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挺好,铁柱啊,你这炼器和千机术的手艺,精进了不少啊。”
数日前,第一仙门的宗门大殿内。
白老头捧着一本厚实的册子,嘴里正啃着一个又大又香的桃子,口中含糊地说着。
他翻看的,正是王铁柱最近捣鼓炼器和千机造物写下的心得笔记。
“嘿嘿,都是师父教得好。”王铁柱在一旁搓着大手,嘿嘿笑道,话语间带着一股他特有的实诚劲。
白老头三两口吃完桃子,意犹未尽地咂咂嘴:“这桃子真甜,哪弄来的?冬天还有这好东西。”
“师父,这是昨天俺跟秀才哥去城里赶集淘换来的,听说是南边来的稀罕货,冬天里也能开花结果呢。”王铁柱老老实实地回答。
“嗯,有心了。”白老头乐呵呵地点头,胡子跟着颤了颤,“秀才那小子人呢?”
“哦,秀才哥啊,他泡在藏书阁里啃符书呢。最近在画符一道上钻得可深了,听他说还琢磨出新门道了。”王铁柱想了想说。
“有长进是好事。”白老头咬了一大口手里水灵灵的桃子,桃汁顺着他下巴流。
他嚼着桃子含糊道:“本来还想看看他修行咋样了,点拨两下。算了,这小子正入迷,别搅了他用功的劲头。”
“走,陪为师下山,瞧瞧新建的石洼村修得咋样了。”话没说完,他人已经站起来,迈开大步就朝殿门外走。
刚走出几步,像是想起什么,又转身折回来。
在王铁柱疑惑的目光中,他麻利地从宝座旁边的果盘里抄起两个同样粉嫩诱人的大桃子,塞进自己宽大的袍袖里,这才心满意足地再次出发。
那时候,新石洼村的建设虽然没有现在这般的完成度,但依山而起的屋舍轮廓已经显现,层层叠叠,带着几分未来气象的雏形。
“白仙师,出来转悠啦?”正在忙碌的王二婶眼尖瞧见了,忙笑着打招呼,转头就对自己儿子叮咛,“柱子,好好跟着你师父,手脚勤快点,听到没?”
“娘,俺晓得。”王铁柱憨憨地应了一声。
只见工地上,一只只灵活的木鸢盘旋,沉重的铜虎奔走,正麻利地帮忙搬运木料砖石,井然有序地参与着建设。
白老头越看越满意。
“铁柱啊,你这些木鸢、铜虎造得越发机灵了,”白老头捋着胡子,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这千机术的功夫,真是长进了不少啊。”
王铁柱被师父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搓着后脑勺道:“都是师父和大师兄平日里教得好。”
一听他提起狗剩,白老头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哼了一声:“那个臭小子?净会闯祸添乱,别学他!”
说罢,狠狠啃了一大口桃子,嚼得津津有味。
他边吃还边咕哝着:“不就是那什么‘千机注灵术’么,能让这些机关玩意儿自个动起来,老夫也会。”
“铁柱啊,你以后用心学师父我的本事就行,用不着指望那臭小子了。”白老头咽下口中的桃子肉,叮嘱王铁柱。
王铁柱连连点头,脸上是那种“师父说啥都对”的忠诚表情。
这时,几个村里的皮猴儿追逐打闹着跑了过来,嘻嘻哈哈的声音在工地旁回响。
一个逃窜的小子被追急了,哧溜一下躲到白老头宽大的袍子后面,试图借仙师的身形遮蔽自己。
看着眼前这充满烟火气的热闹场景,与山上清修的寂静截然不同,白老头倒觉得新鲜又熨帖,颇有点“大隐隐于市”的满足感浮上心头。
“小皮猴!看到你啦!躲哪儿都没用!”追来的几个孩子目标明确,眼里只有自己的玩伴,哪管前面杵着的是仙师还是石墩子。
一个孩子不管不顾,直愣愣就朝着白老头这边一头撞过来。
白老头正一门心思品着嘴里的桃肉,享受着那甘甜的滋味,对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毫无防备。
他本就站得不那么稳当,被这股不大的冲劲一撞,身子控制不住地晃了一下。
小孩子能有多大力气?本也撞不坏什么。可坏就坏在这一撞的时机。
白老头口中正好含着一大块还没嚼烂的桃子肉,这一惊之下,那块顽皮的果肉猛地滑溜下去,正正卡进了他的喉咙。
“师父?!”王铁柱一看师父身形踉跄,脸色也变了,急忙上前扶住。
闯祸的孩子们一看仙师模样不对,又惊又怕,呼啦一下全跑没影了。
白老头哪里还说得出话?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张老脸瞬间憋得通红。
他想用力把那捣蛋的桃肉咳出来,可那东西像是长了钩子,死死卡在咽喉里,气完全喘不上来,每一声咳嗽都徒劳无功。
很快,窒息带来的黑幕笼罩下来。
白老头只觉得眼前发黑,天旋地转,喉间的剧痛和憋闷感吞没了一切意识。
在弟子王铁柱惊恐的呼喊声中,他只觉腿一软,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失去了所有知觉。
……
“这不对劲啊,”狗剩眉头拧成了疙瘩,心里火急火燎,“师父修为那么高深,怎会被桃子肉这么点小事弄成这副样子?”
“铁柱师弟,”他扭头看向王铁柱,“你们没去找个郎中给师父瞧瞧吗?”
王铁柱老老实实地回答:“找过了的,大师兄。秀才师兄当天就去邻村找了刘无恙刘郎中。”
“刘郎中怎么说?”狗剩追问。
“刘郎中……刘郎中说……”王铁柱有些磕巴,满脸通红,“说师父没病……”
“这……”狗剩气得差点跺脚,“这个刘郎中真是个庸医……那你们就不知道再去县城找个高明些的大夫?就这么干等着?”
王铁柱更加窘迫,扛着大师兄冒火的目光,话也说不利索。
“我……我们……”
若羽师妹上前一步,轻轻扯了下狗剩的袖子,秀眉微蹙地开口道:
“师兄,你也别太责怪铁柱师弟了……刘郎中的医术在十里八乡是有口碑的,我奶奶之前就是他看的。刘郎中既说无恙……”
她顿了顿,明亮的眼睛里透着思虑,继续道:“恐怕师父这情形,不是寻常郎中能看明白的了。”
“师妹……”狗剩望向她,眼中不自觉地蒙上了一层水汽。
白老头就是他心里最大最稳的那座靠山石,是整个第一仙门的根底。
要是老头子真有个好歹,这刚支棱起来的仙门摊子,他一个小小的半大少年可怎么挑得起来?
“让师妹来试试吧。”若羽师妹提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