,小白蛇道:“我有脑子的圣子大人。”
沈听弦这些天养小蛇养得精细,每晚放小蛇睡觉前例行检查一遍小蛇的情况,今日狸圣祖的动作没有伤及小蛇,神魂已经被养得七七八八,几乎赶上正常人的韧度了。
糟糕的一天中终于勉强有一件让人稍微放下心的事情了。沈听弦把手上卷得黏黏糊糊的小蛇端去泡了个温水澡,把舒服得全身都软下来的小蛇放进血玉浅盆中,“早点休息。”
小蛇纤细的尾巴还勾在沈听弦将离未离的手上,没有放开的意思:“你晚上都不睡觉,这么早催我进窝。”
蛇白日睡眠晚上活动的作息因为养伤已经被掰了个颠倒,颠倒就颠倒吧,反正左右都能睡饱睡精神,沈听弦也不会强迫蛇早起。
亲爱的圣子大人要出门也只会轻手轻脚把蛇揣兜里带着走,大部分时间蛇都是在圣子衣襟里醒来的,探个头出来就能理直气壮地问圣子大人要吃的。
沈听弦居然还真的备好等他醒。
沈听弦蜷缩起手指,感受着小蛇尾巴在他手上延绵不欲离开的力道。
从魔域回来之后,小白蛇就格外黏人。
大概是糟糕心情限定,小蛇在乎他,在意他,所以会非常上心积极地哄他高兴么。
沈听弦不说话,小蛇便也不吵,被放进血玉小窝里也不安生,见沈听弦不拒绝,慢慢爬回沈听弦的手上。
沈听弦心里无端一软。
小白蛇小声怂恿:“我身上的伤养得差不多了,有一个晚上不睡血玉小窝,应该也不会有事的。”
沈听弦哪里扛得住。
他本来也不是什么意志坚定之人,当场反悔了,抱着小蛇去了榻上:“你今天这么好说话?”
不咬人不闹人,黏人极了,乖得让人心发软。
就像……就像濒死之前的回光返照一样,即将离世之前,一切都反常地活跃放肆。
这个比喻其实并不恰当,也不合适,可沈听弦第一个想到的只有这个。
小蛇切了一声:“不喜欢我这么好说话?”
“总不能每天都咬你你才舒心。”
那成什么了,真是的。
沈听弦沉吟片刻,评价道:“性情大变。”
小蛇当场翻脸,给了沈听弦指尖一口。
这么小的一条蛇咬人一般不会疼,能不能破皮都不好说,但鉴于小白蛇不是什么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幼蛇,所以攻击力应该往上拉满。
但话又说回来,小蛇在咬人——特别是沈听弦——的时候,会自动口下留情,注意着不伤到沈听弦,所以实际攻击值约等于无。
当然蛇平常也不咬除了沈听弦之外的人,这也许能成为沈听弦闲暇之余拿出来反复品味的事情,但现在沈听弦显然没顾及到这么多,他搓了搓被小蛇咬得湿润毫发无伤的指尖,说道,“我打算收集妖族圣祖的所有遗骸。”
小蛇一怔:“为什么。”
“据说集齐神龙遗骸能够重塑神龙肉/身,吸引神龙魂魄,将其召回现世。”
小蛇努力打消对方的念头:“人家死的好好的,把人家叫回来做什么。”
沈听弦睨他一眼:“好歹是当今三大圣祖之一。”
“你族圣祖之位空缺这么多年,你难道一点也不希望那位神龙圣祖回来么。”
“……”小白蛇无力道,“圣子大人,你多大了,这种骗骗小孩的谣言你也信。”
沈听弦低声道:“你怎么知道是谣言?”
小蛇试图拿尾巴把沈听弦抽醒:“这一听就知道不可能是真的吧,神龙占了个神字,真当人家飞升了,要是凑点遗骨就能复活,那岂不是反了天了。”
沈听弦伸手抓住啪啪抽他手心的小蛇尾巴,无声勾唇:“我师父信。”
小白蛇悄无声息顿住了。
过了半晌,小蛇叹气:“你师父也迷信。”
沈听弦躺下来,把小蛇放在自己的胸膛上,注视着那双透红莹亮的眼瞳,轻声道:“他可是我恩重如山的师父,我作为弟子,当然要帮他如愿,你说是不是。”
恩重如山四个字沈听弦咬重了发音,仿佛他们真是一对情深意切形影不离的好师徒。
小蛇扁扁地爬过去,窝在沈听弦的颈窝里,不说话。
沈听弦询问道:“据说妖族圣器也是神龙遗物,你和秘境小妖们寒暄的时候,我曾向妖王殿下讨要过妖族圣器。”
“你跟他要他哪里有。”小蛇刚打算睡觉,闻言拿尾巴尖指了指自己的血玉浅盆,“自己去那拿。”
沈听弦顺着小蛇指的方向,看见了那个熟悉的,小蛇最喜欢睡的小窝:“……这些,不会都是那位圣祖的血吧。”
小蛇打了个哈欠,蔫蔫道:“可能?”
沈听弦沉默了:“你就这样一直睡在上面?”
“不然呢。”小白蛇爬上来,在沈听弦颈间左窝窝右躺躺,终于找到了一块可以睡觉的舒服地方,团起来窝好,“这个能养我的神魂,睡着还很舒服呢。”
蛇为什么不睡。
蛇大睡特睡。
沈听弦一噎:“那是你族圣祖的血。”
小蛇本来团得好好的,闻言歘地一下竖起来,看着沈听弦的眼睛:“我看出来了。”
“你今天三句话不离我们圣祖,又是要复活人家,又是不让我睡人家遗物的。”
沈听弦:?
“你暗恋人家直说。”
一口天降大锅扣下来,砸得沈听弦眼前发黑,咬牙道:“郁镜白,别揣着明白装糊涂,我心意澄明从未遮掩,你现在倒是开始颠倒是非黑白了?”
“……”
小白蛇选择性耳聋,理直气壮:“你就说是不是吧。”
“妖族圣祖在传闻中还拿你们人族血祭呢,风评可差了。”
“你这几天提他的次数都比提我多。”
“天天嘴上就嚷嚷着复活别族圣祖,这做出来要被你们人族那边戳着脊梁骨骂的事儿怎么见你干的这么积极。”
小白蛇越说越起劲,越说越委屈,气得扁扁的,拿眼睛瞪他。
沈听弦:“……”
沈听弦百口莫辩,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行,我错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位圣祖于我有恩,他的遗骸散落各地,虽说复活之事遥遥无期,可为其收敛骸骨归尘故里,我总能做到。”
“……”
小白别别扭扭地哦了一声,其实已被哄好,复又圆润乖巧起来,“哎呀。”
小蛇心情很好地晃着尾巴,眼珠子一转,又忽的问道,“那依你看来,那位妖族圣祖干过这么多坏事,你觉得他人怎么样?”
沈听弦对圣祖印象这么好,肯定不会为传言所惑!
沈听弦抿着唇,似乎在斟酌措辞。
方才不过提了几次妖族圣祖,小白蛇就醋得大发脾气,不讨个说法就不罢休。
若遵照本心,沈听弦当然是对那位圣祖言尽赞美之词的。
但他现在若是如实回答,小白蛇定然更加不乐意。
这大概是小蛇对他的考验。
神龙圣祖在上,此番言语怕是会多有得罪,为哄意中人实乃无奈之举,还请圣祖见谅。
小蛇还在期待,拿尾巴戳戳他。
沈听弦语焉不详地说道:“大概吧。”
“什么叫大概?”小蛇不满,继续追问。
“传闻中是什么样,我毕竟从未见到。”
沈听弦喉结滚动半晌,还是说不出诋毁的话,可看着小蛇期待的眼眸,他咬咬牙,在良知和哄小蛇开心之间还是选了后者,含混道:“恩情归恩情,那位圣祖为人如何我不清楚,当初血祭那事另有隐情,此事我无法昧着良心说。但若是其他传闻……可能吧。”
小蛇脸上的笑容光速消失。
沈听弦脸上的表情也跟着消失。
小蛇震惊,小蛇难以置信,小蛇气坏了,抽了沈听弦一尾巴,气鼓鼓地爬开。
挨了小蛇一尾巴的沈听弦:“……”
这次又为什么!——
作者有话说:来晚了不好意思(跪
第38章 第 38 章 小蛇骄傲地扬起脑袋:“……
让小蛇安安分分地卷回自己手上, 其中究竟花了多少心思,费了多少口舌, 解释了多少事情,个中努力唯有二人心知。
小白蛇也觉得自己似乎太容易生气了点,心虚地蹭过方才沈听弦挨了一抽的手背,还拿脑袋顶着蹭了蹭:“你怎么不早说。”
沈听弦深深叹了一口气:“怪我。”
完了。
圣子大人以前起码还会反驳一下的,现在甩什么黑锅过去,人家都照接不误了。
“这么说来, 你方才是迫于我的淫威才不得不踩一踩那位圣祖,就为了让我开心?”
沈听弦呵呵笑了一声,还挺祥和。
小蛇:“……”
小白蛇用力缠紧沈听弦的手,心虚得不说话了。
小白蛇折返回去,把自己的血玉浅盆变成巴掌大小, 巴巴地叼过来放进沈听弦的怀里。
沈听弦本来便啼笑皆非,这下看见小蛇这般可怜巴巴想赔罪的模样, 更是心软得滋味难言。
他接过血玉小窝,放在小蛇身边,笑了一下:“这是你的窝,现在给我, 你不睡了?”
“在你手上就行, 反正暂时用不上。”
小蛇用尾巴卷着血玉小窝, 啪地一下塞回沈听弦怀里:“劝你识相点,趁我现在还心虚, 有什么想要的赶紧提赶紧收。”
沈听弦噤声,收好。
沈听弦收完,又意有所指道:“什么都能提?”
小蛇仰头瞧了他一眼,回头在沈听弦颈窝里安安稳稳团好, 说道:“晚了。”
沈听弦轻哼一声。
次日,小蛇先去履行了一下自己的承诺,兴冲冲地带着鸟老大猫老大和大妖小妖一起去妖王那里蹭了个饭。
长妄又无奈又好笑,毕竟小妖们平时也住他这,这下叫小蛇少主乌泱泱叫了出来,换了个地方吃他特地请的饭。
小蛇少主才不管这么多,他吃得最欢。
璇玑道宫那边来了消息,秘境已经修复了七七八八,只是大部分草木生灵需要慢慢养。
最近刚好也到了发工资的日子,鉴于上次的亏欠,给道宫打工的妖兽们这次会发放原定的十倍工资,终生提供妖丹受损修复服务。
于是小妖们又乌泱泱地要抢着坐鸟老大的背第一时间赶回去,因为鸟老大用飞的,回去最快。
虽然它们都受了不轻的伤,但是璇玑道宫那些人也没少遭迫害,受的伤也不比他们重。
道宫负责秘境的修复修养,自己人折损不少,反过来还要赔它们好多灵石和丹药资源,小妖们拿着怪不安生。
但那边说了,它们都是这件事情的受害者,借刀杀人的刀何罪之有,所以该有的赔偿都会有,安稳拿着就行。
众妖最终还是没忍住十倍工资的诱惑,在鸟老大背上打了好几架,争当回宫第一批妖,打得鹰隼斑秃毛炸,绒羽漫天飞,气得鹰隼驮着一大坨小妖飞去沈听弦的宫殿里狠狠甩了一猛子,通通甩进去后自己美美飞走。
沈听弦朝小蛇伸手:“我送他们回去,你要跟我回去么。”
小蛇转头叼走一块美味的红烧肉,和长妄长浅打了招呼,从小饕餮的脑袋挪到沈听弦的手上,被沈听弦抓过去盯着吃完,然后逮去洗漱。
把众妖护送回道宫后,沈听弦没有带着小蛇进去,反而是离开道宫,御剑至半空,往另外一个方向赶。
小白蛇从沈听弦衣襟里钻出来,好奇道:“你去哪?”
沈听弦淡声道:“道宫管理严格,来历不明的妖兽不能进入。”
小蛇指了指方才进去的妖群们:“他们呢。”
“他们是璇玑道宫正是聘用的试炼妖兽,都有身份腰牌,能自由进出。”
小蛇又拿尾巴指了指自己:“我既不是受聘的试炼妖兽,也不是谁的契约灵兽,所以我算来路不明,不能进?”
沈听弦指腹勾了勾小蛇的下巴:“嗯。”
小蛇仰着头给他摸:“那上次怎么能进。”
“契约妖兽要走流程,也需要提前培养关系和默契,上次他们以为我受奸人所害,怕我想不开,又带回来一条小蛇妖,便自然以为你是是我还在培养关系的契约灵兽。”
何况沈听弦当了这么多年圣子,在道宫声望早已今非昔比。叶圣祖休养生息退隐这么多年,道宫里的大事小事都是沈听弦操心,几乎算大半个道宫主人。
规矩规训的可以不是他。
但沈听弦身为圣子,自然不能正大光明地将道宫规矩视若无物,所以还是需要做点明面上的功夫。
小白蛇爬上沈听弦的肩膀,看脚下云层消到淡薄,人类城池的一角逐渐清晰起来,没头没脑道:“你要契约我吗。”
沈听弦抬手摸了摸小蛇,道:“你不喜束缚,又不喜欢我这种麻烦的人类,我只带你去做做样子,不会真的契约。”
小白蛇一被摸就自动往人家手的方向倒,晃着尾巴:“妖族挑契约伙伴的眼光大多很高很挑剔。”
沈听弦落地,收好佩剑,带着小蛇穿行于人海:“当然。人族挑伴侣也是一个道理。”
“妖也一样啦。”
进城的时候,小蛇抬头,看见了门口大大的“舒城”二字,莫名有些恍惚。
他们来的居然是舒城。
后来郁镜白修成人形后,其实很少回来了。
旧人离世,徒留他一人看着所有熟悉的地方被填上陌生的景色,一栋栋建筑拔地而起,街上人来人往,蜂蛹而过的是陌生的面孔。
记忆里熟悉的细节一点点被融去,变成新异的景象,再化作新一代人的熟悉记忆,揣在心里铭记于心。
沈听弦轻声道:“说来也巧,听说那位圣祖成圣前曾在舒城生活过一段时间,据说那位圣祖的原身似蛇似龙,许是什么上古神兽吧,总之极其聪慧,心肠也软。”
小蛇骄傲地扬起脑袋:“那是。”
沈听弦看了小蛇一眼,好笑道:“你怎么看起来这么开心?”
小蛇挨夸的时候就这样。
小白蛇吐着蛇信:“还不许蛇有点情绪波动呀?”
沈听弦:“允许。”
舒城对蛇的包容度是所有人类城池中最高的,这也许要归功于当年迁居在这里的人族们有豢养各种蛇类的喜好。
舒城人对蛇天然喜爱包容,而在这里土生土长的蛇类也大多亲人通灵性,街上随处可见身后甩着尾巴的蛇妖上街买吃的,那些都是来舒城定居的蛇妖。
沈家祖上也养过蛇,祖上估计是不小心养了一条开了灵智的小蛇妖,根据族谱和纸面记载,当初祖上养的蛇寿命出乎意料的漫长,一条蛇送走了两代人,后来那条蛇在祖上坟前不吃不喝睡了几天,然后就消失了。
此后沈家后人再未见到过。
因蛇庇佑,他们沈家的血脉好歹传了下来,因而无论在野外还是哪里,看见蛇都会恭恭敬敬地拜上三拜,念一句无意叨扰,等蛇老爷先行离开,他们才会绕道离开。
沈家出了沈听弦这样一个风姿卓绝的后辈,整个家族脸上都有光。只不过修真者和凡人寿命相差太大,和沈听弦亲厚的亲人几乎已经寿终正寝,他送走了父母手足,便断了凡尘因缘,专注修行。
这次回沈家,沈听弦没惊动任何人,他用了隐匿法术,只带着小蛇去了一趟祠堂,拜了拜离世百年之久的父母。
小蛇不懂人类祠堂祭拜的规矩,沈听弦也不讲究,看见小蛇爬上放置牌位的地方,也只是叮嘱了一句小心不要弄倒,便去取香了。
小白蛇立在桌子上,仰头看向最上方的牌位,怔然许久。
等沈听弦取了点燃的香回来,小蛇便落地化了人形,从沈听弦手里接过香,学着记忆里见过的模样,微微躬身拜了几拜。
当年他灵智初开,对这世间一切都懵懵懂懂。
当年收养他的那对夫妇让郁镜白尝到了情感与牵绊的滋味。
郁镜白在修行上没吃什么苦,顺得他常常调侃自己可能是天道之子,他总觉得是爹娘在天上看着他,保佑他,许愿他这辈子平安康健,心想事成,才得以这般一帆风顺。
沈听弦只燃了三根香,被郁镜白拿走了,也没说什么抗议的话,自己转身又点了三根,说道:“你怎么也拜。”
郁镜白轻轻笑了一下,神情怅然,嘴上说的话依旧不着调:“想拜就拜了,我都快成你名义上的契约兽了,拜一拜怎么了。”
沈听弦做了一个请君随意的手势。
各自探望完,郁镜白赖着沈听弦叫他给自己也丢一个隐匿法术,就这样大摇大摆地搭着沈听弦的肩膀从沈家门口走了出去。
沈听弦极少被人用这种亲昵的姿势揽着,有点不太适应,绷得很紧。
沈听弦本要带郁镜白去舒城的因缘寺做个假契约,可一上了街,郁镜白倒是先反客为主,拉着他在街上兴致勃勃地逛了起来。
他们衣着不凡,皮相又一个赛一个的英俊,自然吸引了不少来来往往之人的目光。
郁镜白一点也不知道害羞怎么写,有人悄悄盯着他,他就会大大方方地看回去,还会打声招呼,把偷看的人吓回去了,还会很奇怪:“怎么这儿的人都这么腼腆了。”
沈听弦:“……你收敛点。”
自从郁镜白惊奇地发现自己居然比沈听弦高小半个头之后,他就不肯变回小蛇原型盘在沈听弦身上了,非要这般跟在沈听弦身边与他并肩走,好让所有人都瞧过来,看见他略高一筹,郁镜白才肯心满意足地离开。
沈听弦能怎么办,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某些幻想自己是高大威猛大蛇的小蛇妖能在人形方面高过别人便开始得意洋洋,幼稚得他都不想说。
第39章 第 39 章 “小小人族,你懂什么。……
郁镜白揽着沈听弦炫耀够了, 从沈听弦腰间的储物袋里顺了几块灵石,跑去买了两杯糖水。
他给沈听弦递了一杯, 自己喝一杯,说道:“你要去哪,带一下路呗。”
沈听弦看了两眼手中的糖水,没喝,端着走了。
郁镜白喝完自己的,收拾好垃圾, 从沈听弦手里接过崭新的糖水,礼貌地说道:“谢谢。”
沈听弦:“不是给我的么。”
郁镜白:“你不是不喝嘛,不喝浪费。”
沈听弦没话了。
因缘寺一直是舒城的著名景点,日日夜夜热闹不歇,许多外地人来舒城都是奔着因缘寺来的。
据说在因缘寺缔结的缘分会受到圣祖庇佑, 长长久久,往后海枯石烂, 山海倒转,都不会轻易分开。
璇玑道宫主要认的是血契,因缘寺的契约认定同样也认可。
郁镜白喝了一半,喝不下了, 塞回沈听弦手里:“饱了。”
沈听弦看了看手里的糖水, 再看了看理直气壮的郁镜白。
郁镜白眨巴眨巴眼睛, 瞧着他。
沈听弦无声叹了一口气,趁着郁镜白去找僧人要水漱口的功夫, 把郁镜白剩下的糖水喝掉了。
郁镜白端着温水溜溜达达地回来,发现沈听弦把他的糖水解决了,大惊失色:“圣子大人!”
早说要喝,他就不碰沈听弦的糖水了。
沈听弦从他手里接过温水, 道:“不是说浪费?”
郁镜白没干过这种让别人解决剩下食物的事情,坐立不安起来,轻咳一声:“晚点再喝也一样,你下次不用这样,我胃口很好,消化消化,一会就能继续战斗了。”
担心他浪费,还不如担心他把沈听弦吃穷呢。
沈听弦应了一声,评价道:“太甜了。”
一聊到好吃与否的话题,郁镜白的注意力就会被立刻吸引过去:“行,下次让人家少加点糖。”
沈听弦带着郁镜白进了因缘寺,找到妖兽专属办理的区域,掀帘子走了进去。
里面是一件空旷但明亮的房间,正中央放了一道青玉案桌,对面躺着一只呼呼大睡的梨花猫妖。
感觉到有人来,狸花猫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抖了抖全身短短的狸花纹灰毛,喵道:“两位施主,坐。”
狸花猫对面有两个蒲团,两人分别坐下,看着明显还没睡醒的小狸花又想打哈欠,却因为来了业务不得不强忍困意:“两位施主都是妖族吗?”
郁镜白变回小蛇模样,吐着蛇信说道:“他是人族。”
这样就清晰多了,小狸花瞧了他们一会,眨眨眼,说道:“这里是缔结灵兽契约的地方哦,姻缘契在隔壁,出门右转过三间房就是。”
郁镜白连忙说道:“我们就是来缔结灵兽的。”
狸花小猫一下来了精神:“真是少见呢。”
小狸花是寺里僧人捡回来养大的,后来开了灵智,修成了妖,便在寺里长长久久地留了下来。
小狸花低头,从旁边的储物袋里叼出一条崭新的手链,一边准备着材料一边说道:“我在寺里这么多年,来缔结灵兽契约的人和妖族真的很少。”
姻缘契的要求不高,只会要求双方契约期间保持忠诚和专一,一旦背离就会受到契约反噬。
来结姻缘契的很多,来断姻缘契的也不少。
“来缔结姻缘契的倒是多得很,没什么门槛,人啊妖啊,相爱至深,都喜欢讨一份浪漫的见证。”
小狸花自己也是妖,明白妖不会这么轻易地给出契约。
给出契约,就意味着要离开与世无争的妖域,与契约者在危险中沉浮,并肩作战一辈子,永远当好最锋利的刀。
可人类多狡诈,阴险,自私,背信弃义。
许多前辈的惨痛教训让妖族不再轻易相信人类,虽然还是会有年轻的愣头青小妖前赴后继,可大部分妖族已经不再轻易交付真心。
图点色相差不多了,起码还能得点什么。
狸花小猫翘着尾巴说道:“白蛇,请给出一份你的身份标识。”
小白蛇扭过头,在自己身上仔仔细细找了半天,被沈听弦拧着眉按住了:“你没有自然掉落的鳞片吗,非要现场硬揪。”
小白蛇一甩尾巴,拍开沈听弦的手:“小小人族,你懂什么。”
沈听弦:“……”
小蛇挑了一片最圆润最洁白最漂亮的鳞片,轻轻叼了下来,放到案桌上。
伤口稍微有点见红,沈听弦皱眉,掌心冒出淡青色的光芒,覆了上去。
没一会儿,空缺的地方就重新长出鳞片来。
小白蛇美滋滋地往沈听弦手上卷了一圈:“这不就好了,大惊小怪。”
一块鳞片而已,他郁镜白大方得很。
狸花猫妖轻手轻脚把那块鳞片拿过来,内外仔细清洁一遍后用了某种法术,将雪白的蛇鳞封入剔透的琥珀之中,再用红绳穿好,飞速编了一条手链出来:“好了。”
小蛇凑过去瞧了瞧,很是满意:“他呢,他不用做一条给我吗。”
小狸花喵呜一声:“不用。人族契约灵兽的话,只有人族需要佩戴自家灵兽的贴身之物。”
“你们之间拥有血契之后,血契气息便是天然的羁绊,根本无需强调,大家能闻得出来你是有主的灵兽。”
“人族没有灵敏的嗅觉,所以只能依靠这种方式标识一下了。”
“这还是很多契约者给寺庙写建议提的要求呢。”
“情趣嘛,理解一下。”
小白蛇:“……”
哎!
“好了,”狸花小猫说道,“标识做好了,两位出门左转,去找主持见证你们的契约缔结。”
小白蛇溜下来,尾巴拽了拽沈听弦的衣摆,兴冲冲道:“走。”
沈听弦收好蛇鳞手链,放在心口处贴身放好,俯下身朝小蛇伸手:“走吧。”
小蛇不要他带,自己按照指示要出门找主持,结果被沈听弦提溜进怀里。
蛇:“?”
沈听弦抱着蛇往外走:“回去了。”
小蛇吐着蛇信,仰着脑袋盯他:“你不要?”
沈听弦面不改色,把小蛇脑袋轻轻巧巧按回怀里:“下次再来。”
小蛇不满地钻出来:“哪来的下次。”
“春宵苦短,你不抓紧时间趁此机会,怕是没有下次了。”
“……春宵苦短不是这样用的,你一条蛇不要乱学。”
小蛇认为这是在骂他是文盲,拿尾巴抽沈听弦。
璇玑道宫的人当真不会细致地查太多,沈听弦抱着小蛇,手上戴着蛇鳞手链,进道宫的时候路过的弟子们眼睛都直了。
真把妖族那位小蛇少主拿下了啊!
不对,那位小蛇少主真把他们圣子拿下了啊!
都怪前人砍树,妖族如今是出了名的难契约,痴情到这个份上,居然愿意和他们圣子大方缔结灵兽契约。
可妖族少主不是痴恋他们圣子么,即将拿下了,怎么不缔结道侣契或者姻缘契?
总不能是他们圣子要求太高了,目前只愿意和那只可爱的小白蛇少主签灵兽契约吧。
怕不是还没彻底拿下。
只能说幸好灵兽契约和姻缘契不冲突,两个都能签,以前也不是没有和契约灵兽在一起的例子,多了去了。
沈听弦抱着小白蛇装模作样地登记了一下,虽然小白蛇似乎还在生他的气,但还是乖乖地用尾巴沾了点朱红,按在了沈听弦的手印旁。
弟子喜大普奔:“恭喜恭喜!祝二位永结同共患难,同进退,生死与共!”
小白蛇被抱起来细细擦拭尾巴上沾染的红,闻言奇怪道:“你们道宫的弟子也是文盲?”
这话是不是也在乱用。
“没有。”沈听弦把小蛇尾巴的脏污处理干净,说道,“道宫弟子都受过良好的教育,文韬武略样样精通。”
“人家用的没问题。”
“我看你就是针对我。”
“我没有。”
“你再说一遍。”
“抱歉。”
小白蛇无理取闹一通,浅浅地原谅了沈听弦,在回圣子寝殿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他们路过了一处郁郁葱葱长势喜人的药圃。
这药圃选的地方很有讲究,是道宫里灵力最浓郁的几处地方之一,旁边有一条小溪,整个药圃三尺之内都用荆棘严严实实围住了,设了不少禁制和陷阱,道宫里的弟子们路过时也都会自觉绕道走,生怕路过时掀起的风把里边的草药吹倒吹病。
那药圃里的草药小蛇都不认识,但味道闻着还挺香的,估计都是些名贵草药。
他又想起系统给的任务,沾花惹草,当面同别人纠缠,虐心。
有了!
小白蛇心思活泛起来。
他又想到怎么应付系统了。
小白蛇留了个心眼,回沈听弦寝殿的时候注意看了一圈周围的环境。
圣子大人喜静,居住的地方山清水秀,离道宫里人群密集的地方很远,周围也都是静谧山林,鸟语花香。
花花草草动植物什么的,那还是不少的。
这不就有活路了么!
船到桥头自然直。
一到家,小蛇就从沈听弦身上溜了下来,把他推进去说道:“你先休息一会,一会我有点事情,要叫你出来。”
沈听弦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照做:“行。”
第40章 第 40 章 黏黏糊糊地爬上沈听弦的……
小蛇爬出去, 四处逡巡,在沈听弦寝宫附近找了一处有花有草的地方, 越看越满意。
除了地上尘土多了些,脏了些之外,没别的不满意了。
算了算了,脏是暂时的,任务不做是要送入轮回的。
小蛇挑好了地点,兴冲冲跑回去叼着沈听弦的衣摆, 把他带到了自己提前找到的好地方。
沈听弦虽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站在了小蛇尾巴指的地方:“怎么了?”
小蛇瞧了瞧脏兮兮的泥地,视死如归地钻了进去。
沈听弦看着向来洁癖的小蛇往花草丛中钻,一到地方就开始躺下打起滚来,眉头先深深皱上了:“……郁镜白?”
小蛇滚得还挺勤, 脸上看不出太大的表情,沈听弦甚至没法揣测小蛇这是被迫还是真心喜欢在泥地里滚。
小蛇特地把系统戳出来, 让系统睁大眼睛看好好看着,然后一个劲儿地往花草生长的地方翻滚,滚到自己身上缠了不少枝叶,掉落的花瓣被碾过, 染了半身粉红的汁液。
沈听弦看得沉默了。
这是。这是在干什么。
小蛇这段时间与他形影不离, 入口的东西都在沈听弦眼皮底子下, 也没乱吃外面的东西,总不会是吃进去什么寄生虫再控制了大脑。
这些天一直把小蛇束缚在自己身边, 郁镜白总不能是用这种方法来表达对大自然与自由的喜爱?
沈听弦深深皱眉,谨慎地观察着。
小白蛇觉得滚得差不多了,却迟迟等不到系统的完成提示音,终于憋不住了:“嗨, 兄弟,还没好吗?”
系统已经对郁镜白的奇招见怪不怪了,见小蛇在花草丛中打滚,滚得它麻木了半天,发现好像真的很有道理。
它看了看男主的情绪数值,没发现自己已经逐渐接受了这种别样的完成方式:“宿主,您注意看题,多圈关键字。”
沾花惹草,当面同别人纠缠,虐他心。
拆解下来有好几步,在男主面前和其他人不清不楚拉拉扯扯,按照这个渣攻系统的尿性,给出来的剧本里大概率还得当着男主的面和别人滚到床上去,虐男主的心。
郁镜白当然不可能按照普通剧本去做,所以就得另外想办法。
系统不仅接受良好,甚至还开始出谋划策:“宿主,您看啊,沾花惹草您是完成了,那纠缠呢,和花花草草纠缠……也不是不行,但总是差那么点意思,而且是你单方面把人家压得半生不死,稍微有点偏题。”
“而且最重要的是什么呢,是虐心!”
“要让男主心痛,抽痛!”
小蛇:“……”
见小蛇滚够了,停下来好一会,沈听弦蹲下身,朝小蛇伸手:“玩够了?”
小蛇眼睛一亮。
这种语气这种句式,沈听弦是因为他滚坏了寝殿周围的绿植,所以不高兴了吗?
不高兴好啊!
谁知沈听弦下一刻把小蛇拎起来,低声道:“我们的同心锁解掉了,你下次不用时时刻刻地跟着了,想去哪就去哪,不必锁在我身边。”
沈听弦的洁癖也不比郁镜白少多少,却不在乎小白蛇滚了一身的泥和叶,抱着他用温水细细洗了个干净。
尘土难以避免地沾到了沈听弦的白衣,他却先把小蛇擦干净放回床榻上,这才回去换了衣服。
小蛇:“……”
坏了!
沈听弦这也太不对劲了!
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还……!
“不过话说,”小蛇莫名心虚起来,原地转了两圈,“同心锁什么时候解开的?我怎么不知道?”
沈听弦不把床榻上游动的小蛇当外人……蛇,背过身去,当着他的面就解了外衫和上衣,露出劲瘦的宽肩窄腰。
小白蛇偷偷瞟了一眼,再瞟一眼,见沈听弦忙于穿衣,眼神干脆黏在沈听弦的背上,偷偷欣赏了个遍,咂了咂嘴。
这是在干什么,怎么突然就开始考验起蛇来了。
蛇遭不住的啊。
沈听弦:“你在秘境里救了大家,昏死过去,妖王要把你带回去治疗,便断了我们的同心锁。”
他说这话的语气很平静,仿佛说的也是一个很平常的事实,可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落到小蛇的耳朵里就变了个味道,那语气就跟他们有个唯一的宝贝孩子却不小心给人弄死了一样。
小蛇打了个寒战,连忙压下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说道:“……这样啊,那也好,我本来也是想着等时限一过,就立刻解开还你自由的。”
这样也好,省得郁镜白自己动手了。
沈听弦听了,突兀地冷笑一声。
笑得小蛇毛骨悚然。
他道:“同心锁也是任务?”
“算……算是吧。”
沈听弦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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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蛇才刚牺牲自己滚了满身脏污,虽然已经被洗干净了,但还是因为自己的审题不够细心而有点恼怒。
这样任务都没完成,那他刚才岂不是白滚了。
还白白在沈听弦面前出丑,沈听弦面上不说,心里笑不死他。
小蛇不满地盘成一坨,瓮声瓮气问系统:“他为什么不生气啊,他要是生气了,我是不是就能完成了。”
系统祥和而委婉地说道:“宿主,按照男主的情感数值来看,他想生您的气怕是有点困难。”
“您的思路非常清奇,具有不错的可行性,不如您再按照我说的改进改进?”
小蛇在床榻上躺尸,生无可恋:“还能怎么改进,让我真的找人纠缠不清滚到床上去,还不如把我送去轮回。”
系统一拍自己的数据大腿:“宿主,别钻牛角尖。”
“沾花惹草可以是字面意思,同别人纠缠也可以是啊。”
“那不还是要纠缠。”
小白蛇想了想那个画面,发现自己还是接受不了和除了沈听弦之外的人有身体纠缠。
那太恐怖了。
平常他变成小蛇原型的时候,单纯给大家吸两口摸两下完全没有问题,因为这是友好而富含喜爱赞美的欣赏和互动,不带任何歪心思。
真发展到其他层面上,洁癖小蛇就要开始叫了。
系统恨不能生出实体手指使劲摁小蛇的脑袋:“您笨,随便奴役一些您的妖族朋友过来不就可以了,饕餮小殿下不是很喜欢您,经常在您怀里睡觉么!”
此睡觉怎可冒充彼睡觉!
小白蛇疯狂摇头拒绝:“人家是未成年!别让未成年干这个!”
“……都几百岁了!”
“几百岁那也是未成年!都还没化形成功呢!”
系统没招了。
小蛇再仔细想了想系统方才的提议,越想越觉得也并非全无优点:“你说得对诶。”
沈听弦和他待一起这么久了,肯定知道自己又挑剔又洁癖,不会轻易和别人发生任何关系。
小蛇除了沈听弦之外,就没在别人身上安安分分窝过这么久,其中特殊之处,想来沈听弦也能感受得到。
他的交友圈也干净得过分,仅有的几个认识的人沈听弦都见过,妖王,小殿下,狸圣祖也勉强算半个,再多就没了。
所以就算真的拿了系统推荐的纠缠剧本,沈听弦也不一定真的会信。
郁镜白又想起他们今日路过的那片长势喜人的药圃。
那个药圃一看就是主人精心打理着的,房屋后边的山坡上还有好几片,同样郁郁葱葱。
如果。他是说如果。
既然滚一些不值钱的花花草草沈听弦不会生气,那他要是滚一点值钱的呢?
如果他把别人精心养大的草药滚了,沈听弦作为他的契约者,赔不赔得起?
系统大喜:“宿主,您真是个天才!”
让人家赔到心痛,怎么不算虐心!
小白蛇一想到沈听弦因为没钱赔可能要被抓去打不知道多少年的黑工,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蛇尚有一些良心在,见沈听弦换个衣服换半天,慢吞吞的,他心里揣着事没注意,心直口快地说了出来:“你怎么换这么慢。”
沈听弦偏头睨了他一眼,似乎是有些无语,歘地一下把衣衫拢上来,三两下系好。
见沈听弦一催就好了,郁镜白甚至有点诧异。
但鉴于他现在着急问另外的事,便没有过多在意,蛇清清嗓子,小声问:“你钱多不多?”
沈听弦:“还好。你有想要的宝物?”
“……呃,算有吧。”
你邻居家的药圃算不算。
沈听弦微微扬了扬下颌,他不用问价格,只是说道:“灵石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了。你若有想要的,可以同我说。”
好好好。
非常高傲,非常自信!
赔几株草药应当不成问题。
看来男主身价非常可观!
小蛇放心了。
他一放心,整条蛇就显得轻松许多,又黏黏糊糊地爬上沈听弦的手,也不说话,只一个劲儿地蹭着沈听弦的手指。
沈听弦微微张开手,小蛇就缠缠绵绵地填满了指间的缝隙,只留一颗雪白圆润的蛇脑袋搭在沈听弦的手心,乖巧吐着蛇信。
小蛇已经好久没有同他这般亲昵了。
沈听弦本应高兴,心里却不知为何冒出一点异样来。
他总觉得,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小白蛇睁着一双透亮的红色眼眸,期待地盯着沈听弦,小声祈求道:“你能不能再陪我出去一趟?”
沈听弦感受着小蛇在自己手上黏人地卷缠着,没忍住摸了摸小蛇脑袋,又被小蛇把另一只手也卷了过来:“行。”
小蛇欢呼一声,连忙带着沈听弦出门。
小白蛇先是上了一趟山,属于大蛇的气息一放,都不用他亲自抓,就有无数幼蛇窜过来。
“你,你,你,还有你,”小白蛇站在高处的石头上,丢了一个大型箩筐下去,挑了十几条手指粗细色彩斑斓的幼蛇,“你们几个漂亮的,都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