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梅香浮动,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暴君的目光沉沉地锁着苏云舟,那审视的意味让苏云舟感觉无所遁形。
就在苏云舟以为对方会继续追问梅花或者景妃之事时,顾衍却忽然上前一步。
高大的身影带着强烈的压迫感逼近,瞬间将苏云舟笼罩在他投下的阴影里。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过分。
苏云舟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身体微微后仰,试图拉开一点距离。
顾衍却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带着微凉的温度,轻轻捏住了苏云舟的下巴,迫使他微微仰头,直视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干什么都行?”
顾衍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奇异的沙哑,少了些帝王的威压,多了几分暧昧的玩味。
指腹在他下巴的肌肤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动作轻佻,眼神却锐利如鹰:
“那爱妃不如猜猜朕要干些什么……”
苏云舟被他突如其来的贴脸杀吓得大脑一片混乱。
他本能地想挣脱,下巴却被捏得更紧了些。顾衍的视线落在他因紧张而微微张开的唇上,眼神暗了暗。
“臣……臣……”
“结巴什么?”
顾衍的拇指抚过他的唇角,气息几乎拂过他的耳廓,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意味。
苏云舟被他这暧昧的气息和话语激得耳根发烫,但心底的弦却绷得更紧了。
他不敢直视顾衍的眼睛,睫毛颤抖着,含糊地答了一声:“臣腿软了。”
声音细若蚊蚋,带着点自暴自弃的意味。
人在屋檐下,暴君想怎么样,他还能反抗不成?只求别是太变态的要求……
谁知顾衍捏着他下巴的手指忽然松开,那点暧昧旖旎的气氛瞬间消散无踪。
他站直身体,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苏云舟,眼神骤然变得冰冷锐利,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锋。
“既然什么都愿意,那就给朕跪过去。”
啥?
顾衍的声音恢复了帝王的冷硬,没有丝毫温度,他指了指房间中央光洁的地板,“跪直了。”
苏云舟:“啊?”
他彻底懵了,跟不上顾衍这变脸的速度。
刚才还捏着下巴调情,转眼就让人罚跪?
他不会是个爱玩字母游戏的变态吧!
“啊什么啊?”
顾衍猛地一拍身旁的案几,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桌上的梅花都颤了颤。
他俊美的脸上笼罩着一层寒霜,“苏云舟,别以为朕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景妃之死,你脱得了干系吗?!”
苏云舟被这声巨响吓得一哆嗦,听到“景妃之死”四个字,一股委屈和愤怒瞬间冲上头顶。
他猛地抬起头,几乎要脱口而出:“是皇贵妃!是她下的毒手!我只是……”
话到嘴边,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
他看到了顾衍眼中那洞悉一切、冰冷刺骨的寒意。
一股冰冷的现实感兜头浇下,是啊,如果不是他心存报复,让王策给景妃朱砂,皇贵妃又怎么能利用这个机会?
他自以为是,恰恰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那把钥匙,是他自己,亲手递给了皇贵妃一把杀人的刀。
想明白后,所有的辩解都苍白无力。
苏云舟的脸色瞬间褪得惨白,肩膀垮了下来,像一只被戳破了的气球。
他认栽了。
他默默地走到房间中央,双膝一弯,“噗通”一声跪在了冰冷坚硬的地板上。
膝盖传来的痛感和凉意让他打了个寒颤,却不及心头的万分之一。
顾衍踱步到他面前,玄色的袍角几乎扫到他的脸颊。
那强大的压迫感让苏云舟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苏云舟。”
顾衍的声音如同冰冷的玉石撞击,一字一句敲打在他心上。
“你给朕听好了,朕不是怪你心存歹意。”
苏云舟愕然抬头,撞进顾衍深不见底的眼眸中。
“别以为朕不知道,这后宫之中,谁的手是干净的?”
顾衍的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残酷的弧度,“朕怪的是你,做事不够绝,心思不够狠,手段不够干净!给了别人可乘之机,差点把自己也搭进去!愚蠢!”
苏云舟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话都说到这地步了,那算不算是皇上官方袒护他了?
顾衍的训斥,冷酷,直白,却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他天真的幻想,露出了血淋淋的宫廷生存法则。
在这里,要么不做,要做,就得斩草除根,不留一丝后患!
他之前的小打小闹,在顾衍眼中,简直是幼稚得可笑的自杀行为。
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上来,苏云舟的眉头紧紧皱起。
看着苏云舟紧锁的眉头和眼中翻腾的复杂情绪,顾衍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
他不再多言,转身欲走。
就在苏云舟以为惩罚到此为止,默默忍受膝盖疼痛时,一个念头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或许是顾衍那句“不够绝”刺激了他,或许是连日来的压抑让他急需一个突破口,他猛地抬头,冲着顾衍挺拔的背影脱口而出:
“皇上!可这后宫真正的祸源,是太后娘娘!只要她一日不倒,皇贵妃就永远有倚仗,这后宫就跟着一日不宁!今日是景妃,明日又会是谁?!”
话音一落。
顾衍的脚步倏然顿住,高大的背影如同骤然冰封的雕像,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寒意。
他没有回头,但苏云舟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几乎要将他撕碎的冰冷杀意!
顾衍的声音缓缓响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窟里凿出来的,带着刺骨的寒气,“看来一个时辰的跪,太便宜你了。”
他缓缓转过身,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一双眼睛,寒芒四射,如同盯住猎物的毒蛇,牢牢锁住了跪在地上的苏云舟。
“再加一个时辰。给朕好好跪着反省。”
他继续道:“以后,不该说的话,一个字都不准说,明白吗?”
好好好,刚还以为你跟我是一个船上的兄弟,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作为皇帝,天天看着太后插足前朝后宫,竟然还不采取行动,这不应该啊……
“臣……臣明白!臣知罪!臣再也不敢了!”
顾衍冷冷地看着苏云舟不置可否,他转身,大步走向门口,玄色的身影融入门外的夜色。
就在苏云舟以为这扬折磨终于结束时,已经走到门口的顾衍却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脚步再次顿住。
他没有回头,声音平平地传来,却像一道惊雷炸响在苏云舟耳边:
“对了,下月,你兄长苏云澜会来我朝出使,到时,朕会安排你们见上一面。”
说完,顾衍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外。
兄长?苏云澜?使臣?
苏云舟保持着跪地叩首的姿势,脑子里一片空白。
原主……还有个哥哥?
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他已经疲惫不堪的神经。
然而,此刻身体的痛苦和精神的极度紧绷压倒了一切。
什么哥哥,什么使臣,……关他屁事!
他只想睡觉!立刻!马上!
确认顾衍真的走了,苏云舟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
膝盖传来钻心的酸痛,他龇牙咧嘴地揉了揉膝盖,只觉得身心俱疲,眼前阵阵发黑。
他踉跄着扑向那张柔软的大床,像一滩烂泥一样把自己狠狠摔了进去,连外袍都懒得脱。
脸埋在被褥里,苏云舟发出一声痛苦的、解脱般的呻吟:
“操……这破地方……老子要睡觉……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叫醒我……”
几乎是话音刚落,沉重的眼皮就再也支撑不住,意识瞬间沉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