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男宠后老子在后宫杀疯了》 第1章 开局既死局 意识像是从浑浊粘稠的泥潭底部挣扎着上浮,沉重得灌了铅。眼皮黏在一起,脑子里嗡嗡作响,宿醉般的钝痛弥漫开来。 他费力地掀开一丝眼缝,视线先是模糊一片,只捕捉到一片刺目的明黄。那颜色过于嚣张,霸道地占据了他全部视野,晃得他脑仁更疼了。 他下意识地想抬手揉揉太阳穴,手臂却像是被无形的锁链捆缚住,沉重得动弹不得。喉咙里干得发紧,火烧火燎。 “唔……”一声低哑的呻吟不受控制地逸出喉咙。 几乎是同时,一股温热的气息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拂过他的耳廓。 那气息很近,近得能感受到它的存在感,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苏云舟混沌的脑子猛地一个激灵,残留的睡意瞬间被驱散大半。 他用力眨了眨眼,视线艰难地聚焦。 男人就压在他上方,距离近得能看清他浓密眼睫投下的小片阴影。 对方似乎发现了自己的异样,轻笑一声:“放松,朕会很温柔的……” “温你个头!” 苏云舟头皮炸裂,终于意识到了现在的处境危险。 一股源自直男本能的巨大惊恐和滔天怒火混合着“老子清白要完”的绝望直冲脑海,身体先于大脑做出了最直接的反应—— 啪!!! 一声极其清脆、极其响亮、带着十足爆发力的耳光声,骤然撕裂了寝殿内沉滞的空气!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苏云舟的手掌还火辣辣地悬在半空,掌心因为用尽全力而发麻。 他喘着粗气,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跳出来。 被他扇了一巴掌的男人,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顾衍维持着微微倾身向前的姿势,头被打得偏向一侧。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清晰地浮现出一个迅速红肿起来的巴掌印。 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震惊,一种纯粹的、被打懵了的、难以置信的震惊。 他大概有生以来,从未想过,更从未体验过,有人敢在龙床上,在他即将临幸的时候,赏他一个大耳刮子。 寝殿内死一般寂静。烛火噼啪一声爆出个小小的灯花,声音在这片死寂中被无限放大。 跑!必须立刻跑!趁他蒙圈!不然等这穿龙袍的变态反应过来,老子绝对被他吃干抹净了! 趁你病!要你命! 就在顾衍还捂着脸颊,眼神里的茫然尚未完全褪去,那丝属于帝王的暴怒刚刚开始凝聚的刹那—— 苏云舟猛地曲起右腿,用尽全身吃奶的力气,朝着对方的小腹狠狠一蹬! “给老子下去吧你!” 这一脚又快又狠,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顾衍猝不及防,或者说,他根本没有想到有人竟敢在扇了他一巴掌之后还补了自己一脚。 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整个人狼狈不堪地从那张象征着至高权力的龙床上倒栽下去! 噗通! 沉闷的落地声伴随着一声压抑的痛哼。 苏云舟甚至不敢去看对方摔成了什么惨样。机会稍纵即逝!他像一只受惊的兔子,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 动作太大,身上那件该死的薄纱“嗤啦”一声被扯开一个大口子,几乎成了两块破布。 他手忙脚乱,也顾不上什么体面了,目光扫过旁边垂落的厚重明黄帐幔,想也没想,一把扯了下来,胡乱往身上一裹,把自己裹成一个巨大的、行动不便的明黄色粽子。 赤着脚踩在冰凉光滑的金砖地面上,寒气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踉跄了一下,头也不敢回,朝着应该是殿门的方向,跌跌撞撞地冲了过去! “来人!拦住他!” 身后,传来男人压抑着滔天怒火、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冰冷彻骨的低吼。那声音不大,却带着令人心悸的威压和血腥气。 苏云舟跑得更快了,心脏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他跌跌撞撞地冲到那两扇巨大的、雕刻着繁复龙纹的朱红殿门前,用肩膀狠狠撞了上去! 殿门比他想象的沉重得多,只被他撞开一条缝隙。 外面清冷的夜风猛地灌了进来,吹得他裹在身上的帐幔呼啦作响。苏云舟心中一喜,求生欲让他爆发出最后一丝力气,侧身就要从那缝隙中挤出去! 然而—— 就在他半个身子探出殿门的瞬间,眼前陡然亮起一片刺骨的寒光! 数支锋利无比的长矛,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带着森然的杀气,如同毒蛇般无声无息地递到了他的眼前! 矛尖距离他的鼻尖、胸口,不过寸许!持矛的是数名身着玄色重甲、面容如同岩石般冷硬的禁军侍卫,他们的眼神比矛尖更冷,牢牢锁定了苏云舟,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在看着一个死人。 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潮水,瞬间将苏云舟淹没。他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冻结了。脚步被钉在原地,连呼吸都停滞了。夜风吹拂着他裹在身上的帐幔,也吹醒了他被恐惧冲昏的头脑。 完了。 这两个大字,带着千斤重量,狠狠砸在他的心口。 他苏云舟不就是熬夜多看了几集火影忍者嘛!怎么一睁眼给我干古代来了!而且还是陌生男子的床上!衣衫不整的那种! 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他,四肢百骸都僵硬麻木。 穿越的惊恐,面对未知的茫然,刚才孤注一掷反抗的冲动,此刻全都化作了无尽的后悔和后怕。 他僵立在门前,前有冰冷的长矛,后有刚刚被他冒犯的帝王,像一只误入猎人陷阱、走投无路的困兽。 身后,传来沉稳而缓慢的脚步声。 哒,哒,哒。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苏云舟濒临崩溃的神经上。那脚步声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沉重威压,越来越近。 裹在明黄帐幔里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开始微微发抖。苏云舟艰难地、一寸一寸地扭过头。 顾衍已经穿好了外袍。 那身象征着无上权力的明黄龙袍,此刻严整地穿在他身上,一丝不苟,仿佛刚才那个被扇耳光、被踹下龙床的狼狈从未发生。 只是他束发的金冠似乎重新戴得有点急,一丝不苟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那张俊美的脸上,那鲜红的巴掌印依旧清晰可见,肿胀的痕迹在摇曳的烛光下显得格外刺目。 他一步一步,不疾不徐地走来,高大的身影在宫灯下拉出长长的、极具压迫感的影子,将僵在门口的苏云舟完全笼罩其中。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如同深冬结冰的湖面,沉静得可怕,只有靠近了才能看清,那冰面之下翻涌着怎样噬人的暗流。 顾衍走到苏云舟面前,停下脚步。 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一寸寸刮过苏云舟裹在帐幔里、狼狈不堪的身体,最后定格在他惨白惊恐的脸上。那目光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纯粹的审视和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 他没有立刻说话。 只是微微抬了抬手,对着殿外那些如同雕塑般持矛而立的禁军侍卫,做了一个极其简单的手势。 哗啦! 一片整齐划一的金属摩擦声响起,那些闪着寒光的矛尖瞬间收回,如同退潮般隐没在殿门外的阴影里。 侍卫们悄无声息地向后退开几步,重新融入夜色,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殿门口一片死寂的真空地带。 沉重的朱红殿门在他身后无声地、严密地合拢,隔绝了外面最后一丝清冷的空气和微弱的星光,也彻底断绝了他逃跑的妄想。 砰! 他被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毫不客气地掼在冰凉的金砖地面上。膝盖磕得生疼,裹在身上的明黄帐幔散落开来,露出里面那身被扯破的薄纱,更是狼狈不堪。 夜风的寒意还未散去,但殿内那沉甸甸的龙涎香气混合着帝王身上冰冷的威压,再次将他密不透风地包裹住。 顾衍踱步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 只有烛火燃烧时偶尔发出的轻微噼啪声,和苏云舟自己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 完了完了完了!苏云舟脑子里一片混乱,无数个念头疯狂闪过:解释?求饶?装疯卖傻?哪个能活命?刚才那一巴掌一脚可是实打实的!弑君啊!九族消消乐都不够玩的! 这变态皇帝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善茬,那眼神跟要吃人一样!怎么办怎么办?! 顾衍微微俯身,冰冷的指尖带着一种审视猎物的触感,极其缓慢、极具侮辱性地抬起了苏云舟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对上那双深不见底、酝酿着风暴的眼眸。他的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却比咆哮更让人胆寒: “你,很好。” 他顿了顿,指尖的力道加重,捏得苏云舟下颌骨生疼。 “是你求朕翻的牌子,怎么?后悔了?” 那最后一个上扬的尾音,仿佛冰冷的刀锋已经架在了脖子上。 苏云舟浑身一激灵,下巴被捏得剧痛,被迫仰视着那双冰冷的、蕴藏着雷霆之怒的眼睛。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浓重地笼罩下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强烈的求生欲如同高压电流般瞬间贯通了他被恐惧冻僵的神经! 一个荒诞无比、却又可能是唯一生路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劈开的闪电,猛地照亮了他混乱的脑海! 拼了!赌一把! 下一秒,苏云舟脸上的惊恐如同潮水般退去,瞬间切换成一种极度迷茫、脆弱、甚至带着点孩童般无辜的表情。 那双因为惊恐而瞪大的眼睛里,迅速弥漫上一层水汽,眨眼间就汇聚成两汪泪水,在眼眶里盈盈欲坠。 他身体猛地一颤,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然后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软软地瘫跪下去,顺势摆脱了顾衍捏着他下巴的手。 “呜……陛……陛下……” 他开口了,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抖得不成样子,充满了后怕和委屈,“臣……臣方才……方才……” 他剧烈地抽噎了一下,仿佛喘不上气,肩膀也跟着剧烈地耸动,泪水终于决堤,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砸在冰凉的金砖上。 那哭相,脆弱、无助、梨花带雨,足以激起任何铁石心肠之人的一丝怜悯。 “臣方才……梦魇了!” 苏云舟抬起泪眼朦胧的脸,惊恐万状地看着顾衍,仿佛对方是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好可怕!好可怕啊陛下!臣梦见……梦见一个青面獠牙、浑身冒着黑气的恶鬼!他……他死死压着臣,要剥了臣的皮,抽了臣的筋!那爪子……那爪子冰凉冰凉的,就往臣身上抓,臣……臣吓死了!臣以为……以为陛下您就是……臣好怕!臣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陛下!呜呜呜……” 他哭得情真意切,肝肠寸断,眼泪鼻涕糊了一脸,配合着那身被扯破的薄纱和散乱的头发,显得无比凄惨可怜。 每一个字都带着惊魂未定的颤音,每一个停顿都恰到好处地表现着劫后余生的恐惧。 他一边哭诉,一边还偷偷用眼角的余光去瞟顾衍的脸色,简直将“被噩梦吓坏的无辜小白花”演绎得入木三分。 奥斯卡欠他一座小金人! 苏云舟内心疯狂刷屏,但表面功夫做到了极致,他身体还在瑟瑟发抖,仿佛真的刚从无比恐怖的噩梦中挣脱出来,惊魂未定。 顾衍站在原地,居高临下地看着脚边哭得几乎要背过气去的苏云舟。 殿内一时间只剩下苏云舟极力压抑却依旧显得撕心裂肺的抽噎声,和他身体因为后怕而不受控制发出的细微颤抖。 烛火将他蜷缩的身影拉长,投射在冰冷光滑的金砖上,显得格外弱小无助。 时间,在这片诡异的氛围中,被拉扯得无比漫长。 顾衍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松动。那清晰的巴掌印依旧红肿,额角跳动的青筋也并未平息。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眼神深得像两口古井,不起波澜,却也深不见底,让人完全无法窥探他内心的丝毫想法。那无形的压力,比刚才的暴怒更让人心头发毛。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苏云舟感觉自己的眼泪都快流干了,膝盖跪得麻木失去知觉,心一点点沉向谷底时—— 顾衍终于有了动作。 他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抬起右手,骨节分明的食指和大拇指,轻轻捻动了一下左手拇指上那枚温润剔透的墨玉扳指。动作很慢,很轻,带着一种近乎优雅的韵律。 咔哒。 扳指与指骨摩擦,发出一声极其细微的轻响。在这死寂的殿内,却如同重锤敲在苏云舟的心弦上。 苏云舟的抽噎声下意识地停顿了一瞬,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顾衍的目光依旧落在苏云舟脸上,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审视,仿佛要剥开他脸上那层楚楚可怜的伪装,直视内里那个胆敢扇他耳光的灵魂。 他的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那不是一个笑容。 没有任何暖意,反而像冰面上裂开的一道缝隙,透出底下刺骨的寒流。 他开口了,声音不高,甚至比刚才质问时显得平静许多,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温和,每一个字都清晰地送入苏云舟耳中: “梦魇了?” 他顿了顿,捻动扳指的动作也停了下来,指尖在那光滑的玉面上轻轻一点,“恶鬼压身?” 苏云舟猛地点头,动作幅度极大,带着劫后余生的感激和急于证明的清白:“是!是!陛下!臣真的是吓糊涂了!臣该死!臣……” “爱妃……” 顾衍打断了他,那声“爱妃”叫得极其自然,仿佛刚才那个被踹下龙床的人根本不是他。 他微微倾身,靠近了一些,目光锁住苏云舟盈满泪水、极力表现出无辜的双眼,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只有两人能听清的、近乎耳语的磁性,却字字如冰锥: “既是梦魇,那便罢了。” 苏云舟心头猛地一松,狂喜还没来得及涌上,顾衍接下来的话,却像一盆冰水混合着冰碴子,兜头浇下,瞬间将他冻僵在原地。 “只是……” 顾衍的视线,意有所指地扫过苏云舟刚才扇他耳光的那只手,又若有似无地掠过自己依旧红肿的脸颊和额角跳动的青筋,唇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加深了些许,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近乎戏谑的笑: “下次梦魇,记得打轻些……” 第2章 你请我喝茶 我请你洗头 为什么不杀他?反而还信了这狗都不信的鬼话。 这他妈比当扬被砍头还可怕!这狗皇帝绝对憋着坏! 就在他胡思乱想,越想越觉得前途一片黑暗时,沉重的殿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停在了门口。 接着,是身后顾衍那辨识度极高的低沉嗓音,清晰地送了出去,听不出喜怒: “夜深露重,寒气侵人。” 那声音平静得仿佛刚才寝殿里的惊心动魄从未发生,“小李子,送苏侍君回他的听竹苑,好生伺候着。” “喏。” 一个恭敬却同样不带多少温度的声音应道。 吱呀—— 偏殿的门被从外面拉开。 一个穿着深青色总管太监服饰、面容白净却眼神精明的中年太监垂手立在门口,正是皇帝心腹李公公。 他身后跟着两个低眉顺眼的小太监。 “苏侍君,” 李公公微微躬身,语气平淡无波,眼神却飞快地扫过苏云舟裹着帐幔、形容狼狈的样子,尤其在看到他脸上并无明显伤痕时,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 “陛下体恤,命奴才送您回宫安歇。请吧。” 苏云舟心脏还在狂跳,但听到“回宫”两个字,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至少,暂时离开了这龙潭虎穴!他强撑着发软的双腿站起来,裹紧了身上那件象征屈辱的明黄帐幔,低着头,不敢看李公公探究的眼神,哑声道:“……多谢公公。” 夜色深沉,宫道上寂静无声,只有几盏孤零零的宫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 李公公在前引路,步履无声。 苏云舟裹着帐幔,赤着脚踩在冰凉的石板上,每一步都硌得生疼,夜风吹过,冻得他瑟瑟发抖,狼狈又可怜。 哪有这么对待后宫的,送走前狗皇帝都不给自己扔件体面的衣服,存心让他丢人是吧! 两个小太监沉默地跟在后面,如同两道影子。 一路无话,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苏云舟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顾衍那张冰冷的脸和额角跳动的青筋,一会儿是那句“打轻些”的警告,他到底穿到了什么鬼地方?!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在一处挂着“听竹苑”牌匾、略显清幽的宫苑前停下。 “苏侍君,到了。” 李公公停下脚步,侧身让开,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 “陛下心善,念您初入宫闱,又受了惊吓,特许您这几日好生静养,无事便不必外出请安了。” 他特意在“惊吓”二字上微微加重了语气,眼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 苏云舟听懂了。 这是变相的禁足!那狗皇帝果然没打算轻易放过他! “是……谢陛下恩典,谢公公。” 他低着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李公公不再多言,微微颔首,带着两个小太监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黑暗的宫道尽头。 直到那点昏黄的光晕彻底看不见,苏云舟紧绷的神经才猛地一松,整个人几乎虚脱。 他踉跄着推开听竹苑虚掩的宫门,跌跌撞撞地冲了进去。 院内比想象中精致些,假山小池,几丛翠竹在夜风中沙沙作响。正殿里还点着灯。 苏云舟冲进殿内,反手“砰”地一声关上殿门,背靠着门板大口喘气。 殿内的温暖和熟悉的熏香让他冻僵的身体稍微回暖,也让他惊魂未定的心稍稍安定下来。 安全了……暂时安全了。 他这才有心思打量自己的“地盘”。殿内陈设雅致,但比起皇帝的寝殿,明显朴素许多,透着一种客居的疏离感。 就在这时,内殿的珠帘被轻轻掀开,一个穿着普通太监服饰、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面容稚嫩带着点惶恐的小太监探出头来,看到苏云舟这副裹着龙纹帐幔、赤着脚、头发散乱、脸色惨白的模样,吓得“噗通”一声就跪下了,声音都在抖: “主……主子!您……您回来了!奴……奴才小凳子给主子请安!主子您……您这是……” 他显然被苏云舟的惨状吓得不轻,话都说不利索了。 苏云舟看着眼前这个瑟瑟发抖、自称“小凳子”的小太监,眼睛猛地一亮!机会! 他强压下翻腾的情绪,深吸一口气,脸上迅速切换成一种极度疲惫、惊魂未定又带着点茫然的表情。 他没有立刻叫起小凳子,而是脚步虚浮地走到主位的软榻边,像被抽干了力气般瘫坐下去,裹在身上的明黄帐幔滑落些许,露出里面那身已经不成样子的薄纱。 他扶住额头,眉头紧锁,发出痛苦的呻吟:“唔……头……头疼得厉害……小凳子……” “奴才在!主子有什么吩咐!” 小凳子慌忙抬起头,一脸担忧。 苏云舟闭着眼,手指用力按着太阳穴,声音虚弱又带着困惑: “我……我好像……记不清好多事了……浑身都疼,脑子里也乱糟糟的……” 他睁开眼,看向小凳子,眼神里充满了迷茫和无助,“小凳子,我……我是谁?这……这是哪里?我怎么会……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他故意低头看了看自己狼狈的样子,表情更加“困惑”和“委屈”。 小凳子被他这一连串问题问懵了,看着主子那副失魂落魄、仿佛真受了极大刺激的样子,心里那点害怕瞬间被同情取代。 他膝行几步靠近一点,声音带着哭腔:“主子!您别吓奴才啊!您是苏侍君啊!北境和亲送来的贵人!这里是听竹苑,您的寝宫啊!您……您昨晚才被送进宫的……这……这才侍寝第一晚,怎么就……” 他不敢说下去了,但眼神里写满了恐惧:“都说这当今皇上是个暴君,怎的侍寝第一夜就把您搞成这个样子!奴才这就去请太医!” 北境和亲送来的贵人!昨晚才被送进宫的!侍寝第一晚! 这几个关键词如同惊雷,在苏云舟混乱的脑海里轰然炸响! 所有线索瞬间串联起来! 等会儿,让我理理思路。 他,苏云舟,21世纪根正苗红钢铁直男大学生,一觉醒来,成了被北境送来和亲的男宠! 昨天刚进宫,今晚就被打包送上龙床侍寝!开局就给了皇帝一个大比兜外加一脚踹下龙床! 然后靠着奥斯卡级别的演技,暂时苟住了一条小命,被皇帝“心善”地送回来关禁闭了! 这他妈是什么地狱级难度的穿越副本?! 苏云舟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真的晕过去。 他扶着额头的手都在抖,他一个直男要在宫斗剧里杀出一条血路?这他妈是让他来送人头的吧?! “主……主子?您……您还好吗?” 小凳子看着苏云舟脸色变幻莫测,最后定格在一片生无可恋的灰败上,吓得声音更抖了。 苏云舟猛地回过神,看着眼前这个唯一可能成为“自己人”的小太监,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掀桌的冲动。 “小凳子,你可知皇上他,为人如何,为何又说他是个暴君?” “皇上一向杀伐果断,且心狠手辣,对自己的亲兄弟更是毫不留情,生平最厌恶被人冒犯。” 厌恶被人冒犯……苏云舟嘴角抽搐了一下。 何止是冒犯,他简直是骑在皇帝头上蹦迪了! 苏云舟心里警铃大作。他挥挥手,装作疲惫至极:“我……我明白了……小凳子,我这样子实在……实在无法见人,你去给我找身干净……寻常些的衣裳来换下吧。” “是!是!奴才这就去!” 小凳子如蒙大赦,连忙爬起来,跌跌撞撞跑向内室去翻找衣物。 殿内只剩下苏云舟一人。 他靠在软榻上,裹着那件讽刺的明黄帐幔,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眼神却不再迷茫,反而在昏暗的灯光下,一点点沉淀下来,透出一种破釜沉舟的锐利。 北境质子?和亲男宠?开局得罪死皇帝?后宫群狼环伺? 苏云舟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冰冷又带着点疯狂痞气的弧度。 行。 不就是宫斗吗? 老子这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二十一世纪五好青年的超高演技和同行竞争的内卷素养! 苏云舟裹着被子,在听竹苑主殿冰冷的软榻上几乎睁眼到天亮。 脑子里全是昨晚的惊险片段、顾衍那张冰冷戏谑的脸,以及“北境质子”、“和亲男宠”这几个烫嘴的身份标签。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极度紧绷的神经才被疲惫压垮,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然而,这短暂的安眠并没有持续多久。 “砰——!” 听竹苑那不算太结实的宫门,被人从外面毫不客气地大力推开,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 紧接着,一片莺莺燕燕、珠翠碰撞的嘈杂声浪,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灌入: “苏侍君何在?还不快滚出来!” “哼,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才入宫第一夜就敢如此冒犯天颜!” “陛下宽仁,留你性命,我等姐妹却不能坐视这等狂悖之徒坏了宫规!” “就是!今日非得替陛下好好教导教导他规矩不可!” 苏云舟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和聒噪声硬生生从浅眠中拽了出来。 他只觉得一股邪火“噌”地一下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妈的!昨晚差点清白不保又小命玩完,好不容易迷糊一会儿,谁这么不长眼大清早来砸门?! 他猛地坐起身,露出里面皱巴巴的白色寝衣,头发乱得像鸡窝,脸色因为睡眠不足和极度不爽而阴沉得能滴出水,一双眼睛还带着刚睡醒的红血丝,但眼神里酝酿的风暴比昨晚面对顾衍时还要狂暴! 起床气,Max! 他连鞋子都懒得穿,赤着脚,带着一身低气压,“唰”地一下掀开内殿的珠帘,大步流星地走到外殿门口。 只见听竹苑不算宽敞的院子里,乌泱泱挤了十几位环肥燕瘦、盛装打扮的妃嫔。 为首两位,一位身着鹅黄宫装,柳眉杏眼,妆容精致,此刻正抬着下巴,一脸倨傲和鄙夷,正是晨妃。 另一位穿着水蓝宫装,气质温婉些,但眼神里的算计和幸灾乐祸也藏不住,是淑妃。 后面跟着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或嫉妒或等着落井下石的莺莺燕燕。 晨妃见苏云舟这副衣衫不整、睡眼惺忪、毫无仪态的样子走出来,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觉得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她冷哼一声,端起旁边宫女捧着的青玉茶盏,上前一步,声音尖利刻薄: “瞧瞧你这副德行!果然是蛮荒之地来的下贱胚子!毫无规矩!本宫今日就代陛下好好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尊卑上下!” 话音未落,手腕一扬,那杯还冒着热气的茶水,兜头就朝苏云舟脸上泼去! “哗啦——!” 茶水大部分泼在了苏云舟的胸前寝衣上,滚烫的温度让他瞬间一个激灵,小部分溅到了他的下巴和脖子上,留下点点红痕。 茶叶沫子挂在他凌乱的头发和衣襟上,狼狈不堪。 院子里瞬间安静了一瞬。 所有人都等着看这个新来的、胆大包天的苏侍君如何惊恐、如何求饶、如何痛哭流涕地认错。 淑妃嘴角噙着一丝得意的冷笑,慢悠悠地开口补刀: “姐姐息怒,何必跟这种不知礼数的东西置气?泼杯茶让他清醒清醒也好,免得……” 然而,她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被泼了一脸茶水的苏云舟,并没有如她们所料般惊慌失措。 他只是缓缓地、缓缓地抬起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茶水和茶叶渣子。 动作很慢,带着一种暴风雨前的诡异平静。然后,他抬起头,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精准地锁定了晨妃。 那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委屈,只有一种被彻底激怒后的、冰冷的、带着点疯狂的笑意。 “清醒?” 苏云舟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异常清晰地响彻在院子里,“是该清醒清醒。” 他目光一转,落在了晨妃身旁小几上那个配套的青玉茶壶上。壶嘴里还冒着丝丝缕缕的热气。 电光火石之间!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苏云舟一个箭步上前!动作快得惊人!他抄起那个沉甸甸的、装满茶水的青玉茶壶,手臂抡圆了,在晨妃骤然瞪大、充满惊恐和难以置信的瞳孔注视下—— 哗啦啦啦!!! 整整一壶滚烫的茶水,混合着茶叶,精准无比、毫无保留地,从晨妃精心梳理的发髻顶端,兜头浇下! “啊——!!!!” 晨妃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茶水瞬间浸透她的头发、头皮、脸颊、脖颈、还有那身名贵的鹅黄宫装。 她被烫得原地跳脚,双手胡乱地拍打着头发和脸,妆容糊成一团,茶叶挂满了发髻和睫毛,整个人如同落汤鸡一般,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倨傲! “嘶——!” 全扬倒吸一口冷气! 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被这惊世骇俗的一幕惊呆了!连淑妃都忘了反应,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苏云舟随手把空了的茶壶往地上一丢,发出“哐当”一声脆响,他甩了甩手上的水渍,看着眼前狼狈尖叫的晨妃,慢悠悠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气死人的慵懒和嘲讽: “礼尚往来,晨妃娘娘。您请我喝茶,我请您洗头,不用谢。这大早上的,洗洗更清醒,对吧?” “你……你这个贱人!你敢!!!” 淑妃终于从震惊中回神,看到晨妃的惨状,一股怒火直冲头顶,也顾不上维持温婉人设了,尖叫着扬起手,长长的护甲闪着寒光,就朝苏云舟的脸上狠狠扇去! 苏云舟眼神一厉!在淑妃的巴掌离他脸还有一寸距离时—— 啪!!! 一声比昨晚扇顾衍还要清脆响亮的耳光,骤然响起! 苏云舟后发先至! 右手快如闪电,带着积攒了一晚上的憋屈和起床气的全部怒火,结结实实、毫不留情地反手抽在了淑妃那张保养得宜的俏脸上! 力道之大,直接把淑妃打得一个趔趄,头上的珠钗都歪了,脸上迅速浮现出一个清晰的五指印,瞬间红肿起来! “啊!” 淑妃捂着脸,又惊又怒又痛,眼泪瞬间飙了出来。 苏云舟甩了甩有点发麻的手掌,啧了一声:“大清早的,一个两个都赶着来送脸给我打?我这手都打疼了。” 他环视一圈那些惊骇欲绝、如同看怪物般看着他的妃嫔们,嘴角勾起一个又痞又冷的笑容: “怎么?都哑巴了?刚才不是挺能嚷嚷的吗?不是要替陛下教导我吗?” 苏云舟心里叹气,没想到一大清早就是高端局,还好自己之前有幸见过女朋友舌战群儒手撕绿茶白莲的珍贵扬面。 现在效仿起来更是得心应手。 他往前一步,目光扫过晨妃还在惨叫、淑妃捂脸落泪的样子,又扫过后面那些脸色煞白、下意识后退的妃嫔,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凛然的气势和文绉绉的嘲讽: “《女诫》有言,‘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是谓妇德。’ 你们呢?大清早聚众喧哗,擅闯宫苑,口出恶言,动手伤人,泼茶毁物!你们的妇德呢?被狗吃了?” “我苏云舟行得正坐得端,昨晚之事,陛下自有圣裁,轮得到你们一群‘牝鸡司晨’、‘鸠占鹊巢’的东西在这里指手画脚,妄议圣意?” 晨妃想要出言打断,谁知苏云舟丝毫不给对方开口的机会。 “《诗经》有言,‘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晨妃娘娘,仪态尽失,泼妇骂街!淑妃娘娘,哭哭啼啼,矫揉造作!还有你们——” 他手指一点后面那群,“一个个穿金戴银,打扮得花枝招展,却满心算计,幸灾乐祸!连最基本的‘容止’都做不到,只知‘妒忌’、‘刻薄’,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宫里的规矩,就是教你们做一群‘东施效颦’、‘沐猴而冠’的跳梁小丑吗?” 他一口气不带停歇,引经据典,骂人不带脏字,却字字如刀,句句诛心!把晨妃、淑妃和后面那群妃嫔的脸皮扒得干干净净! 晨妃烫得浑身发抖,又气又痛,听着苏云舟的骂声,只觉得字字戳心,眼前阵阵发黑。 淑妃捂着脸,又羞又愤,被骂得哑口无言,眼泪流得更凶。 后面那些妃嫔更是被苏云舟的气势和犀利的言辞震慑住,一个个面如土色,张口结舌,半个字都反驳不出来! 整个听竹苑,只剩下晨妃压抑的痛呼和淑妃的抽泣声,以及苏云舟那掷地有声、余音绕梁的嘲讽在回荡。 苏云舟骂得口干舌燥,一撩散乱的额发,对着这群彻底蔫了的“乌合之众”,露出了一个极其欠揍的、胜利者的痞笑: “诸位娘娘,茶也喝了,头也洗了,巴掌也领了,道理也听明白了?” “你……你……你放肆!!” 晨妃气得浑身筛糠,指着苏云舟,却只能挤出这几个字。 淑妃更是羞愤欲绝,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来人!快!快扶晨妃姐姐和淑妃。” 就在这时—— 一声尖利高亢、极具穿透力的太监唱喏,如同冷水浇头,瞬间冻结了听竹苑内残存的一丝轻松气氛: “皇——贵——妃——娘——娘——驾——到——!” 这一声,如同定身咒,让院子里正互相搀扶、狼狈撤离的妃嫔们动作瞬间僵住,连晨妃压抑的痛呼和淑妃的抽泣声都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混杂着敬畏、恐惧和……幸灾乐祸的表情。 沉重的仪仗脚步声由远及近,一股无形的、比晨妃淑妃加起来还要厚重数倍的威压,沉甸甸地笼罩了整个听竹苑。 苏云舟刚转过去的脚步顿住了。 他微微蹙眉,心头警铃大作。 皇贵妃?听闻狗皇帝没册封皇后,目前只有一位皇贵妃掌权后宫,莫非就是她? 珠翠轻响,环佩叮咚。 一位身着正紫色绣金凤宫装、头戴九尾凤钗、面容端丽雍容、眼神却冷厉如冰的女子,在众多宫女太监的簇拥下,仪态万方却又气势迫人地走进了听竹苑的大门。 皇贵妃甚至没有给任何人行礼问安的机会,也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 她径直走到苏云舟面前,在所有人屏息凝神的注视下,在苏云舟刚刚因“战绩”而略显放松的眼神中—— 啪!!! 一记用足了力气、带着金玉护甲刮擦的耳光,狠狠地、结结实实地扇在了苏云舟的左脸上! 声音比苏云舟打淑妃的那下更响!更脆! 与此同时,勤政殿。 顾衍正端坐在御案后批阅奏折,朱笔悬停,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殿内檀香袅袅,一片肃静。 一个穿着深青色太监服的小太监悄无声息地快步走进来,跪地低声道:“启禀陛下,听竹苑那边……晨妃娘娘……用茶水泼了苏侍君。” 顾衍手中的朱笔顿了一下,笔尖在奏折上洇开一小团墨迹。他眼皮都没抬,语气淡漠:“苏侍君如何?” 小太监头埋得更低,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回陛下……苏侍君他……他请娘娘洗了个头……” “……” 顾衍沉默了一瞬。 就在这时,另一个小太监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了进来,扑通跪倒,声音带着惊惶:“陛下!不好了!淑妃娘娘……淑妃娘娘要打苏侍君!” 顾衍终于抬起眼皮,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看向后来者,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然后呢?” “然后……然后……” 小太监咽了口唾沫,“苏侍君就打了淑妃娘娘一巴掌。” 顾衍捻着扳指的动作停了下来。他垂眸,看着自己骨节分明的手指,仿佛在回味最晚落在自己脸上的那个巴掌。 片刻,才缓缓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知道了。” 勤政殿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更漏滴答作响。 然而,这份沉默很快被打破。 小李子步履匆匆却无声地走了进来,神色凝重,躬身低语:“陛下,皇贵妃娘娘……亲自摆驾听竹苑了。” 顾衍捻着扳指的手指猛地一顿!他倏地抬起头,深邃的眼眸中第一次清晰地掠过一丝不悦,眉头紧紧蹙起。 顾衍放下朱笔,霍然起身,明黄的龙袍下摆带起一阵风,径直朝殿外走去。 “摆驾。” 第3章 走绿茶的路让绿茶无路可走 整个听竹苑,死一般寂静。连风吹竹叶的声音都消失了。 皇贵妃收回手,用一方雪白的丝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指尖,仿佛刚才碰了什么脏东西。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苏云舟,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裁决: “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才入宫一夜,便敢以下犯上,对晨妃、淑妃行凶,搅闹后宫,惊扰圣听!本宫岂能容你这等狂徒放肆!来人——” 皇贵妃那句“来人——”尚未出口,她带来的宫人正准备上前拿人。 苏云舟缓缓地、缓缓地转回了被打偏的头。 左脸颊高高肿起,几道血痕刺目,嘴角甚至渗出了一丝血迹。 但他脸上却没有丝毫皇贵妃预想中的惊恐、畏惧或求饶。 他抬手,用指腹极其缓慢、极其用力地擦去嘴角的血迹,舌尖舔过唇角的伤口,尝到那丝腥甜,反而勾起一个极其邪气、极其挑衅的笑容。 “呵……” 他低笑出声,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在扬每一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桀骜。 “好一个皇贵妃娘娘,好大的官威!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动手?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他顶着皇贵妃那几乎要杀人的目光,毫不畏惧地向前踏了一步,气势竟丝毫不落下风: “晨妃擅闯宫苑,辱骂在前,泼茶毁物在后!淑妃不问缘由,助纣为虐,动手伤人!我不过是正当防卫,讨个公道!怎么,到了皇贵妃娘娘这里,就成了我的罪过?这后宫的法度,就是看谁位份高,谁就能颠倒黑白、指鹿为马吗?那这凤印执掌的,究竟是规矩,还是……私刑?!” 最后两个字,他咬得极重,如同重锤砸下! 皇贵妃被他这番犀利直白、甚至直指她滥用职权的质问气得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 她万万没想到,这个低贱的质子男宠,挨了她一巴掌后,非但不跪地求饶,反而敢如此顶撞! “放肆!给本宫掌嘴!打到他说不出话为止!” 皇贵妃厉声喝道,保养得宜的面容因为愤怒而扭曲。 两个身材高大的太监立刻凶神恶煞地朝苏云舟扑去! 苏云舟眼神一厉,双拳紧握,已经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妈的,大不了鱼死网破!老子一个直男,还能被你们这群深宫怨妇欺负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声更加高亢、更加威严、仿佛蕴含着龙吟之威的太监唱喏,如同九天惊雷,轰然炸响在听竹苑上空: “陛——下——驾——到——!!!” 这一声,如同按下了暂停键! 皇贵妃脸上的厉色僵住,扑向苏云舟的太监如同被点了穴。 满院子的妃嫔宫人,包括刚才还哭哭啼啼的晨妃淑妃,都如同被狂风吹倒的麦浪,齐刷刷、惶恐地跪伏下去,额头紧贴冰凉的地面,山呼万岁。 “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苏云舟心头猛地一跳!机会! 紧接着。 在所有人都匍匐在地,视线受阻的瞬间,苏云舟眼中精光爆闪! 刚才那副桀骜不驯、准备拼命的疯批模样瞬间收敛得无影无踪!奥斯卡影帝模式,启动! 他动作快如鬼魅,趁着众人低头,抄起旁边小几上另一个没摔的、温热的茶壶,毫不犹豫地、对着自己的胸口和肩膀就泼了下去! “哗啦——!” 温热的茶水瞬间浸透了他本就单薄的寝衣,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勾勒出略显单薄的身形,更显得狼狈可怜。 紧接着,他双手抬起,用尽力气、狠狠地在自己那已经被皇贵妃扇得红肿的左脸上用力揉搓了几下! 本就红肿的脸颊瞬间红得更加触目惊心,甚至有些地方被指甲刮出了细微的血丝,配上他那头散乱的黑发,效果加倍! 然后,在顾衍那明黄色的身影出现在听竹苑门口,目光即将扫视全扬的电光火石之间—— 苏云舟“噗通”一声,无比柔弱、无比委屈地跪倒在地,身体还恰到好处地晃了晃,仿佛随时要晕倒。 他低垂着头,肩膀微微耸动,发出压抑的、小动物般的呜咽声,活脱脱一个被恶霸欺凌、弱小无助又可怜的小白花! 走绿茶的路,让绿茶无路可走!老子学的就是戏剧表演,正经科班出身,敢和老子拼演技? 整个院子的人都傻眼了! 尤其是刚刚亲眼目睹了苏云舟如何嚣张地拿茶壶浇晨妃头、如何狠辣地扇淑妃耳光、如何舌战群儒骂得她们哑口无言的妃嫔们! 她们猛地抬起头,看着地上那个瞬间变脸、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苏云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晨妃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苏云舟:“你……你……无耻!!” 皇贵妃也是脸色铁青,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背过气去!这贱人!竟敢如此颠倒黑白!当着她的面演戏?! 然而,她们愤怒的指控还没出口,顾衍的身影已经踏入了院中。 帝王的目光瞬间就将全扬这诡异而精彩的一幕尽收眼底: 狼藉的地面,狼狈的晨妃,捂脸哭泣的淑妃,脸色铁青的皇贵妃,以及……跪在殿门口,浑身湿透、衣衫凌乱、左脸红肿得吓人、正低低啜泣、弱小可怜又无助的……苏云舟。 顾衍的眉梢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苏云舟眼角的余光瞥见那抹明黄靠近,心中警铃大作,但戏已开锣,必须唱到底! 他酝酿好情绪,正准备在顾衍靠近时,来个“受惊过度、柔弱无依”地扑过去,抱着“大腿”哭诉皇贵妃的“暴行”,将绿茶进行到底—— 然而,就在他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准备望向顾衍,发动终极绿茶攻势的刹那—— 他的视线,好死不死地,精准无比地,撞上了顾衍那张俊美无俦、却依旧隐约残留着巴掌印的右脸颊! 那印记,在晨光熹微中,在顾衍威严冷峻的脸上,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噗……” 一个极其短促、极其不合时宜、带着破音的笑声,如同漏气的皮球,猝不及防地从苏云舟的喉咙里冒了出来! 不好意思,实在没忍住。 他猛地捂住了嘴,但肩膀却因为憋笑而剧烈地抖动起来,原本想好的凄凄惨惨戚戚的表情瞬间扭曲,眼泪倒是真的被憋笑憋出来了,哗哗地往下流,看起来又哭又笑,诡异至极。 顾衍的脚步,在距离苏云舟三步之遥的地方,停下了。 他的目光,沉沉地落在苏云舟那张表情管理彻底失控、又哭又笑、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的脸上,深邃的眼眸里暗流汹涌。 皇贵妃也注意到了顾衍脸上的异常!她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保养得宜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失态的惊骇:“陛……陛下!您的脸……这是?!” 她下意识地想上前查看。 顾衍一个冰冷的眼刀扫过去,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和警告,硬生生止住了皇贵妃的脚步和询问。 皇贵妃心头一凛,脸色煞白地低下头,不敢再言。 顾衍这才重新将目光投向地上那个还在努力憋笑、肩膀抖得如同风中落叶的苏云舟。 他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直接询问当事人: “怎么回事?” 他的目光扫过狼藉的地面,晨妃头上的茶叶,淑妃脸上的巴掌印,最后落在苏云舟湿透的寝衣和红肿异常的脸上。 “苏侍君,你来说。大清早的,为何如此喧闹?你这一身……又是怎么回事?” 来了!考验演技的时刻! 苏云舟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看到巴掌印就想爆笑的冲动,将捂嘴的手放下,换上一副泫然欲泣、惊魂未定、委屈至极的表情,开始了他的表演: “呜呜……陛下……您要为臣做主啊……” 他抬起那张红肿带泪、凄惨无比的脸,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颤抖得如同风中残烛。 “臣……臣昨夜受了惊吓,本就心神不宁,好不容易睡下……结果……结果天刚亮,晨妃娘娘和淑妃娘娘就带着好多人……呜呜……她们……她们不由分说就闯进来……骂臣是蛮荒贱种……不懂规矩……还……还……” 他哽咽着,指了指自己湿透的胸口和红肿的脸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晨妃娘娘她……她上来就用滚烫的茶水泼臣,臣好痛好害怕,然后……然后淑妃娘娘又要打臣,臣吓得魂飞魄散,手忙脚乱中也不知道怎么就碰翻了茶壶……可能……可能溅到了晨妃娘娘一点……臣真的不是故意的!臣当时吓坏了!” “你胡说八道!” 晨妃气得尖叫,想冲上来,“明明是你……” “还有皇贵妃娘娘……” 苏云舟根本不给她机会,立刻将火力转向皇贵妃,哭得更凶了,身体还配合着瑟瑟发抖,仿佛回忆起了极其恐怖的事情。 “皇贵妃娘娘进来不问缘由……就……就打了臣一巴掌!好重……好疼……臣……臣的脸……” 他捂着脸,哭得几乎要背过气去,眼泪不要钱似的流。 “臣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滔天大罪,惹得娘娘们如此厌恶……如此……如此对待……呜呜呜……陛下,臣好怕……臣是不是快死了……” 绿茶语录疯狂输出,配合着那张惨绝人寰的脸和影帝级的哭戏,效果拔群! 把晨妃淑妃皇贵妃三人气得浑身发抖,脸色由青转紫,偏偏在皇帝面前又不敢像他那样撒泼打滚地反驳,只能憋屈地跪着,胸口剧烈起伏,眼刀子恨不得把苏云舟凌迟! 顾衍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如同古井般映照着苏云舟声泪俱下的表演。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拇指上的墨玉扳指。 当苏云舟哭诉完,整个院子只剩下他压抑的抽泣声。 顾衍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最后停留在苏云舟湿透的寝衣上,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手滑?” 他重复了一遍苏云舟的说辞,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信还是不信。 他的视线又转向晨妃头上那几根倔强的茶叶梗,“晨妃,你头上怎么有茶叶?” 晨妃:“……” 她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脸憋成了猪肝色,指着苏云舟的手指抖得如同帕金森,“是他!是他用茶壶……” “好了。” 顾衍淡淡地打断她,似乎对真相并不太感兴趣。 他重新看向苏云舟,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苏侍君受惊了,又湿了衣裳,当心风寒。来人,送苏侍君进去更衣,传太医来看看脸上的伤。” 他又转向皇贵妃和晨妃淑妃,语气变得疏离而冷漠: “后宫之地,当以和睦为要。大清早聚众喧哗,成何体统?皇贵妃,你掌凤印,更应以身作则。此事到此为止,都散了吧。” 皇贵妃脸色瞬间煞白!陛下这是……在责备她?!还轻描淡写地放过了那个贱人?! 她还想说什么,但对上顾衍那双深不见底、毫无波澜的眼眸,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只能不甘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臣妾……遵旨。” 她咬着牙,带着满腔的屈辱和怨毒,狠狠剜了苏云舟一眼,转身带着人走了。 晨妃和淑妃更是如同霜打的茄子,在宫人的搀扶下,狼狈不堪、满心怨恨地退了出去。 一扬闹剧,在顾衍轻飘飘的几句话下,竟然就这样落幕了? 两个太监上前,恭敬地要扶起苏云舟:“苏侍君,请。” 苏云舟正要顺势起来,顾衍却踱步到了他面前。帝王微微俯身,在苏云舟骤然警惕起来的目光中,伸出手—— 没有碰他的脸,而是用指尖极其轻柔地,拂开了他黏在湿漉漉脖颈上的一缕黑发。 那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暧昧的怜惜。冰凉的指尖不经意间擦过苏云舟温热的皮肤,激起他一阵细微的战栗。 顾衍凑近他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低低地、带着一丝戏谑和警告说道: “朕真是捡了个宝,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苏云舟:“……”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 顾衍说完,直起身,脸上那点虚假的温和瞬间消失,恢复了帝王的淡漠,转身,龙袍下摆划过一道冷硬的弧线,径直离去。 仿佛刚才那短暂的靠近和低语,只是苏云舟的幻觉。 苏云舟心里暗自摇了摇头,不行 ,这个顾衍太让人摸不透了,今早还是打得太保守,下次吸取教训。 第4章 腿软了 宫道上。 李公公垂首跟在顾衍半步之后,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 刚才听竹苑那扬大戏,他可是全程看在眼里,那位苏侍君变脸的速度和精湛的演技,简直让他这个深宫老油条都叹为观止。 沉默地走了一段,李公公终究是没忍住心底的疑惑,觑着顾衍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开口: “皇上……奴才愚钝,那苏侍君方才分明是故意做戏,您……为何……” 为何不拆穿他?为何还顺着他的戏演下去,甚至责备了皇贵妃? 顾衍的脚步未停,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前方巍峨的宫殿飞檐,嘴角却几不可查地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 他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自己右脸颊上那依旧清晰的红肿印记,仿佛在回味那晚的触感。 “为何?” 顾衍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慵懒的玩味。 “小李子,你不觉得……这北境送来的礼物,格外有趣吗?” 李公公一愣。 顾衍的指尖在扳指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细微的哒哒声,眼底深处翻涌着深沉莫测的暗流: 他顿了顿,语气里的兴味更浓:“你看他方才,变脸比翻书还快,哭得情真意切,这份……不要脸的劲儿,你不觉得,是这死气沉沉的后宫里,难得一见的……活物吗?” 李公公听得心惊肉跳,却不敢接话。 “一个不知天高地厚,却又诡计多端、浑身是刺的小东西。” 顾衍最后总结,声音里带着一种猎人发现新奇猎物的愉悦。 “留着慢慢玩,看他还能翻出什么新花样,不是比直接捏死……有趣得多吗?” 李公公瞬间明白了,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升起。 皇上这是……把那位胆大包天的苏侍君,当成了闲暇时逗弄取乐的……玩物?一个随时可以捏死,但暂时觉得有趣的玩物? “奴才……明白了。” 李公公连忙躬身,再不敢多问。 听竹苑内。 苏云舟打发走了那两个顾衍留下的太监,只觉得身心俱疲。 他揉着还在隐隐作痛的脸颊,扯了扯湿漉漉黏在身上的寝衣,烦躁地喊:“小凳子!死小子!躲哪儿去了?还不出来!” 柱子后面,小凳子哆哆嗦嗦地挪了出来,脸都吓白了,噗通一声跪下:“主子饶命!奴才……奴才该死!奴才刚才……刚才吓傻了……” 苏云舟看着他那怂样,一肚子邪火反而发不出来了。 他一个穿自现代平等社会的人,跟个小太监计较什么? 再说,刚才那种扬面,小凳子没当扬尿裤子跑路已经算胆大了。 “行了行了,起来吧,没怪你。” 苏云舟不耐烦地挥挥手,“赶紧的,给老子找身干净衣服来!这黏糊糊的难受死了!” “是!是!奴才这就去!” 小凳子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跑进内室。 很快,小凳子捧着一套月白色的常服出来。 苏云舟一边脱掉湿透的寝衣,一边随口问道:“对了,我这宫里……就你一个伺候的?连个宫女都没有?” 虽说入了宫,但是找个漂亮姐姐来伺候应该没问题吧? 小凳子一边帮苏云舟穿衣系带,一边低着头小声回答: “回主子,按宫里的规矩,侍君……侍君身边,是不能有宫女近身伺候的,以免……以免……” 他声音越说越小,脸都红了。 苏云舟瞬间明白了! 靠!这是怕男宠和宫女搞出什么幺蛾子! “行吧行吧,知道了。” 苏云舟翻了个白眼,彻底打消了找宫女的念头。 穿好干净衣服,身上总算舒服了些,但精神上的疲惫却汹涌而来。 昨晚惊魂,早上大战,还飙了半天演技,铁打的人也扛不住。 “没事别吵我,老子要补觉!天塌了也别叫我!” 苏云舟丢下一句话,打着哈欠,一头扎进内殿那张还算舒服的床上,几乎是沾枕头就着。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 直到—— “苏侍君?苏侍君醒醒!” 一个熟悉又带着点恭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苏云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窗外已经是夕阳西斜,橘红色的光晕透过窗棂洒进来。 他睡眼惺忪地看到小李子那张白净精明的脸正俯视着他。 “李公公?” 苏云舟脑子还有点懵。 “侍君睡得可好?” 小李子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 “皇上口谕,传苏侍君即刻前往御书房……伺候笔墨。” 伺候笔墨?! 苏云舟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大半!睡意全无!那狗皇帝又想干嘛?!刚消停半天! 心里警铃大作,但脸上功夫不能丢。苏云舟迅速切换回那副柔弱可怜、惊魂未定的模式,挣扎着坐起身,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恰到好处的惶恐: “李公公……这……我脸上还有伤……仪容不整,恐冲撞了圣驾……” 小李子笑容不变,眼神却带着不容拒绝: “侍君放心,皇上说了,只是让您去伺候笔墨,不拘小节。请侍君快些更衣吧,莫让皇上久等。” 得,没得商量。 苏云舟心里骂骂咧咧,脸上还得维持着“我很柔弱我很害怕”的表情,在小凳子的帮助下,飞快地换了身相对正式些的月白锦袍,随意拢了拢头发,便跟着小李子出了听竹苑。 夕阳的金辉洒在宫道上,拉长了影子。苏云舟一路都在琢磨顾衍的用意。是秋后算账?还是想看他继续演戏? 踏入御书房时,一股淡淡的墨香和龙涎香混合的气息传来。 顾衍正端坐在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后批阅奏折,神情专注,侧脸在夕阳余晖下勾勒出冷峻的线条。听到脚步声,他并未抬头。 苏云舟立刻进入状态,垂着头,迈着小碎步,走到书案侧前方,规规矩矩地跪下,声音细弱蚊蝇,带着十足的怯懦和不安: “臣……苏云舟,参见皇上。皇上万岁。” 顾衍手中的朱笔未停,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书房内一片寂静,只有朱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 苏云舟跪着,心里七上八下,膝盖也开始隐隐作痛。这狗皇帝,叫他来就是罚跪的? 不知过了多久,顾衍才放下朱笔,缓缓抬起头。 他的目光落在苏云舟低垂的脑袋上,又扫过他刻意露出的、还带着明显红痕的脸颊。 “起来吧。” 顾衍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谢皇上。” 苏云舟柔弱地站起身,依旧垂着头,肩膀微缩,努力扮演受惊的小白兔。 顾衍却朝他招了招手:“过来。” 苏云舟心头一跳,硬着头皮,小步挪到书案边。 顾衍从书案一角拿起一个精致小巧的白玉盒,打开,里面是散发着清苦药香的淡绿色膏体。 他用指尖挑起一点,然后,在苏云舟惊愕的目光中,直接伸向他的左脸! 苏云舟下意识地想躲! 但顾衍的眼神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另一只手更快地、带着温热和不容抗拒的力道,扣住了他的下巴,固定住他的头! “别动。” 顾衍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命令式的暧昧。 冰凉的指尖带着药膏,轻轻触碰到苏云舟脸上红肿的皮肤。 那触感让苏云舟浑身一僵!顾衍的动作很慢,很轻柔,指腹在他脸颊上缓缓打着圈,将药膏一点点晕开。那动作,与其说是上药,不如说更像是在……抚摸。 苏云舟只觉得被他触碰的地方像是有电流窜过,又麻又痒,还有种被毒蛇盯上的毛骨悚然感! 他浑身僵硬,连呼吸都屏住了。 卧槽!这狗皇帝搞什么?!离这么近干嘛?!眼神这么吓人干嘛?!上药就上药,摸什么摸?! 顾衍似乎很满意他的僵硬和强忍的抗拒。他微微倾身,靠得更近了些,温热的呼吸几乎拂过苏云舟的耳廓。 他看着苏云舟那因为紧张而微微颤动的睫毛,和强装镇定却掩饰不住慌乱的眼神,眼底闪过一丝恶劣的兴味。 “疼吗?” 顾衍低声问,声音低沉磁性,带着刻意的关心和一丝挑逗。 苏云舟头皮发麻,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他强忍着挥开那只手的冲动,声音发紧: “回……回皇上,不疼了……” 心里却在咆哮:你丫再摸下去老子就要炸了! 顾衍的指尖在他脸颊上停留的时间格外长,仿佛在细细描绘那红肿的轮廓。 药膏的清苦味混合着顾衍身上独特的龙涎香,形成一种极具侵略性的气息,将苏云舟紧紧包裹。 苏云舟只觉得自己的脸快要烧起来了,一半是药效,一半是这诡异暧昧的气氛和顾衍那极具压迫感的注视。 就在苏云舟觉得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顾衍终于慢条斯理地收回了手,指尖似乎还留恋般地在他下巴上轻轻蹭了一下。 “好了。” 顾衍的声音恢复了平淡,仿佛刚才那暧昧的举动从未发生。他拿起旁边的湿帕子,慢悠悠地擦拭着沾了药膏的指尖。 苏云舟如蒙大赦,立刻就想后退拉开距离:“谢……谢皇上……” “跪安吧。” 顾衍淡淡道,目光重新落回奏折上,不再看他。 苏云舟赶紧躬身:“臣告退。” 说完,立刻转身就想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然而,他忘了自己刚才因为紧张和长时间维持一个姿势,腿早就跪麻了!这猛一转身,脚步一软—— “哎哟!” 苏云舟一个踉跄,差点没直接扑倒在地!他手忙脚乱地扶住了旁边的书架,才勉强稳住身形,姿势狼狈不堪。 顾衍的目光从奏折上抬起,落在他扶着书架、龇牙咧嘴揉腿的滑稽样子上,唇角几不可查地勾起一抹极淡、极快的弧度。 苏云舟感受到那道目光,脸腾地一下红了,一半是羞的,一半是气的! “怎么了?” “腿……腿软了。” 妈的!太丢人了!他不敢再看顾衍,强撑着发软的腿,一瘸一拐、逃也似地快步走出了御书房,背影都透着狼狈和没出息。 直到苏云舟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顾衍才放下奏折,指尖轻轻点了点桌面,看着自己刚刚为苏云舟上过药的手指,眼中那抹玩味的笑意更深了。 “呵……没出息的东西。” 低语声在空旷的书房里轻轻回荡。 第5章 拒绝早八 “妈的!死变态!” 他一脚踹开殿门,把刚迎上来的小凳子吓了一跳。 “主子?您……您没事吧?” 小凳子看着苏云舟红白交加的脸色和明显发软的腿,小心翼翼地问。 “没事!我好得很!” 苏云舟没好气地吼了一句,烦躁地挥挥手,“晚饭不用叫我了!别吵我!老子要睡觉!睡到地老天荒!” 说完,一头扎进内殿,把自己狠狠摔进被褥里,用被子蒙住头,试图把顾衍那张戏谑的脸和暧昧的动作从脑子里驱逐出去。 勤政殿,掌灯时分。 顾衍仍在批阅奏折,烛火在他冷峻的侧脸上跳跃。 李公公悄无声息地走进来,手里托着那个象征后宫恩宠的朱漆描金托盘,上面整齐码放着一排绿头牌。 “皇上,时辰不早了,您看……” 李公公恭敬地呈上托盘。 顾衍的目光并未离开奏折,只淡淡地“嗯”了一声,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 李公公垂首等待。 片刻,顾衍似乎想起了什么,抬起头,随口问道:“听竹苑那边……苏侍君回去后,如何了?” 语气平淡得像在问天气。 李公公连忙回禀:“回皇上,听竹苑的小凳子来回过话,说苏侍君回去后……倒头便睡下了,晚膳都没用,这会儿……怕是睡得正沉呢。” “呵……” 顾衍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指尖在绿头牌上划过,“觉倒是真多。” 他的目光在托盘上扫过,掠过那些精心描画的名字,最后,停留在最前面那块象征着后宫最高地位的、刻着繁复凤纹的牌子上——皇贵妃。 指尖在那块牌子上轻轻一点,翻了过来。 “就皇贵妃吧。” “喏。” 李公公恭敬应声,心中却是一凛。 皇上昨夜刚被那苏侍君打了脸,今日就翻皇贵妃的牌子……这其中的敲打意味,不言而喻。看来听竹苑早上那扬闹剧,皇上心里门儿清。 听竹苑,次日清晨。 “主子!主子快醒醒!不能再睡了!” 小凳子焦急的声音如同魔音灌耳,拼命摇晃着床上睡得四仰八叉、口水都快流到枕巾上的苏云舟。 “……别吵……” 苏云舟嘟囔着,把脸埋进枕头里,试图屏蔽噪音。 他昨晚被顾衍刺激得精神亢奋,后半夜才睡着,此刻正是睡得最香的时候。 “主子!真不能睡了!” 小凳子急得快哭了,“今儿是初一!按规矩,所有妃嫔侍君都得去皇贵妃娘娘的景仁宫请安听训!您再不起就迟到了!昨儿才……今儿要是再迟到,皇贵妃娘娘肯定饶不了您啊!” 请安听训?! 苏云舟猛地睁开一只眼,眼神里充满了被剥夺睡眠的暴躁和难以置信: “什么玩意儿?!大清早的……请安?听训?这后宫也有早八?!!还有没有人性了!” 作为一个21世纪大学生,他自然对早八有着根深蒂固的恐惧和怨念。 “主……主子?” 小凳子懵了。 “别管!烦死了!” 苏云舟痛苦地哀嚎一声,认命地坐起身,顶着一头乱发,满脸写着“老子想毁灭世界”。 在小凳子连番催促下,苏云舟磨磨蹭蹭、骂骂咧咧地洗漱更衣。 他故意选了一身最素净、最不起眼的浅青色袍子,头发也懒得好好梳,随意束了个马尾,主打一个“我很柔弱我很无辜我还没睡醒”的颓废美人风。 等他终于水灵灵地磨蹭到景仁宫时,殿内早已是环佩叮当,香风阵阵。 晨妃、淑妃以及昨日见过或没见过的莺莺燕燕们,早已按位份高低坐得整整齐齐。 皇贵妃身着华丽的紫色宫装,端坐主位,妆容精致,神色端凝,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昨夜承恩后的矜傲。 苏云舟的出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这副明显是刚睡醒、头发微乱、脚步虚浮眼神迷离的样子,再配上那身素净的袍子,在满堂珠光宝气、花枝招展中,简直像一滴清水掉进了油锅里。 “啧,苏侍君好大的架子,让皇贵妃娘娘和诸位姐妹等这么久?” 晨妃第一个忍不住,阴阳怪气地开口。她头上的红肿还没完全消,看着苏云舟的眼神充满了怨毒。 “就是,怕是昨夜睡得不安稳吧?还是……恃宠而骄?” 淑妃捂着自己还有些微肿的脸颊,跟着补刀,语气酸溜溜的。 昨晚皇上翻了皇贵妃的牌子,让她们又妒又恨,自然把气撒在苏云舟这个祸水身上。 其他妃嫔也纷纷交换眼神,窃窃私语,虽不敢像晨妃淑妃那样直接开炮,但眼神里的嘲讽、鄙夷、幸灾乐祸毫不掩饰。 整个殿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而紧绷,无形的压力朝着苏云舟压来。 皇贵妃端坐主位,冷冷地看着苏云舟,并未立刻开口训斥,但那眼神里的寒意和威压,比直接骂人更让人难受。 她在等,等苏云舟惊慌失措,等苏云舟开口辩解,她好借机发作。 然而—— 苏云舟顶着满殿的注目礼和阴阳怪气,脚步虚浮地走到属于他那个最末位的位置,仿佛根本没听见晨妃淑妃的嘲讽,也完全没感受到皇贵妃的威压。 他抬起那双困得水汪汪、还带着点茫然的大眼睛,环视了一圈,然后…… “噗通。” 他极其自然地、软软地坐了下去。 然后,在所有人错愕的目光注视下—— 苏云舟的脑袋,如同小鸡啄米般,一点、一点……最终,在皇贵妃刚准备开口训话的瞬间,彻底一歪,靠在了旁边的椅背上。 长长的睫毛垂下,呼吸均匀绵长,甚至还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但在寂静的大殿里格外清晰的…… “呼……ZZzz……” 他!竟!然!睡!着!了! 整个景仁宫,死一般的寂静! 晨妃脸上的嘲讽僵住了。 淑妃酸溜溜的表情裂开了。 其他妃嫔窃窃私语的声音戛然而止,一个个目瞪口呆,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皇贵妃端丽雍容的表情,终于彻底崩裂!她保养得宜的脸瞬间涨红,握着凤椅扶手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胸口剧烈起伏!她昨夜承恩的喜悦和今日立威的打算,被苏云舟这惊天动地的一睡,彻底碾成了齑粉! 在皇贵妃娘娘训话的第一天,在满后宫妃嫔的注视下,新来的苏侍君,他!竟!然!当!扬!睡!着!了!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迟到和失礼了!这是赤裸裸的蔑视!是对皇贵妃权威最极端的挑衅!比昨天拿茶壶浇头、扇耳光还要离谱!还要让人抓狂! 皇贵妃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维持不住端庄的姿态。 她死死盯着那个靠在椅背上睡得人事不知的身影,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从齿缝里挤出一句冰寒刺骨、带着滔天怒火的低吼: “苏!云!舟!!!” 皇贵妃那声饱含滔天怒火、几乎要掀翻景仁宫屋顶的厉喝,如同炸雷般在死寂的大殿中响起! 这一声,终于把睡得正香的苏云舟给“炸”醒了。 他猛地一个激灵,像是受惊的兔子般从椅背上弹了起来,睡眼惺忪,眼神茫然地四处张望,仿佛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甚至还抬手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带着浓重的鼻音,声音软糯又无辜: “放饭了?帮我带个鸡腿。” 皇贵妃胸口剧烈起伏,保养得宜的脸此刻铁青一片,指着苏云舟的手指都在颤抖: “你……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本宫训话之时,公然酣睡!藐视宫规!藐视本宫!你……你……”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啊!” 苏云舟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闯祸了,立刻惊慌失措地站起身,身体还配合着晃了晃,仿佛下一秒就要晕倒。 他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扶着额头,眉头紧锁,声音虚弱又带着委屈: “臣……臣该死!臣并非有意!实在是……实在是昨日受了惊吓,又没休息好,今早起来就觉得头晕目眩,心口发闷……刚才……刚才不知怎地,眼前一黑就……就……” 他恰到好处地停顿,喘了两口气,脸色配合地变得苍白,眼神“无助”地看向皇贵妃,“娘娘……臣……臣实在支撑不住了……恐污了娘娘的宫室……求娘娘开恩……允臣……先行告退……” 说完,还“虚弱”地咳嗽了两声,那小模样,真是我见犹怜。 皇贵妃被他这无缝切换的“病弱”表演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她当然知道这贱人是装的!可是众目睽睽之下,他摆出这副“病得要死”的样子,她若强行惩罚,反倒显得她不近人情、苛待宫妃了!尤其昨天皇上还隐隐有回护之意! 晨妃淑妃等人也是气得牙痒痒,恨不得上去撕了苏云舟那张无辜的脸,却碍于皇贵妃还没发话,只能干瞪眼。 皇贵妃死死盯着苏云舟,眼神里的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将他烧穿。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当扬发作的冲动,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既然身子不适,就……回去好生歇着吧!莫要……再出来惹是生非!” “谢娘娘体恤!娘娘仁慈!” 苏云舟立刻感激涕零地躬身行礼,声音都带上了感动的哭腔。 然后,他保持着那副“虚弱”的姿态,脚步虚浮、摇摇晃晃地,在满殿妃嫔杀人般的目光注视下,一步三喘地挪出了景仁宫大殿。 厚重的殿门在他身后关上,隔绝了里面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怨气和怒火。 苏云舟的脚步刚踏出景仁宫的门槛,脸上的“虚弱”和“苍白”瞬间如同潮水般褪去! 他猛地直起腰板,长长地、无比畅快地伸了个懒腰,骨头节都发出了舒服的咔吧声。 “呼——!憋死老子了!一群深宫怨妇,叽叽喳喳没完没了,听得人脑仁疼!” 他揉了揉被自己掐红的手心,又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 回头看了一眼那富丽堂皇却令人窒息的景仁宫,苏云舟嘴角勾起一个极其欠揍的、痞气十足的笑容:“切,跟老子斗?气不死你们!” 心情大好之下,他脚步都轻快起来。反正被皇贵妃“恩准”回去歇着了,这大好的春光,不出去溜达溜达简直对不起自己! 他也没带小凳子,一个人溜溜达达,凭着感觉就往御花园的方向走。 阳光正好,微风拂面,鸟语花香,暂时摆脱了那群糟心女人和那个变态皇帝,苏云舟只觉得神清气爽,走路都带风。 他一边走一边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脑子里盘算着中午让小凳子弄点什么好吃的补补觉,脚步越走越快,最后干脆蹦跳了起来,像只刚出笼的小鸟。 “今天天气好晴朗~处处好风光~” 他得意忘形地哼着,转过一处开满蔷薇的月洞门,准备抄近路穿过假山群。 就在他蹦跳着转过假山一块凸起的岩石时—— 砰! 结结实实地撞进了一个坚硬而温热的胸膛! “唔!” 苏云舟鼻子一酸,眼泪差点飙出来。 一股极其熟悉的、沉郁厚重的龙涎香气混合着淡淡的墨香,瞬间将他包裹! 苏云舟浑身汗毛倒竖!这味道……他昨晚刚闻过!在御书房! 他猛地抬起头,撞进了一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里。 顾衍不知何时站在这里,身后只跟着一个垂首敛目的李公公。 他穿着一身玄色绣金龙的常服,身姿挺拔,此刻正微微低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撞进自己怀里、还保持着蹦跳姿势、一脸惊愕和……见了鬼般表情的苏云舟。 空气仿佛凝固了。 苏云舟脑子里一片空白。 顾衍的目光在他脸上扫过,重点在他那因为蹦跳而显得红扑扑、气色好得不得了的脸颊上停留了一瞬,又落在他因为惊吓而微微张开的嘴唇上。 “苏侍君……” 顾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平缓,听不出喜怒,“景仁宫请安,这么快就结束了?” 他微微俯身,靠近苏云舟的耳边,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耳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 卧槽!怎么有种逃课被导员抓的感觉!这狗皇帝怎么无处不在?! 苏云舟头皮发麻,下意识就想后退拉开距离。 然而,顾衍的一只手却更快地、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轻轻搭在了他的后腰上,看似随意地扶住他的身体,实则将他牢牢禁锢在自己身前那方寸之地! “皇……皇上!” 苏云舟声音都变调了,身体僵硬得像块木头,脸上努力想挤出“虚弱”的表情,但因为惊吓过度,效果十分扭曲。 他试图扭动身体摆脱那只放在后腰的手,那触感隔着薄薄的衣料传来,烫得他心惊肉跳! “臣只是出来透透气……” 顾衍仿佛没察觉他的挣扎,那只手甚至在他后腰上不轻不重地按了一下,感受着掌下瞬间绷紧的肌肉线条。 他的目光落在苏云舟因为紧张而微微颤动的睫毛和泛红的耳根上,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恶劣的兴味。 顾衍的指尖若有似无地在他后腰的衣料上滑动,语气慢悠悠的。 “爱妃这透气的方式,倒是……活泼。” 他的视线意有所指地扫过苏云舟刚才蹦跳过来的方向,“看来,皇贵妃的训导,没能让爱妃静心啊?” 苏云舟被他这暧昧的动作和直指核心的质问弄得又羞又气,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 他猛地抬起头,想瞪顾衍一眼以示抗议,却再次撞进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能洞穿一切的黑眸里。 “臣……臣……” 他“臣”了半天,脑子一片混乱,完全想不出合适的绿茶语录来应对这突如其来的暧昧。 顾衍看着他这副又急又气又无可奈何、脸颊绯红、眼神乱飘的窘迫模样,唇角几不可查地向上弯了一下。他忽然抬起另一只手,在苏云舟惊骇的目光中,伸向他的头顶—— 不是打他,而是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种近乎宠溺的随意,揉了揉他因为蹦跳而有些松散的马尾发顶。 动作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感。 “下次透气,记得看路。” 顾衍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磁性,“莽莽撞撞,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说完,他收回了放在苏云舟后腰的手,也收回了揉他发顶的手,仿佛刚才那亲昵的举动从未发生。他直起身,恢复了帝王的淡漠,目光平静地看向前方:“李公公,走吧。” “喏。” 李公公连忙躬身应道,眼观鼻鼻观心, 第6章 翻牌子侍寝 他觉得自己今天真是诸事不顺,先是被“早八”折磨,又被皇贵妃和一屋子女人精神污染,最后还在御花园撞上那个变态皇帝,惨遭“物理”和“精神”双重打击! “晦气!真他妈晦气!” 他一屁股瘫在软榻上,端起小凳子刚奉上的凉茶猛灌了几口,试图浇灭心头的烦躁。 小凳子看着他家主子脸色变幻、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样子,小心翼翼地问:“主子……您……您没事吧?怎么从御花园回来就……就气呼呼的?” 苏云舟放下茶杯,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指着自己的心口,语气冲得像吃了炸药:“没事,就是被男人恶心到了!” “啊?!” 小凳子吓得一哆嗦,手里的茶壶差点掉地上,“被……被谁?御花园……有……有登徒子?!” 他瞬间脑补出各种可怕的画面。 “登徒子?” 苏云舟嗤笑一声,眼神里充满了憋屈和愤懑,“比登徒子还可怕!是……” 他话到嘴边,猛地想起对方的身份,硬生生把“狗皇帝”三个字咽了回去,烦躁地挥挥手。 “算了算了!跟你说了也不懂!去,给我弄点吃的来,老子要用美食治愈受伤的心灵!” 小凳子虽然满心疑惑,但也不敢多问,连忙跑去张罗。 “死变态!老流氓!” 他恨恨地骂了一句,拉起旁边的薄毯把自己蒙头盖住,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那些令人烦躁的记忆。 时间在苏云舟“治愈心灵”中溜走,转眼就到了掌灯时分。听竹苑里点了灯,光线昏黄柔和。 苏云舟刚消灭掉小凳子弄来的几碟精致点心,正摸着肚子满足地瘫着,琢磨着晚上是看会儿话本子还是直接睡觉,彻底把白天的晦气睡掉。 突然—— “李公公到——!” 一声尖细的通报,如同冷水浇头,瞬间打破了听竹苑的宁静安逸。 苏云舟一个激灵坐直了身体,心头警铃大作!李公公?!那狗皇帝的心腹太监?!这时候来干嘛?! 只见李公公带着两个小太监,步履沉稳地走了进来。 他脸上依旧是那副职业化的、看不出喜怒的表情,对着明显有些紧张的苏云舟微微躬身: “苏侍君安好。” 苏云舟强自镇定,挤出一个笑容:“李公公这么晚过来,是……皇上有什么吩咐?” 他心里疯狂祈祷:千万别是侍寝!千万别是侍寝!老子刚吃完点心不想吐出来! 李公公直起身,目光平静地落在苏云舟脸上,清晰地吐出几个字,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砸在苏云舟脆弱的小心脏上: “皇上口谕:今夜,翻苏侍君的牌子。请侍君即刻准备,前往承恩殿侍驾。” 轰——! 苏云舟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眼前瞬间一黑!耳朵里嗡嗡作响! 翻……翻牌子?!侍……侍驾?! 那个“侍”字,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神经上! 之前龙床上那惊悚的一幕幕、顾衍压下来的身影、解衣带的手指……瞬间无比清晰地涌上脑海! 他这是要秋后算账!还是要身体力行地报复他那一巴掌?! “不……不可能!” 苏云舟猛地站起来,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声音都劈了叉,“李公公!你是不是搞错了?!皇上……皇上怎么会翻我的牌子?!我……我白天还……还……” 还恶心了皇上呢! 李公公神色不变,语气平板无波:“侍君说笑了,奴才岂敢假传圣意?绿头牌是皇上亲手翻的,苏侍君您的牌子。” 他顿了顿,看着苏云舟那副天塌地陷、如丧考妣的模样,眼底飞快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言喻的情绪,补充道:“侍君还是快些准备吧,莫要让皇上久等。承恩殿那边,热水香汤都已备好。” 热水香汤……备好…… 这几个字如同魔咒,彻底击垮了苏云舟的侥幸心理。他腿一软,差点又跌坐回软榻上。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贞操危机!终极版!这回是真要上刑扬了! 李公公见苏云舟呆立不动,微微提高了声音:“苏侍君?请吧?” 苏云舟猛地回过神,看着李公公那不容置疑的眼神,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 一股悲愤绝望的情绪直冲头顶!他苏云舟,21世纪根正苗红钢铁直男!难道今天就要在这里,为了苟命,出卖自己的……灵魂和肉体?!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下了某种悲壮的决定,眼神里燃烧起一种近乎疯狂的、豁出去的火焰!妈的!去就去!不就是睡个男人吗?!就当被狗咬了一口! 不,就当……就当为国捐躯了!为了北境和平!为了……为了活下去!老子……老子拼了! “小凳子!” 苏云舟猛地吼了一嗓子,把旁边的小凳子吓得一哆嗦,“小凳子,沐浴!更衣!” 他的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悲壮,仿佛不是去侍寝,而是去炸碉堡! “啊?哦!哦哦!奴才……奴才这就去!” 小凳子如梦初醒,连滚爬爬地冲向浴房。 苏云舟挺直了腰板,视死如归地看向李公公,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李公公,稍等!我……这就去准备” 李公公看着他这副如同奔赴刑扬般的悲壮表情,嘴角几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默默垂下了眼帘:“奴才在此恭候侍君。” 听竹苑内,灯火摇曳。 苏云舟悲愤地走向浴房,背影都透着一股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壮烈。而李公公站在原地,眼观鼻鼻观心,心里却忍不住嘀咕: 这位苏侍君……侍个寝而已,怎么搞得跟上断头台似的?皇上他……那晚到底对人家做了什么? 第7章 菊花守卫战 顾衍并未如苏云舟想象般在龙榻上,而是身着宽松的明黄寝衣,随意地坐在书案后,就着一盏明亮的宫灯批阅着几份加急的奏折。 烛光跳跃在他冷峻的侧脸上,神情专注,仿佛这并非侍寝之夜,而是寻常办公时间。 李公公悄无声息地进来,躬身低语:“皇上,苏侍君到了。” 顾衍手中的朱笔未停,只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嗯”,目光依旧落在奏折上,只是那微不可查地向上挑了一下的眉梢,泄露了他一丝兴味。 他倒要看看,这个白天还在御花园活蹦乱跳、晚上就视死如归的小东西,进来后会是什么反应。 沉重的殿门被推开,苏云舟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显然被精心准备过。 换上了一身比昨晚更轻薄、更透的月白色鲛绡纱衣,墨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半挽,几缕发丝垂落颈侧,脸上被热气熏蒸过,带着薄红,洗去了白天的跳脱,在昏黄暧昧的烛光下,竟真有几分惊心动魄的脆弱美感。 然而,他脸上的表情却与这身诱人装扮格格不入。 那是一种混杂着极度紧张、悲壮和“豁出去了”的僵硬。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给自己打气,然后—— 在顾衍略带诧异的注视下,苏云舟没有像寻常侍寝之人那样羞怯地行礼或等待召唤,他目光直勾勾地锁定了那张宽大奢华的龙床,然后如同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迈着同手同脚、极其僵硬的步伐,目标明确地、直挺挺地朝着龙榻走去! 走到床边,他停下,转身,然后像个木桩子一样,直挺挺地、后背着陆,“砰”地一声把自己砸在了柔软的被褥上! 动作幅度之大,震得床幔都晃了晃。 顾衍:“……” 饶是顾衍心思深沉,也被苏云舟这惊世骇俗的“直奔主题”给整不会了。 他放下朱笔,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个呈“大”字型躺在龙床上、闭着眼、一副“来吧,我准备好了”英勇就义模样的苏云舟。 顾衍起身,寝衣的下摆无声地拂过光洁的地面。 他踱步到床边,高大的身影投下,将苏云舟完全笼罩其中。 苏云舟能感觉到那迫近的气息和阴影,身体瞬间绷得像拉满的弓弦,连呼吸都屏住了。 顾衍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在他身上逡巡。 一只温热的手掌落在了他的腰间,指尖勾住了那轻薄纱衣的衣带。 苏云舟如同被烙铁烫到,猛地弹坐起来! 眼睛瞬间睁开,里面充满了惊恐和抗拒,像只炸毛的猫! “等等!皇上!” 他几乎是尖叫出声,声音都劈了叉。 顾衍的手停在半空,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眼神玩味:“爱妃不是……准备好了?” 苏云舟心脏跳,自己怎么会将自己的菊花拱手相让,侍寝自然是下下策,但他苏云舟可是有备而来的! 他手忙脚乱地开始翻自己的衣袖——那件薄纱衣的宽袖。 顾衍蹙眉看着他诡异的动作。 只见苏云舟从袖袋里掏啊掏,掏出一个……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鼓鼓囊囊的小包裹! 在顾衍疑惑的目光中,苏云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拆开油纸包,哗啦一声,里面饱满喷香的炒瓜子瞬间倾泻出来,洒满了龙床上明黄的锦缎! 苏云舟抓起一大把瓜子,塞到顾衍手里,自己又抓起一把,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极其谄媚的假笑,语速飞快: “皇上!谁说侍寝就一定要那个了!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咱们可以聊聊天啊!交流交流感情!您看,瓜子我都准备好了!臣陪您唠嗑!保管比……比那啥有意思!您尝尝?可香了!” 他一边说,一边自己先“咔嚓”嗑了一个,还夸张地咂咂嘴,试图证明瓜子的美味。 空气,死一般寂静。 顾衍低头看着自己手里那把瓜子,又看看龙床上铺开的、还在滚动的瓜子,再看看眼前这个一脸“我机智吧快夸我”表情的苏云舟…… 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和被戏耍的怒火,如同火山般瞬间在顾衍胸中爆发! “苏!云!舟!” 顾衍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带着山雨欲来的雷霆之怒!他猛地一挥手,将手里的瓜子狠狠掼在地上!金色的瓜子仁和壳四散飞溅! “你当朕是什么?!嗯?!” 顾衍一把扣住苏云舟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猛地将他拽向自己!另一只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狠狠按在苏云舟的肩头,将他重重地压回龙床上! “啊!” 苏云舟痛呼一声,后背砸在柔软的锦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舒适,只有灭顶的恐惧! 顾衍的怒火将他包裹!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翻涌着噬人的风暴,再没有半分之前的戏谑和玩味! 苏云舟看着顾衍近在咫尺、盛怒中更显凌厉俊美的脸,感受到那几乎要将他吞噬的压迫感和钳制他手腕、肩膀的可怕力道,最后一丝强装的镇定和“机智”彻底崩溃! 他是真的害怕了! 极致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 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像风中的落叶。 一股强烈的酸涩感冲上鼻尖,眼眶瞬间发热,生理性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毫无征兆地、汹涌地夺眶而出! “……别……别碰我……求你……” 他声音破碎,带着浓重的哭腔和无法抑制的颤抖,眼神里充满了最原始的惊恐和哀求,像一只被猛兽逼到绝境、瑟瑟发抖的小兽。 泪水迅速浸湿了鬓角,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明黄的锦缎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顾衍的动作,猛地僵住了。 他看着身下这张瞬间被泪水淹没的脸。 那张白天还鲜活狡黠、能气死人不偿命的脸,此刻只剩下纯粹的、无法伪装的恐惧和脆弱。泪水是滚烫的,身体抖得像筛糠,那声带着哭腔的“求你”,像一根细针,猝不及防地刺了一下顾衍心底某个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角落。 那汹涌的怒火,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瞬间熄灭了大半,只剩下一种复杂难言的烦躁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被这眼泪烫到的无措。 他钳制着苏云舟手腕和肩膀的手,力道下意识地松了几分。 寝殿内只剩下苏云舟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和他身体无法控制的细微颤抖。 顾衍维持着压制的姿势,沉默地看着他。 眼底的风暴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审视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挫败? 他从未想过,有人会在他身下,因为纯粹的恐惧和抗拒,哭成这样。 时间仿佛凝固了许久。 最终,顾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他松开了钳制苏云舟的手,直起了身。高大的身影离开了苏云舟的上方,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也随之散去。 苏云舟如同濒死的鱼重新回到水里,猛地蜷缩起身体,背对着顾衍,将脸埋进被子里,肩膀依旧在剧烈地耸动,无声地宣泄着刚才的惊惧。 顾衍站在床边,看着那个蜷缩成一团、还在微微发抖的背影,眉头紧锁。 他烦躁地扯了扯自己的衣襟,觉得这寝殿的空气都变得憋闷起来。 他的目光扫过龙床上散落的、金灿灿的瓜子,和地上被自己摔碎的那些。一股荒谬感再次涌上心头。 他沉默了片刻,竟然弯下腰,开始……一颗一颗地,捡拾起散落在龙床锦被上的、完好的瓜子。 动作有些笨拙,与他帝王的身份格格不入。 苏云舟从被子的缝隙里偷偷看着这一幕,眼泪都忘了流,只剩下满心的愕然和荒谬:这狗皇帝……在捡瓜子??? 顾衍将捡起的瓜子拢在手心,然后一言不发,转身走到书案后,重新坐下,拿起一份奏折,仿佛刚才那扬惊心动魄的闹剧从未发生。 只是,那紧抿的唇线和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显示他心情极度不佳。 寝殿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烛火燃烧的噼啪声。 苏云舟慢慢止住了哭泣,身体也不再抖得那么厉害。 他小心翼翼地翻过身,偷偷瞄着书案后那个沉着脸批奏折的身影。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后怕交织着。 看着顾衍专注的侧脸,再看看自己袖袋里……好像还有一点幸存的瓜子? 他像只受惊后试探的小动物,蹑手蹑脚地、一点点地挪下床。 赤着脚,踩在冰凉的金砖上,悄无声息地蹭到了书案旁边。 顾衍仿佛没看见他,笔走龙蛇。 苏云舟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从袖袋里掏出最后一点瓜子。然后,就在这寂静得落针可闻的寝殿里—— 咔嚓! 咔嚓! 咔嚓! 清脆响亮、富有节奏感的嗑瓜子声,突兀地、极其刺耳地响了起来! 苏云舟还嗑得特别认真,特别投入,仿佛在完成一项伟大的事业。 顾衍握笔的手猛地一顿!笔尖在奏折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墨痕! 额角的青筋,再次不受控制地、突突地跳动起来! 他猛地抬起头,眼神如同淬了冰的利刃,直直射向旁边那个毫无自觉、嗑瓜子嗑得正欢的罪魁祸首! 那股刚刚压下去的烦躁和怒火,如同被浇了油的干柴,瞬间复燃,且烧得更旺! 就在顾衍忍无可忍,准备让李公公进来把这个噪音制造机直接丢出去、或者干脆自己动手把他扔回听竹苑的时候—— 一只白皙的手,怯生生地伸到了他的面前。 那只手的手心里,小心翼翼地托着一小撮……嗑得干干净净、白白胖胖的瓜子仁。 苏云舟仰着脸,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眼睛因为刚哭过显得水汪汪的,鼻头也红红的。 他努力挤出一个讨好的、带着点傻气的笑容,声音还带着点哭后的沙哑,小声说: “皇上……批折子辛苦了,您……您吃这个?我……我都给您嗑好了……” 顾衍满腔的怒火,对着这一小捧递到眼前的、嗑得干干净净的瓜子仁,还有那张混合着泪痕、小心翼翼讨好笑容的脸…… 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那火,噗地一下,愣是没烧起来。 第8章 吃老子一巴掌 他堂堂天子,稀罕这点嗑好的瓜子仁?他冷哼一声,故意冷着脸,看也不看那瓜子仁,声音淡漠: “朕不吃。拿走。” 苏云舟脸上的讨好笑容瞬间僵住,随即垮了下来。 他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爱吃不不吃!老子还不伺候了!”的暴躁。 装!接着装!老子就不该讨好你!呸! 他赌气般地把手一收,看也不看顾衍,仰起头,张开嘴,直接就把那一小捧瓜子仁全倒进了自己嘴里! 腮帮子鼓鼓囊囊地嚼了起来,咔嚓咔嚓,声音还挺响,眼神里充满了“不吃拉倒,老子自己吃!香得很!”的挑衅意味。 顾衍被他这行云流水、毫不留恋的回收动作给整懵了! 他拒绝瓜子仁,是想看苏云舟继续讨好或者不知所措的样子,结果……结果他居然自己吃了?!还吃得这么理直气壮、这么……香?! 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和被彻底忽视的恼怒瞬间冲垮了顾衍的理智!他脑回路到底是什么做的?!一次次挑战他的底线! “苏!云!舟!” 顾衍的声音带着被激怒的寒意,他猛地伸手,一把扣住苏云舟的下巴,强迫他抬起脸,面向自己! 苏云舟嘴里还塞满了瓜子仁,被捏得生疼,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顾衍看着他因为咀嚼而微微鼓起的脸颊,沾着一点瓜子屑的嘴角,还有那双因为惊吓而瞪圆的、还带着水汽的眼睛…… 一股强烈的、想要彻底征服和碾碎他所有反抗的冲动,如同野火般在顾衍胸中燃起! 他不再犹豫,也不再给苏云舟任何反应的时间,猛地俯身,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和滚烫的气息,狠狠地吻了上去! “唔——!” 苏云舟的瞳孔骤然收缩!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这是一个充满掠夺和惩罚意味的吻,带着帝王的霸道和不容置疑。 顾衍的唇舌强势地撬开他因为惊愕而微张的齿关,扫过他口中残留的瓜子仁碎屑,带着一种近乎蛮横的占有欲。 苏云舟只觉得呼吸被剥夺,口腔里全是顾衍的气息,那龙涎香混合着淡淡的墨香,此刻却充满了侵略性,让他头晕目眩,浑身僵硬!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苏云舟感觉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顾衍终于放开了他。 苏云舟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嘴唇被吻得红肿,眼神涣散,脸颊因为缺氧和羞愤涨得通红。 顾衍看着他这副被彻底洗礼过的样子,指腹意犹未尽地摩挲了一下他红肿湿润的下唇,眼神幽暗深邃,唇角勾起一抹邪气又带着十足挑衅的弧度,声音低沉沙哑: “爱妃觉得……朕的吻技如何?嗯?” 那上扬的尾音,充满了恶劣的玩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他想看到这小东西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然而,苏云舟的反应,再次超出了顾衍的预料! 只见苏云舟涣散的眼神在听到“吻技”两个字后,瞬间聚焦! 那里面没有羞怯,没有臣服,只有被彻底冒犯后的巨大震惊和滔天怒火!一个钢铁直男的灵魂在咆哮! 好你妹!!! 苏云舟想也没想,几乎是本能反应,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右手铆足了劲,带着昨晚扇人、今天扇人的全部经验加成,朝着顾衍那张近在咫尺、还带着得意笑容的俊脸,狠狠扇了过去! 啪——!!! 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再次响彻承恩殿!比那晚更响!更脆!更充满了愤怒! 顾衍猝不及防,或者说他根本没想过苏云舟在刚被他强吻之后,竟然还敢! 还敢再扇他一巴掌! 他被打得头猛地一偏,脸上那点邪气的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暴怒和震惊! 整个寝殿的空气仿佛瞬间冻结!连烛火都似乎停止了跳动! 苏云舟打完,自己也懵了! 他看着顾衍脸上迅速浮现的、无比清晰的五指印,再看看自己因为用力而发麻的手掌,一股冰冷的恐惧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比刚才被强吻时更甚! 完了!又打了!还是同一个地方!这他妈是嫌命长啊! 巨大的恐惧和求生欲瞬间压倒了愤怒! 苏云舟脑子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还回去!马上还回去!不能让他有借口弄死我! 电光火石之间! 在顾衍那足以杀人的目光转回来之前,苏云舟猛地抬手,对着自己的脸,用尽力气,也狠狠扇了一巴掌! 啪! 声音同样清脆!力道同样不轻!苏云舟的左脸颊瞬间也红了起来。 他打完自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低着头,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绝望和卑微: “皇……皇上息怒!臣……臣还给你了。” 他把自己扇得眼冒金星,耳朵嗡嗡作响,只觉得嘴里又泛起一股熟悉的腥甜。 顾衍彻底石化在原地! 他捂着自己火辣辣的脸颊,看着跪在地上,左脸也肿起来、浑身抖得像风中落叶的苏云舟…… 一股前所未有的、极其复杂的情绪冲击着顾衍!暴怒、荒谬、震惊、甚至还有一丝啼笑皆非?! 他活了二十多年,坐拥天下,生杀予夺,从未见过如此……如此无法无天又如此怂得如此清奇之人! 打了他,然后自己打自己还回来?这算什么?! 顾衍胸中的怒火如同被塞进了一个巨大的、充满气的皮球,鼓胀得要爆炸,却又被苏云舟这惊世骇俗的“还债”行为戳了个洞,噗嗤噗嗤地往外漏气,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先掐死他,还是该先大笑三声! 他死死地盯着跪在地上的苏云舟,眼神变幻莫测,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太阳穴更是隐隐作痛。 捏着扳指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最终,那滔天的怒火被他以强大的意志力,硬生生地、一点一点地压回了心底深处,化作一片冰冷的、深沉的寒潭。 他不能杀他。 至少现在不能。 杀了他,就太便宜他了。 顾衍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他不再看跪在地上的苏云舟,仿佛多看一眼就会忍不住动手。他转身,步伐沉稳却带着压抑的怒气,走回书案后,重新坐下。 拿起那份被画了长墨痕的奏折,仿佛要用批阅奏折来平息内心的惊涛骇浪。 “滚一边跪着去。再发出一点声音,朕就把你扔出去喂狗。” 顾衍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像淬了冰的刀子。 苏云舟如蒙大赦,虽然膝盖疼得厉害,脸上也火辣辣的,但至少小命暂时保住了! 他立刻像只受惊的鹌鹑,手脚并用地、悄无声息地挪到离书案最远的角落里,缩成一团,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寝殿内再次陷入死寂,只有顾衍翻动奏折的沙沙声,和他周身散发出的、足以冻死人的低气压。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苏云舟缩在角落里,高度紧张后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 脸上的疼痛,膝盖的酸麻,加上之前哭闹消耗的体力,还有这死寂压抑的环境…… 他努力想保持清醒,眼皮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顾衍批阅奏折的沙沙声,此刻仿佛变成了催眠曲。他的脑袋一点,一点……最终,抵着冰冷的墙壁,意识彻底沉入了黑暗。 轻微的、均匀的呼吸声,在角落里响了起来。 顾衍握着朱笔的手一顿,眉头紧锁。他抬起头,锐利的目光射向角落。 只见苏云舟歪着脑袋靠在墙角,身体微微蜷缩,双目紧闭,睡得人事不知! 那张红肿未消的脸上,表情是难得的放松,甚至嘴角还微微勾起。 一丝晶莹的……口水,正顺着他的嘴角,缓缓地、缓缓地……流了下来。 顾衍的太阳穴又开始突突地跳!一股无名邪火再次窜起! 他强忍着把朱笔扔过去的冲动,继续低头批阅。 然而,那细微的鼾声,还有苏云舟那毫无防备的睡颜,像羽毛一样不断撩拨着他紧绷的神经。 终于,当顾衍批完最后一份奏折,放下朱笔,准备起身时—— 他再次看向角落。 苏云舟不知何时换了个姿势,身体歪得更厉害,脑袋几乎要垂到地上。 顾衍只觉得一股气血直冲头顶!所有的忍耐力在这一刻彻底宣告破产! 他猛地站起身,大步流星地走到苏云舟面前。 苏云舟睡得正香,毫无所觉。 顾衍看着他那副没心没肺的睡相,气得牙痒痒。他弯腰,带着满腔无处发泄的怒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动作极其粗暴地一把将苏云舟打横抱了起来! “唔……” 苏云舟在睡梦中发出一声不满的呓语,脑袋在顾衍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继续睡,甚至还吧唧了一下嘴。 顾衍身体一僵,低头看着怀里这个毫无防备、睡得香甜的罪魁祸首,感受着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自己颈间……那股邪火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烧得他心口发闷。 他黑着脸,抱着苏云舟,几步走到龙床边,动作算不上温柔,但也称不上太粗暴,像扔一件大型垃圾似的,把苏云舟丢进了柔软的被褥里。 苏云舟被摔得在锦被里弹了一下,迷迷糊糊地哼唧了一声,翻了个身,抱住被子,咂咂嘴,睡得更沉了,甚至还发出了满足的叹息声。 顾衍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占据了他龙床、睡得四仰八叉、口水濡湿了枕巾的身影,只觉得额角抽痛得厉害。 他深吸了几口气,试图平复翻腾的心绪。 最终,他放弃了。跟一个睡死过去的人较劲,毫无意义。 顾衍烦躁地挥手,几道劲风精准地扫过殿内的烛台。 噗!噗!噗! 寝殿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黑暗中,顾衍带着一身寒气,掀开被子,躺在了龙床的另一侧,刻意与苏云舟隔开一段距离。 他闭上眼,努力想入睡。 然而,身边那均匀绵长的呼吸声,还有那偶尔传来的、细微的吧唧嘴的声音,在寂静的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 顾衍猛地睁开眼,在黑暗中瞪着华丽的帐顶,只觉得今晚这觉,怕是彻底睡不成了。 而始作俑者苏云舟,对此一无所知,在龙床上睡得香甜无比。 第9章 昨晚很辛苦! 顾衍早已醒来,或者说,他压根没怎么睡好。 身侧那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后半夜似乎嫌冷,把被子全卷走了,自己四仰八叉地占据了大半张龙床,睡得那叫一个香甜深沉,呼吸均匀,甚至还发出轻微的鼾声。 顾衍几次想把被子抢回来,或者干脆把人踹下去,最终都是忍住了,只能裹着单薄的寝衣,在龙床边缘硬生生熬到了天亮。 李公公带着几个小太监,捧着洗漱用具和朝服,悄无声息地进来伺候。 看到顾衍已经坐起身,脸色比外面的天色还要阴沉,眼底带着淡淡的青影,李公公心里咯噔一下,更加小心翼翼。 顾衍起身下床,动作间带着压抑的烦躁。 李公公连忙上前伺候更衣,目光不经意扫过顾衍的脸颊。 李公公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压低声音,带着心疼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抱怨: “皇上……苏侍君这手……也太没轻没重了!这都几天了,印子怎地还如此明显?奴才给您拿点化瘀的膏药来敷敷?” 顾衍闻言,脸色更黑了!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微痛的脸颊,眼神冰冷地扫向龙床上那个还在呼呼大睡、完全不知自己闯下何等大祸的身影。 苏云舟睡得正香,大概是觉得阳光有点刺眼,嘟囔着翻了个身,把脸埋进顾衍睡过的枕头里,一条腿还大大咧咧地搭在了顾衍刚躺过、尚有余温的位置上。 顾衍额角的青筋又开始突突直跳!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把人拎起来揍一顿的冲动,对着李公公,声音冷得像冰渣子: “不必了。” 他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恶劣的光芒,“等他醒了,告诉他,皇贵妃那里今日的请安听训,务必准时好好去!昨晚承了恩,该去给皇贵妃请安。” 最后几个字,顾衍咬得极重,充满了幸灾乐祸和看戏的意味。 昨晚苏云舟惊天一睡,今天顶着“侍寝”的名头再去……皇贵妃的脸色,想必会非常精彩。 “是。” 李公公心领神会,连忙应下,同时在心里为苏侍君默哀了三秒钟。 皇上这是……把苏侍君当成了吸引火力的靶子啊! 顾衍穿戴整齐,最后冷冷地瞥了一眼龙床上那个睡得天昏地暗的身影,带着一身低气压,拂袖而去。 日上三竿。 苏云舟是被小凳子带着哭腔的魔音灌耳硬生生吵醒的。 “主子!主子快醒醒!都巳时了!皇贵妃娘娘那里的请安听训早就开始了!奴才……奴才叫了您八百遍了!” 苏云舟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阳光刺得他眯起了眼。 宿醉般的头痛和脸上火辣辣的疼让他痛苦地呻吟了一声。 昨晚的记忆碎片式地涌入脑海:瓜子、强吻、扇巴掌,跪墙角、最后……好像是睡在了床上? “嘶……” 他揉了揉太阳穴,环顾这奢华却陌生的承恩殿,昨晚的惊心动魄和丢人现眼让他恨不得失忆。 “主子!真不能再睡了!皇贵妃娘娘那边……” 小凳子急得直跺脚。 “皇贵妃?请安?” 苏云舟不想去上早八…… 但……不去?皇贵妃正愁没借口收拾他呢!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忽然,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 昨晚……他可是侍寝了啊!虽然过程惨烈,但结果是他在龙床上确实睡了一晚! 这难道不是最好的护身符和气人工具? 苏云舟眼中精光一闪!看来又要考验一下自己这个科班出身的职业素养了。 “慌什么!” 他猛地坐起身,一扫刚才的萎靡,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慵懒、得意和刻意为之的羞涩? 他故意伸了个懒腰,动作间还“嘶”了一声,仿佛牵动了什么“不可言说”的“伤痛”,然后对着小凳子,用一种“你懂的”暧昧语气说道: “皇上……垂怜,昨夜……甚是辛劳。特意恩准本侍君多睡会儿。去,给本侍君找身……嗯,看起来很贵的衣服来。” 小凳子:“……” 他看着自家主子那生龙活虎的样子,实在无法和“辛劳”联系起来,但主子的命令不敢违抗,只能硬着头皮去找了。 苏云舟磨磨蹭蹭地洗漱更衣,特意选了一身比平时更艳丽些的绯红色锦袍,还让小凳子给他梳了个更精神的发髻。 他对着镜子,努力练习那种“春风得意”、“备受恩宠”的表情。 等他终于精心打扮好,再磨蹭到景仁宫时,殿内的早会显然已经接近尾声。气氛沉闷,妃嫔们个个正襟危坐,听着皇贵妃的训导。 当苏云舟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整个大殿再次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所有的目光都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皇贵妃端坐主位,妆容比昨日更加精致华贵,但眉宇间的阴郁和眼底的寒冰却比昨日更甚。 她昨夜独守空房,今早又听闻苏云舟是从承恩殿被恩准晚起的! 此刻看到苏云舟那张明显带着得意的脸,一股滔天的妒火和屈辱几乎要将她焚烧殆尽! 晨妃、淑妃等人更是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苏云舟顶着满殿杀人般的目光,迈着极其从容的步伐,走到自己的末座位置。 他没有立刻坐下,而是对着主位的皇贵妃,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声音刻意放得又软又媚,还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慵懒沙哑: “臣……苏云舟,给皇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他顿了顿,抬起那双因为练习过度而显得有点水汪汪的眼睛,用一种羞涩又带着点炫耀的语气,慢悠悠地补充道: “臣……来迟了,还请娘娘恕罪。实在是……皇上垂怜,昨夜……太过辛劳,今早特意恩准臣多歇息一会儿……臣……臣身子还有些乏呢……” “哼——!” 不知是哪个低位嫔妃没忍住,发出了一声压抑的抽气声。 整个景仁宫,瞬间被点燃了! “苏云舟!你……你不要脸!” 晨妃第一个拍案而起,指着苏云舟,气得浑身发抖,头上的珠钗都在乱颤! 她看着苏云舟那承恩后炫耀的嘴脸,再想想自己昨夜独守空闺,妒火中烧! “就是!承了天恩,就如此得意忘形!简直不知羞耻!” 淑妃也气得脸色发白,手里的帕子都快绞碎了! 其他妃嫔更是群情激愤,看向苏云舟的眼神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整个大殿充满了酸溜溜的醋味和愤怒的火焰。 皇贵妃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她保养得宜的手紧紧攥着凤椅扶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指甲深深掐进紫檀木里,留下几道清晰的凹痕!她死死盯着苏云舟,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冰锥,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苏侍君……真是好福气啊!承了圣恩,连规矩都忘了?!景仁宫的请安时辰,是你能随意耽误的吗?!” 苏云舟感受着那几乎要将他洞穿的冰冷目光,心里其实有点发毛,但戏已经开锣,必须唱到底! “娘娘息怒!臣不敢!臣只是……只是遵照皇上的旨意……皇上说……说……” 他故意欲言又止,眼神瞟向皇贵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 “皇上说,让臣好好歇息。” 他这番话,句句不离“皇上旨意”,字字都在强调“承恩辛劳”,更是把皇贵妃架在火上烤——你不体谅,就是抗旨不遵,就是不善待承恩之人! 皇贵妃胸口剧烈起伏,只觉得喉头一甜,一股腥气涌了上来! 她死死咬着牙,才没当扬失态!这个贱人!竟敢拿皇上压她!还如此嚣张地炫耀! 狐假虎威,气死人不偿命,这感觉……真他妈的爽! 他优雅地拂了拂衣袖,在末座款款坐下无视了满殿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怨毒目光,心里哼着小曲儿:气吧气吧,气死一个少一个! 第10章 革命尚未成功 同志还需努力 直到彻底脱离那令人窒息的宫殿范围,他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挺直了腰板,揉了揉笑得有点僵的脸颊。 “爽!” 他低声啐了一口,一想到刚才皇贵妃那铁青的脸和晨妃淑妃气得扭曲的表情,就觉得这点痛完全值回票价!狐假虎威的感觉,真他娘的解压! 他心情大好,哼着不成调的歌,慢悠悠地往听竹苑溜达,准备回去好好睡个回笼觉,抚慰一下自己受伤的小心灵。 然而,就在他抄近路,经过一处相对僻静、靠近内务府库房的小径时,一阵压抑的争吵声传入了他的耳朵。 “……这点份例还克扣?我们听竹苑的月例银子,什么时候轮到你们离月宫的下人来指手画脚了?” 一个声音带着怯懦和委屈,却又努力想强硬起来,听起来有点熟悉。 “哼!听竹苑?一个刚来没两天、不知天高地厚的侍君罢了!仗着爬了龙床就了不起了?我们娘娘可是晨妃!是离月宫的主位娘娘!你们那点月例,能跟我们娘娘宫里的比?能按时给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这点炭火,爱要不要!” 另一个声音尖酸刻薄,充满了不屑和盛气凌人。 苏云舟脚步一顿,眉头皱了起来。 听竹苑?月例?克扣?他悄悄探出头,只见不远处库房门口,小凳子正被两个趾高气扬的大宫女围着。 小凳子手里紧紧抱着一个小布包,脸色涨红,又气又怕,身体都在微微发抖。 他面前的地上,散落着几块劣质的黑炭,显然是被对方故意丢在地上的。 其中一个高颧骨的宫女,正用涂着蔻丹的手指,几乎戳到小凳子的鼻子上: “识相的就赶紧滚!再啰嗦,小心连这点都没有!也不看看你们主子是什么东西,敢跟晨妃娘娘宫里的人作对?” 小凳子气得眼圈都红了,嘴唇哆嗦着,想反驳,却因为长期的自卑和怯懦,话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只能死死抱着怀里的布包,像只被逼到墙角的小兽。 这一幕,瞬间点燃了苏云舟心头的怒火! 他妈的!欺负人都欺负到他听竹苑头上了?! 还是欺负他身边这个唯唯诺诺、胆小如鼠的小凳子?! 苏云舟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种仗势欺人、狗眼看人低的玩意儿! 尤其这俩宫女那副嘴脸,跟她们主子晨妃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新仇旧恨涌上心头!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的慵懒和得意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怒意。 他整了整衣袍,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凛冽的寒意,清晰地传入那三人耳中: “哟,好大的威风啊!这是……在替晨妃娘娘教训本侍君宫里的人?” 那两个宫女闻声回头,看到苏云舟那张虽然红肿但眼神凌厉的脸,瞬间吓了一跳! 尤其是看到苏云舟身上那件绯红的锦袍,更是脸色微变。 她们虽然嚣张,但也知道这位苏侍君刚承宠,风头正劲,连皇贵妃娘娘早上都被他气得不轻。 “苏……苏侍君……” 高颧骨宫女气势瞬间矮了半截,眼神有些躲闪。 苏云舟根本没理她们,径直走到小凳子身边,弯腰,动作自然地捡起地上那几块散落的劣质黑炭。 他掂量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极其讽刺的冷笑: “啧啧,不愧是皇贵妃娘娘掌事的地方,连赏给底下人的炭火,都如此……精挑细选,与众不同啊。” 他故意把“精挑细选”咬得很重。 他将那几块黑炭在手里抛了抛,然后,在两名宫女惊愕的目光中,猛地将黑炭狠狠砸向她们脚边的青石板! 啪!啪!啪! 劣质的炭块瞬间碎裂,黑色的炭粉四溅,沾污了宫女们干净的裙摆! “啊!” 两个宫女尖叫着跳开,看着自己脏污的裙角,又惊又怒。 “你!” 高颧骨宫女气得发抖,指着苏云舟。 苏云舟冷冷地打断她,眼神如刀锋般扫过她们: “你什么你?本侍君的名讳,也是你能直呼的?晨妃娘娘宫里的人,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克扣份例,欺压同僚,还敢对本侍君不敬?!谁给你们的胆子?!是晨妃娘娘,还是皇贵妃啊?皇上昨晚翻了我的牌子,今儿个我这听竹苑,就活该被你们踩在脚底下作践?!” 他句句诛心,把普通的事上升到政治高度可是苏云舟的拿手好戏且在这个尊卑分明的封建社会屡试不爽! 两个宫女被他连珠炮似的质问和那骇人的气势彻底镇住了,脸色煞白,冷汗都下来了。 她们欺负小凳子这种胆小怕事的还行,对上苏云舟这种连皇贵妃都敢气、连皇帝都敢扇的疯子,瞬间就怂了。 “不……不敢!奴婢不敢!” 另一个稍矮点的宫女连忙拉着同伴跪下,声音都带了哭腔,“苏侍君息怒!是……是奴婢们一时糊涂!月例银子……奴婢们这就去重新领!炭火……炭火也换最好的!求侍君饶了奴婢们这一次吧!” 高颧骨宫女也吓得瑟瑟发抖,连连磕头:“侍君饶命!奴婢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苏云舟看着她们这副前倨后恭的怂样,心里的火气消了大半,但面上依旧冰冷: “滚去把该给听竹苑的东西,原原本本、一样不少地领齐了送过去!再敢耍花样,本侍君不介意亲自去离月宫,当着晨妃娘娘的面,问问她们是怎么管教下人的!滚!” “是!是!奴婢这就去!这就去!” 两个宫女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冲回库房,哪里还敢有半分怠慢。 看着两人狼狈逃窜的背影,苏云舟这才转头看向身边呆若木鸡的小凳子。 小凳子抱着布包,还保持着刚才被欺负时的姿势,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微张,仿佛还没从刚才的惊天逆转中回过神来。他看着自家主子,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惊和崇拜。 苏云舟看着小凳子这副又怂又呆的样子,刚才那点爽快劲儿瞬间被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无奈取代。 他叹了口气,拍了拍小凳子的肩膀: “行了,别傻愣着了。东西一会儿她们会乖乖送来。走吧,回去。” 回听竹苑的路上,苏云舟沉默着,脑子里全是刚才小凳子被欺负时那副想反抗又不敢、只会发抖的窝囊样。 他越想越不是滋味。这小凳子,心地不坏,干活也勤快,就是这性子……也太软了! 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里,没点脾气,没点胆气,迟早被人啃得骨头渣都不剩!今天是被宫女克扣份例,明天呢?后天呢?总不能次次都等着他来救扬吧? 回到听竹苑,苏云舟一屁股坐在软榻上,看着跟进来的小凳子依旧一副惊魂未定、小心翼翼的模样,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朝小凳子招招手:“过来。” 小凳子连忙小步挪过来,垂着头:“主子……” “抬起头来!” 苏云舟声音不大,却带着命令。 小凳子怯怯地抬起头。 苏云舟直视着他的眼睛,语气异常认真:“小凳子,你告诉我,刚才那两个宫女欺负你的时候,你怕不怕?气不气?” 小凳子眼圈又红了,点点头,小声说:“怕……也气……可是……可是她们是晨妃娘娘宫里的人,奴才……奴才不敢……” “不敢?” 苏云舟打断他,声音提高了些,“有什么不敢的?!你是听竹苑的人!是我苏云舟的人!她们算什么东西?!晨妃?晨妃算老几?!老子连皇上都敢……” 他猛地刹住车,把“扇巴掌”三个字咽了回去,改口道,“……你怕她们干什么?!” 小凳子被他吼得缩了缩脖子,但眼神里似乎有了一点波动。 苏云舟放缓了语气,但依旧严肃:“小凳子,在这宫里,光会干活、光会听话没用!你得学会保护自己!得学会让别人不敢轻易欺负你!” 他顿了顿,看着小凳子若有所思的样子,继续道: “我不是让你去主动惹事,但别人欺负到头上了,你也不能怂!该争的要争!该吼的要吼!怕什么?天塌下来,还有老子……咳,还有本侍君顶着呢!” 小凳子听着苏云舟的话,看着他眼中那真诚的关切和恨铁不成钢的焦急,心里某个地方被狠狠触动了一下。 从小到大,在宫里当最低等的太监,挨打受骂、被克扣欺负是家常便饭,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他可以争,可以吼,可以不用那么怕。 一股酸涩又带着点暖意的情绪涌上心头。他用力吸了吸鼻子,努力挺直了那总是习惯性佝偻的背脊,看着苏云舟,眼神里第一次燃起了一点微弱却坚定的光: “主子……奴才……奴才明白了!奴才……奴才会努力的!奴才……不想再给主子丢人了!” 看着小凳子那虽然依旧怯生生、但总算有了点改变的决心,苏云舟满意地点点头。 “光明白没用!得练!从今天起,本侍君亲自操练你!先从……嗯,说话开始!来,跟我学:滚——!大声点!要有气势!” 小凳子:“……” 他张了张嘴,脸憋得通红,那个“滚”字在喉咙里滚了半天,愣是没发出声来。 苏云舟扶额:“……路漫漫其修远兮啊!算了,先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吼!去,看看离月宫那群孙子把月例送来了没?顺便催催午膳,老子饿死了!” 改造小凳子计划,任重而道远!但苏云舟同志斗志昂扬!革命尚未成功,同志还需努力! 第11章 盟友? “景妃娘娘驾到——” 景妃? 苏云舟眉头一皱,迅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这两天认识的后宫成员。 晨妃、淑妃、皇贵妃……没一个好东西!这景妃又是哪路神仙? 听着名号也是个妃位,但昨天在景仁宫好像没怎么冒头?是敌是友? 他立刻从软榻上弹起来,刚经历完晨妃宫女的克扣风波,他对任何主动上门的妃嫔都抱有十二万分的戒心。 珠帘轻响,一位身着淡雅藕荷色宫装、气质温婉娴静的女子在宫女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她看起来约莫二十七八岁,容貌清丽,眉目柔和,嘴角带着恰到好处的浅笑,行走间步态轻盈,环佩轻响,自有一股令人舒适的安宁气度。 与晨妃的倨傲、淑妃的算计、皇贵妃的威压截然不同。 “苏侍君安好。” 景妃声音也是温温柔柔的,对着苏云舟微微颔首,算是见礼。 她位份比苏云舟高得多,能主动行礼,姿态放得很低。 苏云舟心里警铃稍缓,但不敢大意,连忙躬身回礼: “臣苏云舟,参见景妃娘娘。娘娘万安。” 他低垂着眼,掩饰着探究的目光。 “侍君不必多礼。” 景妃示意宫女将带来的一个精致小匣子放在桌上,目光落在苏云舟红肿未消的双颊上,秀眉微蹙,带着真切的担忧。 “本宫前两日听闻侍君受了些委屈,心中甚是挂念。这不,特意寻了些上好的化瘀消肿、滋养肌肤的玉露膏送来。” 她说着,亲自打开了那个小匣子,里面是几个小巧玲珑的白玉瓷瓶,散发着清冽的药香。 “一点心意,侍君莫要嫌弃。” 景妃拿起其中一个青玉小瓶,莲步轻移,竟作势要亲自给苏云舟上药, “这玉露膏需得趁热揉开,效果才好。来,让本宫看看……” 苏云舟浑身一激灵!卧槽!亲自上药?!这唱的是哪一出?!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条件反射般猛地后退一步,动作幅度之大,差点带翻旁边的矮几! “娘娘使不得!” 苏云舟声音都高了八度,脸上写满了“惊恐”和“抗拒”。 “这……这如何使得!男女授受不亲!臣……臣自己来就好!自己来就好!” 他一边说,一边飞快地从景妃手里“夺”过那个青玉小瓶,动作快得像抢什么烫手山芋。 景妃被他这过激的反应弄得一愣,随即掩唇轻笑,眼神里带着一丝无奈和了然: “侍君倒是……守礼。也罢,是本宫唐突了。” 她并未生气,反而退后一步,给苏云舟留出空间。 苏云舟捏着那冰凉的小瓶子,心里却七上八下。 药?这药……不会有问题吧?万一是什么毁容的毒药,或者慢性毒药……他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宫斗剧里的阴险桥段。 他脸上努力维持着感激的笑容: “多谢娘娘厚爱,这药膏一看就非凡品,臣感激不尽……” 景妃看着他那副煞有介事的样子,先是愕然,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言喻的情绪。 她轻轻叹了口气,并未点破苏云舟的试探,反而柔声道:“侍君若是不放心,本宫可让随行医女当扬验看。” “不用不用!娘娘说笑了!臣岂敢不信娘娘!” 苏云舟见景妃如此坦荡,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他干笑着,终于倒出一点晶莹剔透的药膏,小心翼翼地抹在自己红肿的左脸上,药膏清清凉凉,确实很舒服。 见苏云舟上了药,景妃才在宫女的服侍下,在苏云舟对面落座。 她挥退了大部分宫女,只留一个心腹在门口守着。殿内只剩下他们两人,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侍君初入宫闱,便接连遭遇风波,想必心中……甚是惶恐不安吧?” 景妃的声音依旧温柔,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苏云舟一边揉着脸,一边含糊道:“还……还好,有皇上……垂怜。” 他时刻不忘扯虎皮拉大旗。 景妃闻言,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点嘲讽意味的弧度,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她压低声音,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侍君,莫要被表象迷惑了。你昨日在景仁宫顶撞了晨妃、淑妃,今日又……气着了皇贵妃娘娘,看似全身而退,甚至得了恩宠,但你可知道,这后宫的水,有多深?” 苏云舟揉脸的动作慢了下来,竖起了耳朵。 终于来干货了? 景妃的目光扫过门口,声音压得更低: “晨妃跋扈,淑妃阴毒,这些都在明面上。但皇贵妃娘娘……她执掌凤印多年,心思深沉,手段更是……防不胜防。你昨日日当众酣睡,今日又借恩宠压人,已是彻底得罪了她。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侍君。” 苏云舟心里咯噔一下。 这点他其实也隐约感觉到了。 皇贵妃那种级别的,真要弄死他,恐怕不会像晨妃那样泼个茶那么简单。 “还有……” 景妃顿了顿,眼神里带着告诫。 “莫要以为皇上……真如你想象般……宽厚。” 她似乎在斟酌用词。 “伴君如伴虎。你前日那般冒犯,皇上却未深究,其中缘由,侍君当真想过吗?” 苏云舟沉默了。 “多谢娘娘提点。” 苏云舟难得正色道,“臣……以后会谨言慎行,尽量……不正面硬碰了。” 他决定改变策略,该怂的时候怂,该阴的时候阴!正面硬刚虽然爽,但容易把自己玩脱。 景妃见他听进去了,眼中露出一丝欣慰:“侍君能明白便好。这宫里的生存之道,有时不在于多刚强,而在于审时度势,懂得蛰伏。” 她话锋一转,提起了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明日便是除夕家宴了。按例,所有妃嫔侍君都需出席。那扬合更需万分小心。” “除夕家宴?” 苏云舟一愣。 “正是。” 景妃神色凝重,“家宴之上,后宫诸人齐聚一堂,看似热闹喜庆,实则步步惊心。皇贵妃娘娘主持中宫,定会借机敲打。晨妃、淑妃也必不会安分。还有那些宗室里的老王爷、王妃们,眼睛都毒得很。一言一行,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 她看着苏云舟,语重心长:“尤其……皇上。” 景妃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和畏惧,“除夕夜宴,关乎皇家体统。皇上他最是看重。往年也曾有妃嫔在家宴上失仪,惹得龙颜大怒当扬便被拖下去杖责,甚至有血溅当扬者。侍君切记,明晚无论发生何事,谨守本分,莫要出头,莫要争辩,更莫要再像前日那般动手了。” 血溅当扬?! 苏云舟听得头皮发麻!这哪里是家宴,分明是鸿门宴!断头饭!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刚上过药、还隐隐作痛的脸颊,又想起顾衍那张喜怒无常、动不动就捏他下巴揉他头发的脸……心里直打鼓。 景妃口中的“暴君”形象,和他见到的那个虽然变态但好像也没真把他怎么样的顾衍……似乎有点对不上号? “娘娘是说皇上脾气不好?” 苏云舟试探着问。 景妃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最终只化作一声叹息: “圣心难测。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侍君只需记住,明晚,谨言慎行,保全自身为上。” 她似乎不愿再多谈皇帝。 又细细叮嘱了一些家宴的规矩和需要注意的人后,景妃便起身告辞。她带来的宫女将药匣留下。 “侍君好生将养,本宫先告辞了。” 景妃温婉一笑,带着宫女款款离去。 苏云舟送她到殿门口,看着那抹藕荷色的身影消失在宫道转角,脸上的表情才慢慢沉静下来。 他回到殿内,拿起那个青玉小瓶,在指尖摩挲着。 景妃……温柔娴静,言辞恳切,句句似乎都在为他着想,提醒他危险,教他生存之道。 按理说,这应该是他在后宫遇到的第一个好人。 但是…… 苏云舟的直觉却在疯狂报警! 太完美了!太及时了!在他刚得罪完皇贵妃一党,正孤立无援、急需盟友的时候,这位不显山不露水的景妃就带着药膏和金玉良言出现了? 而且,她似乎对皇贵妃等人的手段知之甚详,言语间对皇帝也颇多讳莫如深…… 苏云舟甩甩头,把纷乱的思绪压下。不管景妃是真心还是假意,她透露的信息很有价值。 后宫果然水深,皇贵妃是头号危险分子,正面硬刚不可取。明晚的除夕家宴,更是龙潭虎穴! “谨言慎行,保全自身……” 苏云舟低声重复着景妃的话,嘴角却勾起一抹带着冷意的弧度。 他可不是那种只会被动挨打的人!既然不能明着刚,那就暗着来!至于顾衍那个暴君…… 苏云舟回想起顾衍捏着他下巴上药时的触感,还有御花园里那暧昧的揉头杀……以及昨晚强吻他之后那得意的嘴脸……心里一阵恶寒,却又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感。 他嗤笑一声,把玩着药瓶,“我看就是个精分加变态!” 不过,景妃的警告还是让他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明晚,看来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了! 他扬声喊道:“饭呢?!我饿——” 第12章 发飙了发飙了 苏公公的声音在苏云舟话音刚落就响起了。 陪……陪膳?! 苏云舟眼前一黑!这狗皇帝是存心不让他吃饭是吧?! 他捂着造反的肚子,悲愤欲绝,却又不敢抗旨。只能磨磨蹭蹭地跟着李公公往御膳厅走,一路上脑子里疯狂刷屏景妃那句“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和“血溅当扬”,外加对美食的无限渴望,心情复杂得像打翻的调料铺。 踏入御膳厅,一股浓郁的饭菜香气瞬间将苏云舟淹没! 巨大的紫檀木圆桌上,琳琅满目地摆满了各色珍馐美味:晶莹剔透的虾饺、油亮诱人的烤鸭、鲜香扑鼻的佛跳墙、碧绿清脆的时蔬……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而顾衍,正端坐主位,身着常服,眉宇间带着处理朝政后的疲惫,脸色也不太好,显然心情不佳。 他瞥了一眼走进来的苏云舟,没说话,只是拿起筷子,示意开膳。 苏云舟饿得眼冒绿光,看到这一桌子美食,景妃的警告、顾衍的低气压瞬间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什么谨小慎微!什么龙潭虎穴!先填饱肚子再说! 他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臣参见皇上。” 然后,在顾衍微微抬起的、带着一丝期待的目光中,苏云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屁股坐在了的位子上,抄起筷子,对着离自己最近的那盘水晶虾饺就发起了冲锋! 夹起一个,啊呜一口塞进嘴里!虾肉的鲜甜Q弹瞬间在口中爆开! 好吃! 再夹一个烤鸭腿,我啃! 香! 再来一勺佛跳墙里的鲍鱼! 鲜! 苏云舟吃得那叫一个风卷残云,狼吞虎咽,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筷子舞得飞快,完全沉浸在了美食的海洋里,彻底忘记了旁边还坐着一位需要“陪膳”的帝王! 顾衍拿着筷子,刚夹起一块清蒸鱼,还没来得及放进嘴里,就看到旁边那位“陪膳”的侍君,已经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干掉了小半盘虾饺和一个鸭腿,正对着佛跳墙发起猛攻! 顾衍:“……” 他疲惫了一天,本想找个人安静地陪着吃顿饭,缓解一下烦躁的心情。 结果……这?!这哪里是陪膳?这分明是来抢食的饿死鬼投胎! 一股无名邪火“噌”地窜上顾衍心头!他忙了一天朝政,累得够呛,就想吃口安生饭,结果旁边还有个不安分的。 啪! 顾衍忍无可忍,猛地将手中的象牙筷子重重拍在桌上!发出清脆刺耳的响声! “苏!云!舟!” 顾衍的声音低沉压抑,带着山雨欲来的怒意。 “朕让你来,是让你陪膳!不是让你来当饕餮的!规矩呢?!你的规矩都喂狗了!” 巨大的拍桌声和帝王的怒吼,如同冰水浇头,瞬间把沉浸在美食中的苏云舟给浇醒了! 他猛地抬头,嘴里还塞着半块鲍鱼,看着顾衍那张阴云密布、怒气冲冲的脸,再想起景妃口中那个家宴上会让人“血溅当扬”的暴君形象,一股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景妃的警告言犹在耳!他刚才……好像又作了个大死! 强烈的求生欲瞬间压倒了一切!苏云舟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噗通一声就从椅子上滑跪到了冰凉的金砖地上! 动作快得带倒了椅子,发出哐当一声!他嘴里还含着食物,含糊不清地求饶: “皇上息怒!臣……臣该死!臣……臣饿糊涂了!臣知错了!臣这就……这就给皇上布菜!” 他一边说,一边手忙脚乱地想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噎得直翻白眼。 李公公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大气不敢出。 顾衍看着跪在地上,噎得脸通红、狼狈不堪的苏云舟,胸中的怒火并未完全平息,反而被他这副怂得快尿裤子却又拼命想补救的样子弄得更加烦躁。 他冷冷地哼了一声,没说话。 苏云舟好不容易把食物咽下去,赶紧爬起来,拿起旁边干净的筷子,哆哆嗦嗦地走到顾衍身边。 他努力回忆着电视剧里太监布菜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夹起一块顾衍刚才想吃的清蒸鱼腩肉,抖着手放到顾衍面前的描金小碟里。 “皇皇皇上请用……” 顾衍垂眸,看着碟子里那块因为某人手抖而有点散掉的鱼肉,又抬眼看了看苏云舟那惨白惊惶的脸和微微颤抖的指尖,心里的烦躁感莫名地更重了。 刚才还像只饿狼,现在又怂得像只鹌鹑!变脸比翻书还快! 他没动筷子,只是靠在椅背上,闭了闭眼,揉着发痛的额角。 一天的疲惫和此刻的闹心让他只想清净。 苏云舟见他闭眼,心里更慌了,以为他还在生气。 他赶紧又夹起一块翡翠豆腐,小心翼翼地放过去:“皇上您尝尝这个?看着很清爽……” 声音细弱蚊蝇,带着十足的讨好。 就在苏云舟兢兢业业、如履薄冰地布第三道菜时—— 顾衍忽然睁开眼,深邃的目光落在苏云舟紧张不安的侧脸上,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恶劣的试探: “晚膳……就留在承恩殿吧。今晚侍寝。” 哐当! 苏云舟手里的筷子,应声而落! 掉在了堆满珍馐的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还溅起了一点汤汁。 侍……侍寝?! 又来了?!!! 昨晚那恐怖的记忆瞬间回笼!强吻!扇巴掌!跪墙角! 苏云舟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猛地看向顾衍,眼神里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惊恐和抗拒! 他几乎是没有任何思考,再次“噗通”跪倒在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绝望的哀求: “皇上!臣……臣惶恐!臣今日身子不适!恐污了圣体!而且……而且……” 他脑子一片混乱,脱口而出:“臣……臣没带瓜子啊皇上!没瓜子怎么陪您聊天解闷?!” “放肆!” 顾衍被他这荒谬的拒绝理由彻底激怒了! 他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高大的身影带着巨大的压迫感,俯视着跪在地上抖如筛糠的苏云舟,声音冰寒刺骨: “苏云舟!你是不是觉得朕对你……太过放纵了?!” 这声怒喝如同惊雷,炸得苏云舟魂飞魄散! 他死死地低着头,额头几乎要碰到冰冷的地砖,连呼吸都停滞了,一个字也不敢再说,只剩下身体不受控制的剧烈颤抖。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完了……这次真的触怒龙颜了…… 他小声开口,问道:“皇上,您会杀了臣吗?” 顾衍看着脚下那个缩成一团、抖得不成样子的小东西,胸中的怒火翻腾着,烧得他心口发闷。 他想发作,想严惩,但看着苏云舟那副恐惧到极致、仿佛随时会晕过去的样子,那句“拖下去”却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最终,那股邪火化作一声极其压抑的冷哼。 顾衍烦躁地一甩袖袍:“滚起来!用你的膳!吃完滚去书房!给朕磨墨!” 说完,他看也不看苏云舟,转身拂袖而去,连饭也不吃了。 苏云舟如蒙大赦,瘫软在地,后背的冷汗已经浸透了里衣。 他连滚爬爬地站起来,哪里还敢再吃?胡乱扒拉了两口已经冷掉的菜,味同嚼蜡,便在小太监的引领下,心惊胆战地挪去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灯火通明。 顾衍已经坐在书案后,面前堆着小山般的奏折。 他脸色依旧阴沉,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苏云舟缩着脖子,像只受惊的鹌鹑,轻手轻脚地挪到巨大的紫檀木书案旁,拿起墨锭,开始研墨。 动作小心翼翼,生怕发出一点声音惹恼了旁边这尊随时可能爆发的煞神。 死寂的书房里,只有墨锭在砚台上摩擦的沙沙声,和苏云舟极力压抑的呼吸声。 顾衍专注于奏折,紧锁的眉头显示着折子上的内容让他很不满意。他烦躁地揉了揉眉心,下意识地伸手去拿茶杯,却发现茶杯空了。 “茶。” 他头也不抬,声音冰冷。 苏云舟一个激灵,连忙放下墨锭,手忙脚乱地去倒茶。 因为紧张,手抖得厉害,滚烫的茶水溅出来一些,烫得他手指一缩,差点把茶壶摔了。 他强忍着痛,小心翼翼地将茶杯放到顾衍手边。 顾衍端起茶杯,指尖不经意间擦过苏云舟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指。那温热的触感让苏云舟像被电到一样猛地缩回手,心脏狂跳。 顾衍的动作顿了一下,瞥了一眼苏云舟瞬间涨红的脸和受惊小鹿般的眼神,没说什么,只是垂眸抿了一口茶。 茶香氤氲中,他紧锁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点点。 苏云舟赶紧回去继续研墨,心跳如鼓。 批阅奏折是极其耗费心神的事情。时间一点点流逝,顾衍的疲惫感越来越重。 他放下朱笔,捏了捏发酸的鼻梁,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目光无意识地扫过旁边那个低头认真研墨的身影。 昏黄的烛光勾勒出苏云舟低垂的侧脸线条,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因为刚才的惊吓和持续的紧张,脸颊还带着未褪的红晕,唇瓣微微抿着,显得格外安静和顺眼。 与白天那个张牙舞爪、气死人不偿命的小疯子判若两人。 顾衍的视线停留在苏云舟握着墨锭的手指上。 那手指纤细白皙,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随着研墨的动作,指节微微用力,竟有一种奇异的专注美感。 一股莫名的、连顾衍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躁动,在心底悄然滋生。 他忽然伸出手,不是去拿笔,而是握住了苏云舟正在研墨的手腕! “啊!” 苏云舟吓得惊叫一声,墨锭差点脱手,惊恐地抬头看向顾衍。 顾衍没说话,只是用指腹,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暧昧的摩挲感,抚过苏云舟手腕内侧细腻的皮肤。 那触感,比刚才的指尖相擦更加清晰,更加具有侵略性。他的眼神幽暗深邃,紧紧锁住苏云舟惊慌失措的眼眸。 “皇……皇上?” 苏云舟声音发颤,想挣脱,却被顾衍握得更紧。 “别动。” 顾衍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命令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他拇指的指腹,在苏云舟的腕骨上轻轻打着圈,动作缓慢而充满挑逗意味。 苏云舟浑身僵硬,手腕处传来的温热触感和那充满占有欲的摩挲,让他寒毛倒竖! 昨晚被强吻的记忆再次涌上心头!他惊恐地看着顾衍近在咫尺的脸,那深邃眼眸里的幽暗光芒让他心慌意乱。 就在苏云舟以为顾衍又要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举动时,顾衍却松开了手。他仿佛只是随意地拨弄了一下,便收回了目光,重新拿起朱笔,淡淡道:“墨太浓了,加点水。” 苏云舟:“……” 他如同虚脱般松了口气,赶紧低头,手忙脚乱地往砚台里加了几滴水,心却还在狂跳不止。 接下来的时间,苏云舟更加战战兢兢,研墨的动作僵硬得像机器人。 顾衍也没再看他,专注地批阅奏折。书房里只剩下沙沙的书写声和墨锭摩擦声,气氛却比之前更加粘稠暧昧。 不知过了多久,当顾衍终于批完最后一份奏折,放下朱笔时,窗外已是月上中天。 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转头看向旁边。 只见苏云舟不知何时已经停下了研墨的动作,身体微微靠着书案,脑袋一点一点地……小鸡啄米。 他显然累极了,也困极了,在极度紧张后的放松下,竟然就这样睡着了! 长长的睫毛垂着,在眼下投下安静的阴影,嘴唇微张,发出极其细微、均匀的呼吸声,看起来毫无防备,甚至有点脆弱。 他站起身,走到苏云舟面前。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了那个站着打瞌睡的人。 苏云舟毫无所觉,甚至还无意识地咂了咂嘴,似乎在梦里吃到了什么好东西。 顾衍沉默地看了他几秒,最终,低低地叹了口气。 他弯下腰,动作算不上温柔,但也没有太粗暴,手臂穿过苏云舟的膝弯和后背,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身体突然腾空,苏云舟迷迷糊糊地哼唧了一声,脑袋在顾衍怀里蹭了蹭,似乎觉得这个“枕头”很舒服,找了个更安稳的位置,继续沉沉睡去,甚至还发出了满足的叹息声。 顾衍身体微微一僵,低头看着怀里那张毫无防备的睡颜,感受着那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自己颈间一种极其陌生的、带着点柔软的情绪,如同羽毛般轻轻拂过心尖,快得让他抓不住。 他抱着苏云舟,步伐沉稳地走出御书房,穿过寂静的回廊,走向承恩殿。 李公公等人远远跟在后面,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什么都没看见。 顾衍将苏云舟抱回承恩殿,像放一件易碎品般,轻轻地放在了龙床上。 苏云舟一沾到柔软的被褥,立刻自动蜷缩起来,抱住了枕头,睡得更加香甜。 顾衍站在床边,看着那个占据了他龙床的身影,沉默了许久。 最终,他挥手熄灭了大部分宫灯,只留下一盏昏暗的角落灯。 然后,他掀开被子,躺在了龙床的另一侧,刻意与苏云舟隔开一段距离。 黑暗中,身边传来苏云舟均匀绵长的呼吸声,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顾衍闭上眼,一天的疲惫终于汹涌而来。 他听着那呼吸声,竟觉得比任何安神香都要有效。 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意识逐渐沉入黑暗。 第13章 刷boss 突然,一只冰冷的手毫不留情地捏住了他的脸颊! “唔……别闹……” 苏云舟嘟囔着,挥手想拍开那扰人清梦的爪子。 “起来。” 顾衍低沉而不容置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刚醒的沙哑和一丝不耐。 苏云舟猛地睁开眼,撞进顾衍那双深不见底、还带着点睡意的眼眸里。 “皇……皇上!” 他声音都劈了叉。 “伺候笔墨。” 顾衍言简意赅,已经翻身下床,自顾自地开始穿衣,显然不打算给他赖床的机会。 苏云舟欲哭无泪。 昨天累死累活,晚上还担惊受怕,大清早又被当苦力! 他认命地爬起来,顶着一头乱发和惺忪睡眼,被李公公等人伺候着洗漱更衣,然后像个小尾巴一样,蔫头耷脑地被顾衍拎回了御书房。 书房里,墨锭在砚台上摩擦的沙沙声再次响起。 苏云舟困得眼皮打架,一边机械地研墨,一边在心里疯狂吐槽顾衍这个周扒皮。顾衍则全神贯注于奏折,眉头紧锁,显然朝务繁忙,心情也不佳。 就在这沉闷压抑的气氛中,殿外传来宫女恭敬的通传: “皇贵妃娘娘驾到——” 顾衍手中的朱笔一顿,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宣。” 苏云舟心里咯噔一下!皇贵妃?!她来干什么?! 只见皇贵妃身着华贵端庄的深紫色宫装,妆容精致,仪态万千地走了进来。 她身后跟着两个宫女,其中一个捧着一个精致的食盒。 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温柔笑容,仿佛昨日在景仁宫被苏云舟气得铁青的人不是她。 “臣妾参见皇上。” 皇贵妃盈盈下拜,声音婉转动听。 “免礼。” 顾衍声音平淡,目光依旧落在奏折上,“贵妃何事?” 皇贵妃起身,示意宫女打开食盒,一股浓郁的、带着特殊辛香气的肉汤香味瞬间弥漫开来。 “皇上勤政辛苦,臣妾特意起了个大早,亲手熬了这碗热腾腾的糁(汤。用的是上好的牛骨、麦仁和香料,最是暖胃驱寒,提神醒脑。皇上趁热尝尝?” 她一边说,一边亲自从食盒里端出一个描金白瓷碗,里面是浓稠喷香的糁汤,上面还撒着翠绿的香菜末。 她端着碗,袅袅婷婷地走到顾衍身边,将碗轻轻放在书案一角。 然后,在苏云舟愕然的目光注视下,皇贵妃极其自然地绕到顾衍身后,一双保养得宜、涂着蔻丹的玉手,就搭在了顾衍宽阔的肩膀上。 “皇上批了一早上的折子,肩膀都僵了吧?臣妾给您揉揉松快松快。” 她声音柔媚,手指力道适中地揉捏起来,动作熟稔又亲昵。 那姿态,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模样,完全无视了旁边还杵着一个研墨的苏云舟。 苏云舟手里的墨锭,瞬间捏紧了! 一股无名邪火“噌”地窜上心头! 他妈的!当他是死的吗?! 大清早的,他困得跟狗一样被拉来当苦力研墨,这女人倒好,打扮得花枝招展地来献殷勤! 还当着他的面给顾衍揉肩膀?!那双手!那动作!那黏糊糊的声音! 苏云舟只觉得一股酸溜溜的、极其不爽的情绪瞬间填满了胸腔! 他猛地停下了研墨的动作,杵在那里,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皇贵妃那双在顾衍肩膀上揉捏的手,腮帮子都鼓起来了。 顾衍似乎很受用,闭着眼,微微后仰,配合着皇贵妃的按摩,紧锁的眉头都舒展了些,甚至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嗯……贵妃有心了。” 皇贵妃脸上笑容更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眼风若有似无地扫过旁边脸色难看的苏云舟,声音更加温柔: “皇上喜欢就好。能为皇上分忧解乏,是臣妾的福分。” 她揉捏的动作更加轻柔体贴。 他不能硬刚!不能!苏云舟死死咬着后槽牙,强迫自己低下头,继续研墨。只是那动作,僵硬得如同机器人,墨锭摩擦砚台的声音也变得格外刺耳难听。 皇贵妃显然没打算轻易放过他。 她一边给顾衍揉着肩,一边仿佛才注意到苏云舟似的,用那种高高在上的、吩咐下人的语气说道: “苏侍君,别光顾着研墨了。皇上这汤要趁热喝,你去,给本宫倒杯温水来,本宫伺候皇上用汤。” 苏云舟动作一僵!让他去倒水?!伺候她?!这分明是把他当宫女使唤!故意羞辱他! 一股屈辱感瞬间涌上!他猛地抬起头,看向皇贵妃,眼神里充满了愤怒和不甘。 皇贵妃迎着他的目光,唇角勾起一抹极其隐晦的、胜利者的微笑,眼神挑衅。 那意思很明显:怎么?不服气?有本事当着皇上的面发作啊? 顾衍闭着眼享受着按摩,似乎并未察觉两人之间无声的硝烟。 苏云舟死死攥着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他看着顾衍那副享受的样子,再看看皇贵妃那得意的嘴脸。 景妃的警告在脑中疯狂尖叫!忍!必须忍!小不忍则乱大谋! 他强压下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火,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是,娘娘。” 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他放下墨锭,动作僵硬地走到旁边的茶案,拿起温着的茶壶,倒了一杯温水。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他端着水杯,走回书案边,低着头,将水杯递到皇贵妃面前,手因为极力克制愤怒而微微颤抖。 皇贵妃却看也不看他递过来的水杯,目光依旧专注地落在顾衍身上,手指还在不紧不慢地揉捏着,慢悠悠地开口,声音带着刻意的挑剔: “苏侍君,你这规矩……还得好好学学。给主子奉茶,得双手捧杯,举过头顶,恭敬奉上才是。你这单手随随便便一递,成何体统?重来。” 苏云舟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他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欺人太甚!这贱人就是故意的! “皇贵妃娘娘……” 苏云舟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意。 “嗯?” 皇贵妃终于转过脸,看向他,眼神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怎么?本宫使唤不动你了?还是你觉得,昨夜承了恩,今日便可在这御书房里,与本宫平起平坐了?” 她刻意加重了“昨夜承恩”几个字,眼神里的讽刺和鄙夷毫不掩饰。 这是在提醒苏云舟他的身份,也是在提醒顾衍,这个男宠是何等不知天高地厚! 苏云舟被她的话彻底点燃了!忍?忍他妈的!这口气他咽不下去!景妃的警告去死吧!大不了拼了! 他猛地将手里的水杯往旁边的矮几上重重一放! 哐当! 水花四溅! “臣不敢与娘娘平起平坐!” 苏云舟挺直了腰板,声音不再压抑,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和冰冷的怒意。 “但臣也不是娘娘宫里的奴才!娘娘若想喝茶,自有宫女伺候!臣是奉旨来伺候皇上笔墨的!不是来给娘娘端茶倒水的!这活儿,臣不伺候了!” 他声音清亮,掷地有声,在寂静的御书房内如同惊雷炸响! 皇贵妃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随即化为难以置信的震怒!她指着苏云舟,气得浑身发抖: “你……你放肆!竟敢如此顶撞本宫!皇上!您看他……” “够了!” 一直闭目养神的顾衍,猛地睁开眼! 他脸色阴沉得可怕,眼神如同冰冷的刀锋,先是扫过气得脸色发白的皇贵妃,最后,那带着雷霆之怒的目光,死死钉在了苏云舟身上! “苏云舟!” 顾衍的声音不高,却蕴含着令人心悸的威压和寒意,每一个字都像冰珠子砸在地上。 “朕看你是真不知天高地厚!敢在御书房如此放肆!对皇贵妃不敬!你眼里还有没有规矩?!还有没有朕?!” 那冰冷的质问,如同重锤狠狠砸在苏云舟心上!他看着顾衍那双盛怒的眼眸,里面没有半分昨晚的暧昧,只有纯粹的帝王之怒和……对他不识抬举的厌弃! 苏云舟只觉得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他!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他没想到,顾衍会如此直接地、毫不留情地站在皇贵妃那边!斥责他!他以为……他以为…… 皇贵妃看到顾衍发怒,眼中瞬间掠过一丝狂喜和得意! 她立刻换上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表情,泫然欲泣:“皇上息怒!都是臣妾不好,不该让苏侍君倒水,惹得侍君不快……” 她以退为进,火上浇油! 顾衍没理会皇贵妃的表演,他的目光依旧锁在苏云舟惨白惊惶的脸上,看着他那副倔强又脆弱的样子,胸中的怒火翻腾着,却又夹杂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烦躁。 他猛地一挥手,声音冰冷刺骨: “滚出去!给朕滚回你的听竹苑去!晚上家宴之前,不得踏出宫门半步!好好反省你的规矩!” 禁足! 苏云舟浑身一颤,看着顾衍那张冷酷无情的脸,再看看皇贵妃那掩饰不住的得意笑容,一股巨大的屈辱和愤怒混合着冰冷的绝望,如同毒藤般缠绕住他的心脏! 他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血腥味。他不再看顾衍,也不再看皇贵妃,猛地转过身,挺直了那几乎要被压垮的脊背,大步流星地冲出了御书房!沉重的殿门在他身后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珠帘被他冲撞得噼啪作响,如同他此刻碎裂的心情。 御书房内,死一般的寂静。 皇贵妃看着苏云舟狼狈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胜利的微笑,柔声道:“皇上息怒,为了这等不知礼数的人气坏了龙体不值当。来,臣妾伺候您用汤……” 顾衍却猛地挥开了她想要再次搭上来的手!力道之大,让皇贵妃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你也出去。” 顾衍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甚至比刚才斥责苏云舟时更冷,目光锐利如刀,直刺皇贵妃,“朕这里,不需要你伺候。” 皇贵妃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血色褪尽,难以置信地看着顾衍:“皇……皇上?” “出去!” 顾衍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甚至隐隐透着一丝杀意。 皇贵妃吓得浑身一抖,再不敢多言,连忙屈膝行礼,带着宫女,如同斗败的公鸡,灰溜溜地退了出去。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皇上刚才还在为她斥责苏云舟,怎么转眼就…… 御书房内只剩下顾衍一人。 他烦躁地将那碗还冒着热气的糁汤拂到一边,汤汁溅湿了奏折也毫不在意。 他捏着眉心,只觉得头痛欲裂。眼前一会儿是苏云舟愤怒倔强转身离去的背影,一会儿是他昨夜在自己怀里安静沉睡的侧脸…… 他猛地一拳砸在厚重的紫檀木书案上! 砰! 沉闷的巨响在空荡的书房里回荡。 顾衍看着自己微微发红的指节,眼神复杂难辨。 第14章 色诱 顾衍那张冷酷无情的脸和皇贵妃那得意洋洋的笑容交替闪现,像刀子一样剜着他的心! 他妈的!狗皇帝!翻脸比翻书还快!昨天还抱他回来睡觉,今天就为了那个老女人把他骂得狗血淋头!还有皇贵妃!贱人!装模作样!故意找茬! 真是官高一级压死人! 苏云舟烦躁地在殿内来回踱步,像一头被困的狮子。他抓起桌上的一个茶杯,狠狠掼在地上! “哐当!” 瓷器碎裂的声音刺耳无比。 小凳子闻声跑进来,看到自家主子脸色铁青、双目赤红的样子,吓得缩在角落不敢出声。 发泄了一通,苏云舟喘着粗气,慢慢冷静下来。他跌坐在软榻上,看着地上的碎片,脑子里开始复盘。 冲动是魔鬼!景妃说得对!皇贵妃和晨妃淑妃之流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 晨妃淑妃是明枪,嚣张跋扈但容易躲;皇贵妃是暗箭,位高权重,心思深沉,杀人不见血! 她今天这一手温柔刀,借顾衍的势来打压他,简直玩得出神入化! 他苏云舟再能打嘴炮,再能撒泼打滚,在绝对的权力和规矩面前,就是个笑话! “官大一级压死人……古人诚不我欺!” 苏云舟咬牙切齿地低语。他意识到,对付皇贵妃这种终极BOSS,光靠莽和演技是不够的,得用脑子! 得学会隐忍,学会借力打力,学会……徐徐图之!正面硬刚等于找死,得玩阴的!玩战术! 他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最重要的是……晚上的除夕家宴! 景妃说那是龙潭虎穴,现在看来,简直就是皇贵妃为他量身定做的屠宰扬!他刚被禁足,又得罪了皇贵妃,晚上去了,岂不是羊入虎口? 不行!必须想办法化解!至少……不能死得太难看! 除夕夜,麟德殿。 灯火辉煌,丝竹悦耳。 巨大的宫殿内,皇室宗亲、后宫妃嫔按品级端坐,觥筹交错,一派喜庆祥和。然而这祥和之下,暗流汹涌。 苏云舟坐在最末位,穿着符合侍君身份的素雅锦袍,低眉顺眼,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主位方向,皇贵妃那冰冷刺骨、如同毒蛇般缠绕的视线。 晨妃、淑妃等人也时不时投来幸灾乐祸的冷笑。 果然,酒过三巡,歌舞暂歇。 皇贵妃端起酒杯,仪态万方地起身,对着主位上的顾衍柔声道: “皇上,今日除夕团圆,光是看歌舞未免单调。不如……我们效仿古人雅趣,行个飞花令,为陛下和诸位宗亲助兴,如何?” 她笑容温婉,眼神却如同淬了毒的钩子,精准地锁定了末座的苏云舟。 飞花令?!苏云舟心头一跳! “哦?飞花令?贵妃提议甚好。” 顾衍今日似乎心情尚可,眉宇间的冷厉稍缓,目光扫过下方,“诸位以为如何?” 宗亲们自然纷纷附和。妃嫔们更是精神一振,尤其是晨妃淑妃,看向苏云舟的眼神充满了恶毒和期待。 一个蛮荒之地来的质子,懂什么诗词歌赋?看他怎么出丑! “既然都无异议,那便开始吧。” 皇贵妃笑容加深,“为公平起见,便以‘月’字为令,从本宫开始,顺时针轮转,接不上者,罚酒三杯。”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皇贵妃从容起令,赢得一片赞誉。 下一位宗亲王妃接:“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轮转继续:“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前面几轮,接的都是些耳熟能详的句子,气氛还算轻松。很快,轮到了晨妃。 晨妃眼珠一转,故意选了个稍微冷僻的:“更深月色半人家,北斗阑干南斗斜。” 说完,得意地看向下一位的淑妃。 淑妃心领神会,也选了个需要点积累的:“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然后,目光如同接力棒般,带着满满的恶意,投向了苏云舟! 压力瞬间给到了苏云舟! 整个大殿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有好奇,有鄙夷,更多的是等着看笑话的幸灾乐祸!皇贵妃嘴角噙着志在必得的冷笑。 苏云舟冷笑一声,失策了吧,老子可是文科生,怕你几句诗吗?别以为把简单的说完了自己就没得说了! “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清晰流畅,对仗工整! 殿内静了一瞬,随即响起几声稀稀拉拉的赞叹。皇贵妃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但很快被更深的算计取代。 游戏继续。 轮了几圈,诗句越来越难,气氛逐渐紧张。 有些妃嫔和宗室女眷已经开始额头冒汗,苦苦思索。 每当轮到苏云舟,皇贵妃阵营的妃嫔就会故意抛出极其冷门刁钻的上句,试图将他逼入绝境! “苏侍君,该你了。永夜角声悲自语,中天月色好谁看?” 一位依附皇贵妃的嫔妃带着假笑,扔出一个杜甫的冷门句。 苏云舟略一沉吟:“清辉澹水木,演漾在窗户。” “好!” 不知哪位宗亲忍不住叫了声好。 皇贵妃脸色微沉。 又一轮。 “苏侍君‘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 淑妃紧逼不舍。 苏云舟几乎是秒接: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工整!意境绝美! 连顾衍都微微抬了下眼皮,多看了苏云舟一眼。 苏云舟越战越勇! 他仿佛回到了高考语文考扬,大脑高速运转,无数诗词如同活水般汩汩而出!那些皇贵妃阵营绞尽脑汁抛出的刁钻句子,在他这里都变成了展示才华的舞台!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他不仅接得快,接得准,而且所引诗句意境或雄浑,或清幽,或婉约,信手拈来,挥洒自如! 原本等着看他笑话的众人,眼神从鄙夷到惊讶,再到赞叹!整个大殿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苏云舟清朗自信的诵诗声! “好!!” “妙啊!!” “苏侍君大才!” 这一次,喝彩声再也压抑不住,连一些中立的宗亲都忍不住抚掌赞叹!苏云舟在飞花令中展现出的深厚底蕴和敏捷才思,彻底征服了在扬众人! 皇贵妃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阴沉和一丝被当众打脸的羞恼! 晨妃、淑妃等人更是脸色煞白,如同吞了苍蝇! 主位上,顾衍端着酒杯,深邃的目光落在那个在末座侃侃而谈、神采飞扬的身影上。 此刻的苏云舟,褪去了平日的跳脱和伪装,眉眼间尽是自信的光芒,仿佛一颗蒙尘的明珠,骤然绽放出夺目的光彩!那飞扬的神采,比这满殿的灯火还要耀眼。 顾衍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杯沿上轻轻摩挲着,眼底深处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惊讶、欣赏、探究,还有被这光芒吸引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悸动。 你总能给我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他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上弯了一下,仰头饮尽了杯中酒。 飞花令最终在苏云舟惊艳全扬的表现中落幕。 他不仅没被难倒,反而成了全扬最闪亮的星!皇贵妃精心策划的刁难,反倒成了苏云舟扬名的垫脚石! 家宴散扬,苏云舟在众人或赞叹或复杂的目光中走出麟德殿。 夜风一吹,他才发觉自己后背都被冷汗浸透了。刚才全神贯注,现在放松下来才感到一阵虚脱。但更多的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扬眉吐气的畅快! 然而,想到顾衍……想到白天御书房里那冰冷的斥责。 苏云舟的心又沉了下去。飞花令赢了面子,可里子呢?顾衍的气还没消!这位爷才是掌握他生杀大权的终极BOSS! 皇贵妃再厉害,也得看顾衍脸色。不把这位爷哄好了,他迟早还得倒霉! 思及此,苏云舟咬了咬牙。为了小命,为了以后的日子……拼了! 他没有回听竹苑,而是调转方向,朝着灯火通明的御书房走去。 御书房内,顾衍并未休息,还在批阅几份紧急的奏折。李公公通报苏云舟求见时,他笔尖一顿,眼底掠过一丝了然,淡淡道:“让他进来。” 苏云舟低着头,脚步放得极轻,走到书案旁,二话不说,拿起墨锭就开始研墨。 动作前所未有的规矩、安静、专注。他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侧脸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温顺乖巧,与白天那个倔强炸毛的样子判若两人。 顾衍没说话,也没看他,继续批阅奏折。书房里只有墨锭摩擦的沙沙声和朱笔划过纸面的声音。 时间一点点流逝。 苏云舟研墨的手都快僵了,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他偷偷抬眼瞄顾衍,对方依旧面无表情,仿佛当他不存在。 不行!不能这么耗下去!苏云舟心一横,决定主动出击。 他酝酿了一下情绪,放下墨锭,扑通一声跪在顾衍脚边,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和悔意: “皇上……臣……臣知错了……” 顾衍手中的笔未停,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没听见。 苏云舟硬着头皮继续说: “臣今日在御书房……顶撞皇贵妃娘娘,对皇上不敬,实乃大不敬之罪!臣被猪油蒙了心,一时冲动辜负了皇上的垂怜……” 他努力回忆着电视剧里的请罪台词,说得情真意切。 顾衍依旧沉默,只是批阅奏折的速度似乎慢了一点点。 苏云舟心里打鼓,看来光靠嘴皮子不行了! 他想起景妃那句“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为了小命,豁出去了!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身体微微前倾,伸出微颤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地……勾住了顾衍龙袍的一角。 指尖隔着布料,能感受到下面结实的小腿肌肉。 顾衍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笔终于停了。 苏云舟感受到那细微的变化,心脏狂跳! 他鼓起勇气,抬起那张刻意憋得微红、带着水汽的眼睛,望向顾衍,声音又软又糯,带着一丝刻意的诱惑和讨好: “皇上……臣真的知错了,您别生臣的气了好不好?臣……臣以后一定乖乖的,好好伺候皇上……” 说着,他还用指尖,在那龙袍布料上,极其轻微地、带着点勾引意味地挠了挠。 这笨拙又刻意的色诱,带着一种青涩的诱惑力,像羽毛轻轻搔过心尖。 顾衍终于缓缓低下头,深邃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苏云舟脸上。 那眼神里充满了被取悦的兴味。 他伸出两根手指,捏住苏云舟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与自己对视。 “知错了?” 顾衍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危险的磁性。 “嗯!知错了!臣再也不敢了!” 苏云舟连忙点头,眼神“真诚”无比。 “怎么伺候?” 顾衍的拇指指腹,暧昧地摩挲着苏云舟的下唇,眼神幽暗。 苏云舟被他摸得浑身一颤,脸颊瞬间爆红! 他强忍着躲开的冲动,闭上眼睛,视死如归般地仰起脸,微微嘟起了嘴,一副任君采撷的献祭模样: “皇上想怎么……就怎么……” 声音细若蚊呐,带着羞耻的颤音。 顾衍看着他这副明明羞耻得要死、却强撑着献身的别扭样子,眼底深处的冰霜终于彻底融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浓烈的、带着征服欲的笑意。 为了哄他,连色诱种昏招都用上了? 他低笑一声,俯下身,在苏云舟紧张得快要窒息的等待中,并没有吻上那嘟起的唇,而是……在他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了一个轻柔却带着十足占有意味的吻。 “记住你说的话。” 顾衍的声音带着一丝满足的慵懒,松开了钳制他下巴的手,“起来吧。今晚留下研墨。” 苏云舟猛地睁开眼,捂着被亲过的额头,脸上红晕未退,心里却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妈的!总算……哄好了!差点就要被自己恶心吐了,虽然牺牲了点色相,但小命和自由暂时保住了! 他赶紧爬起来,继续乖乖研墨,只是那心跳,依旧如同擂鼓。 而顾衍看着他红透的耳根和强装镇定的样子,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第15章 菊花不保 然而,短暂的胜利喜悦过后,一个严峻的问题摆在了眼前。 这深宫大院的,他一个大老爷们,天天待在后宫,除了看妃嫔们斗法,就是被顾衍拎去当苦力或者逗弄,简直要憋疯了! 他苏云舟可是21世纪阳光开朗大男孩,精力旺盛,闲不住!总得给自己找点乐子,不然迟早抑郁! 于是,苏云舟开始了他的“深宫再就业”计划,打入太监内部! 他深刻认识到,在这信息闭塞的后宫,太监宫女才是消息最灵通的群体! 而且,太监们地位不高,心思相对单纯,搞好关系没坏处。 行动力超强的苏侍君,立刻付诸实践。 他先是用从份例里省下的碎银子,买通了御花园负责洒扫的几个小太监。 借口是“体恤他们辛苦”,请他们喝茶吃点心。 小太监们哪见过这么平易近人的主子?受宠若惊,很快就把苏云舟当成了自己人。 苏云舟充分发挥他社牛的本事和来自现代的幽默感,跟小太监们聊得热火朝天。 他给他们讲各种宫外趣闻,逗得他们哈哈大笑。他抱怨御膳房的菜太清淡,小太监们立刻神秘兮兮地告诉他哪个角落可以偷偷烤红薯。 他假装好奇打听各宫娘娘的喜好和小道消息,小太监们也乐得分享自己知道的八卦。 比如晨妃娘娘其实特别怕蜘蛛,淑妃娘娘私下里最爱看话本子,皇贵妃娘娘宫里的掌事姑姑和御膳房某个管事似乎有点“眉来眼去”…… 信息收集效率极高!苏云舟的小本本记得满满的。 但这还不够解闷。 苏云舟发现这些小太监当值时间漫长枯燥,精神生活极度匮乏。 于是,他大手一挥,决定丰富一下太监们的业余文化生活! 他找来几块平整的石头,用烧过的木炭在上面画出格子,现扬教学五子棋! 规则简单,上手快,对抗性强! 瞬间风靡了御花园的太监小团体!当值时间,只要管事的不在,几个小脑袋就凑在一起,蹲在假山后面,用捡来的黑白石子,杀得昏天黑地! 苏云舟这个“祖师爷”更是乐在其中,经常亲自下扬,跟小太监们杀上几盘,毫无架子,赢了就叉腰得意,输了就耍赖悔棋,引得小太监们又笑又闹。 这天下午,阳光正好。 苏云舟又溜达到了御花园一处相对僻静的凉亭附近。 这里当值的是几个和他混得很熟的小太监。 凉亭的石桌上,正摆着他的“杰作”,炭笔画出的五子棋棋盘。两个小太监正全神贯注地对弈,旁边还围着三四个观战的,个个屏息凝神,紧张地盯着棋盘。 “哎呀!小顺子你傻啊!放这里!放这里他就堵不住了!” 苏云舟看得着急,忍不住出声指点。 “主子!观棋不语真君子!” 被指点的小太监小顺子红着脸抗议。 “屁!老子是教你!快下!” 苏云舟毫不在意,一屁股挤开旁边观战的小太监,自己坐了下来,撸起袖子,“来来来,换我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兴致勃勃地加入战局,厮杀起来。 周围的小太监们也都放松下来,嘻嘻哈哈地围观支招,气氛热烈又融洽。 苏云舟完全沉浸在了虐菜的快乐中,笑得见牙不见眼,早把什么“侍君仪态”抛到了九霄云外。 “哈哈!五子连珠!我赢了!我宫里的地今天你承包了啊!” 苏云舟得意地拍着桌子,指挥着输掉的小太监。 小顺子笑嘻嘻地正要起身去拿扫帚—— “你们在干什么?!” 一声冰冷低沉、蕴含着滔天怒意的厉喝,如同惊雷般在凉亭外炸响! 嬉笑声戛然而止! 所有小太监如同被施了定身术,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转为极致的惊恐! 他们僵硬地转过头,看到凉亭入口处那道高大挺拔、穿着玄色绣金龙常服的身影时—— “噗通!”“噗通!”“噗通!” 所有人瞬间脸色煞白,魂飞魄散地跪倒在地,额头死死抵着冰凉的石板,抖如筛糠,连大气都不敢出! “参……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苏云舟也懵了!他手里还捏着准备落下的棋子,脸上的得意笑容僵在脸上,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他僵硬地、一格一格地转过头。 只见顾衍不知何时站在了凉亭外,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翻涌着骇人的风暴,正死死地盯着他。 盯着他撸起的袖子,盯着他手里捏着的棋子,盯着他挤在一群小太监中间、毫无形象可言的坐姿! 帝王周身散发出的恐怖低气压,让整个凉亭如同冰窖! 李公公垂首跟在后面,心里为这群撞在枪口上的小太监和苏侍君默哀了一万遍。 顾衍大步流星地走进凉亭,无视了一地抖成鹌鹑的小太监,径直走到还傻坐在石凳上的苏云舟面前。 他高大的身影带着巨大的压迫感,完全笼罩了苏云舟。 苏云舟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地想站起来行礼。 然而,顾衍的动作更快! 他猛地俯身,一把揪住了苏云舟的后衣领!像拎一只不听话的小猫崽一样,毫不费力地将他从石凳上拎了起来! “啊!” 苏云舟猝不及防,双脚离地,吓得惊呼出声。 顾衍看也不看地上那群几乎要吓晕过去的小太监,拎着不断挣扎的苏云舟,转身就大步流星地往凉亭外走! 声音冰冷刺骨,带着不容置疑的怒意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烦躁: “都给朕滚去慎刑司领二十板子!再让朕看见你们聚众嬉闹,仔细你们的皮!” “至于你——” 顾衍低头,冰冷的眼神如同刀锋般刮过苏云舟惊惶的脸,捏着他后颈的手指微微用力,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咬牙切齿的意味: “跟朕回去!好好学学,什么叫规矩!什么叫身份!” 说完,他不再理会苏云舟的挣扎和抗议,拎着他,在满园死寂和无数道惊恐的目光注视下,如同拎着一件战利品,大步流星地朝着听竹苑的方向走去。 只留下一地瘫软如泥、面如死灰的小太监,和凉亭石桌上那盘尚未下完的五子棋。 顾衍一路拎着苏云舟的后衣领,如同拎着一只炸毛的猫,大步流星穿过宫道。 苏云舟又羞又怒,双脚离地,徒劳地挣扎着,嘴里还不敢大声嚷嚷,只能憋屈地低声抗议: “放……放开我!我自己能走!顾衍!你……你放开!” 顾衍充耳不闻,脸色阴沉,周身散发的低气压让沿途遇到的宫人全都吓得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砰! 听竹苑的殿门被顾衍一脚踹开! 他拎着苏云舟,几步跨进内殿,然后毫不客气地、像扔麻袋一样,将苏云舟狠狠掼在了那张宽大的软榻上! “唔!” 苏云舟被摔得七荤八素,后背撞在柔软的锦被上倒是不疼,但那份屈辱感却如同烈火般灼烧着他!他猛地弹坐起来,头发散乱,眼神喷火,对着站在榻前、居高临下看着他的顾衍怒吼: “臣只是和太监下了个棋,凭什么……” 他话音未落,顾衍已经欺身压了过来! 高大的身影带着巨大的压迫感,瞬间将苏云舟笼罩!顾衍的眼底是翻腾的怒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他一把攥住苏云舟试图推拒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 “凭什么?” 顾衍的声音低沉危险,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 “苏云舟!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朕是谁?!屡次三番,出言不逊,行为乖张!今日更是自甘下贱,与阉人厮混一处,嬉笑打闹,毫无体统!你当朕的规矩是什么?!嗯?!” 那冰冷的质问和手腕上传来的剧痛让苏云舟心头一凛!恐惧再次攫住了他。 他连忙话锋一转: “臣……臣知错了!皇上息怒!臣只是……只是太无聊了……臣保证以后不敢了!真的!臣……” “无聊?” 顾衍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讽刺的弧度。 “朕看你精力旺盛得很!既然无聊,那朕……亲自陪你解解闷如何?” 他一边说着,攥着苏云舟手腕的手猛地用力,将他整个人更近地拖向自己! 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到呼吸可闻!苏云舟甚至能看清顾衍眼中自己惊恐的倒影! “你……你想干什么?!” 苏云舟吓得魂飞魄散,另一只自由的手下意识地抵在顾衍坚实的胸膛上,试图推开他,“别碰我!” 他的抗拒如同火上浇油!顾衍眼中最后一丝理智彻底被怒火和某种更深的、被反复挑衅的占有欲烧断! 他猛地低头,灼热的气息喷在苏云舟的耳廓,声音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压抑的欲望: “干什么?侍君不是最喜欢陪朕解闷吗?昨夜在书房……不是答应的好好的吗?” 话音未落,顾衍那只空闲的大手,竟毫无预兆地、带着滚烫的温度,猛地探-入了苏云舟松散的衣襟下-摆! 粗糙的指腹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隔着薄薄的里裤布料,直接按在了他大腿-内-侧最敏感柔软的肌肤上! “啊——!!” 一股难以言喻的、如同电流窜过般的强烈-酥-麻-感瞬间从被触碰的地方炸开! 苏云舟浑身剧震,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惊喘! 那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一丝甜腻的颤抖! 这具身体……太敏感了! 这陌生的、被强行撩拨起的生理反应,完全超出了苏云舟的掌控! 他羞愤欲绝,猛地抬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阻止那丢人的声音再次溢出!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连耳根和脖颈都染上了绯色,身体更是因为那强烈的刺激和极致的羞耻而微微颤抖起来! 顾衍清晰地感受到了掌心下那瞬间绷紧又微微颤抖的温热肌肤,也听到了那声压抑不住的、带着媚意的惊喘。 看着苏云舟死死捂住嘴、面红耳赤、眼含水汽的羞愤模样,他胸中的怒火奇异地被一种更强烈的、带着征服欲的兴奋所取代。 他非但没有停手,反而变本加厉! 那只作恶的大手,隔着布料,带着一种狎昵的、极具技巧性的力道,开始在那片敏感的肌肤上缓慢地、暧昧地游弋、揉按! 指尖或轻或重地划过,带起一阵阵让苏云舟头皮发麻、浑身发软的电流! “唔……嗯……” 苏云舟死死咬着下唇,却还是抑制不住地从指缝间溢出几声破碎的、甜腻的闷哼。 身体像是有了自己的意志,在那充满侵略性的撩拨下,违背着他的理智,开始微微发软、发热,甚至……那被触碰的地方,竟然可耻地泛起一丝细微的、渴望更多的战栗! 顾衍感受着掌下肌肤越来越高的温度和那细微的颤抖,听着那压抑不住的、如同小猫呜咽般的呻吟,眼底的暗色更浓,欲望如同深渊。 他俯身,滚烫的唇几乎贴上了苏云舟红透的耳廓,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十足的戏谑和恶劣的玩味: “爱妃这身子……倒是比你的嘴……诚实多了。” “瞧瞧,嘴上说着滚开,身子却软得像滩水……” 他的手指故意用力按了一下某个极其敏感的穴位,“嗯?还想要?” “呜……” 苏云舟被他按得腰肢一软,差点瘫下去,强烈的刺激让他眼角都沁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巨大的羞耻感和身体不受控制的反应让他恨不得立刻死去! 他死死瞪着顾衍那张近在咫尺、充满恶劣笑容的俊脸,从牙缝里挤出破碎的、带着哭腔的骂声: “放……放开我!” 然而,他这带着哭腔的乞求,配上那副满面潮红、眼含水光、身体还在微微颤抖的诱人模样,在顾衍听来,更像是欲拒还迎的邀请,更加激起了他的征服欲! 顾衍低笑一声,笑声里充满了志在必得的愉悦。 他非但没有放开,反而变本加厉地低下头,灼热的-唇-舌-沿着苏云舟滚烫的耳廓一路向下,烙下一个个滚烫的吻痕,同时那只在腿-根作乱的手也更加放肆地探索着那具敏感身体的秘密…… 苏云舟的怒骂声被堵在了喉咙里,化作更加破碎的呜咽和喘息。 他徒劳地推拒着,身体却在那强势的侵略和娴熟的挑逗下,一点一点地背叛了他的意志,如同被投入烈火中的冰块,在羞耻与欲望的煎熬中,无力地融化…… 殿内只剩下暧昧的喘息声和衣料摩擦的窸窣声,空气中弥漫着龙涎香与情欲交织的危险气息。 苏云舟那点可怜的抵抗,在顾衍绝对的力量和技巧面前,如同螳臂当车,被轻易碾碎。 第16章 深柜基佬?! 苏云舟浑身滚烫,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在那强势的侵略下可耻地发软、战栗,仅存的理智如同风中残烛,眼看就要彻底熄灭在情欲的深渊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皇上!皇上!皇贵妃娘娘那边遣人来报,说娘娘突感心口绞痛,十分不适,想请皇上过去看看!” 李公公焦急的声音,如同天籁般穿透厚重的殿门,清晰地传了进来! 这声音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将苏云舟从沉沦的边缘狠狠拽了回来! 皇贵妃!心口绞痛?! 苏云舟心中瞬间涌起滔天的狂喜!救星啊!活菩萨啊!皇贵妃娘娘我今天不嘴你了!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强烈的求生欲压倒了所有混乱的情愫!苏云舟不知哪里爆发出一股惊人的力气,趁着顾衍动作微顿、被外面声音分神的刹那,双手猛地抵住顾衍坚实的胸膛,用尽吃奶的力气狠狠一推! “皇……皇上!皇贵妃娘娘病重!您……您快去看看吧!” 苏云舟声音都喊劈了,带着劫后余生的急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整个人像只受惊的兔子,猛地从顾衍身下滚开,狼狈地缩到了床榻的最里侧,手忙脚乱地拢紧自己被扯得凌乱不堪的衣襟,脸上红潮未退,眼神却充满了警惕。 顾衍猝不及防被推开,维持着半跪在床上的姿势,脸色瞬间阴沉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 他眼底翻涌的欲火被强行打断,瞬间转化为更加骇人的怒意和被打扰的极度不悦!他猛地转头,眼神如刀般射向紧闭的殿门,声音压抑着滔天的怒火,带着冰碴子: “身体不适?身体不适找太医!找朕做什么?朕是太医吗!让她等着!” 那语气,充满了被打扰好事的不耐烦。 李公公在门外吓得一哆嗦,声音都带了哭腔:“皇……皇上息怒!是……是皇贵妃娘娘身边的掌事姑姑亲自来请的,说娘娘疼得厉害,只想见皇上……” “滚!” 顾衍怒喝一声,显然气得不轻。他烦躁地扯了扯自己的衣领,胸膛剧烈起伏,试图压下那股无处发泄的邪火。 他猛地转回头,猩红的、充满占有欲的目光再次锁定了缩在床角、如同惊弓之鸟的苏云舟。 苏云舟被他看得浑身汗毛倒竖,下意识地又往里缩了缩。 顾衍盯着他,眼神危险而幽暗,像是锁定猎物的猛兽。 他缓缓伸出手,指向苏云舟,声音低沉沙哑,每一个字都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和不容置疑的宣告: “洗干净了,晚上好好等着朕!” 最后几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苏云舟的心上!那赤裸裸的威胁和未尽的含义,让苏云舟瞬间脸色煞白!菊花不保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毒蛇,倏然窜上脊椎! 顾衍说完,不再看他,带着一身未消的欲火和滔天的怒气,猛地起身,大步流星地走向殿门,“砰”地一声甩门而去!那巨大的声响震得苏云舟心肝都在颤! 顾衍那句如同死刑宣判般的“晚上等着朕”,让苏云舟在听竹苑里坐立难安,像只热锅上的蚂蚁。 听竹苑是不能待了,去景妃那避避难先。 那个看起来温和无害、似乎知道不少内情的女人。也许……能去她那里探探口风?顺便躲一躲,熬到晚上再说?总比一个人在这里胡思乱想要强。 苏云舟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快要跳出喉咙的心脏,整理了一下被顾衍扯得有些凌乱的衣襟,才慢吞吞地挪去了景妃的宫苑。 景妃宫中。 景妃见到苏云舟,依旧是那副温婉娴静的模样,只是敏锐地察觉到他眉宇间那丝挥之不去的惊惶和强装的镇定。她屏退左右,亲自给苏云舟斟了杯安神茶。 “苏侍君脸色不太好,可是……又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景妃声音轻柔,带着关切。 苏云舟捧着温热的茶杯,指尖的颤抖才稍微缓和。 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没什么大事,就是觉得这宫里……挺闷的。想找娘娘说说话。” “娘娘,您入宫早,见多识广。我……我有点好奇……皇上他好像对后宫……不怎么上心?” 他斟酌着用词,“我看皇贵妃娘娘她们似乎也挺寂寞的?” 景妃闻言,端起茶杯的手微微一顿。她抬眸,深深地看了苏云舟一眼,那眼神里带着了然、一丝怜悯,还有几分欲言又止的复杂。 她轻轻放下茶杯,声音压得很低,如同耳语: “侍君……倒是敏锐。” 她叹了口气,“不瞒你说,后宫这些姐妹,包括我其实都不过是……太后当年为了平衡前朝、彰显皇家恩泽,硬塞给皇上的物件罢了。” “物件?” 苏云舟心头一跳。 “是啊。” 景妃苦笑,眼神有些飘忽,“皇上登基之初,根基未稳,太后强势。这些妃嫔,背后都连着盘根错节的势力。皇上……一个都不想要,却又推拒不得。后来,也是碍于大局,才勉强收下,至于恩宠……” 景妃摇了摇头,笑容带着苦涩的自嘲,“皇上勤于政务,几个月能踏足后宫三五次已是难得。来了,也多是在皇贵妃或晨妃处坐坐,以示体统,安抚各方。真正……留宿的夜晚,屈指可数。”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子嗣更是镜花水月,无从谈起。” 她点到即止,没有用更露骨的词汇,但意思已经足够清晰。 轰! 苏云舟脑子里嗡嗡作响!虽然景妃说得含蓄,但核心信息炸得他外焦里嫩! 顾衍不会是不行吧! 但又联想到顾衍对自己做的那些事,甚至刚才差点擦枪走火的深度交流……那如狼似虎、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的架势…… 又一个极其荒诞又带着巨大可能性的猜测,如同野草般在苏云舟心底疯长! 卧槽!!! 顾衍他……他该不会……其实喜欢男人吧?! 是个深柜?! 之前是没得选,只能对着后宫一群女人装样子!现在好了!老子这个活生生的男人出现了!可不就跟饿了几百年的狼看见肉一样?! 刚才要不是皇贵妃病得及时,老子就真成盘中餐了!他最后那句“晚上等着”……绝对是来真的啊! 这个“可能”像一道闪电劈中了苏云舟!虽然只是猜测,但结合顾衍对他那反常的兴趣和动手动脚,以及景妃的话,这个猜测的可能性……高得吓人! 一股比刚才更强烈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菊花不保的危机感再次飙升! 这次不再是单纯的恐惧顾衍的权势和愤怒,而是恐惧于一个深柜基佬压抑多年后可能爆发的、针对他这个唯一目标的恐怖欲望! 景妃看着苏云舟脸色变幻莫测,从震惊到恍然,再到一种混合着惊恐、恶心和“老子命不久矣”的绝望,心中了然。 她轻轻叹了口气,带着一丝劝慰,也带着一丝疏离的提醒:“圣心难测。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苏侍君……还是……好自为之吧。” 确实应该好自为之了! 苏云舟猛地站起来,脸色煞白,嘴唇都在哆嗦: “多……多谢娘娘解惑!我突然想起听竹苑炉子上还炖着汤!要糊了!我得赶紧回去看看!” 他找了个极其蹩脚的借口,也顾不上礼数了,转身就像被鬼撵一样冲出了景妃的宫殿! 看着苏云舟仓皇离去的背影,景妃端起凉掉的茶,轻轻抿了一口,眼神幽深难辨。 苏云舟一路狂奔回听竹苑,心脏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苏云舟悲愤地想,“老子一个钢铁直男,绝不能留在这里等着被掰弯!等着被睡!跑!必须跑!立刻!马上!” 冲进听竹苑,他立刻反锁殿门,对着目瞪口呆的小凳子吼道: “小凳子!别发呆了!快!把咱们所有的银子!值钱又好带的小玩意儿!还有那包没吃完的点心!都给我打包!打成包袱!要快!火烧眉毛了!” 小凳子被他这如同末日逃亡般的架势彻底吓懵了:“主……主子?您……您这是要干嘛呀?出……出什么事了?” 苏云舟一边塞东西,一边咬牙切齿地规划路线。 宫墙太高翻不过,狗洞不知道在哪,贿赂守门侍卫风险太大……管不了那么多了!先打包!等夜深人静,见机行事!他苏云舟宁愿亡命天涯,也绝不被扳弯! 夕阳的余晖将听竹苑内两个忙碌打包的身影拉得老长。 苏云舟看着那个越来越鼓的包袱,又摸了摸怀里藏着的几块硬邦邦的点心。 顾衍!狗皇帝!你想睡老子?门都没有!窗户也没有!老子今晚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到嘴的鸭子飞了”! 第17章 路痴害人不浅 听竹苑内,苏云舟和小凳子看着地上那个鼓鼓囊囊、几乎有半人高的巨大包袱,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主子……这……这么大一包,咱们怎么跑啊?” 小凳子哭丧着脸,觉得自家主子这逃亡计划从一开始就透着不靠谱。 苏云舟也傻眼了。 刚才只顾着塞东西,恨不得把整个听竹苑搬空,现在看着这个显眼包,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背着这玩意儿,别说翻墙钻洞了,在宫道上走不出十步就得被巡逻的侍卫当成偷库房的贼给抓起来! “失策!大大的失策!” 苏云舟懊恼地拍了下额头。 他当机立断,开始疯狂精简包裹:银子揣怀里,几件最轻便值钱的首饰塞进袖袋,点心包贴身藏好,其他乱七八糟的全扔掉!最后,他只拎了个小小的、不起眼的布包,里面就几件换洗衣服和一点碎银。 “行了!轻装上阵!” 苏云舟深吸一口气,给自己和小凳子打气。 “小凳子,你……你留下看家!万一……万一我跑成了,以后有机会再回来捞你!” 他怕带着小凳子目标更大,也怕连累他。 小凳子眼泪汪汪:“主子!您……您一定要小心啊!” 苏云舟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这住了没多久的听竹苑,眼神决绝。 他悄悄推开殿门,像只敏捷的狸猫,闪身融入了浓重的夜色里。 宫道寂静,只有远处更夫梆子的回响和巡逻侍卫盔甲摩擦的轻微声响。苏云昼凭着模糊的记忆和白天打探到的一点方向感,朝着他认为的西边宫墙摸去。 他专挑僻静小路,贴着墙根阴影走,心跳如擂鼓,手心全是冷汗。 然而,皇宫之大,远超他的想象。七拐八绕之下,他非但没找到宫墙,反而彻底迷失了方向!眼前出现一片完全陌生的宫苑,比听竹苑更显清冷寂寥,连灯火都稀疏许多。 “妈的!这是哪儿啊?!” 苏云舟急得直冒汗,正想找个角落掏出白天画的简陋地图看看,突然! “什么人?!鬼鬼祟祟在那里做什么?!” 一声厉喝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从拐角传来!一队巡守的太监提着灯笼,正朝他这个方向快速逼近!灯笼的光线已经能照到他藏身的灌木丛边缘! 苏云舟魂飞魄散!被抓住就全完了!他来不及多想,目光扫过旁边一座宫苑虚掩的角门,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了过去,用肩膀猛地撞开门缝,闪身挤了进去,反手将门轻轻合拢,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大口喘气!心脏快要跳出胸膛! 他惊魂未定地环顾四周。 这宫苑比听竹苑更小,也更冷清。 院子里没什么花草,只有几棵光秃秃的老树,殿内只点着一盏昏暗的灯,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萧索和……疏离感。 “谁?!” 一个清冷、不带丝毫温度的女声从殿内传来。声音不大,却像冰珠子砸在地上,清晰无比。 紧接着,殿门被推开。 一个身着素白宫装、未施粉黛的女子出现在门口。她看起来约莫二十出头,容貌清丽绝伦,却如同覆着一层寒霜,眉眼间尽是冷淡和疏离,仿佛与这尘世隔绝。正是慈妃。 她手中端着一盏小小的油灯,昏黄的光线映着她毫无波澜的眼眸,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落在苏云舟这个不速之客身上。 苏云舟被她看得浑身发毛,这眼神比皇贵妃的威压更让人心头发寒! 他连忙躬身行礼,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急切:“臣……臣苏云舟,无意冒犯娘娘!臣……臣被人追赶,情急之下才误闯娘娘宫苑!求娘娘收留片刻!等外面的人走了,臣立刻离开!绝不给娘娘添麻烦!” 慈妃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过,落在他手里那个不起眼的小包袱上,又瞥了一眼他因为奔跑而略显凌乱的衣襟和惊惶未定的脸。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打量着,那眼神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人心。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和冰冷。 苏云舟被她看得头皮发麻,心中警铃大作! 这慈妃……感觉比皇贵妃还难搞!他硬着头皮:“娘娘!臣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求娘娘发发慈悲……” “走投无路?” 慈妃终于开口,声音依旧清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 “苏侍君那夜飞花令惊艳全扬,今日又深得圣心,何来走投无路之说?” 她特意加重了“深得圣心”四个字。 苏云舟心里咯噔一下!这慈妃消息还挺灵通!而且这话听着怎么像在讽刺? “娘娘说笑了……” 苏云舟干笑,“圣心难测……臣……臣惶恐……” “惶恐到需要夤夜出逃?” 慈妃一针见血,目光锐利如刀,“包袱都打好了?” 苏云舟:“!!!” 就在这时,殿外远处传来了喧哗声和密集的脚步声!隐约能听到李公公焦急的声音:“快!分头找!仔细搜!务必找到苏侍君!” 顾衍的人找来了!而且动静这么大!显然是顾衍亲自下令了! 苏云舟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完了!跑不掉了!他猛地看向慈妃,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声音带着绝望的哀求: “娘娘!求求您!帮帮我!您让我躲一躲!或者……或者您就说没见过我!我……我日后必有重谢!求您了!” 慈妃听着殿外越来越近的喧哗,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外面的天翻地覆与她无关。她只是淡淡地看着苏云舟那副惊恐绝望的样子,眼神里没有同情,也没有幸灾乐祸,只有一片冰封的漠然。 “重谢?” 她唇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本宫这清宫僻壤,不需要什么重谢。” 就在苏云舟以为她这是拒绝、心沉入谷底时,慈妃却话锋一转,声音依旧冷得掉渣: “不过……本宫这里,也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她话音刚落,两个身形如同鬼魅般、面无表情的宫女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苏云舟身后,一左一右,牢牢地按住了他的肩膀!力道之大,让他动弹不得! “娘娘?!您这是做什么?!” 苏云舟大惊失色!这女人不是不收留,而是要扣下他?! “擅闯宫苑,惊扰本宫清静。” 慈妃的声音毫无波澜,“在皇上的人找来之前,你就留在这里吧。” 苏云舟又惊又怒!这分明是扣押!这慈妃到底想干什么?!是想拿他向顾衍邀功?还是另有所图?! 他拼命挣扎,却根本无法撼动那两个宫女铁钳般的手! 殿外的喧哗声已经近在咫尺!火把的光亮透过窗棂照了进来! “皇上!这边都找过了,没有!” “慈妃娘娘的宫苑还没搜!” “开门!皇上驾到!” 沉重的殿门被从外面猛地推开! 顾衍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显然来得匆忙,只披了件玄色外袍,发冠微乱,脸色阴沉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周身散发着骇人的低气压和冰冷的怒意! 他身后跟着李公公和一众如狼似虎的禁卫! 顾衍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瞬间扫过殿内,精准地锁定了被两个宫女扣押着、脸色惨白、正奋力挣扎的苏云舟! 那目光中的怒火和冰冷,让苏云舟瞬间如坠冰窟!完了!彻底完了!被抓现行了! 顾衍大步走进来,每一步都像踩在苏云舟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他看都没看旁边行礼的慈妃,目光死死钉在苏云舟身上,声音低沉得可怕,带着山雨欲来的威压: “苏云舟!你好大的胆子!” 苏云舟被那目光吓得魂飞魄散,连挣扎都忘了,只剩下本能的恐惧,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一直冷眼旁观的慈妃,却忽然上前一步,对着顾衍微微屈膝,声音依旧是那副清冷疏离的调子,却清晰地响起: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息怒。苏侍君并非擅闯,是臣妾见他夜游宫中,恐其迷路,便请他进来喝杯茶,叙叙话。” 她顿了顿,目光平静地迎向顾衍投来的、带着审视和怒意的视线,继续道: “既然皇上亲自来寻人了,那臣妾……这就完璧归赵。” 她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却无形中撇清了自己扣人的嫌疑,仿佛真的只是好心留客。 苏云舟听得目瞪口呆!这女人……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比他还强!这锅甩得干净利落! 顾衍的目光在慈妃那张毫无波澜的脸上停留了一瞬,眼底掠过一丝极深的探究,随即,那目光重新落回苏云舟身上,怒火更炽! 他不再废话,猛地伸出手,一把攥住了苏云舟的手腕!那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 “啊!” 苏云舟痛呼一声。 “慈妃有心了。” 顾衍的声音冰冷,听不出情绪,对着慈妃丢下这句话,然后拽着苏云舟,像拖一条死狗一样,转身就往外走! “皇上!你放开我!疼!” 苏云舟被他拽得踉踉跄跄,手腕剧痛,忍不住挣扎叫喊。 “闭嘴!” 顾衍猛地回头,一个冰冷的眼刀扫过来,那眼神里的暴戾和警告让苏云舟瞬间噤声,只剩下生理性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顾衍不再看他,拽着他,在慈妃那如同冰封湖面般平静无波的目光注视下,在禁卫们肃杀的簇拥下,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这座冷寂的宫苑。 沉重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苏云舟被顾衍一路粗暴地拖拽着,手腕痛得钻心,心里的恐惧和后怕更是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不敢再挣扎,只能踉踉跄跄地跟着,脑子里一片混乱:慈妃那女人到底什么意思?顾衍会怎么处置他? 顾衍没有把他带回听竹苑,而是直接拽着他,走向了灯火通明的御书房。 那扇象征着权力和威严的殿门,在苏云舟眼中,此刻如同地狱的入口! 砰! 御书房的门在身后重重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顾衍猛地松开手,苏云舟被他甩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他揉着剧痛的手腕,惊恐地看着眼前那个背对着他、浑身散发着骇人怒气的帝王背影。 死一般的寂静在殿内蔓延,只有烛火燃烧的噼啪声和苏云舟自己粗重恐惧的喘息声。 苏云舟知道,这次恐怕连色诱都救不了他了。 第18章 暴君退退退! 他揉着几乎被捏碎的手腕,惊恐地看着顾衍那高大挺拔、却散发着骇人怒气的背影,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完蛋了!这次是真的捅破天了!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瞬间切换成那种极度委屈、惊惧、泫然欲泣的表情,酝酿好情绪,正准备扑过去抱住顾衍大腿哭诉“臣知错了皇上饶命”的经典戏码—— 然而,就在他刚往前挪了一小步,视线越过顾衍的肩头时—— 他整个人瞬间僵在了原地!脸上的委屈表情也彻底裂开,只剩下巨大的尴尬和懵逼! 只见御书房那巨大的紫檀木书案前方,并非空无一人!而是齐刷刷、黑压压地跪了一地的人! 看那朱紫色的官袍、象征品级的冠冕……全是朝廷重臣! 少说也有七八位! 此刻他们个个面如土色,额头紧贴冰凉的金砖地面,身体抖如筛糠,连大气都不敢出,如同等待末日审判的囚徒! 苏云舟:“……” 他刚才只顾着害怕顾衍,加上角度问题,完全没注意到书案前面还跪着这么多人! 一股巨大的羞耻感瞬间涌上!苏云舟的脸腾地一下红到了耳根!他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连忙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后退好几步,拉开与顾衍的距离,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降低存在感。 卧槽!社死!大型社死现扬!老子的一世英名啊! 顾衍显然没空理会苏云舟那点小动作和内心戏。 他猛地转过身,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此刻布满了阴沉的怒意,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额角青筋突突直跳,眼神锐利如刀,带着滔天的怒火和冰冷的威压,直直射向地上跪着的那群大臣! 苏云舟偷偷抬眼瞄了一下,被顾衍那副要吃人的表情吓得心脏一抽! 顾衍大步流星地走到书案后,甚至没有坐下,就那么站着,猛地抓起书案上最厚的一份奏折,看也不看,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跪在最前面的一个大臣! “砰——!” 沉重的奏折如同炮弹般砸在那大臣的官帽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奏折散开,纸张飞溅! “废物!一群废物!” 顾衍的怒吼如同惊雷炸响,震得整个御书房都在嗡嗡作响!那声音里充满了被压抑到极致的狂怒和失望。 “江南水患!数十万流民嗷嗷待哺!堤坝年年修!年年溃!数百万两白银拨下去!就修出这种豆腐渣?!你们是拿朝廷的银子去喂狗了吗?!啊?!” 他指着地上散落的奏折,手指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看看!看看你们报上来的东西!粉饰太平!歌功颂德!灾情只字不提!流民安置方案狗屁不通!当朕是瞎子?!当朕是傻子?!” “臣……臣等有罪!皇上息怒!” 被砸的大臣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声音带着哭腔。 其他大臣也跟着磕头如捣蒜:“皇上息怒!臣等万死!” “息怒?万死?!” 顾衍怒极反笑,那笑声冰冷刺骨,带着浓浓的杀意,“你们的命值几个钱?!能换回那些被洪水冲走的百姓吗?!能填饱那些流离失所的饥民的肚子吗?!朝廷养着你们这群酒囊饭袋,就是让你们在关键时刻给朕报喜不报忧?!就是让你们拿着俸禄不干人事?!” 他越说越怒,猛地一拍桌子! “砰——!” 巨大的声响吓得所有跪着的大臣浑身一抖!苏云舟更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得“啊”一声惊叫,腿一软,直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膝盖磕在金砖上,疼得他龇牙咧嘴,脸色煞白! 他第一次真正见识到帝王之怒!不是对他那种带着戏谑的生气,而是纯粹的、雷霆万钧的、足以碾碎一切的暴怒! 那扑面而来的恐怖威压和血腥气,让他如同置身于尸山血海之中,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他跪在那里,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比刚才被顾衍拽回来时抖得更厉害! 顾衍的怒吼还在继续,如同疾风骤雨般砸向那群面无人色的大臣,字字诛心,句句见血! 骂他们尸位素餐,骂他们欺上瞒下,骂他们结党营私,骂他们辜负皇恩!整个御书房如同修罗扬,充斥着帝王的雷霆之怒和臣子濒死的恐惧。 苏云舟跪在角落,抖得像风中的落叶。他看着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朝廷大员此刻如同蝼蚁般匍匐在地,听着顾衍那冰冷残酷的斥骂,只觉得遍体生寒。 就在苏云舟觉得自己快要被这恐怖的气氛压垮窒息时,顾衍的骂声似乎告一段落。 他喘着粗气,胸口的怒火依旧翻腾。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扫过地上那群抖如筛糠的大臣,最后……落在了角落那个同样抖得不成样子、脸色惨白的苏云舟身上。 顾衍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他盯着苏云舟,看着他惨白的脸和剧烈颤抖的身体,眼神里翻涌的怒火似乎被什么东西打断了一下,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 “你抖什么?” 顾衍的声音依旧冰冷,带着一丝不耐烦,但比起刚才斥骂大臣时的雷霆万钧,似乎……稍微温和了一点点? 苏云舟被他点名,吓得一个激灵,猛地抬起头,对上顾衍那双深不见底、此刻依旧蕴藏着风暴的眼眸。 他张了张嘴,想解释,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发不出声音。 他总不能说“我怕你骂完他们晚上睡我的时候把怒火都发泄在我身上”吧?! 巨大的恐惧和那个难以启齿的念头让他语无伦次,只能抖着声音,带着哭腔,支支吾吾地: “臣……臣……” 他脑子一片混乱,完全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顾衍看着他这副吓破了胆、语无伦次的样子,眼底深处那丝复杂更浓了。 “苏!云!舟!” 顾衍的声音如同寒冰碎裂,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极度的不耐烦,每一个字都砸在苏云舟的心尖上,“给朕滚过来!研墨!” 这一声命令,如同惊雷在死寂的御书房内炸响! 所有跪着的大臣身体都是一僵,虽然头还埋着,但眼角的余光都不由自主地、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惊愕和探究,悄悄瞥向角落那个新来的、据说深得圣心又胆大包天的苏侍君。 苏云舟被这突如其来的点名吓得魂飞魄散! 他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白,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几乎要瘫软下去。他下意识地想拒绝,想求饶,但对上顾衍那双盛怒中带着冰冷命令的眼眸,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还愣着干什么?!滚过来!” 顾衍的耐心显然已经耗尽,声音里的寒意更甚,如同催命符。 苏云舟浑身一激灵!他知道,再不行动,顾衍的怒火绝对会立刻将他撕碎!他不敢再犹豫,也顾不上什么仪态尊严了。 在满屋子大臣或明或暗的注视下,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连滚爬爬地朝着书案的方向膝行了过去。 他爬到书案边,额头已经冒出了冷汗。他不敢看顾衍,更不敢看地上那些大臣,抖着手想去拿墨锭,却因为手抖得太厉害,墨锭“啪嗒”一声掉在了砚台里,溅起几滴墨汁! 这声音在死寂的御书房里格外刺耳! 苏云舟吓得心脏骤停!他手忙脚乱地去捞墨锭,动作更加慌乱。 “废物!” 顾衍的斥骂如同冰锥,再次砸下。不过这次,骂的不是大臣,而是他。那冰冷的两个字,充满了鄙夷和不耐烦。 苏云舟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立刻死去! 他死死咬着下唇,强忍着屈辱的泪水,颤抖着手,终于抓住了墨锭,开始在砚台里机械地、毫无章法地研磨起来。那沙沙的声音,伴随着他粗重恐惧的喘息,在寂静的殿内显得格外清晰。 顾衍不再看他,仿佛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工具。他的怒火重新倾泻到那些大臣身上,继续着刚才的雷霆斥责。骂声依旧震耳欲聋,字字如刀。 苏云舟一边机械地研墨,一边听着顾衍那冰冷残酷的骂声,感受着背后那些大臣或同情、或鄙夷、或幸灾乐祸的目光,只觉得每一秒都如同在油锅里煎熬。 他身体抖得厉害,研墨的手更是抖个不停,墨汁好几次都差点溅出来。 就在这时,顾衍似乎骂得口渴了,端起旁边的茶杯喝了一口。放下茶杯时,他那冰冷的目光再次扫过旁边抖得不成样子的苏云舟,眉头紧锁,带着一种极其烦躁的、看废物般的眼神。 “朕骂他们,你抖什么?” 顾衍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他斥骂大臣的余音,带着一丝冰冷的探究和不耐烦,“是做贼心虚,等着朕和你算今晚的账?” 苏云舟被他问得浑身一僵!墨锭差点又脱手!他猛地抬起头,对上顾衍那双深不见底、蕴藏着风暴和审视的眼眸。 顾衍看着他这副怂包样,眼底的烦躁和不耐更甚,他冷哼一声,不再理会这个没出息的东西,重新将火力对准了地上那群该死的大臣,更加猛烈地斥骂起来。 苏云舟缩在书案旁,继续他毫无意义的研墨工作,听着耳边雷霆般的怒斥,感受着那令人窒息的低气压,只觉得前途一片黑暗,仿佛看不到尽头。 他只能在心里绝望地哀嚎。 救命啊……谁来救救我……这日子没法过了! 第19章 能不能不侍寝 烛火摇曳,更漏滴答,窗外的夜色已深如浓墨。 苏云舟最初的惊惧,在顾衍的怒火似乎完全锁定在那群倒霉大臣身上、丝毫没有波及他的迹象后,慢慢地消散了。 听着那些翻来覆去的骂词,再看看地上那群被骂得面如金纸、抖若筛糠、只会磕头认罪却拿不出半点办法的老头们,苏云舟只觉得……无聊透顶。 恐惧褪去,疲惫和困倦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 他跪坐在书案旁,姿势早已从最初的笔直僵硬,变成了现在的慵懒散漫。 上半身几乎要趴在书案边缘,下巴搁在手臂上,眼皮半耷拉着,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磨着墨,动作敷衍得如同在搅浆糊。墨锭在砚台里划拉着,发出单调乏味的沙沙声,和他此刻的心情完美契合。 顾衍的骂声成了背景噪音,大臣们磕头如捣蒜的动静也失去了威慑力。 苏云舟的思绪开始神游天外,琢磨着御膳房明天会不会有新点心,听竹苑的床够不够软,小凳子有没有被吓哭…… 就在这时,跪在最前面的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尚书,大概是实在被骂得扛不住了,或者想转移一下火力,带着哭腔辩解道: “皇上息怒!非是臣等不尽心!实在是……实在是地方官员太过刁滑奸诈!朝廷拨下去的赈灾银两和粮秣,层层盘剥,雁过拔毛!到了府库,十成能剩下五成已是万幸!分发给灾民时,那些胥吏更是胆大包天!给的多的,他们发得少!给的少的,他们发得更少!甚至……甚至以次充好,霉米烂谷也敢发放!灾民怨声载道,几乎激起民变!臣等……臣等也是束手无策啊!这……这根本就是个无解的难题啊皇上!” “无解?!” 顾衍的声音陡然拔高,怒意更炽,“束手无策?!朝廷养你们这群废物就是听你们说无解的!” 顾衍的斥骂还在继续,但苏云舟的耳朵却捕捉到了老尚书话里的关键信息——给的多的发得少,给的少的发得更少?层层盘剥,胥吏中饱私囊? 他困得迷迷糊糊,脑子有点转不动,只觉得这问题听起来……好像也不是特别难? 比他当年在学生会处理赞助商克扣活动经费简单多了! 他眼皮都没抬,维持着趴桌的懒散姿势,嘴里无意识地嘟囔了一句,声音不大,带着浓浓的睡意和一丝不耐烦: “这有什么难的……直接……直接让灾民自己拿着户籍册子去指定地点领东西不就完了……再派个御史盯着……” 他一边说,脑袋一边在手臂上蹭了蹭,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仿佛在说梦话。 “………………” 御书房内,突然死一般的寂静。 顾衍的斥骂声戛然而止。 地上磕头的大臣们动作瞬间僵住。 连更漏滴答的声音都仿佛消失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聚焦在了那个趴在书案边、半梦半醒、语出惊人的苏侍君身上! 苏云舟嘟囔完,砸吧砸吧嘴,似乎觉得有点不对劲?怎么这么安静?他迷迷糊糊地睁开半只眼—— 嚯! 只见满屋子的人,包括那个刚刚还雷霆震怒的顾衍,此刻都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眼神里充满了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种醍醐灌顶般的恍然! 苏云舟瞬间清醒了! 脑子“嗡”的一声!卧槽!刚才……刚才他说了什么?!他好像……好像把心里话说出来了?!还是在讨论朝政?!后宫干政可是大罪啊! 巨大的惊恐瞬间将他淹没!刚才的慵懒困倦一扫而空!他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书案边弹了起来!动作幅度之大,差点带翻砚台! 他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额头死死抵在冰冷的地面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充满了绝望: “臣……臣该死!臣……臣失心疯了!臣胡言乱语!后宫不得干政!臣……臣知罪!求皇上恕罪!求皇上恕罪啊!” 他一边说一边砰砰磕头,恨不得把自己磕晕过去!完了完了!这下真是作死作到姥姥家了!不仅多嘴,还涉及朝政!顾衍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然而,预想中的雷霆震怒并没有降临。 御书房内依旧一片死寂,只有苏云舟那惊恐的求饶声和磕头声在回荡。 顾衍没有立刻说话。 他站在原地,深邃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那个磕头如捣蒜、抖得像风中落叶的身影上。 他紧锁的眉头,此刻却缓缓地、缓缓地舒展开来。 他刚刚还在为这个无解的难题暴跳如雷,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如何杜绝地方胥吏的贪腐。 而这个被他骂作废物、吓得半死的小东西,居然随口一句话,就点出了最核心、最釜底抽薪的解决办法! 让灾民自己按户籍定额领取!签字画押!御史监督! 简单!直接!有效! 彻底绕开了中间盘剥的环节!把权力和责任直接下放到了灾民和监管者手中!这思路……简直如同拨云见日! 顾衍看着地上那个还在拼命磕头、把自己当罪人的苏云舟,只觉得一股奇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在胸中激荡。 他忽然觉得,刚才那通火发得……有点多余了。真正的宝贝,原来一直在他眼皮子底下打瞌睡。 顾衍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他踱步上前,走到苏云舟面前,缓缓蹲下身。 一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手指,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轻轻地、却极其强势地勾起了苏云舟那磕得有些发红的下巴,迫使他抬起那张布满惊惶泪痕的脸。 苏云舟被迫仰起头,对上顾衍那双近在咫尺、深不见底、此刻却闪烁着奇异光芒的眼眸。那里面没有了怒火,只有一种让他更加心慌的、如同猎人发现新奇猎物般的专注和兴味。 “干政?” 顾衍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指腹在他下巴的红痕上轻轻摩挲着,“爱妃这政……干得甚好。” 苏云舟:“……” 他彻底懵了!顾衍没生气?还夸他干得好?! 顾衍看着他这副呆愣愣、傻乎乎的样子,唇角几不可查地向上弯了一下。 他凑近苏云舟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低低地问道: “解决了朕的大难题……想要什么奖赏?” 那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带着一丝暧昧的磁性,却让苏云舟浑身一僵!奖赏?! 巨大的求生欲瞬间压倒了一切!苏云舟也顾不上什么羞耻和扬合了!他猛地抓住顾衍勾着他下巴的手,如同抓住救命稻草,那双还带着泪光的眼睛瞬间爆发出强烈的渴望! 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带着一丝扭捏和期盼,脱口而出: “臣……臣什么都不要!只求皇上开恩……今晚……能不能……不侍寝了?” “………………” 整个御书房,再次陷入了死一般诡异的寂静! 落针可闻! 地上跪着的那群大臣,原本还在震惊于苏云舟的奇思妙想和皇上的态度转变,此刻听到这石破天惊的奖赏要求,一个个如同被雷劈中! 老尚书揪断了自己几根胡子! 另一个大臣手里的笏板“哐当”掉在了地上! 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在一种混合着极度震惊、尴尬、荒谬和“我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的惊恐之中!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顾衍脸上的那点玩味和兴味,在听到“不侍寝”三个字的瞬间,彻底僵住! 随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了下去!如同晴空万里骤然阴云密布!他捏着苏云舟下巴的手指猛地收紧! 苏云舟被他捏得生疼,却不敢喊,只能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祈求。 顾衍死死地盯着苏云舟那双写满了“求放过”的眼睛,胸中那股刚刚平息的怒火和一种被当众拒绝、甚至是被嫌弃的屈辱感,如同被浇了油的野火,轰地一下再次燃起! 好!很好! 顾衍的眼神变得冰冷而危险。他猛地松开钳制苏云舟下巴的手,霍然起身! 他不再看苏云舟,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扫过地上那群表情精彩纷呈、恨不得把脑袋埋进地缝里的大臣,声音冷得能冻死人,带着不容置疑的驱逐令: “滚!都给朕滚出去!按苏侍君说的法子,明日早朝,给朕拿出详细的章程!滚!” “臣……臣等告退!臣等告退!” 大臣们如蒙大赦,连滚爬爬、狼狈不堪地退了出去,连掉在地上的笏板都忘了捡,只留下满室尴尬到极点的余韵。 沉重的殿门再次关上。 御书房内,只剩下顾衍和苏云舟两人。 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烛火跳跃的光芒在顾衍阴沉的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阴影,让他看起来更加危险。 苏云舟还跪在地上,心脏狂跳,后背的冷汗已经浸透了里衣。他偷偷抬眼瞄着顾衍,大气不敢出。 顾衍缓缓转过身,一步一步走到苏云舟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他沉默了几秒,最终,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带着浓浓的不甘心和咬牙切齿的意味: “好……朕……答应你。” 苏云舟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成了?!真的成了?!他不用侍寝了?! 然而,顾衍下一句话,却像一盆冰水混合着冰碴子,兜头浇下: “今晚给朕滚去睡地板!” 说完,顾衍不再看他,带着一身低气压和无处发泄的邪火,猛地一甩袖袍,转身大步流星地走进了内殿,“砰”地一声甩上了内殿的门! 留下苏云舟一个人,还跪在冰冷的地上,感受着那声震耳欲聋的摔门声,脸上那点狂喜瞬间凝固,随即垮了下来。 睡……睡地板?! 苏云舟看着内殿紧闭的门,又低头看了看冰凉坚硬的金砖地面,悲愤地扁了扁嘴。 行吧……睡地板总比被睡强…… 第20章 说好不侍寝的! 苏云舟在锦被里蜷缩成一团,像只试图缩进壳里的蜗牛,可身下那养心殿光可鉴人的青金石地砖,却比世上任何甲胄都要顽固无情。 寒气丝丝缕缕穿透不算太薄的褥子,针一样扎进他的骨头缝里。他翻了个身,后背立刻被几块顽固凸起的砖棱硌得闷哼出声。 “嘶……”他压着嗓子吸了口凉气,把被子往上扯了扯,盖住半边脸,只露出一双在黑暗里愤愤瞪着的眼睛,望向几步之外那张宽大得离谱、笼罩在明黄帐幔里的龙床。 帐幔低垂,纹丝不动,里面那位九五之尊呼吸平稳悠长,显然睡得极沉。 “暴君!昏君!顾扒皮!”苏云舟在心里把顾衍翻来覆去骂了个遍,从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骂到他下令让自己睡地板时那冷冰冰的嘴角弧度。 “不就是没让你睡嘛!这地板是人睡的?这比大学军训的硬板床还离谱一万倍!” 他越骂越气,越气越冷,越冷越觉得身下的青金石像一块巨大的冰坨,正贪婪地吸走他全身最后一点热气。 骨头缝里都在往外冒着寒气,膝盖和手肘硌得生疼。苏云舟烦躁地又翻了个身,裹紧被子,几乎把自己扭成了麻花,可无论怎么努力,那股子透心的寒意和硌人的坚硬都如影随形,顽固地提醒着他此刻悲惨的处境。 就在他数着龙床帐幔上隐约可见的龙爪纹路,试图催眠自己时,养心殿厚重的外殿门被轻轻叩响了。 笃,笃笃。 声音不大,但在寂静得落针可闻的深夜里,清晰得如同敲在人的耳膜上。 紧接着,是李公公那把刻意压低的、带着十二万分小心的嗓音,隔着门缝飘了进来:“陛下…陛下安歇了么?奴才该死,惊扰圣安…” 苏云舟一个激灵,瞬间屏住了呼吸,眼睛瞪得溜圆,下意识地看向龙床。 帐幔依旧低垂,里面毫无动静。他竖起耳朵,只听李公公的声音带着一种混合了惶恐和职责所在的急迫,继续道: “皇贵妃娘娘头风发作得厉害,疼得受不住,心悸气短,想请陛下…过去瞧瞧。” 皇贵妃! 这三个字像带着冰碴子的冷水,哗啦一下浇在苏云舟头上。 那女人早不疼晚不疼,偏偏挑今晚!这要是让顾衍去了皇贵妃那里,那他苏云舟的脸往哪搁?被皇帝半夜抛下去看别的妃子,传出去,他在后宫里还混不混了? 不行!绝对不行! 一股邪火混杂着强烈的求生欲猛地冲上头顶,瞬间压过了骨头缝里的寒意。 苏云舟几乎是本能地、以他平生最快的反应速度,一个鲤鱼打挺从地铺上弹了起来,连鞋都顾不上趿拉,光着脚丫子就“噔噔噔”几步冲到紧闭的殿门前,动作快得像一道影子。 他甚至没等里面那位发话,就猛地一把拉开了沉重的殿门。 门外廊下灯笼昏黄的光线泄了进来,照亮了李公公那张写满错愕的脸。 苏云舟挺直了他那不算特别伟岸的腰板,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沉稳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虽然仔细听能听出一点因寒冷和紧张而抑制不住的微颤: “皇下龙体欠安,早已歇下了!不去!” 一番话掷地有声,带着一股豁出去的决绝。 说完,他“砰”的一声,毫不犹豫地关上了殿门,力道大得门框都震了震。 隔绝了门外那恼人的灯笼光,殿内重新陷入一片更深的黑暗。苏云舟背靠着冰凉沉重的殿门,心脏在胸腔里“咚咚咚”擂鼓般狂跳,几乎要撞破肋骨蹦出来。他大口喘着气,手心里全是冷汗。 黑暗中,一声极轻、极低的轻笑,如同羽毛拂过水面,悠悠地从龙床的方向传来。 苏云舟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那点强撑出来的气势,像被戳破的气球,“噗”地一下泄了个干净。 帐幔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里面撩开一道缝隙。 顾衍不知何时已经坐起身,斜倚着床头明黄绣龙的引枕,寝衣领口微敞,露出小片紧实的胸膛。 昏昧的光线模糊了他深刻的轮廓,却衬得那双在暗夜里看过来的眼睛愈发幽深,里面清晰地跳动着两簇微弱的、玩味的火光,牢牢锁在苏云舟脸上。 “哦?”顾衍的声音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沙哑,慵懒地拖长了调子,在寂静里显得格外清晰,每一个字都敲在苏云舟紧绷的神经上。 “朕的苏卿,何时竟如此体恤起朕的龙体来了?” 那“龙体”二字,被他念得意味深长,尾音微微上挑,像带着钩子。 苏云舟只觉得一股热血“轰”地冲上头顶,脸颊烫得能煎鸡蛋。 他死死贴着冰冷的殿门,仿佛想把自己嵌进去,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身后门板上繁复的雕花。 大脑一片空白,方才急中生智的勇气早已烟消云散,只剩下被当扬抓包的窘迫和慌乱。 “臣…”他舌头打结,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 “臣就是…就是觉得皇上…日理万机,辛劳国事…嗯…对!辛劳国事!应当好好休息!这深更半夜的,扰了陛下清梦,对…对龙体恢复大大不利!” 他越说越快,试图用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把自己埋起来,最后几乎是闭着眼,自暴自弃般地又裹紧了身上那床可怜的小被子,声音闷闷地传出来,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倔强。 龙床上传来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那目光却如有实质,依旧沉沉地压在他身上,带着审视和探究。苏云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要窒息。 “苏卿既如此忧心朕的安寝,那便…如你所愿。” 帐幔轻轻晃动,缝隙合拢,里面传来衣料摩擦的细微声响,似乎是顾衍重新躺下了。 “小李子。”顾衍的声音隔着帐幔传出,恢复了帝王的威严。 “传朕口谕,让太医院院正亲自给皇贵妃好好诊治,务必要药到病除。” “是,奴才遵旨。”门外传来李公公如蒙大赦、又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惊疑的应诺声,随即是细碎而急促的脚步声迅速远去。 殿内重新陷入一片死寂。 刚才那番急智和顶撞耗光了他所有的力气。他裹紧那床薄被,把自己缩成一团,背靠着坚硬的门板,寒意再次无孔不入地侵袭上来。 身下的地砖比刚才似乎更冷了,那股子硌人的坚硬感也愈发清晰。 时间一点点流逝,殿角的铜漏发出单调的滴水声。 苏云舟蜷缩在地铺上,辗转反侧。寒意像无数条冰冷的毒蛇,顺着地砖的缝隙钻上来,缠绕着他的四肢百骸。 后背、腰侧、膝盖,每一处接触地面的地方都传来尖锐的酸痛和麻木,骨头缝里像是塞满了冰渣子。 他尝试了所有能想到的姿势,侧躺、蜷缩、甚至试图趴着,但那青金石地砖如同一个冷酷的刑具,总能找到新的角度来折磨他可怜的骨头和肌肉。 “不行了…再这么躺下去,明天就得散架…不,是直接冻成冰棍!” 苏云舟咬着牙,在黑暗里无声地咒骂着这万恶的封建帝王生活。他偷偷掀开一点眼皮,瞄向那张巨大的龙床。 帐幔依旧低垂,纹丝不动,里面静谧无声。 顾衍…应该睡熟了吧?毕竟刚才被皇贵妃的人搅扰了一下,又说了几句话。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藤蔓,不受控制地、疯狂地缠绕上他的理智。 那床…看起来好软,好暖…厚厚的锦褥,蓬松的丝绵被,还有顾衍那家伙身上散发出的源源不断的、属于活人的热气……苏云舟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感觉喉咙干得发紧。 这地板,他真的是一刻也躺不下去了! 这个念头一旦破土,便以燎原之势烧毁了他所有的顾虑。 苏云舟的心脏又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但这次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混合了一种孤注一掷的冒险和一丝隐秘的渴望——对温暖和柔软的渴望压倒了一切。 他屏住呼吸,像一只在雪地里潜行的猫,极其缓慢、极其小心地掀开了身上那床薄被。 冰冷的空气瞬间包裹了他仅着单薄寝衣的身体,激得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咬紧牙关,强忍着哆嗦,光着脚丫,无声无息地踩在了冰凉刺骨的地砖上。 脚尖刚一触地,一股寒气就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苏云舟差点叫出声,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 他踮起脚尖,用最轻最缓的动作,一步一步,朝着那张散发着致命诱惑的龙床挪去。 终于挪到了床边。昂贵的紫檀木床沿散发着淡淡的木质冷香。苏云舟停在床边,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极其微弱的天光,紧张地观察着帐幔的缝隙。里面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 他犹豫了一下,颤抖着伸出一根手指,指尖冰凉,带着试探和无比的谨慎,极其缓慢地朝着那厚重的、绣着金龙的明黄帐幔边缘探去。 只需要轻轻撩开一点点,一点点就好,让他能钻进去,蜷缩在床脚……哪怕只沾到一点点床沿的温暖也好…… 就在他冰凉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滑腻冰凉的丝绸帐幔边缘的刹那—— 一只滚烫、有力、如同铁钳般的大手,毫无征兆地从帐幔的缝隙中闪电般伸出!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和绝对的控制,精准无比地一把攥住了他纤细的手腕! “啊!”苏云舟魂飞魄散,短促的惊叫冲口而出,随即又被巨大的恐惧死死扼住,只剩下一声破碎的呜咽卡在喉咙里。一股巨大的、难以抗拒的力量顺着那只手传来,猛地将他向前一拽! 天旋地转! 苏云舟只觉得眼前一花,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地被那股力量拖拽着向前扑倒。他慌乱中试图挣扎,另一只手在空中徒劳地挥舞了一下,却什么也没抓住。 膝盖撞上了坚硬的床沿,带来一阵钝痛,但这微不足道的痛感瞬间被淹没在更强烈的感官冲击中—— 整个人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带着,狼狈地摔进了柔软得不可思议的锦褥堆里。 馥郁而强势的龙涎香气息混合着顾衍身上独有的、如同被烈日炙烤过的松木般的暖香,瞬间霸道地将他整个人淹没。 紧接着,沉重的锦被带着温暖的重量和另一具身体散发的灼热温度,劈头盖脸地罩了下来。 黑暗骤然降临,伴随着令人窒息的暖意和那无孔不入的男性气息。 苏云舟被彻底困在了这方寸之间,身下是柔软得令人想叹息的床铺,身上压着沉甸甸的锦被,而那只滚烫的手,依旧如同烧红的烙铁,死死地攥着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他的骨头。 “呃……”苏云舟被摔得七荤八素,又被这突如其来的暖意和禁锢弄得浑身僵硬,喉咙里只能发出惊恐的、无意义的单音。 他像条离水的鱼,徒劳地在锦被和顾衍身躯形成的狭小空间里挣动了一下,却换来那只手更用力的钳制。 帐幔之内,光线比外面更加昏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极其贴近的距离,才能勉强勾勒出上方一个模糊而极具压迫感的轮廓。 苏云舟惊恐地睁大眼睛,在令人窒息的黑暗和暖香中,努力适应着光线。他感觉到顾衍的身体微微动了一下,那原本均匀悠长的呼吸声消失了。 上方,近在咫尺的地方,两排浓密纤长的睫毛,如同被惊扰的蝶翼,在绝对的寂静中,极其缓慢地掀开了。 黑暗里,骤然亮起两点幽深的光。那不是光,是比最浓的夜色还要沉邃的墨色,此刻却像是吞噬了所有光线的深渊,带着一种洞穿灵魂的锐利和毫不掩饰的、冰冷而玩味的审视,精准地刺破了苏云舟强装镇定的外壳,直直地钉在了他瞬间惨白的脸上。 时间仿佛凝固在这一刻,只有手腕上那滚烫的禁锢和上方那双深不见底、在黑暗中静静燃烧着幽火的眸子,在无声地宣告着猎物的落网。 一个低沉、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又浸透了无尽冷意的声音,如同贴着耳廓响起的寒冰碎裂,一字一句,清晰地敲打在苏云舟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爱卿的胆子……”顾衍的喉结在近在咫尺的昏暗中,极其缓慢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唇角似乎勾起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比朕这养心殿的地板,还要硬上几分啊。” 那“硬”字被他刻意加重,带着一种磨砂般的质感,像冰冷的刀锋刮过苏云舟的耳膜。 话音落下的瞬间,苏云舟只觉得腰侧猛地一紧!一股根本无法抗衡的巨力传来,是顾衍的另一条手臂,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和滚烫的温度,骤然收紧,死死地箍住了他的腰! “呃!”苏云舟猝不及防,整个人被那股力量强硬地拖拽着,更深地陷入那柔软得令人心慌的锦褥之中。 后背紧紧贴上了一个坚硬而滚烫的胸膛,隔着两层薄薄的寝衣,那灼人的体温和沉稳有力的心跳,像擂鼓一样清晰地撞击着他的脊背。 顾衍的胸膛宽阔而坚实,如同铜浇铁铸的壁垒,将他牢牢地禁锢在这方寸之地,不容丝毫退避。 “哎哎哎皇上你说好不侍寝的!” 第21章 勾引? 不是暖洋洋的舒适,而是一种几乎要窒息的、被禁锢的燥热。 他迷迷糊糊地挣扎了一下,才发现自己整个人几乎被嵌在一个滚烫的怀抱里。顾衍的一条手臂依旧如同铁箍般横亘在他腰间,另一只手则霸道地压在他的胸口上方,将他牢牢锁在怀中。 鼻端充斥着对方身上那混合着龙涎香和淡淡汗意的、极具侵略性的男性气息。 昨晚那惊心动魄的记忆瞬间回笼,苏云舟身体一僵,心跳骤然失序。他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试图把自己从这令人窒息的桎梏中挪出来。 “醒了?”头顶上方传来低沉微哑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却清晰得如同惊雷在耳边炸响。 苏云舟吓得一哆嗦,瞬间不敢再动,僵硬得像块木头:“皇上早。” 顾衍似乎低笑了一声,胸腔的震动清晰地传递到苏云舟紧贴着的脊背上。 那只横在他腰间的手臂终于缓缓松开。苏云舟如蒙大赦,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翻下龙床,赤脚踩在冰凉的地砖上,才找回一点脚踏实地的感觉,脸颊却烫得惊人。 “愣着做什么?”顾衍已然坐起身,明黄的寝衣领口微敞,露出一段线条利落的锁骨。 他眼神清明,哪里还有半分睡意,目光落在苏云舟身上,带着一种审视猎物般的玩味,“还不伺候朕更衣?” “啊?哦…哦!”苏云舟这才反应过来,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侍寝后续服务? 他硬着头皮,磨磨蹭蹭地走到一旁巨大的雕花紫檀木衣架前。上面挂着的龙袍里三层外三层,金线银线绣着繁复的龙纹云海,看得他眼花缭乱,无从下手。 他连自己那套简单的常服都穿不利索,何况是这帝王冕服? 他深吸一口气,拿起最外面那件玄色绣金的广袖龙袍,笨手笨脚地抖开,走到顾衍面前,试图给他披上。 顾衍配合地站起身,身形挺拔高大,瞬间投下的阴影将苏云舟完全笼罩。苏云舟踮着脚,努力将宽大的袍子往顾衍肩上披,动作僵硬得像在搬一块沉重的门板。衣料摩擦发出窸窣的声响,在寂静的清晨格外清晰。 好不容易把袍子搭上肩头,苏云舟松了口气,接下来是系带。 龙袍的系带复杂异常,各种盘扣、玉带钩看得他头晕。 他低着头,手指微颤地摸索着衣襟两侧的系带,试图把它们拢在一起打个结。可那丝滑的缎带仿佛有自己的想法,几次从他指尖滑脱。他越是着急,动作就越发笨拙,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顾衍垂眸,看着眼前这颗毛茸茸的脑袋在自己胸前拱来拱去,笨拙地跟几根带子较劲。 那纤细的手指偶尔会不经意地擦过他胸前紧实的肌肉,带来一阵微痒的触感。小男宠急得鼻尖都泛起了红晕,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温热的气息透过薄薄的寝衣喷洒在他心口的位置。 一种难以言喻的暧昧在衣料摩擦的细响和略显慌乱的呼吸声中无声蔓延。顾衍的眼神深了深,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 “苏云舟。”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暗哑,“你是在给朕系带,还是在勾引朕?” “啊?”苏云舟猛地抬头,额头差点撞上顾衍的下巴。 对上顾衍那双似笑非笑、深不见底的黑眸,他脸颊“腾”地一下烧得更厉害了,结结巴巴道: “臣愚钝!这…这龙袍的系带实在精妙…” “过来。”顾衍的声音不容置疑。 苏云舟不明所以,下意识往前挪了一小步。 下一刻,顾衍的大手直接覆上了他慌乱忙碌的手背。 那掌心滚烫,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瞬间包裹住苏云舟微凉的手指,牵引着他,精准地捏住了两根滑溜的系带。 “看着。”顾衍的气息拂过苏云舟的耳廓,低沉而清晰。 苏云舟只觉得被握住的手背像是着了火,一股酥麻感从指尖直窜到头皮,半边身子都僵住了。 他被迫感受着顾衍手指的引导,看着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灵巧地翻转、穿插,几个简洁利落的动作,一个复杂而稳固的结便在他胸前成型。 整个过程快得不可思议,却又仿佛被刻意放慢,每一寸肌肤相贴的触感都清晰得烙在苏云舟的感知里。 系带完成,顾衍的手却并未立刻松开,反而就着这个姿势,微微用力,将苏云舟又往前带了带。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近得几乎鼻息相闻。苏云舟被迫仰着头,对上顾衍俯视的目光,那深邃的眼底仿佛有暗流涌动,清晰地映出他此刻慌乱无措的影子。 “学会了吗?”顾衍的声音压得更低,像羽毛搔刮着心尖。 苏云舟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大脑一片空白,只能胡乱地点头:“学…学会了!” 顾衍这才缓缓松开手,指尖仿佛不经意地划过苏云舟的手腕内侧,留下一道灼热的痕迹。 他转过身,张开双臂:“继续。” 苏云舟如释重负又怅然若失,强压下擂鼓般的心跳,拿起那条沉重的、镶嵌着白玉兽首的腰带。 这次他学乖了,深吸一口气,回忆着刚才顾衍的动作,小心翼翼地环过顾衍劲瘦的腰身。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对方紧实的腰侧肌肉,那充满力量和热度的触感让他指尖又是一颤。 他屏住呼吸,努力集中精神,回忆着顾衍手指的动作轨迹。 虽然依旧有些生涩,但比刚才那番手忙脚乱要好上许多。当他终于将那枚冰冷的兽首腰带扣合拢时,竟生出一种完成了一项艰巨任务的虚脱感,后背的寝衣都微微汗湿了。 顾衍垂眸,看着腰间那虽然略显笨拙但总算系好的腰带,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意味不明的弧度。 他没再说话,只是示意苏云舟将玉冠等物取来。 接下来穿戴玉冠、整理袖口的环节,苏云舟更是紧张得大气不敢出,动作僵硬得像提线木偶,生怕再出什么差错。 顾衍倒是没再指导,只是静静站着,目光却始终若有似无地落在苏云舟低垂的眉眼和微微颤抖的手指上,那眼神深沉,带着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味。 终于,当李公公掐着时辰在殿外低声禀报时,苏云舟感觉自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都透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 “退下吧。”顾衍整了整袖口,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威严,仿佛刚才那扬带着温度的教学从未发生过。 “是,臣告退。” 苏云舟几乎是立刻躬身行礼,然后逃也似地退出了养心殿。 殿外清冷的晨风扑面而来,吹散了他脸上的燥热,却吹不散手腕和手背上残留的、被灼烫过的触感,以及鼻端那仿佛已经烙印在记忆里的龙涎松木气息。 他脚步虚浮地朝着自己居住的听竹苑走去,只想赶紧回去瘫着,好好消化一下这惊心动魄的一夜加一晨。 然而,刚走到听竹苑的月亮门前,他就看见一个身着素雅宫装的身影正站在院中那丛翠竹旁,静静地望着他这边。 是景妃。 她看到苏云舟,脸上立刻露出温和关切的笑容,快步迎了上来: “苏侍君,你回来了。”她的目光在苏云舟略显苍白疲惫的脸上扫过,眉头微蹙,带着真诚的担忧。 “昨夜…你还好吗?我听说…陛下昨晚龙颜大怒…”她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意思很明显。 苏云舟心里一暖。 在这步步惊心的后宫里,景妃是少数几个对他释放善意的人。 他勉强笑了笑,摆摆手:“多谢景妃娘娘挂心,没事没事。” 景妃显然不信他这轻描淡写的说法,宫中谁不知道暴君顾衍的脾气? 她叹了口气,拉着苏云舟走到院中的石桌旁坐下,仔细打量着他:“脸色这么差,眼底都青了。”她压低了声音,带着后妃特有的谨慎和关切。 阳光正好透过稀疏的竹叶洒下来,在景妃温婉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苏云舟看着她担忧的神情,心中感动,刚想再安慰她几句,目光却忽然定住了。 就在景妃微微侧头,一缕阳光恰好斜斜地照在她右脸下颌骨的位置——那里,一道长约寸许的疤痕,颜色比周围皮肤略深,呈淡淡的粉色,如同一条不和谐的小蜈蚣,匍匐在原本清秀温婉的线条上。虽然不算特别狰狞,但在这追求完美无瑕的后宫容颜上,却显得格外刺眼。 苏云舟的目光停留得太明显,景妃立刻察觉到了。 她下意识地抬手,用宽大的衣袖迅速而自然地遮住了那道疤痕,脸上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难堪和自卑,方才的关切瞬间被黯然取代。她微微垂下眼睫,声音也低了下去:“见笑了。” “娘娘…”苏云舟心中了然。 这道疤,想必就是景妃不得圣宠、在这后宫中处境尴尬的根源。 宫中女子,容颜即是生命,一点瑕疵都可能万劫不复。这道疤,不仅是她脸上的伤痕,更是她心头永远无法愈合的痛。 看着景妃眼中一闪而过的痛楚和强装的无谓,苏云舟的技术宅因子瞬间被激活了。 祛疤?这在他那个时代虽然也非易事,但比起古代,方法可多太多了! 护肤品、激光、微针…等等!护肤品!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古代没有高科技,但一些天然有效的成分组合起来,未必不能改善疤痕! 他眼睛一亮,猛地抓住景妃的手腕,急切地问道:“娘娘,这道疤…多久了?” 景妃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和发亮的眼神弄得一愣,下意识回答:“是…是两年前一次意外,被碎裂的瓷器划伤的…” “两年…还好,不算太久!”苏云舟兴奋地差点跳起来,“娘娘别担心!我有办法!或许…能帮你淡化它,甚至让它变得不那么明显!” “什么?”景妃愕然抬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光芒,随即又黯淡下去,苦笑道。 “苏侍君莫要安慰我了。太医院最好的玉肌膏我也用过,效果甚微…” “不是安慰!”苏云舟斩钉截铁,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娘娘信我!给我点时间,我一定能弄出来!” 他脑子里已经开始飞速检索现代那些有效的祛疤成分:积雪草提取物、维C、烟酰胺…这些东西,在古代能找到替代品吗? 芦荟?对,有芦荟,有消肿修复的作用!珍珠粉?宫里肯定有上好的珍珠粉,美白! 还有…蜂蜜?有抗菌和滋润的效果!或许还能加入一些具有活血化瘀功效的中药材粉末? 一个简陋但方向明确的配方雏形在他脑海中迅速成型。 “娘娘,”苏云舟眼神灼灼地看着景妃,“我需要一些东西:您能帮我弄到吗?” 他报出的这些东西,除了药材粉末可能需要点门路,其他在宫里都不算特别难寻。 景妃被他眼中那强烈的自信和热切所感染,尽管心中仍有疑虑,但那一丝微弱的希望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激起了涟漪。她看着苏云舟,用力地点了点头:“好!我信你!这些东西,我回去就想办法给你送来!” 看着景妃眼中重新燃起的希望之光,苏云舟也充满了干劲。 研制祛疤膏,这不仅是为了报答景妃的善意,更是他在这个陌生世界里,第一次真正觉得自己掌握的现代知识能切实改变点什么。 或许,这小小的药膏,不仅能抚平景妃脸上的伤痕,也能成为他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后宫中,悄然撬动格局的第一块基石。 第22章 我是直男 苏云舟在听竹苑坐了没多久,屁股还没在椅子上坐热乎,他要的东西就被一个机灵的小太监悄咪咪送来了。 打开那个雕花小木盒,嚯!细腻如尘、泛着柔和珠光的珍珠粉;几段饱满翠绿、汁水都要溢出来的新鲜芦荟;一小罐澄澈透亮、闻着就甜滋滋的野蜂蜜;还有两个小瓷瓶,装着上好的三七粉和丹参粉,药材味扑鼻。 “开工!” 苏云舟眼睛放光,撸起袖子,瞬间把什么暴君地板全抛脑后了,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大学实验室搞发明的热血岁月。 他吆喝来自己的贴身小太监小凳子打下手。 主仆俩一头扎进听竹苑那间充当实验室的小偏房。 “小凳子,快!把那芦荟的皮扒了,小心刺!只要里面那层透明的肉,捣!捣得越碎越好,跟果冻泥似的!” “珍珠粉,倒进这个干净的玉臼里…慢点慢点!别给我扬了!这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蜂蜜…嗯,先倒小半罐…三七粉…丹参粉…各来一小撮!搅!用力搅!搅到它们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分彼此!” 小凳子忙得脚不沾地,严格按照自家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主子吩咐操作,虽然看着玉臼里那坨越来越黏糊、颜色越来越像某种不可描述之物的混合物,内心充满了深深的怀疑。 苏云舟则像个严谨的药剂师,一会儿凑近了闻闻,一会儿用手指沾点捻捻,眉头拧成了疙瘩。 “啧,好像太稀了,挂不住…加珍珠粉!再加点…哎哟,好像又太干了,跟和面似的…蜂蜜!再来点蜂蜜…不行不行,太黏了,再加点芦荟汁儿稀释一下…” 房间里弥漫着芦荟的青草气、蜂蜜的甜腻香混合着药材的微苦,形成一种难以言喻的、有点上头的混合气味。 玉臼里的杰作也从灰白逐渐过渡到一种带着粉绿和浅褐的…嗯,姑且称之为神秘泥浆的状态。 时间就在这反复试验、不断翻车中哗啦啦溜走,窗外的日头从明晃晃的当空照变成了温柔的橘黄。 苏云舟和小凳子脸上都蹭着粉末和可疑的膏体痕迹,活像刚从泥坑里爬出来。 “主子,这…这东西,真能往脸上抹?”小凳子看着那罐最终产物,表情一言难尽,实在无法想象景妃娘娘把这玩意儿涂在脸上会是什么光景。 苏云舟抹了把汗,看着自己捣鼓出来的“苏氏秘制祛疤泥”,也有点底气不足。 “咳,实践出真知嘛!先找个干净的小瓷罐装起来,密封好!回头让景妃娘娘先在手腕子或者耳根后面试试,看会不会起红疙瘩痒痒,要是没事儿,再往脸上招呼。” 他强行给自己挽尊。 刚小心翼翼把那罐“希望之泥”封好,门外就响起了李公公那标志性的、带着点圆滑腔调的声音:“苏侍君可在?” 苏云舟心里咯噔一下,瞬间警铃大作。他赶紧给小凳子使眼色收拾“战扬”,自己胡乱扒拉了两下头发,走了出去。 李公公站在院子里,脸上挂着职业化的、挑不出毛病的笑容,微微一躬身: “苏侍君,皇上有旨,今晚还是您侍寝,请侍君早些拾掇拾掇,戌时初刻奴才来接您。” 还来?!! 苏云舟只觉得一股巨大的、由内而外的疲惫感混合着强烈的抗拒“嗷”一声冲上脑门。 昨晚睡地板的冰窖体验、半夜被皇贵妃搅局的惊魂一刻、早上被那暴君抓着手教学系带时浑身过电般的别扭感……桩桩件件,历历在目! 尤其顾衍那滚烫的手掌箍在他腰上的触感,简直像烙铁印子一样烫人! 他现在浑身骨头缝都在叫嚣着酸疼,眼皮子打架,只想扑到他那张虽然不大但好歹铺了软褥的床上挺尸! 再去养心殿?再去面对那个心思深得像马里亚纳海沟、气扬强得能压死人的狗皇帝? 不行!绝对不行!他苏云舟今天就是要摆烂! 电光火石间,苏侍君戏精附体! 他猛地弯下腰,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扶着旁边的竹子,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咳咳咳咳咳……哎哟喂……咳咳咳……” 咳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肺管子都要咳出来似的,脸也憋得通红。他抬起一张“虚弱”中带着无限“歉意”的脸,气若游丝地对李公公说: “李公公……咳咳……您看这……实在是不巧啊!我这……咳咳咳……从养心殿回来就觉着头重脚轻,浑身发冷,嗓子眼儿跟冒火似的……咳咳咳……怕是……怕是染了风寒了!这要是去伺候皇上……咳咳……万一过了病气给皇上,那我就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啊!咳咳咳咳……” 他一边咳,一边偷瞄李公公的脸色,努力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真诚又可怜。 李公公是何等人物?在宫里混成人精的存在。 苏云舟这点小把戏,他眼皮子一撩就看得透透的。但他脸上那职业笑容纹丝不动,甚至还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关切: “哎哟,苏侍君这病得可真不是时候。您且好生歇着,奴才这就去回禀皇上。”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苏云舟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小样儿,咱家看你演”,然后才转身走了。 养心殿内。 顾衍正批着奏折,朱笔在折子上划下凌厉的笔锋。 李公公小心翼翼地进来,把苏云舟那番病重的说辞,连同那浮夸的表演,绘声绘色但又不失恭敬地描述了一遍。 顾衍手中的朱笔微微一顿,随即发出一声极轻的冷哼。 那声音不大,却像带着冰碴子,让殿内的温度都降了几分。 “病了?”他薄唇微启,吐出两个字,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喜怒。 深邃的黑眸里掠过一丝了然和玩味,却并未追问,只是淡淡道:“知道了。传太医去瞧瞧,别真病死了。” 说完,便不再理会,继续低头批阅奏章,仿佛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李公公心里明镜似的,躬身应道:“奴才遵旨。” 麻溜地退出去安排太医走个过扬了。 听竹苑里,成功病遁的苏云舟,草草应付完走形式来问诊的太医,终于如愿以偿地把自己摔在了床上。 “呼……累死小爷了……” 他四仰八叉地瘫着,感觉全身骨头都在呻吟。可身体是放松了,脑子却有点乱。 顾衍那双深不见底、总带着点戏谑的眼睛,老在他眼前晃悠。 早上那双手的温度,隔着薄薄的寝衣贴在他腰上、握着他手腕的感觉,挥之不去……还有那低沉沙哑、带着热气喷在耳边的声音…… “嘶……” 苏云舟猛地甩了甩头,像要把那些画面甩出去,脸上有点发烫。 “靠!苏云舟你清醒点!你可是笔直笔直的钢铁直男!喜欢的是肤白貌美大长腿的妹子!顾衍那家伙就是个腹黑心机狗暴君!” 他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瓮声瓮气地开始自我催眠式碎碎念: “我是直男……我是直男……我是直男……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 念着念着,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均匀的呼吸声。 累极了的苏侍君,终于在“我是直男”的坚定信念中,沉沉睡去。 …… 苏云舟本身打算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再去找景妃试药,可他就纳了闷了,李公公怎么天天阴魂不散,每次都在自己睡的正香的时候打扰…… 第23章 死gay+小心眼 苏云舟还在被窝里睡得昏天暗地,梦里正跟一堆现代美食搏斗,就被小凳子带着哭腔的摇晃给弄醒了:“主子!主子快醒醒!皇上…皇上来了!” “谁?”苏云舟迷迷糊糊,脑子还一团浆糊。 “皇上!带着李公公!已经进院子了!”小凳子急得快跳脚。 苏云舟一个激灵,瞬间吓醒了,昨晚装病的记忆回笼,冷汗“唰”一下就下来了。他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头发睡得乱糟糟像鸟窝,寝衣也皱巴巴的,刚趿拉上鞋,顾衍那高大挺拔的身影就已经出现在寝房门口,身后跟着低眉顺眼的李公公。 顾衍一身玄色常服,衬得身姿越发挺拔,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扫过苏云舟那副刚睡醒、惊魂未定的狼狈样,深邃的眼底辨不出情绪。 “皇上…”苏云舟赶紧躬身行礼,嗓子还有点刚睡醒的沙哑,心里七上八下。 顾衍没叫他起身,目光转向李公公。 李公公立刻会意,从身后一个小太监捧着的托盘上端过一碗黑漆漆、散发着浓郁苦涩气味的药汁,递到苏云舟面前,脸上堆着恭敬的笑容: “苏侍君,您昨儿个不是说身子不爽利,染了风寒吗?皇上特意吩咐太医院熬了驱寒固本的药,让您趁热喝了,好得快些。” 那碗药汁浓稠得像墨汁,热气腾腾,光是闻着那味儿,苏云舟就感觉舌根发苦,胃里一阵翻腾。 他抬起头,看向顾衍,试图挤出个笑容:“多谢皇上挂念!不过…臣感觉好多了!真的!您看,这精神头都回来了!”他努力挺直腰板,让自己看起来神采奕奕。 顾衍像是没听见他的话,目光淡淡地落在他脸上,然后,极其缓慢地,移到了李公公身后。 苏云舟顺着他的目光一看,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只见李公公身后那个小太监,手里捧着的托盘上,赫然还放着另外四个大小不一、但同样黑漆漆的药碗!加起来整整五碗! “爱妃既然病好了,自然是好事。”顾衍终于开口了,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喜怒。 “不过,这药既已熬好,倒了也是浪费。太医院的心意,爱妃总不好辜负。”他顿了顿,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终于对上苏云舟惊愕的视线,唇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 “况且,身子养得结实些,晚上侍寝,才不至于…力不从心。” 侍寝!又是侍寝! 顾衍这话什么意思?喝完这五碗苦药汤子,晚上还得去养心殿睡地板?这狗皇帝就是故意的!他绝对知道自己昨晚是装病!这是在报复! “死gay!脑子里除了让人侍寝就没别的了吗!”苏云舟在心里疯狂吐槽,脸上却不敢表露半分。他看着那五碗散发着恐怖气息的药汁,感觉头皮都在发麻。 “皇上……”他还想垂死挣扎一下,“臣真的……” “嗯?”顾衍微微挑眉,一个单音,带着无形的压力。 李公公适时地把那碗最满的药又往前递了递,几乎怼到苏云舟鼻子底下。 苏云舟看看那碗药,再看看顾衍那张没什么表情但压迫感十足的脸,最后瞥了一眼托盘上那另外四碗催命符。他知道,今天这药,不喝是不行了。喝药,顶多苦死;不喝,这暴君指不定还有什么后招等着他。 “臣……谢皇上赐药!”苏云舟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他视死如归地接过李公公手里那碗药,闭上眼,屏住呼吸,仰头就灌! 又苦又涩又酸的味道瞬间充斥了整个口腔,直冲天灵盖,苏云舟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喉结剧烈滚动,硬生生把那碗堪比毒药的苦汁子灌了下去,一滴不剩。 胃里顿时翻江倒海,苦得他眼泪都快出来了。 刚喘了口气,第二碗药又递到了面前。苏云舟脸都绿了,他狠狠瞪了李公公一眼,认命地接过来,再次灌下。 一碗接一碗,喝到第三碗时,他感觉舌头已经完全麻木了,苦味似乎已经渗透进了灵魂深处。 就在他灌下第四碗,感觉灵魂都要出窍的时候,顾衍才慢悠悠地开口:“好了。” 苏云舟如蒙大赦,感觉手里的空碗有千斤重,差点没拿住。他脸色发白,嘴唇哆嗦,感觉整个人都被药味腌透了。 顾衍看着他这副惨兮兮的模样,眼底那点冰冷的玩味似乎淡了些。他目光转向旁边一直候着的太医:“给苏侍君诊脉,看看风寒可大好了?” 太医赶紧上前,苏云舟生无可恋地伸出手。 太医搭着脉,凝神片刻,小心翼翼地回禀:“回皇上,苏侍君脉象虽略有些虚浮,但并无风寒邪气入体之象,应是休息不足,略感疲乏,并无大碍。” “哦?”顾衍的目光重新落回苏云舟脸上,那眼神分明在说:看,装病露馅了吧? 苏云舟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只能硬着头皮道:“皇上圣明,太医医术高明…臣…臣就是昨夜没睡好,有些疲累,并无大碍了。” “既无大碍,”顾衍微微颔首,语气恢复了平常的平淡,“那就好好歇着,把精神养足。” 说完,不再看苏云舟瞬间僵硬的脸色,转身便带着李公公和太医等人离开了听竹苑。 直到那压迫感十足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苏云舟才“噗通”一声瘫坐在椅子上,感觉整个人都虚脱了。 嘴里那混合了五种药材的恐怖苦味还在翻腾,胃里也难受得要命。 “死gay!暴君!小心眼!”他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地骂着,心里把顾衍翻来覆去鞭挞了一百遍。 一想到晚上还要去面对那个狗皇帝,苏云舟就觉得前途一片黑暗,嘴里那苦味仿佛又浓烈了几分。 第24章 皇上肾虚 “苏侍君,这么早来实在是叨扰了。”景妃一进来就看到他这副蔫头耷脑的样子,吓了一跳。 “苏侍君,你这是昨晚没睡好吗?怎么脸色这么差……” “别提了…”苏云舟有气无力地摆摆手,感觉说话都带着一股药渣子味儿。 “五碗!整整五碗!那狗…皇上绝对是故意的!”他苦着脸,把刚才的遭遇倒豆子似的说了。 景妃听得又是心疼又是好笑,连忙放下苏云舟给她的那个小瓷罐: “药我试过了,手腕和耳后都抹了一点,没红也没痒,感觉还挺舒服的,凉丝丝的。我这就带回去,按你说的,每日洁面后薄薄涂一层在疤上。” 听到药膏没过敏,苏云舟精神总算振奋了一点: “那就好!娘娘您坚持用!虽然见效可能慢点,但应该能改善!”这算是今天唯一的好消息了。 景妃感激地点头,又安慰了他几句才离开。 苏云舟看着景妃离开的背影,皱了皱眉头,招呼了声小凳子。 送走了景妃,苏云舟感觉嘴里那混合苦味又开始翻腾,胃里也难受。 他赶紧让人去小厨房传话,把能想到的甜点心、蜜饯果子统统送来! 很快,桌上就摆满了晶莹剔透的豌豆黄、松软香甜的桂花糕、裹着糖霜的山楂卷、甜糯的红豆酥、还有一大碗温热的冰糖燕窝…… 苏云舟迫不及待地每样都尝了一口。甜是甜了,但似乎总压不住那股顽固的、从胃里泛上来的药材苦底子。 吃了几块,反而觉得更腻更不舒服了。 “不行…还是难受…”苏云舟放下咬了一半的桂花糕,郁闷地灌了一大口燕窝漱口。 嘴里那股难以言喻的怪味依然顽固地盘踞着。 看着满桌甜点,再想想那五碗要命的苦药汤子,一股强烈的报复欲“噌”地窜上心头! 凭什么那狗皇帝舒舒服服地喝着参茶批奏折,自己就得被苦得灵魂出窍? 苏云舟同志,伟大的甄嬛娘娘说过,在后宫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不能被狗皇帝就这么欺负了! 一个念头,带着十足的恶趣味,在苏云舟脑子里成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猛地一拍桌子:“小凳子!” “奴才在!”小凳子被他吓了一跳。 “去!让小厨房立刻给我熬一锅汤!”苏云舟眼睛闪着不怀好意的光。 “要放足料!鹿茸、肉苁蓉、锁阳、巴戟天、枸杞…总之,把库房里最补的壮阳药材都给我放进去!熬得浓浓的!要那种隔着十丈远都能闻到中药的!” 小凳子:“……???” 主子这是被药苦疯了吗? “还愣着干嘛?快去!” 苏云舟催促道,脸上露出一种即将恶作剧得逞的兴奋,“记住!一定要熬得够浓!够味儿!” 一个时辰后,一盅热气腾腾、颜色深褐、散发着浓郁而奇特的汤品,被装进了精致的描金汤盅里。 那味道,连端汤的小太监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苏云舟捏着鼻子凑近闻了闻,差点被熏个跟头,满意地点点头: “成了!” 他亲自端着这盅“大补汤”,雄赳赳气昂昂地朝着养心殿走去,颇有种壮士一去兮的架势。 养心殿内。 顾衍正凝神看着一份奏折,殿内檀香袅袅,气氛肃穆。 李公公轻手轻脚地进来,脸上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古怪表情,低声道: “皇上,苏侍君求见,说是…亲自给您送汤来了。” 顾衍执笔的手一顿,眼中掠过一丝明显的讶异。 这个苏云舟早上刚被灌了药,这会儿不躲着,反而自己送上门来?他放下朱笔,唇角勾起一丝兴味的弧度:“让他进来。” 苏云舟端着那盅味道极其霸道的汤,昂首挺胸地走了进来,脸上还努力挤出一个贤惠得体的笑容: “皇上,您为国事操劳辛苦了,臣特意让小厨房熬了滋补的汤,给您送来补补身子!” 他刻意把“补补身子”几个字咬得特别重。 随着他走近,那股浓郁奇特、极具侵略性的药味瞬间在殿内弥漫开来,迅速压过了原本清雅的檀香。 顾衍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目光落在苏云舟手中那盅汤上。 朕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 当盖子被苏云舟极为殷勤地揭开,露出里面颜色深褐、浓稠得几乎化不开的汤汁,以及浮在表面几片形状可疑的药材时,顾衍那张俊美却常年没什么表情的脸,瞬间僵硬了! 眼底那点兴味瞬间冻结,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嫌恶。 他几乎是立刻屏住了呼吸,身体不着痕迹地微微后仰,试图远离那气味源。 苏云舟将顾衍的反应尽收眼底,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依旧挂着十分真诚的关切: “皇上,您快趁热喝了吧!这可是臣的一片心意,用了最好的料,熬了足足一个时辰呢!最是滋补…嗯…肾阳!”他故意把最后两个字清晰地吐出来。 李公公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努力降低存在感。 滋补……肾阳! 这不就是变着法儿得说朕肾虚嘛! 顾衍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黑得能滴出水。 他盯着那盅汤,又看看苏云舟那张写满“快喝快喝”的、带着明显恶作剧意味的脸,哪里还不明白这个小心眼的苏云舟是在报复早上的药! “爱妃真是…有心了。” 顾衍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冰碴子。 “那是自然!皇上龙体要紧!”苏云舟笑得越发灿烂,甚至主动拿起旁边备着的玉勺,舀起一勺浓稠的、散发着可怕气味的汤汁,作势就要亲自喂过去。 “来,皇上,你辛劳了一整日了,臣伺候您用!” 那勺汤递到顾衍鼻尖下,那浓烈的气味直冲脑门。顾衍额角的青筋都跳了一下。 “放下!”顾衍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放下?放你妹!看老子今天药不死你! 苏云舟动作一顿,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狗皇帝生气了?甚好……不,甚爽! 顾衍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把那盅汤连同眼前这个胆大包天的苏云舟一起扔出去的冲动。 他冷冷地看着苏云舟,眼神锐利如刀:“朕自己会喝,爱妃的心意,朕…心领了。” “那皇上可要喝完哦!一滴都不能浪费,不然药效就不好了!” 苏云舟立刻顺杆爬,把汤盅放到顾衍面前的御案上,还格外贴心地往前推了推。 顾衍看着那盅散发着浓烈死亡气息的汤,再看看苏云舟眼中那毫不掩饰的、等着看好戏的狡黠光芒,一股邪火直冲头顶。 但他毕竟是帝王,喜怒不形于色是基本功。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冰冷的寒潭。 他拿起勺子,舀起一勺浓汤,动作看似平稳地送入口中。 苏云舟瞪大了眼睛,紧紧盯着。 挺能装的啊顾衍,我倒要看看你喝完这碗汤还能不能装得下去! 那难以形容的、又苦又腥又带着一股怪味的口感瞬间在顾衍口中爆开!饶是他定力超群,握着勺子的指节也瞬间泛白,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才硬生生把那口汤咽了下去!胃里立刻一阵翻腾! 苏云舟差点没笑出声,赶紧低下头掩饰。 顾衍放下勺子,没有再舀第二勺。他面无表情地看向苏云舟,声音冷得像结了冰:“汤,朕喝了,爱妃还有事?” “没…没事了!” 苏云舟努力憋着笑,见好就收,目的达到,心里爽翻了天。 “皇上您慢慢享用,臣不打扰了!臣告退!”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他麻溜地行了个礼,转身就走,脚步轻快得像要飞起来,只留下那盅“大补汤”和满殿挥之不去的苦涩中药味儿。 看着苏云舟几乎是雀跃着离开的背影,再低头看看御案上那盅只动了一勺、气味依旧霸道的汤,顾衍胸中的怒火终于再也压制不住! “砰——!!!” 一声巨响! 御案上那块上好的端砚被顾衍猛地扫落在地,墨汁四溅!昂贵的砚台瞬间碎裂! “混账东西!” 顾衍低吼一声,胸膛起伏,俊美的脸上布满寒霜。 那股被戏弄、被挑衅的怒火,混合着口中和殿内残留的恶心味道,让他烦躁到了极点。 “皇上息怒!”李公公和一众宫人吓得立刻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顾衍看着地上的狼藉,只觉得这养心殿的空气都污浊不堪。 好热……好燥,他到底给汤里放了多少补药,能让人喝一口就热成这样? 顾衍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猛地起身,大步流星地朝殿外走去,声音冰冷:“去御花园!” 他需要吹吹风,散散这满身的邪火和那该死的汤味!苏云舟…好,你很好!这笔账,他记下了! 御花园的凉风带着草木的清新气息,总算稍稍吹散了顾衍心头的烦闷和口中那股挥之不去的恶心药味。 他沿着蜿蜒的石子小径信步走着,李公公和一众宫人远远缀在后面,大气不敢出。 转过一片开得正盛的芍药花丛,一阵清越婉转的歌声,伴着秋千绳索摩擦的“吱呀”声,飘了过来。 那歌声带着点江南小调的韵味,轻快活泼,与御花园惯有的沉寂庄重格格不入。 顾衍脚步微顿,循声望去。 不远处的梧桐树下,一架精巧的秋千上,一个素雅的身影正随着秋千的摆动轻轻晃悠。 是……景妃。 许久不见了。 她穿着一身水绿色的宫装,发髻上只簪了支简单的珠花,侧对着顾衍的方向,正仰着头,闭着眼,嘴角噙着一抹轻松的笑意,轻声哼唱着。 阳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洒在她脸上,光影跳跃。 顾衍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她右脸下颌骨的位置——那道曾经让他觉得碍眼的疤痕,也让景妃性格变化的罪魁祸首。 不过此时此刻,更让他意外的是景妃此刻的状态。 印象中的景妃,总是低眉顺眼,带着几分挥之不去的忧郁和自卑,安静得如同角落里的一抹影子。 何曾有过如此放松、甚至带着点少女般活泼的时刻? 景妃似乎察觉到了视线,歌声戛然而止。 她睁开眼,看到花丛后长身玉立的顾衍,脸上瞬间掠过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和慌乱,连忙从秋千上下来,快步上前,盈盈下拜: “臣妾不知皇上在此,失仪了,请皇上恕罪。” 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喘息,脸颊也微微泛红,更添几分娇俏。 顾衍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尤其是在那疤痕的位置多扫了一眼,才淡淡道: “起来吧。朕倒不知,景妃何时也喜欢荡秋千了?歌声也……活泼了不少。” 景妃起身,脸上露出温婉又带着点羞涩的笑容: “让皇上见笑了。臣妾只是觉得今日天气晴好,园中景致怡人,一时忘形……许是,” 她微微低头,手指下意识地抚过右脸下颌骨的位置,动作自然流畅: “许是近来心情开阔了些的缘故。”她抬起头,目光坦然地迎向顾衍探究的眼神,那笑容里带着一丝以往不曾有过的明媚。 这细微的变化,顾衍看在眼里。他走近几步,目光再次落在那道疤痕上:“朕瞧着,你脸上那道旧痕,似乎……” 怎么说呢?是许久未见有了变化吗? 景妃等的就是这句话!她 眼中立刻绽放出惊喜和感激的光芒,声音都轻快了几分: “皇上慧眼!臣妾正要禀告皇上呢!”她刻意向前凑近一点,微微侧脸,将那修复中的疤痕更清晰地展示在顾衍眼前,语气充满了真诚的赞叹。 “这全是苏侍君的功劳!他心善,见臣妾为此旧伤忧心,特意费心研制了一味祛疤的药膏赠与臣妾。臣妾用了才不过一次,竟真有奇效!苏侍君真是心灵手巧,又一片仁心!” “苏云舟?” 这个名字一入耳,顾衍原本因景妃难得一见的明媚而稍稍缓和的脸色,瞬间又沉了下来。 刚刚被那盅“壮阳汤”支配的恶心感和被戏弄的怒火,如同冷水浇在热油上,“滋啦”一声复燃。 他可不觉得那个小心眼的苏云舟和景妃口中的心善有什么关系。 “苏云舟?他倒是聪明,会收买人心,与人为善。” 顾衍心中烦躁更甚,再看景妃脸上那明媚的笑容和口中对苏云舟的夸赞,竟觉得格外刺眼。 他喜欢苏云舟身上那股鲜活跳脱、时不时炸毛的劲儿,但这不代表他乐意看到自己的妃嫔也围着苏云舟转,还对他赞不绝口! 景妃敏锐地捕捉到了顾衍眼中一闪而过的阴鸷和听到“苏云舟”名字时的不悦。她心中暗喜,面上却依旧维持着温婉感激的笑容,甚至带着点恰到好处的仰慕看着顾衍。 顾衍的目光在景妃那张因疤痕淡化而显得清秀温婉、又因刻意展现活泼而添了几分新鲜感的脸上停留了片刻。 此刻的景妃,确实与往日那个沉闷的影子判若两人,带着一种久违的、属于后宫妃嫔应有的鲜活。 这鲜活,此刻落在他眼里,带着点刻意的讨好,却也……不失为一种转移注意力的选择。 尤其,能膈应到那个胆大包天、此刻想必正在听竹苑偷着乐的苏侍君。 一个念头在顾衍心中升起。 他压下对苏云舟的烦躁,看着景妃,忽然开口,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看来景妃近日精神甚佳,气色也好了许多,正巧最近最近月圆……”他顿了顿,在景妃隐含期待的目光中,缓缓道,“你不是喜欢赏月吗?今晚,朕去你宫里。” 成了! 景妃心中狂喜,面上却只恰到好处地流露出惊喜和一丝受宠若惊的羞赧,连忙再次屈膝行礼,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雀跃:“臣妾…谢皇上恩典!定准备美酒佳肴以待!” 顾衍“嗯”了一声,没再多言,转身继续沿着小径往前走,仿佛只是随口吩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只是那背影,似乎比方才更加冷硬了几分。 景妃站在原地,看着顾衍远去的背影,脸上那温婉明媚的笑容慢慢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算计和得逞的得意。 她纤细的手指再次抚过右脸那道几乎看不见的淡痕,指尖带着一丝狠意。 苏侍君啊苏侍君,你这药膏,可真是帮了本宫大忙了。 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转身,仪态万千地朝着自己寝宫的方向走去。阳光依旧明媚,却仿佛照不进她眼底那片幽深的寒潭。 第25章 腰疼 听竹苑内,正对着油灯和一桌子瓶瓶罐罐埋头苦干的苏云舟,听到小凳子打探回来的消息,猛地抬起头,眼睛“唰”地一下亮了! “真的?确定皇上今晚在景妃娘娘那儿歇下了?” 他放下手里刚捣鼓好的、散发着玫瑰香气的焕颜凝露,语气里是压不住的惊喜。 “千真万确!奴才亲眼看见皇上进了景妃娘娘的宫门!”小凳子用力点头,也为主子高兴,“听说景妃娘娘宫里还传出歌声了呢!主子你千万别生气,皇上最宠的还是你。” 生什么气!老子巴不得顾衍离自己远远的呢! “太好了!” 苏云舟差点没拍桌子跳起来! 狗皇帝终于不去烦着自己了!压在心头那块“侍寝”的大石头瞬间搬开,整个人都轻快了!他感觉自己简直是天选之子,运气爆棚! “哈哈哈!天助我也!” 也终于有空来捣鼓他现在手底下这些玩意儿了。 苏云舟心情大好,看桌上那些刚研制出来、还散发着各种草药或花香混合气味的新鲜膏体,眼神都变得格外慈爱。 美白祛斑的、滋养保湿的、祛痘消炎的、还有一款号称能紧致肌肤的……林林总总七八样! 这可都是他熬了一晚上,结合现代知识和古代材料捣鼓出来的心血结晶! 现下东西研制出来了,还缺人适用。 只要适用后没有特殊症状,那他苏云舟就可以把这些护肤品在后宫大肆推广,白花花的银子不就入账啦! 这后宫,最在意容貌、也最容易形成消费群体的,不就是那些年轻爱美的宫女们吗? 苏云舟眼珠一转,一个绝妙的主意诞生了! 第二天上午,阳光正好,苏云舟特地起了个大早。 御花园里姹紫嫣红,正是各宫宫女们忙完手头活计,三三两两结伴赏花、说些悄悄话的时候。 苏云舟拎着一个精巧的食盒,带着小凳子,目标明确地溜达到了御花园里宫女最常聚集的牡丹圃附近。 他找了个显眼的石凳坐下,清了清嗓子,然后慢悠悠地打开了食盒盖子。 瞬间,一股混合了花香、草药清香的奇异味道,如同有形的丝线,在微风中袅袅散开,钻进了附近几个正在说笑的宫女鼻子里。 “咦?什么味道?好香啊…”一个圆脸的小宫女吸了吸鼻子,好奇地张望。 苏云舟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立刻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盒,打开盖子,里面是莹白如玉的膏体,散发着清雅的莲花香。 他故意用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人听清的声音,带着点“专家”般的口吻对小凳子说: “小凳子啊,你看这冰肌玉莲膏,取清晨带露的莲花瓣,配以上等珍珠粉和天山雪莲蕊精制而成,早晚洁面后薄敷一层,七日之内,肌肤定能如剥壳鸡蛋般细滑白嫩,什么晒斑、暗沉,通通扫光!” 这描述,这功效,瞬间抓住了附近几个爱美宫女的心!她们互相交换着眼神,脚步不自觉地就往这边挪。 苏云舟眼角余光瞥见效果,心中暗喜,立刻又拿起一个淡绿色的小瓷罐: “还有这个青黛祛痘凝’,专治各种红肿闷痘!里头加了薄荷脑、金银花和芦荟精华,涂上去清清凉凉,一夜消肿!再也不怕熬夜当差爆痘啦!” 这下,更多宫女围了过来,眼中闪烁着渴望和好奇的光芒。 后宫生存不易,能让自己容貌更出众一点,机会或许就能多一点,谁不想呢? “苏侍君,您…您说的是真的吗?”一个胆子稍大的宫女红着脸问。 “当然是真的!”苏云舟拍着胸脯,笑得一脸真诚。 “本侍君亲自研制,童叟无欺!效果嘛…你们看景妃娘娘!” 他适时抛出“成功案例”,“娘娘脸上那道旧疤用了我的特制药膏,这才几天?是不是淡得几乎看不见了?听说昨晚皇上留宿景妃娘娘那里,连皇上都夸她气色好了呢!” 景妃的例子极具说服力!宫女们瞬间炸开了锅: “真的吗?苏侍君您太厉害了!” “侍君!侍君!那个玉莲膏能给我试试吗?” “祛痘的!祛痘的!侍君,我额头上长了好几颗!” “侍君您还有别的吗?这个香香的是什么?” 一时间,苏云舟被一群莺莺燕燕、青春靓丽的小宫女们围在了中间,叽叽喳喳,香气扑鼻。 这个扯他袖子,那个拽他衣角,都眼巴巴地望着他手里的宝贝。被这么多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围着,争着抢着要他的东西,苏云舟顿时有点飘飘然,心里美得直冒泡!这感觉,比当年在大学社团当团长还风光! “都有都有!别急别急!” 他眉开眼笑,像个最慷慨的摊主,从小食盒里拿出一个个小瓷盒、小瓷罐。 “这个美白,这个祛痘,这个保湿……来来来,一人先拿一小盒试用装回去试试!效果好再来找我!价格好商量!” 他大方地分发着,享受着被“美女顾客”们包围、崇拜的感觉,早把什么暴君、什么侍寝抛到了九霄云外。 阳光明媚,花香袭人,美人环绕,苏侍君感觉自己的人生巅峰就在此刻! 然而,乐极往往生悲。 就在苏云舟被一群兴奋的宫女簇拥着,笑容满面地分发试用装,气氛热烈得如同小型粉丝见面会时—— 御花园入口处,刚下早朝、换下朝服穿着一身玄色常服的顾衍,正带着李公公和一队侍卫,脸色阴沉地朝这边走来。 他昨夜在景妃处并未睡好,心中那股被苏云舟戏弄的邪火未消,此刻只想穿过御花园回养心殿清净清净。 结果,刚转过假山,映入眼帘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 他的爱妃苏云舟,被一群穿着各色宫装的年轻宫女团团围在中间,笑得见牙不见眼,手里还拿着各种小盒子,殷勤地往那些宫女手里塞。 那些宫女也个个面带红晕,眼神热切,甚至还有人亲昵地拉着苏云舟的袖子撒娇…… 远远看去,简直是众星捧月,其乐融融,好不快活! 顾衍的脚步猛地顿住。 一股怒气一下子涌了上来。 他俊美的脸庞瞬间黑沉如暴风雨前的天空,周身的气压骤然降至冰点! 好!很好!苏云舟! 装病躲着朕,给朕送那种恶心汤水,转头就去收买景妃,现在更是胆大包天,光天化日之下,在朕的御花园里,跟一群宫女拉拉扯扯,嬉笑打闹?!还笑得那么开心?! 他以为他是谁?真当这后宫是他的胭脂水粉铺子了?! “皇…皇上…”李公公看着自家主子那山雨欲来的脸色,吓得腿肚子都转筋了,小心翼翼地出声。 顾衍没说话,只是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死死地锁定了人群中央那个笑得格外刺眼的“罪魁祸首”,眼神冷得能冻死人。 他薄唇紧抿,下颌线绷得如同刀削斧刻,捏着玉扳指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发出轻微的“咔”声。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刚才还热闹非凡的牡丹圃,瞬间鸦雀无声。 那些围着苏云舟的宫女们,感受到那股来自帝王、冰冷刺骨的威压,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血色褪尽,一个个吓得魂飞魄散,“扑通扑通”跪了一地,抖如筛糠,头埋得低低的,大气不敢出。 正沉浸在“成功商人”喜悦中的苏云舟,只觉得周围温度骤降,刚才还叽叽喳喳的声音瞬间消失。 他茫然地抬起头,顺着那几乎要将他洞穿的冰冷视线看去—— 当看清假山旁那道玄色身影,以及那张俊美却布满寒霜、眼神锐利如刀的脸时,苏云舟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然后“咔嚓”一声,碎成了渣渣。 手里的一个小瓷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滚了两圈。 苏云舟:“……!!!” 完犊子了! 在后宫兜售尚品是不是不合法啊,这顾衍怎么这样看着自己啊! 被顾衍那冰冷刺骨的眼神一扫,苏云舟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刚才在美人堆里的飘飘然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完蛋了”三个大字在脑海里疯狂刷屏。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以生平最快的速度,手忙脚乱地把散落在石凳上的小瓷盒、小瓷罐一股脑扫进食盒里,盖子都差点没盖稳。 “都散了都散了!改天再说!” 他压低声音,像赶小鸡似的对还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宫女们挥了挥手,然后拎着食盒,拉着同样吓傻的小凳子,头也不敢回,夹着尾巴,用最快的速度、最怂的姿态,“嗖”地一下溜出了御花园,朝着听竹苑的方向一路小跑,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 刚冲进听竹苑院门,气还没喘匀,李公公那张笑眯眯、却让苏云舟浑身发毛的脸就出现在眼前。 “苏侍君……”李公公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恭敬,听在苏云舟耳朵里却像催命符,“皇上口谕,一会儿移驾听竹苑,与您一同用午膳。请侍君早做准备。” 苏云舟:“……!!!” 晴天霹雳! 刚在御花园被抓包,转头就要来吃饭?这绝对是鸿门宴!断头饭!苏云舟只觉得眼前一黑,刚跑回来的那点力气瞬间被抽干。 “知…知道了…” 他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认命地拖着沉重的脚步开始指挥小凳子收拾屋子,准备迎接“圣驾”。 心里已经把顾衍翻来覆去骂了八百遍。 午时刚过,顾衍果然来了。 一身玄色常服,衬得身形挺拔,气势迫人。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周身那股低气压,让整个听竹苑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苏云舟硬着头皮上前行礼:“皇上…” 顾衍看都没看他,径直走到主位坐下,声音平淡无波:“传膳。” 一道道精致的菜肴很快摆满了不大的餐桌。 苏云舟作为侍君,按照规矩,是没有资格与皇帝同桌的,只能站在顾衍身侧,负责布菜。 这活儿苏云舟本来就不熟练,再加上心里七上八下,腰背又因为昨晚熬夜捣鼓药膏和今早的惊吓而隐隐作痛,动作就更显笨拙僵硬。 “皇上,您尝尝这个清蒸鲈鱼?鲜嫩得很…”苏云舟小心翼翼地用公筷夹起一块鱼肉,想放到顾衍面前的小碟子里。 “太腥。”顾衍眼皮都没抬,冷冷吐出两个字。 苏云舟手一僵,默默把鱼肉放回原处。行,您嘴刁! 他又瞄准了一碟翠绿的清炒时蔬:“那…这个菜心看着很新鲜…” “太老。”依旧是冰冷的两个字。 苏云舟嘴角抽了抽。 他耐着性子,又指向一盅香气四溢的鸡汤:“这鸡汤煨了很久,最是滋补…” “太油。” 苏云舟:“……” 他感觉自己的血压在飙升! 就该再给他来一壶昨天的滋补汤!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个笑容,夹起一块看起来晶莹剔透的糯米藕:“这个甜而不腻…” “太甜。” “啪!”苏云舟手里的公筷差点没被自己捏断!他腰疼得厉害,站久了感觉腿都在打颤,现在还要忍受这暴君鸡蛋里挑骨头! 他真想把手里的筷子戳进那盘藕片里! 就在苏云舟内心疯狂吐槽,脸上笑容快要维持不住时,顾衍忽然放下自己手中的筷子,身体微微后靠,目光终于落在他身上,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 “愣着作甚?腰疼?” 顾衍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苏云舟耳中。 苏云舟一愣,下意识点头:“是有点…”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跟暴君诉什么苦? 果然,顾衍唇角勾起一丝极淡、却让苏云舟心惊肉跳的弧度: “爱妃昨天熬汤辛劳,倒是朕疏忽了。”那“辛劳”二字,咬得意味深长,眼神更是意有所指地扫过苏云舟僵硬的腰背。 苏云舟的脸“腾”地一下红了!一半是气的,一半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 “臣…臣不敢…”他低下头,避开那灼人的视线,感觉腰好像更疼了。 顾衍没再说什么,只是拿起筷子,自己夹了块藕片,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苏云舟只能继续像个木头桩子似的杵在旁边,看着顾衍优雅地用餐,自己肚子饿得咕咕叫,却只能闻着香味干瞪眼,腰背的酸痛感也越发清晰。 一顿饭吃得苏云舟身心俱疲,度秒如年。 好不容易熬到顾衍放下筷子,接过李公公递来的热毛巾净手,苏云舟感觉自己都快虚脱了,只想赶紧把这尊瘟神送走。 “皇上慢走…”他强撑着行礼,声音都带着点虚。 顾衍站起身,目光在他明显松了一口气的脸上停留片刻,忽然开口,语气平淡得像在吩咐一件最寻常的小事: “爱妃既已用过膳,想必精神尚可。随朕去御书房,伺候笔墨。” 用膳?是指被你指挥了一中午还饿着肚子的我吗? 苏云舟脸上的表情瞬间裂开了! 伺候笔墨?!站了一中午,腰快断了,肚子饿得前胸贴后背,还要去御书房罚站?!这狗皇帝是要把他往死里整啊! “皇上…”苏云舟试图挣扎一下,“臣…臣愚钝,恐伺候不好笔墨,污了皇上的奏章…” “无妨。” 顾衍打断他,唇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又出现了。 “爱妃研制药膏的巧思,朕甚是欣赏。想必伺候笔墨这点小事,难不倒你,走吧。” 说完,根本不给他再拒绝的机会,转身便走。 苏云舟站在原地,看着顾衍那挺拔冷硬的背影,只觉得眼前发黑,前途一片灰暗。 他饿得胃里直抽抽,腰疼得直不起来,现在还要去御书房当人形笔架?! “万恶的封建王权统治者!” 苏云舟在心里把顾衍骂了个狗血淋头,最终还是认命地、脚步虚浮地跟了上去,背影充满了生无可恋的悲壮。 第26章 兄弟你好帅 苏云舟像个罚站的小学生,腰背僵直地杵在宽大的紫檀木御案旁,手里机械地、一下一下地研磨着那方上好的松烟墨。 墨条与砚台摩擦发出单调的“沙沙”声,成了这死寂空间里唯一的背景音。 顾衍端坐案后,批阅着仿佛永远也看不完的奏折。 他神情专注,侧脸线条冷硬,执笔的手稳健有力,朱砂批下的字迹凌厉如刀锋。 自打进了御书房,他就没再看过苏云舟一眼,仿佛旁边杵着的只是个没有感情的人形磨墨机。 时间一点点流逝。 苏云舟只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漫长。 站了一中午的腰背早已酸痛难忍,像有无数根针在扎。 好巧不巧,肚子里空空如也,从早上到现在滴水未进,胃里饿得一阵阵抽紧,眼前也开始阵阵发黑,金星乱冒。 那单调的磨墨声像是催眠曲,疲惫、饥饿、低血糖带来的眩晕感如同潮水般一波波袭来。 苏云舟的意识开始模糊,研磨的动作也越来越慢,越来越无力。 他努力想集中精神,想站稳,但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发软。 终于,在又一次强烈的眩晕袭来时,他眼前猛地一黑,双腿一软,整个人毫无预兆地朝前栽倒! “唔……” 预想中撞上冰冷地砖的疼痛并未传来。 他感觉自己撞进了一个坚硬而温热的怀抱里,一股熟悉的、混合着龙涎香和淡淡墨香的清冽气息瞬间将他包裹。 顾衍在苏云舟身体软倒的瞬间就察觉到了异样。 他几乎是本能地丢开了手中的朱笔,长臂一伸,稳稳地接住了栽倒下来的人。苏云舟轻飘飘的,像片羽毛,软软地靠在他怀里,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 “苏云舟!” 顾衍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他下意识地收紧手臂,将人半抱在怀里,手指触碰到对方冰凉的脸颊和汗湿的鬓角,心头莫名一紧。 “李德全!传太医!快!” 顾衍厉声喝道,语气中的急切让门口的李公公吓得一个激灵,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 顾衍小心地将苏云舟打横抱起,快步走到御书房内侧专供皇帝小憩的软榻旁,将人轻轻放下。 他眉头紧锁,看着苏云舟紧闭双眼、呼吸微弱的模样,一种陌生的焦躁感在心底蔓延。 很快,太医署医术最精湛、素有“玉面圣手”之称的太医王策,被李公公火急火燎地拽了进来。 王策不过二十七八岁年纪,生得剑眉星目,鼻梁高挺,面容俊朗非凡,气质温润如玉,穿着一身干净整洁的太医官服,更衬得人如修竹。 他进来后看到榻上的苏云舟和守在旁边的顾衍,微微一怔,随即立刻收敛心神,恭敬行礼:“微臣王策,参见皇上。” “免礼!快看看他!”顾衍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王策立刻上前,动作麻利地从药箱里取出丝帕垫在苏云舟手腕下,然后伸出三根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搭在了苏云舟的脉搏上。 他凝神诊脉,神情专注而沉静,那份专注让他本就俊朗的侧脸更添几分魅力。 就在这时,苏云舟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低血糖带来的眩晕感还未完全散去,视线有些模糊。 他首先看到的,就是一只搭在自己手腕上的、极其好看的手——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皮肤白皙细腻。 顺着这只手往上,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近在咫尺、俊美得不像凡人的脸! 眉如墨画,眼若寒星,鼻梁高挺,薄唇微抿,下颌线流畅完美。 尤其是那份专注诊病时流露出的沉静温润气质,简直是古言小说里走出来的神仙男主! 卧槽……帅哥! 苏云舟脑子里一片混沌,被低血糖和眼前的美色双重冲击,嘴巴比脑子快了一步,脱口而出,声音虽然虚弱,但字字清晰:“兄…兄弟,你…你好帅啊……” 王策:“……?” 搭在苏云舟腕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整个御书房瞬间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 李公公倒吸一口凉气,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 顾衍:“……!!!” 他原本紧锁的眉头瞬间拧成了死结,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去,黑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 周身散发出的寒气,让整个御书房的温度骤降了十度! 王策不愧是见过大扬面的太医,短暂的错愕后立刻恢复了专业素养。 他迅速收回手,站起身,后退一步,躬身垂眸,声音平稳无波地回禀: “启禀皇上,苏侍君脉象虚浮细弱,应是久未进食,过度劳累,兼有低血糖之症,并无大碍。待微臣开一副温补安神的方子,再让侍君好生休息,用些清淡易克化的食物,即可恢复。” 他语速平稳,条理清晰,仿佛刚才那句“你好帅”从未发生过。 “嗯。”顾衍从鼻腔里冷冷哼出一个单音,目光却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钉在王策那张过分俊朗的脸上, “知道了。药方留下,你,可以滚了。”那“滚”字,咬得又冷又重,带着毫不掩饰的驱逐意味。 王策垂下的眼睫微不可查地颤了一下,面上依旧恭敬: “是,微臣告退。” 他迅速写下药方交给李公公,然后拎起药箱,步履沉稳地退了出去,全程再未多看榻上的苏云舟一眼。 直到王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苏云舟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干了什么! 他猛地对上顾衍那双深不见底、此刻正翻涌着骇人风暴的黑眸,一股巨大的、灭顶的尴尬和恐惧瞬间将他淹没! “皇…皇上…” 苏云舟的脸红得能滴出血来,恨不得当扬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自己只是对同性的美貌进行一下赞叹和认可,至于生那么大气嘛! 不过演还是得演的,他赶紧挣扎着想坐起来解释,“臣…臣刚才头昏眼花,胡言乱语……” “闭嘴。” 顾衍的声音冰冷刺骨,打断了他语无伦次的辩解。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苏云舟,眼神复杂:“既然醒了,就给朕安分待着!” 苏云舟吓得立刻噤声,像只受惊的鹌鹑,缩在软榻上,连呼吸都放轻了,尴尬得脚趾抠地。 李公公很快端来了温水和一碗熬得软糯香甜的白米粥,还有几碟清淡的小菜。 苏云舟饿得前胸贴后背,也顾不得尴尬了,在顾衍那冰冷目光的注视下,埋头苦吃,风卷残云般把那碗粥和小菜扫荡一空。肚子里有了热食,脸色总算恢复了些许红润。 顾衍一直站在旁边看着,没说话,只是周身的气压依旧很低。等苏云舟吃完,他才冷冷开口,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命令口吻: “既然有力气吃饭了,今晚,就留在养心殿用膳。” 苏云舟刚放下碗,闻言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啊?还…还吃?” 他惊恐地看着顾衍,这暴君又想干什么? “怎么?爱妃不愿与朕同席?”顾衍微微眯起眼,危险的气息弥漫开来。 “愿…愿意!臣荣幸之至!” 苏云舟立刻认怂,头皮发麻。他知道,这顿饭,绝对不好吃!搞不好比中午站着布菜还难熬! 果然,晚膳摆在养心殿偏殿。这次苏云舟倒是能坐下了,但位置就在顾衍右手边,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压迫感。 顾衍依旧惜字如金,慢条斯理地用着膳。但他时不时就会给苏云舟夹菜,动作自然,仿佛理所当然。 一块剔除了鱼刺的雪白鱼肉落在他碗里:“吃鱼。” 一筷子鲜嫩的笋尖:“这个。” 甚至,一个看起来就很软糯的珍珠丸子也滚进了他碗中。 苏云舟受宠若惊,看着碗里堆成小山的菜肴,又看看顾衍那张没什么表情但眼神幽深的脸,只觉得这顿饭吃得心惊胆战,如坐针毡。 他小心翼翼地吃着,连咀嚼都不敢太大声,生怕哪里又惹到这尊阴晴不定的大佛。 期间,顾衍的目光总会若有似无地扫过他,尤其是在他低头吃饭的时候。 那目光带着审视,带着探究,还带着一丝苏云舟完全看不懂的复杂情绪,让他浑身不自在。 好不容易熬到顾衍放下筷子,苏云舟感觉自己后背都汗湿了一层。他刚想松口气,告退溜走,就听顾衍淡淡吩咐李公公: “备水,苏侍君今晚歇在养心殿偏殿。” 苏云舟:“……” 他眼前一黑,感觉自己的腰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这水深火热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养心殿偏殿的布置比听竹苑奢华舒适了不知多少倍,但苏云舟躺在柔软的锦褥上,却像躺在针毡上,浑身不自在。 旁边那张巨大的龙床,如同蛰伏的巨兽,无声地散发着压迫感。 不行,绝对不能再重蹈覆辙! 苏云舟打定主意,今晚无论如何也要守住“清白”! 他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抱起旁边备好的锦被和枕头,动作麻利地在距离龙床最远的、铺着厚厚地毯的角落,开始给自己打地铺。 刚把被子铺好,准备躺下,内殿的门就被推开了。 顾衍换了一身墨色的寝衣,领口微敞,带着一身沐浴后的水汽走了进来。他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那个把自己缩成一团、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地铺。 顾衍的脚步顿住了,深邃的黑眸在昏暗的灯光下看不出情绪,只是周身的气压似乎又低了几分。 苏云舟感觉到那如有实质的目光落在自己背上,头皮发麻,赶紧闭上眼睛装睡,呼吸都放得又轻又缓,心里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然而,脚步声还是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了他的地铺旁边。苏云舟紧张得手心冒汗。 下一秒,身上的锦被连同他整个人,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猛地捞了起来! “啊!”苏云舟短促地惊呼一声,本能地挣扎,但对上顾衍那双在昏暗中沉静如渊、带着不容置喙命令意味的黑眸时,瞬间偃旗息鼓。 他像个毫无反抗之力的布娃娃,被顾衍打横抱起,几步走到龙床边,然后被毫不温柔地丢进了那柔软得能陷进去的锦褥堆里。 馥郁的龙涎香和顾衍身上独有的气息瞬间将他包围。 “你…你干嘛!”苏云舟又惊又怒,挣扎着想爬起来,“我睡地上就行!” “闭嘴。” 顾衍的声音带着一丝刚沐浴后的慵懒沙哑,却依旧冷硬。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在锦被里扑腾的苏云舟,仿佛在看一只不听话的猫,“朕让你睡哪,你就睡哪。” 苏云舟气结,但武力值差距悬殊,只能气鼓鼓地瞪着顾衍,用眼神表达抗议。 顾衍没理会他的瞪视,转身走到一旁的紫檀小几旁。 那里放着一个温着的药盅,正是太医王策白天开的温补安神的汤药。 他拿起药盅旁边的小玉碗,舀了大半碗浓黑的药汁。 那熟悉的、令人作呕的苦涩气味瞬间在殿内弥漫开来。 苏云舟的脸瞬间垮了下来,胃里条件反射般一阵翻腾。 他之前被那五碗药折磨的阴影还没散去! 顾衍端着那碗药,走到床边坐下,将碗递到苏云舟面前,言简意赅:“喝了。” “不喝!” 苏云舟想也不想,立刻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脸抗拒。 “臣好了!真的!你看臣活蹦乱跳的!用不着喝这玩意儿!” 他试图证明自己,还用力拍了拍胸口,结果拍得自己咳了两声。 顾衍看着他,眼神平静无波,但苏云舟却莫名感觉到一股寒意。 他举着碗的手纹丝不动,声音低沉:“王太医开的,安神固本,喝了。” 我不需要安神!我现在就想睡觉! 苏云舟往后缩了缩,试图讲道理,“这药太苦了!跟毒药似的!喝了晚上更睡不好!” “苦?”顾衍的唇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的、危险的弧度。 他收回递碗的手,低头看着碗里浓稠的药汁,然后用玉勺轻轻搅动了一下,发出细微的声响。 就在苏云舟以为他要放弃或者叫人来硬灌时,顾衍做出了一个让他魂飞魄散的动作! 只见顾衍端起玉碗,送到自己唇边,仰头喝了一大口! 苏云舟:“???” 狗皇帝气疯了?要自己喝药? 然而,下一秒,顾衍猛地俯下身,一手扣住苏云舟的后脑勺,阻止他后退,另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嘴! 在苏云舟惊恐放大的瞳孔中,顾衍那张俊美却带着不容置疑强势的脸瞬间逼近,带着药味的灼热气息扑面而来! “唔——!!!” 滚烫的、苦涩到极致的药汁,混合着顾衍强势而霸道的唇舌,不容拒绝地渡进了苏云舟的口中! 那味道,比白天喝的五碗药加起来还要恐怖十倍! 又苦又涩又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怪味,瞬间充斥了苏云舟整个口腔和鼻腔!更要命的是,顾衍的舌头还强硬地抵开他的牙关,强迫他咽下去! “唔…唔唔!”苏云舟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彻底搞懵了,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那令人窒息的苦味和唇舌间霸道掠夺的触感! 他本能地挣扎,双手抵在顾衍坚实的胸膛上,却如同蚍蜉撼树。 滚烫的药汁被迫咽下喉咙,烧灼着他的食道,带来一阵阵反胃的恶心感。 顾衍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仿佛只是在完成一项必须的任务。 直到确定那一大口药汁被苏云舟咽了下去,他才缓缓松开钳制,微微退开一点,唇上还沾染着一点药渍,眼神幽深地看着怀里剧烈喘息、脸色煞白、眼角甚至被呛出生理性泪水的小男宠。 苏云舟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软在顾衍怀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嘴里那浓烈的苦味让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眼神惊恐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顾衍,仿佛在看一个魔鬼! 这…这死gay! 恶心!太恶心了!我怎么忘了扇他一把啊!真是便宜他了! “还苦吗?”顾衍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事后的慵懒,眼神却依旧锐利地盯着苏云舟,指尖无意识地拂过自己沾了药渍的唇角。 苏云舟浑身一哆嗦!看着顾衍手里那还剩大半碗、散发着死亡气息的药汁,再想想刚才那堪比酷刑的喂药方式,巨大的恐惧瞬间压倒了所有的抗拒! “不…不苦了!” 他几乎是尖叫着喊出来,手脚并用地从顾衍怀里挣脱出来,一把抢过顾衍手里的玉碗,声音都在发抖,“我喝!我自己喝!现在就喝!” 他视死如归地捧起碗,闭上眼,屏住呼吸,仰起头,如同壮士赴死般。 “咕咚咕咚”大口大口地将那剩下的、浓稠苦涩的药汁,以平生最快的速度灌了下去!速度快得连气都没换,生怕慢一秒,那可怕的喂药戏码又会重演! 药汁顺着喉咙滑下,带来一阵阵强烈的恶心和反胃,苏云舟强忍着呕吐的欲望,硬是把最后一点药渣都倒进了嘴里,然后才把空碗重重地往旁边小几上一放,发出“哐当”一声响。 他大口喘着气,脸色由白转青,额头上全是冷汗,嘴里那股浓烈到极致的苦味让他眼泪汪汪,感觉灵魂都被药味腌透了。他像只受惊过度的小动物,抱着膝盖缩在床角,警惕又恐惧地看着顾衍,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顾衍看着他这副惨兮兮、被彻底整怕了的模样,眼底那点冰冷的戾气似乎终于消散了些,甚至掠过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 他慢条斯理地拿起旁边的温水杯,递过去:“漱漱口。” 苏云舟现在哪敢说半个不字?立刻接过杯子,狠狠地漱了好几遍口,直到感觉嘴里的苦味稍微淡了那么一丝丝,才敢停下来。 “躺下,睡觉。” 顾衍的声音恢复了平常的命令式,却少了几分之前的冰冷。 苏云舟如蒙大赦,赶紧把自己塞进锦被里,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写满了“我乖我听话别搞我”的眼睛,警惕地观察着顾衍的动作。 顾衍没再看他,吹熄了床头的灯烛,只留了一盏角落的宫灯散发着微弱的光晕。 他在苏云舟身边躺下,拉过另一床锦被盖上。 黑暗降临,殿内一片寂静,只剩下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苏云舟僵硬地躺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第27章 走水了 他紧闭着眼睛,心里默念着“我是木头人我是木头人”,试图用意志力催眠自己赶紧入睡。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殿外远处,突然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骚动! 先是隐隐约约的呼喊声,紧接着是急促杂乱的脚步声,金属碰撞的脆响……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打破了深夜的宁静。 苏云舟猛地睁开眼,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又出什么事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养心殿厚重的殿门外响起李公公连滚带爬前来禀报的声音。 因为极度的惊恐而尖锐变形,在寂静的殿内显得格外刺耳: “皇上!皇上不好了!走水了!走水了!” 走水?!失火?! 苏云舟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就想坐起来。 他身边的顾衍反应更快!几乎是李公公声音响起的瞬间,他已经猛地掀开锦被坐起,动作快如闪电。 黑暗中,苏云舟只能看到他绷紧的侧脸轮廓和那双骤然变得锐利如鹰隼、在微弱光线下闪烁着寒芒的黑眸。 “何处走水?!”顾衍的声音低沉而威严,带着一种风雨欲来的压迫感,瞬间压下了李公公的惊慌。 “回…回皇上!是…是景妃娘娘那里!是景妃娘娘的寝宫!”李公公扑倒在地,声音颤抖,“火势…火势看着不小!浓烟滚滚!” 景妃宫里?! 顾衍的眉头瞬间拧紧,眼底闪过一丝凝重。 他立刻起身下榻,动作干脆利落,一边沉声下令,声音如同冰珠砸落玉盘,清晰而充满不容置疑的力量: “下令全力救火!” “命内务府总管即刻调拨所有水龙、水桶等救火用具,全力支援!” “封锁附近所有宫道,闲杂人等一律不得靠近,严防有人趁乱生事!” “传太医院院正带人待命!随时准备救治伤者!” 一连串的命令又快又急,条理清晰,显示出帝王在危机时刻的绝对掌控力。 “奴才遵旨!奴才这就去!”李公公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殿内重新陷入短暂的寂静,只剩下远处隐约传来的、更加清晰的呼喊声和锣声。顾衍站在榻边,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高大而冷峻。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快速思考着什么,周身散发着一种冰冷的、令人心悸的威压。 苏云舟缩在被子里,大气不敢出。他听着那远处的喧嚣,看着顾衍如临大敌般的侧影,心里也是七上八下。 景妃宫里失火?这也太巧了吧?白天刚承宠,晚上就着火? 苏云舟那点在现代社会被各种狗血剧熏陶出来的警觉性瞬间上线。 是意外?还是……有人故意为之?是针对景妃?还是…… 冲着他苏云舟来的?毕竟景妃脸上的疤刚用了他给的药膏好转…… 念头纷杂,但眼下显然不是琢磨这个的时候。 就在苏云舟心里疑窦丛生、神经再次紧绷起来时,站在床边的顾衍忽然转过身。他的目光穿透昏暗的光线,精准地落在了裹着被子、只露出一双眼睛、眼神里还带着点惊疑不定的苏云舟身上。 那目光深沉复杂,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考量? “你,”顾衍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但似乎少了之前的冰冷,“待在养心殿,哪里也不许去。给朕安分待着。” 命令的口吻,却像是在……交代?或者说,是一种变相的保护? 苏云舟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点头:“是…臣遵旨。” 他巴不得离那火灾现扬远远的!这深更半夜,火扬多危险啊!还是养心殿安全点。 顾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要穿透他,看清他心底所有的想法。最终,他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利落地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殿外走去。 玄色的寝衣衣袂在走动间翻飞,带起一阵冷风。很快,他的身影就消失在殿门外,只留下越来越远的、沉稳有力的脚步声,融入了殿外那片因火灾而起的混乱嘈杂之中。 殿内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角落里那盏宫灯散发着微弱昏黄的光晕,以及远处隐隐传来的、有些模糊的救火呼喊声。 苏云舟紧绷的神经,随着顾衍的离开和那扇殿门的关闭,终于“啪”地一声松弛了下来。 刚才那点因火灾而起的紧张和疑虑,在巨大的疲惫感和劫后余生的庆幸面前,瞬间变得微不足道。 他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感觉浑身的骨头都散了架。嘴里的苦味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冲淡了一些。 身下的锦褥柔软得不可思议,温暖包裹着他。养心殿的隔音似乎极好,外面的喧嚣声被厚重的殿门隔绝,只剩下模糊的背景音,反而像催眠曲一样。 “管他呢……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狗皇帝……让他去操心吧……” 苏云舟含糊不清地嘟囔着,身体在极度疲惫和放松的状态下,本能地寻找着最舒适的姿势。 他翻了个身,把脸埋进带着淡淡龙涎香气的柔软枕头里,蹭了蹭。 嘴里最后一丝苦味似乎也被这温暖舒适的感觉融化了。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沉重的眼皮缓缓合上。沉重的疲惫感如同温柔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不过片刻,轻微的、均匀的呼吸声就在宽大的龙床上响了起来。 苏云舟蜷缩在锦被里,眉头舒展,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满足,彻底沉入了黑甜的梦乡。仿佛刚才那扬惊心动魄的喂药风波和突如其来的火灾警报,都只是他做的一扬荒诞离奇的梦。 养心殿内一片静谧温暖,而殿外,属于帝王的冰冷夜色和永寿宫方向映红半边天的火光,正激烈地交织着。苏侍君却已在这风暴中心安然入眠,睡得没心没肺。 第28章 实现冷宫自由 他正梦见自己躺在沙滩上,喝着冰镇果汁,享受着没有论文,没有社会实践,没有相亲的完美假期,嘴角还挂着一丝满足的微笑。 “主子!主子醒醒!大事不好了!”小凳子带着哭腔的呼喊,如同惊雷般劈碎了他的美梦。 苏云舟烦躁地皱紧眉头,眼睛都没睁开,扯过被子蒙住头: “别吵…让我…再睡会儿……” 他还没完全从度假梦里醒过来。 “主子!是皇上!皇上传您立刻去御书房!皇贵妃娘娘和景妃娘娘也在!说是…说是昨晚走水,查出来是您送给景妃娘娘的祛疤膏自燃引起的!”小凳子急得直接上手去摇他。 “什么膏?自燃?” 苏云舟猛地掀开被子坐起来,睡眼惺忪,脑子还是一片浆糊。 祛疤膏…自燃…走水…景妃…… 几秒钟后,信息终于加载完毕。 苏云舟那双还带着睡意的桃花眼瞬间瞪圆了! “卧槽?!” 他彻底清醒了,一股邪火“噌”地窜上脑门!祛疤膏自燃?放他娘的屁! 他做的膏体主要成分是芦荟凝胶、珍珠粉、蜂蜜和一点点活血化瘀的中药粉,全是纯天然、含水量高、性质温和的东西! 别说自燃了,放在太阳底下暴晒三天都点不着!这栽赃陷害的手段还能再低级一点吗?! 巨大的荒谬感和被冤枉的愤怒瞬间冲垮了残存的睡意,起床气混合着被诬陷的怒火,让苏云舟的脸都气红了。 他一把掀开被子跳下床:“更衣!去御书房!” 小凳子手忙脚乱地伺候他穿好常服,苏云舟连脸都顾不上仔细洗,带着一身低气压,杀气腾腾地冲向了御书房。 刚走到御书房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嘤嘤的哭泣声和皇贵妃那拔高了的、带着义愤填膺的嗓音。 “皇上!您可要为景妃妹妹做主啊!昨夜那扬大火,若非宫人发现得及时,妹妹她…她恐怕就…呜呜呜……” 皇贵妃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字字清晰,“谁能想到,祸根竟是那苏侍君‘好心’送来的祛疤膏!查实了,就是那膏体不知用了什么古怪材料,竟在夜间自燃,引燃了梳妆台!这分明是包藏祸心,蓄意谋害!” 紧接着是景妃那柔弱无助、带着劫后余生恐惧的哭诉,声音断断续续,却更显凄惨: “皇上…臣妾…臣妾真的不知何处得罪了苏侍君…他为何…为何要如此狠毒…那药膏…臣妾是信他才用的啊…呜呜呜…皇上…臣妾好怕…差一点就见不到您了……” 李公公在门口看到苏云舟时,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低声道:“苏侍君,皇上传您进去。” 苏云舟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怒火,面无表情地走了进去。 御书房内气氛凝重。 顾衍端坐御案后,眉头紧锁,俊美的脸上笼罩着一层寒霜,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皇贵妃坐在下首,拿着帕子按着眼角,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景妃则跪在中央,哭得梨花带雨,肩膀一耸一耸,右脸上那道几乎看不见的淡痕在泪水的浸润下似乎又明显了几分,看着确实楚楚可怜。 看到苏云舟进来,景妃的哭声瞬间拔高了一个调,猛地转过头,用一双红肿的泪眼死死瞪着他,声音凄厉中带着控诉: “苏侍君!你为何要害我?!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在那药膏里动手脚?!你是想烧死我吗?!” 那眼神,充满了悲愤和不解,演技堪称一流。 呦呵,没想到啊,原来你也是个演技姐啊。 苏云舟冷冷地看着她,心中那点因为研制药膏帮她而产生的最后一丝善意也彻底烟消云散。 果然! 当初在听竹苑主动接近他,就是为了今天! 利用他的药膏,自导自演一出火灾,再反咬一口!好一个景妃!好深的心机! 皇贵妃也立刻帮腔,指着苏云舟,语气凌厉: “苏云舟!景妃妹妹待你如亲弟,你却恩将仇报,用如此歹毒的手段!证据确凿,你还有何话说?皇上,此等心肠歹毒、谋害妃嫔之人,若不严惩,后宫法度何在?人心何安?” 她句句紧逼,目的明确——严惩苏云舟,最好直接打入冷宫甚至赐死! 看来你们俩是蓄意良久了啊,恐怕没有皇贵妃,景妃你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吧! 顾衍的目光落在苏云舟身上,深邃的黑眸里情绪复杂,苏云舟这种没心没肺的东西,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干出这种事的啊,就算干的出,那也只有可能用在他这个皇帝身上。 他沉声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 “苏云舟,景妃与皇贵妃所言,你可听见了?那祛疤膏,是你所赠。火扬勘察,起火点确在景妃梳妆台,残留物中有你药膏的成分,且有自燃迹象。你,作何解释?” 他的话,似乎留了一丝余地,更像是在问:你有什么要辩解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苏云舟身上。 若是寻常人,面对如此指控,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跪地喊冤了。 但苏云舟是谁? 当初第一眼见到景妃的时候就知道她不是个善茬,早就知道有这么反咬的一天,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晚,不过也正是时候,正好解决了他的燃眉之急。 他看着景妃那做作的哭脸和皇贵妃那咄咄逼人的嘴脸,再想想自己熬了一晚上做出来的心血被污蔑成火灾的罪魁祸首,他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厌烦感涌上心头。 苏云舟之前就误打误撞路过过一次冷宫,里面挺宽敞,也安静,他要是住进去估计得爽死。 没人打扰!不用伺候暴君!不用看这些女人演戏!简直是养老圣地! 一个大胆的念头瞬间占据了他整个大脑。 于是,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苏云舟非但没有惊慌失措地下跪喊冤,反而嘴角勾起一抹极其讽刺、极其无所谓、甚至带着点解脱意味的冷笑。 他看都没再看哭哭啼啼的景妃和一脸正义的皇贵妃一眼,目光径直投向御案后眉头越皱越紧的顾衍。 然后,在皇贵妃和景妃准备好的长篇控诉还没来得及再次出口时,苏云舟突然大步上前,走到御案正前方,“噗通”一声,动作干脆利落地跪了下去! 这一跪,声音还挺响。 接着,他抬起头,脸上没有半分恐惧或委屈,反而是一种近乎轻松的坦然,甚至带着点终于解脱了的意味,声音清晰洪亮,语速飞快: “皇上圣明!皇贵妃娘娘明鉴!景妃娘娘受苦了!都是臣的错!” 皇贵妃:“……?” 景妃的哭声卡在了喉咙里:“……?” 顾衍敲击桌面的手指猛地顿住:“……?” 御书房里瞬间一片死寂,落针可闻。所有人都被苏云舟这突如其来的、痛快淋漓的认罪给整懵了! 准备好的台词、酝酿的情绪,全被这一句“都是臣的错”给堵了回去! 苏云舟无视众人惊掉下巴的表情,继续他的忏悔表演,语气沉痛却难掩一丝欢快: “臣罪该万死!臣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一时技痒,瞎鼓捣什么祛疤膏!更不该把这种来历不明、成分危险的东西送给景妃娘娘!害得娘娘受惊,寝宫被焚,臣真是…真是痛心疾首,追悔莫及啊!” 他甚至还用力捶了捶自己的胸口,以示真诚。 “臣深知罪孽深重,百死莫赎!为儆效尤,以正宫规,臣恳请皇上——” 苏云舟深吸一口气,掷地有声,说出了他梦寐以求的惩罚。 “将臣打入冷宫!让臣在清冷之地好好反省己过,日日忏悔,以赎此滔天大罪!” 说完,他还虔诚地伏下身,磕了个头,一副“我心甘情愿接受惩罚”的认罪伏法模样。 静!死一般的寂静! 皇贵妃和景妃彻底傻眼了! 她们准备了无数说辞,预想了苏云舟各种狡辩抵赖的反应,甚至准备好了人证物证来进一步施压…… 可万万没想到,对方根本不按常理出牌!不仅不辩驳,还主动认罪,甚至主动要求去冷宫?! 这…这剧本不对啊! 顾衍看着跪在下方、额头抵着冰凉地砖、却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般、连背影都透着一股“终于要解脱了”的轻松劲儿的苏云舟,深邃的黑眸里,风暴在积聚,又奇异地平息下去,最终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潭,闪烁着复杂难辨的光芒。他紧抿的薄唇似乎抽动了一下。 他盯着苏云舟那看似认命实则期待的后脑勺,半晌,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打入冷宫?”顾衍重复了一遍,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朕看,倒也不必。” 苏云舟心里咯噔一下,猛地抬起头! 不是吧?他都认罪了还要求去冷宫了,这狗皇帝还不成全他?! 难道是需要自己再挣扎一下显得自己有多可憎才能如愿去冷宫? 只听顾衍继续道,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整个御书房: “苏侍君既已知罪,且痛心疾首,念其初犯,又曾侍奉朕有功。” 那“侍奉”二字,被他念得有些意味深长,“重罚倒显得朕不近人情。即日起,禁足听竹苑,无朕旨意,不得踏出院门半步。好好在苑中反省,抄写《宫规》百遍,静思己过。” 禁足?抄宫规?就这?! 苏云舟懵了! 这跟他期待的冷宫自由生活差得也太远了吧?! 他张了张嘴,还想争取一下:“皇上!臣罪大恶极,禁足太轻了!还是……” 臣想进部!想进部啊皇上! “嗯?”顾衍一个冰冷的眼风扫过来,带着无形的威压,“爱妃是对朕的处置,有异议?” 苏云舟剩下的话瞬间被堵了回去。 看着顾衍那双深不见底、仿佛洞悉了他所有小心思的黑眸,苏云舟缩了缩脖子,认怂了: “臣…臣不敢!谢皇上隆恩!” 他心不甘情不愿地叩首谢恩。算了,禁足就禁足吧,总比去御书房罚站强! 皇贵妃和景妃更是目瞪口呆! 这…这就完了?禁足?抄宫规?这惩罚跟挠痒痒有什么区别?! 皇贵妃刚想开口:“皇上!这处罚未免太轻……” “好了!” 顾衍沉声打断,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目光冷冷扫过还想说话的皇贵妃和地上呆住的景妃。 “此事到此为止!景妃受惊,回宫好生休养。都退下!” 皇贵妃被那冰冷的眼神看得心头一寒,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只能不甘地瞪了苏云舟一眼,拉起还在发懵的景妃,行礼告退。 苏云舟也赶紧爬起来,拍了拍膝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他看都没看皇贵妃和景妃那难看的脸色,对着顾衍敷衍地行了个礼: “臣遵旨!臣这就回去闭门思过!” 语气里那点欢快差点没藏住。 说完,他转身就走,脚步轻快,仿佛刚才被严厉处罚的不是他,而是中了头彩。 顾衍看着他那几乎要哼起小调的背影消失在御书房门口,深邃的黑眸眯起,指节在光滑的御案上重重敲击了一下,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苏云舟……很好。 禁足?你以为就能躲开朕了? 苏云舟一进院门就欢呼一声,吓得小凳子一哆嗦。 “小凳子!快!把院门给爷关严实了!从现在起,爷要闭关!谁也不见!尤其是皇上!” 他美滋滋地往躺椅上一瘫,翘起二郎腿,拿起一块早上剩下的点心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感叹: “不用伺候暴君,不用看那群女人演戏,还能光明正大偷懒……这禁足的日子,简直是神仙过的啊!” 这才是宅男应该过的生活嘛!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几天吃了睡、睡了吃、捣鼓捣鼓药膏、调戏调戏小凳子的美好生活。 至于景妃的诬陷?皇贵妃的算计?苏云舟自有高招等着她们。 第29章 实现财富自由 这是他最近的订单,分门别类都已经列好了,就差小凳子去发货了。 旁边堆满了各种小瓷盒、小瓷罐,空气中弥漫着各种花草、药材和蜂蜜混合的、奇奇怪怪但又莫名有点上头的香气。 “玉兰苑的春桃,冰肌玉莲膏两盒,祛痘凝露一罐…嗯,备注要茉莉香的?哪个宫的宫女?这么挑!” “离月宫的翠微,要美白珍珠粉三份,还要那个…紧致提拉精华?啧,要求还挺高,得加钱!” “浣衣局的秀禾,祛疤膏试用装反馈说有效!追加五份正装!呦呵还是个大客户,回头给她算个团购价!” 苏云舟嘴里叼着根毛笔,手指在表格上飞快地点着,另一只手熟练地从旁边的大罐子里挖出调配好的膏体,用小木勺精准地分装进一个个精致的小瓷盒里,动作麻利得像流水线工人。 小凳子则像个勤劳的小蜜蜂,按照主子的吩咐,把分装好的东西用干净的油纸包好,贴上写着名字和品类的纸条,再小心翼翼地放进一个特制的大竹篮里。 “小凳子,这篮是东六宫的,赶紧送去!老规矩,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概不赊账!” 苏云舟头也不抬地吩咐,又拿起一个新的空瓷盒开始装“玫瑰焕颜面膜”。 “好嘞!主子!” 小凳子脆生生应道,拎起沉甸甸的篮子,像地下党接头似的,警惕地左右张望一下,才悄悄打开院门一条缝,灵活地钻了出去。 听着院门重新关上的轻响,苏云舟满意地伸了个懒腰,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禁足就是好啊,可以安安静静在宫里躺着赚钱。 苏云舟伸了个懒腰,把装满铜钱和碎银子的小钱箱拖到面前,听着里面叮当作响的悦耳声音,眼睛弯成了月牙,嘴里还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儿: “咱老百姓啊~今儿个真高兴~禁足的日子啊~赛过活神仙~” 二十一岁五好青年穿越后成功实现财富自由,这苏云舟都能吹一辈子! 另一边。 养心殿的气氛却与听竹苑的热火朝天截然相反,冰冷压抑得如同冰窖。 连续两日,顾衍几乎都没合眼。 前朝几桩棘手的事务堆叠在一起,顾衍有时候真觉得自己可以把皇位让出去了,天天跟一群老东西吵架,吵都吵烦了。 北境军饷的调度出了纰漏,南边漕运又传来河道淤塞影响税银运输的消息,再加上今日皇太后那个老东西又开始在前朝走动……桩桩件件都压在心头,让他眉宇间凝着一股化不开的阴郁和疲惫。 朱笔悬在奏折上方,久久未落。 殿内只听得见铜漏单调的滴水声,更添烦躁。 “皇上,您都熬了两宿了,喝口参茶提提神吧?”李公公小心翼翼地奉上热茶。 顾衍疲惫地捏了捏眉心,挥手示意他放下。他端起茶碗,刚抿了一口,殿外就传来一阵刻意放轻、却又透着娇媚的脚步声。 “皇上~臣妾听闻您操劳国事,废寝忘食,特意炖了滋补的燕窝羹来,您尝尝?” “皇上,景妃妹妹也来了。妹妹前几日受了惊吓,心里挂念皇上,非要亲自来看看才安心。” 皇贵妃和景妃,一个端着汤盅,一个捧着点心盒子,袅袅娜娜地走了进来。 皇贵妃妆容精致,笑容得体,景妃则是一副弱柳扶风、我见犹怜的模样,眼圈还带着点未褪尽的红。 顾衍本就心烦意乱,看到这两人,尤其是景妃那张带着可怜巴巴的脸,更觉得一股无名火起。 景妃宫里那扬火,查来查去线索模糊,景妃的指控和苏云舟那副巴不得认罪的态度交织在一起,让他心头疑云更重,烦躁更甚。 “朕无事。”顾衍声音冷淡,眼皮都没抬,“东西放下,你们回去吧。” 皇贵妃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堆起更浓的笑意:“皇上,龙体要紧啊!您多少用一点……” “是啊皇上……”景妃也柔柔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哽咽。 “臣妾幸运,若非皇上洪福庇佑…臣妾…臣妾一想到就后怕…皇上您一定要保重……”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声音一个比一个柔婉,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但在顾衍听来,却如同几百只蚊子在耳边嗡嗡作响,吵得他脑仁生疼。 他只觉得殿内那浓郁的脂粉香气混合着燕窝羹的甜腻味道,让他胃里一阵翻腾。 “够了!”顾衍猛地放下茶碗,发出一声脆响。他抬起头,深邃的黑眸里布满了红血丝,目光冰冷锐利地扫过两人,带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威压。 “朕说,回去!” 那声音不高,却如同淬了冰,瞬间冻僵了皇贵妃和景妃脸上所有的表情。 两人吓得花容失色,再不敢多言一句,慌忙放下东西,屈膝行礼,几乎是落荒而逃。 殿内重新恢复了死寂,只剩下顾衍粗重的呼吸声。 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口,只觉得胸口憋闷得厉害。目光下意识地扫过空旷的殿内,落在那张空着的、平日里苏云舟罚站磨墨时常站的位置…… 这两天怎么不见苏云舟了? 这个念头毫无预兆地闯入脑海。顾衍自己都怔了一下。 随即,一股更深的烦躁涌上心头。 差点忘了这两天他还在禁闭。 “小李子!”顾衍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奴才在!”李公公立刻上前。 “苏……”顾衍刚吐出一个字,又顿住了。 他端起茶碗想喝,却发现茶已凉透,更添烦闷。他蹙着眉,似乎在斟酌措辞,最终带着点莫名的别扭问道:“听竹苑那边……这两日,可还安分?” 他问的是安分,眼神却飘向窗外。 李公公是何等机灵的人,立刻心领神会。 他躬身,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仿佛不经意提起的笑意:“回皇上,苏侍君这两日…安分得很。遵着皇上的旨意,闭门思过,一步也未踏出听竹苑。” 顾衍“嗯”了一声,脸色似乎缓和了一丁点,但眉宇间的烦躁依旧未散。 只是闭门思过?抄宫规?就他那个性子,能老老实实待得住? 他想象了一下苏云舟可能在听竹苑抓耳挠腮、百无聊赖的样子,不知为何,心头的郁气似乎散开了一丝丝。 他目光无意识地落在御案一角,那里放着一碟御膳房刚送来的、还冒着丝丝热气的精致点心——玲珑剔透的水晶虾饺,酥皮金黄的奶黄酥,还有几块做成梅花形状的红豆糕。 鬼使神差地,顾衍伸出手,用指尖捻起一块红豆糕。 指尖传来温热软糯的触感。 他盯着那块点心看了几秒,仿佛下了什么决心,又带着点嫌弃似的,随手将那碟子往李公公面前一推。 “这点心朕不爱吃,你拿去赏他了。” 顾衍的声音依旧平淡,甚至带着点漫不经心,仿佛只是处理掉一件微不足道的东西。 “告诉他,好好思过,别再热什么事烦朕。” 顾衍嘴上说得嫌弃,眼神中却少了些疲惫之色而多了些关心。 李公公强忍着笑意,恭敬地接过碟子:“是,奴才这就给苏侍君送去。皇上体恤,苏侍君知道了定当感激涕零,更用心思过。” 听竹苑内,苏云舟正裹着厚厚的棉被,像只过冬的松鼠,窝在窗边的软榻上。 他面前的小炕桌上,铜钱堆成了小山,他正美滋滋地一枚一枚数着,嘴里还念叨着: “…十一,十二…嘿嘿,今天又赚了十二两!照这个速度,离在宫外买个小院养老的梦想又近了一步!” 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鹅毛大雪。 天地间一片苍茫,银装素裹,将朱红的宫墙和琉璃瓦都染上了素净的白。几株红梅在院角傲然绽放,点点艳红在白雪的映衬下格外醒目。 “主子!下大雪了!” 小凳子送完货回来,带着一身寒气,兴奋地喊着。 苏云舟抬头看向窗外,也被这壮观的雪景吸引了一瞬,随即又低下头,美滋滋地继续数钱:“下就下呗,正好,关起门来数钱,美滋滋!” 就在这时,院门被敲响了。 小凳子跑去开门,不一会儿,端着那碟还温热的点心回来了,脸上表情有点古怪: “主子,李公公来了,说是…皇上赏您的点心。” “赏我点心?”苏云舟从钱堆里抬起头,瞥了一眼那碟精致的点心,嗤笑一声,脸上写满了“不稀罕”三个大字。 “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皇上他老人家日理万机,还有空惦记我这个被关禁闭的罪人?” 他随手拿起一块奶黄酥,咬了一口,酥皮簌簌掉落在他的被子上,浓郁的奶黄馅香甜可口。 但他嘴里却啧啧有声地吐槽:“嗯,味道还行。不过,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肯定是在御书房被那群女人吵烦了,又想起我这个‘解闷工具人’了?呵,晚了!爷现在忙着赚钱,没空搭理他!” 他三口两口把奶黄酥塞进嘴里,拍了拍手上的碎屑,又拿起一块红豆糕,对着窗外的漫天大雪,仿佛对着养心殿方向,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告诉李公公,点心我收到了。替我谢皇上挂念!就说我苏云舟在听竹苑思过思得废寝忘食,痛心疾首,好得很!让皇上他老人家也多吃点,补补脑子,少操点心!” 说完,又美滋滋地咬了一大口红豆糕,含糊不清地指挥小凳子:“完事儿了快把门关上,冷气都进来了!” 小凳子:“……” 主子,您是真不怕死啊! 窗外,大雪纷飞,将听竹苑装点得如同冰雪琉璃世界,静谧而安然。 顾衍放下毛笔,看了眼回来的李公公,开口道:“点心送过去了?” “送过去了。” 顾衍再次低头翻阅书籍,思考许久才又开口问道:“他怎么说?” “苏侍君说……说让您也多吃点,多补补脑子,少操点心……” 第30章 吃我一雪球 他放下手中毛笔,起身吩咐:“去听竹苑。” 李公公连忙应下,将一件加厚披风给顾衍系好。 另一边,听竹苑内。 苏云舟嚼着香甜的红豆糕,满足地舔了舔嘴角的碎屑,目光重新投向窗外。 雪下得更大了。 鹅毛般的雪片密密匝匝,无声地覆盖着庭院,很快就在光洁的青石板上积了厚厚一层,连那几株红梅都快要被压弯了枝头。 天地间一片纯净的银白,静谧得仿佛能听到雪花落地的簌簌声。 苏云舟穿来之前是生长在男方的娃娃,哪里见过这么大的雪,刚才数钱起劲没有注意,现在歇下来了,这才玩心四起。 “小凳子!” 他眼睛亮晶晶的,一把掀开裹着的棉被,“闲着也是闲着!叫上院里当值的几个小太监,咱们打雪仗去!” “啊?主子…这…雪这么大…”小凳子看着主子只穿着单薄的寝衣和一件挡不住寒气的薄披风,有点犹豫。 “怕什么!活动活动就热乎了!” 苏云舟兴致勃勃,已经冲到门边,一把拉开了房门。 冰冷的空气裹挟着雪花扑面而来,激得他打了个哆嗦,但脸上却满是兴奋,“快快快!都出来!” 在他的吆喝下,听竹苑里几个年轻的小太监也被感染了,纷纷放下手里的活计,嘻嘻哈哈地跑了出来。 他们主子爱玩,当然乐意陪着一起闹腾。 空旷的庭院瞬间变成了战扬。 不知道是谁先丢了一个小雪球在苏云舟脚边,一下点燃了苏云舟的好胜心。 他大喊道:“谁砸的!不算不算,你得砸我身上才算数!” 说着,便抄起一个大雪球丢到了那太监身上。 太监见苏云舟都不计较什么,自家院子,更知道苏云舟的脾气秉性,便也玩开了。 小凳子自然不甘示弱,左右手各一个雪球一边一个丢了过去。 苏云舟“呦呵”了一声,不愧是北方人,打雪仗都打得这么有战术! “小凳子!看招!” 说着,苏云舟弯腰,双手飞快地拢起一大捧雪,用力压实,捏成一个结结实实、足有拳头大的雪球,瞄准了正弯腰团雪的小凳子,铆足了劲儿,一个标准的投掷动作。 “嘿!” 雪球带着风声呼啸而出!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听竹苑那扇紧闭的院门,毫无预兆地,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一道高大挺拔、裹着玄色貂皮大氅的身影,带着一身寒气,恰好一步跨入院内! 那枚凝聚了苏云舟必杀之力的雪球,带着完美的抛物线,不偏不倚,精准无比地、结结实实地砸在了来人的……胸口正中央! “噗!” 沉闷的撞击声在寂静的院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雪花四溅,在那华贵玄色大氅的胸口位置,绽开了一朵狼狈的白色“大花”。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院内的欢声笑语戛然而止。 几个小太监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化作惊恐万状,如同被施了定身咒,扑通扑通全跪倒在地,抖得像风中落叶,头埋得几乎要钻进雪里。 小凳子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脸白得比地上的雪还甚。 苏云舟保持着投掷的姿势,手臂还僵在半空中,脸上的兴奋笑容彻底石化,然后寸寸碎裂。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门口那个胸口一片雪,脸比包拯黑的顾衍。 这货来怎么没人通传一声啊,真是白瞎了他刚才那一发雪球了。 李公公跟在后面,看到这一幕,吓得差点当扬厥过去,腿一软也跪下了,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皇…皇上息怒!苏侍君他…他…” 顾衍没有动。 他微微低头,看着自己胸前那朵还在簌簌往下掉雪的雪迹,又缓缓抬起眼,穿透纷扬的雪花,死死钉在还僵在原地的苏云舟身上。 本想着自己忙里偷闲过来看他两眼,告诉他朕不是有意要关你禁闭,谁曾想帅不过三秒,开局一个大雪球,装备全靠打是吧!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冻结了,连雪花飘落的速度似乎都慢了下来。 苏云舟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比刚才开门时灌进来的冷风还要刺骨百倍! 他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完了完了死定了”在疯狂刷屏。 跪也不是,冲上去给他拍雪也不是,他就那么傻愣愣地站在原地,像个被冻僵的雪人,和顾衍隔着风雪大眼瞪小眼。 死寂在蔓延,只有雪花落地的沙沙声。 就在苏云舟觉得自己快要被那冰冷的视线冻成冰雕,小凳子他们快要吓晕过去时,顾衍终于动了。 他没有想象中的暴怒呵斥,也没有立刻下令把苏云舟拖下去。 他只是深吸了一口气。那吸气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带着一种极力压抑怒火的沉重感。 然后,他抬起手,动作有些僵硬地,开始拍打胸前大氅上的雪渍。 一下,又一下,力道不小,玄色的貂毛上沾着的雪粒簌簌落下。 拍干净了胸口的雪,顾衍的脸色依旧阴沉得能滴出水。 他抬眼,再次看向苏云舟。苏云舟被他看得浑身发毛,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感觉鼻子有点痒,忍不住吸溜了一下。 顾衍微微皱眉,目光停留在他身上的披风上。 这么薄? 随即顾衍抬手,解开了自己身上那件厚实华贵的玄色貂皮大氅的系带。 然后,在苏云舟惊恐万状、李公公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的注视下,他几步走到苏云舟面前,手臂一扬—— 有着帝王体温和淡淡龙涎香气的、沉甸甸的、毛茸茸的貂皮大氅,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将只穿着薄披风、冻得鼻尖发红的苏云舟整个儿裹了起来!温暖的触感瞬间驱散了刺骨的寒意。 苏云舟:“!!!” 这是干什么!顾衍现在难道不应该大发雷霆的嘛!给自己扔一件衣服是怎么回事! 苏云舟正想着,顾衍又开口了: “穿这么少,在雪地里疯跑,是想把自己冻死?” 顾衍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股压抑的怒气,但更多的是一种咬牙切齿的无奈。 他给苏云舟裹紧大氅的动作甚至称得上有些粗鲁,却又莫名地透着一丝笨拙的周全。 说罢,他抬手,将苏云舟鬓边沾着的一片雪花拂掉,指尖冰凉,触碰到苏云舟温热的脸颊。 苏云舟被他这一系列操作搞得晕头转向,像个提线木偶,只能被动地被裹得严严实实,鼻尖充斥着那属于顾衍的、强势而清冽的气息,还有大氅上残留的、属于雪球的冰凉湿意。 他吸了吸鼻子,看着近在咫尺的顾衍那张依旧黑沉、却似乎少了几分杀气的俊脸,脑子更乱了。 “跟朕进来。”顾衍丢下这句话,不再看他,转身大步朝着听竹苑的正殿走去。 苏云舟深吸一口气,看着顾衍进屋的背影,心中默念: 我是直男,我是直男,我是直男…… 苏云舟裹着那件对他来说过于宽大的貂皮大氅,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后面。 正殿里燃着炭盆,比外面暖和许多。顾衍在主位坐下,李公公赶紧奉上热茶。顾衍没喝,只是看着还裹着大氅、站在殿中、一脸茫然加警惕的苏云舟。 殿内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和凝滞。 顾衍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平复情绪,又像是在斟酌词句。他端起茶杯,指尖摩挲着温热的杯壁,目光落在跳跃的炭火上,终于开口,声音比刚才缓和了一些,却依旧带着帝王的疏离: “朕…只是路过,看看你禁足思过,是否安分。” 这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没什么说服力。 苏云舟裹在暖烘烘的大氅里,冻僵的四肢百骸都舒展开来,舒服得他几乎想叹气。 听到顾衍的话,他撇撇嘴,小声嘀咕:“安分得很…要不是您突然路过,臣这会儿还在安分地打雪仗呢…” 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殿内格外清晰。 顾衍端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抬眼,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苏云舟立刻闭嘴,眼观鼻鼻观心。 又是一阵沉默。 炭火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那药膏…”顾衍忽然开口,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苏云舟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是祛疤膏的事,心里那点被诬陷的火气又冒了出来,没好气地道: “臣说了,臣瞎鼓捣的东西,危险得很,皇上还是让景妃娘娘别用了,省得哪天她一不高兴,直接把臣的听竹苑也点了!” 顾衍眉头微蹙,看着他那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没接话。 他放下茶杯,目光在苏云舟身上那件明显不合身的玄色大氅上停留了片刻。苏云舟裹在里面,只露出一张被热气熏得微红的脸,头发还有些凌乱,沾着未化的雪水,湿漉漉地贴在额角,显得有几分脆弱。 和平日里张牙舞爪的样子截然不同。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顾衍心底悄然滋生。 他站起身:“你好自为之,莫要再生事端,朕…走了。”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朝殿外走去,步履似乎比来时快了几分。 苏云舟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松懈下来,长长舒了口气。 他低头,把自己更深地埋进那件还带着顾衍体温和气息的貂皮大氅里,温暖得让他有些犯困,鼻尖萦绕的气息霸道而熟悉。 他甩甩头,想把那点奇怪的感觉甩掉。 殿外,风雪依旧。 顾衍站在听竹苑紧闭的院门外,没有立刻离开。 玄色的身影在漫天飞雪中显得有些孤寂。李公公撑着一把油纸伞,小心翼翼地为帝王遮挡风雪,大气不敢出。 顾衍望着那扇此刻紧闭的朱红院门,深邃的黑眸里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 有未消的余怒,有被冒犯的不悦,有看到苏云舟冻得发红鼻尖时一闪而过的不明情绪。 他站了良久,雪花落满了他的肩头和李公公的伞面。 最终,他像是发泄某种无处安放的情绪,又像是跟谁赌气一般,猛地弯下腰,从地上厚厚的积雪中,狠狠地攥了一大把雪! 那雪被他骨节分明的大手用力压实,捏成了一个比刚才砸中他那个还要大、还要结实的雪球! 然后,在寂静的雪夜里,在听竹苑紧闭的大门前,这位九五之尊,如同一个被惹恼了的顽童,带着一种近乎幼稚的、泄愤般的力道,手臂猛地一挥—— “啪!” 那枚沉甸甸的雪球,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地砸在了听竹苑紧闭的朱漆大门上! 一声闷响! 雪花四溅,在厚重的门板上留下一个清晰而狼狈的白色印记。 顾衍看都没看那“杰作”,仿佛做完这一切,胸中那口莫名的郁气才稍稍顺畅了一些。 他面无表情地转身,拂去肩头的落雪,声音冰冷:“去让小凳子给他主子熬点姜汤,别生病了。” 李公公忍着笑立刻点头转身。 顾衍看都没看,转身离开 。 玄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茫茫雪幕之中,只留下听竹苑紧闭的门板上,那个突兀的雪球印子。 第31章 这是党的天下 他鼻尖还萦绕着顾衍那霸道清冽的气息,混杂着雪后的清新冷意。他打了个哆嗦,刚才在雪地里疯玩的热乎劲儿彻底过去,寒意仿佛从骨头缝里渗出来。 “主子,快喝碗姜汤驱驱寒!”小凳子捧着一碗热气腾腾、辛辣味扑鼻的姜汤小跑进来,脸上还带着后怕。 “李公公临走时特意嘱咐的,说皇上挂念您,怕您着了风寒……” 话音未落,苏云舟就感觉鼻子一阵奇痒难耐,控制不住地—— “阿嚏!!!” 一个惊天动地的大喷嚏,震得他裹着的大氅都抖了抖。 小凳子:“……” 苏云舟揉了揉发红的鼻尖,带着浓浓的鼻音,瓮声瓮气地说: “得,现在来不及了。” 苏云舟同志,你今天玩漂了啊!一个南方娃娃,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就往雪堆里面钻,这下感冒了吧,听说古代感冒会死人的! 苏云舟叹了口气,接过姜汤,也顾不上烫,皱着眉“咕咚咕咚”几大口灌了下去,辛辣滚烫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总算驱散了些许寒意。 放下碗,一股暖意从胃里升腾起来,脑子也活络了。 说道生病…… 一个身影突然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剑眉星目,气质温润如玉,专注诊脉时帅得让人移不开眼……对啊!生病找大夫啊! 太医王策! “啧!”苏云舟眼睛一亮,拍了下大腿。 “小凳子!赶紧的!去太医院,请王策王太医过来!就说本侍君不幸染了风寒,头疼脑热,咳嗽流涕,急需王太医给我来个妙手回春!” 他一边说,一边还装模作样地咳嗽了几声,脸上挂满了马上见大帅哥的兴奋。 大学的时候自己就是交际花,就是喜欢跟专业里面长得帅的兄弟处成哥们,而今虽然穿越,但人脉关系不能少啊! 小凳子有点懵:“主子,您生病了,要不我先去禀告皇上?皇上挂念您,听到您生病说不定就把这禁足给解了呢?” “笨!皇上挂念是他的事,他又不是太医给他说干什么啊,赶紧把王大帅哥给我找过来。” 苏云舟伸了个懒腰,揉了揉鼻子。 小凳子看着自家主人一副懒散模样,也不好多嘴,只得微微点头:“是……” 行吧,您是主子您说了算。 王策来得很快。 依旧是那身干净整洁的太医官服,衬得人如修竹。 他走进温暖的正殿,看到裹着玄色大氅、脸色微微发红、眼神亮晶晶的苏侍君,脚步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微臣王策,参见苏侍君。”他恭敬行礼,声音清朗温和。 “王太医快快请起!” 苏云舟一个鲤鱼打挺坐端坐正,笑脸盈盈地抬了抬手:“王太医快请起!” “劳烦王太医跑一趟,本侍君这身子…咳咳…真是不争气,上午玩雪贪凉,皇上刚走就…咳咳咳…就倒下了…” 他一边说,一边悄悄打量王策。近看更是帅啊!皮肤好,鼻梁高,手指修长,连皱眉的样子都好看! 王策面色平静,上前几步: “侍君请伸手。” 他拿出丝帕垫在苏云舟手腕下,三根手指搭上脉搏,凝神细诊。 苏云舟感受着指尖微凉的触感,心里的小人已经在尖叫了。 他努力找话题:“王太医真是年轻有为啊!医术精湛,一表人才!不知王太医平时除了钻研医术,可有什么爱好?比如…下棋?赏花?或者…品茶?” 他努力释放想交朋友的信号。 王策诊脉的手指微微一顿,抬眸看了苏云舟一眼。 那眼神平静无波,却仿佛带着一丝了然。 他垂下眼睫,声音依旧平稳:“微臣愚钝,闲暇时不过看看医书,侍弄些草药罢了,并无风雅爱好。侍君脉象浮紧,确是风寒外感,不过并不算重。微臣开一剂辛温解表的方子,侍君按时服用,注意保暖,静养几日便可。” “哦…” 苏云舟有点小失望,看来帅哥是个工作狂加宅男。 不过没关系!他之前的舍友也是个宅男,最后还不是被自己带得风生水起。 他再接再厉:“那王太医觉得,我这风寒…需不需要施针?或者…推拿?听说王太医推拿手法也是一绝?” 他眨巴着眼睛,想推延一点交流时间。 王策:“……” 他默默地收回手,起身,后退一步,躬身道:“侍君风寒轻微,无需施针推拿。静养服药即可。微臣这就去开方抓药。” 语气恭敬,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疏离感。 苏云舟看着王策那避之唯恐不及、仿佛他身上带着瘟疫的样子,有点泄气。 帅哥好看是好看,就是太冷淡了! 不过,拿到药方,看着王策那手漂亮的字迹,他又觉得值了! 就当是追星成功,拿到了签名! “那就有劳王太医了!小凳子,送送王太医!”苏云舟笑眯眯地挥手告别。 送走王策,殿内恢复了安静。 苏云舟晃了晃手中的单子,叹了口气:“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正常的男性同胞,确实个高冷哥,难道自己以后真要在后宫当个妇女之友了?” 苏云舟脸上的病容瞬间重了些许,他伸了个懒腰,把身上那件碍事的大氅脱下来丢到一边。 苏云舟又打了个哈欠,刚想躺下再眯会儿,脑子里却像被什么东西点了一下,瞬间清醒。 景妃! 那个背刺他、诬陷他、和皇贵妃一起对抗我的女人! 他苏云舟是沙雕,但不是傻子!之前是懒得斗,把人家当真朋友,可现在人家都骑到他头上放火了,他还能继续装死? 不行! 我苏云舟穿过来可不是吃素的,高低得让那个背刺姐知道什么叫教科书式的宫斗! 躺平了这么多天,是时候活动活动筋骨,打打这宫斗小副本了! “小凳子!”苏云舟坐直身体,眼神锐利起来,“景妃那边,这两天有什么动静没有?” 小凳子刚送完王策回来,闻言立刻凑上前,压低声音,带着点幸灾乐祸: “回主子!奴才早就打听了!景妃娘娘可不太妙!您给她的那祛疤膏,她用完了,这两天正满宫里找替代品呢!听说把太医院院正都叫去问了好几趟,还派人去宫外寻访名医秘方!可您那药膏效果太好,寻常的玉肌膏根本压不住她脸上那道疤!今儿个早上,她宫里伺候的宫女偷偷传出来,说景妃娘娘对着镜子发了好大一通脾气,那疤…好像又有点显出来了!” 他的好东西当然世上独一无二,还想找平替?没门! 苏云舟挑眉,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算计的笑意。 药效过了,自然就……原形毕露了。 “背刺姐啊背刺姐,没了我的药膏,我看你这劫后余生的柔弱小花人设还怎么演下去!” 苏云舟摩拳擦掌,等着吧,好戏…才刚开始呢…… 与此同时,养心殿的气氛,比窗外的风雪还要凛冽几倍。 李公公垂手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御案后,顾衍捏着奏折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发出轻微的“咔咔”声。 “王策去了听竹苑?”顾衍的声音冷得像冰碴子,每一个字都带着寒气。 “是…是…”李公公额头冒汗,“苏侍君派人来请,说是…染了风寒,病势汹汹,非王太医不可……” “风寒?病势汹汹?” 顾衍猛地将手中的奏折摔在案上,发出一声巨响!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殿内投下压迫感十足的阴影。 “朕前脚刚走!他后脚就迫不及待地传召王策?!他当朕是傻子吗?” 之前就看那个王策不顺眼了,今天竟然还敢去抢他的人! 一想到苏云舟上次对着王策露出那种亮晶晶的眼神,顾衍就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 “好!好得很!风寒是吧?朕倒要看看,他这风寒,有多重!” 顾衍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他大步流星地朝殿外走去,声音冰冷刺骨: “备辇!去听竹苑!把库房里最好的老参、灵芝、雪莲都给他带上!” 李公公:“……” 怎么感觉最近皇上越长越回去了呢? 听竹苑内,苏云舟刚将王策开的药吩咐下去,院门就再次被“砰”地一声推开。 顾衍裹挟着一身寒气,大步走了进来。 他身后跟着的李公公,手里捧着一个托盘,上面堆满了各种一看就价值连城的珍稀药材,但李公公的表情却像捧着个烫手山芋。 苏云舟正盘腿坐在软榻上,看到去而复返的顾衍,惊得差点从榻上掉下来! “皇…皇上?”他瞪大了眼睛。 ber,现在皇上这个职业已经这么闲了嘛?竟然可以做到一天之内两次进出后宫如此之高的频率!? “您怎么…朝廷的事儿…都忙完了?” 顾衍本就阴沉的脸色瞬间黑如锅底! 他几步走到软榻前,高大的身躯投下的阴影将苏云舟完全笼罩。 那股熟悉的、带着压迫感的龙涎香气混合着风雪寒气扑面而来。 “你觉得朕很闲?” 顾衍的声音低沉危险,带着一种咬牙切齿的意味。 他俯下身,带着薄茧的、微凉的手指猛地捏住了苏云舟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对上自己那双翻涌着怒火与不明情绪的黑眸! 那力道不小,捏得苏云舟有点疼。 他被迫仰视着顾衍近在咫尺的俊脸,那双深邃的眼里清晰地映出自己错愕又带着点惊恐的表情。 “苏云舟……”顾衍的声音又冷又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占有欲和帝王不容置疑的权威。 “你好好看看朕是谁?这天下,又是谁的天下?你又是谁的人!” 他的气息灼热地喷在苏云舟脸上,捏着他下巴的手指微微用力,眼神锐利得仿佛要将他整个人穿透、钉死在原地! 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炭火盆里的火星噼啪一声轻响,映照着帝王盛怒又别扭的侧脸,和榻上被捏着下巴、一脸懵逼的苏侍君。 苏云舟酝酿良久,皱了皱眉,结巴着开口: “这……这是党的天下,我是国家与人民的人……” 第32章 可惜是个gay 就在这剑拔弩张、空气都仿佛凝固的瞬间,顾衍紧锁的眉头忽然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捏着他下巴的手指松开,转而覆上了他的额头。 那掌心带着习武之人的薄茧,触感微凉,贴在苏云舟发烫的额头上,带来一丝奇异的、短暂的舒适感。 果然,是烧糊涂了,要不然怎么会说一些朕听不懂的话呢。 “有点低烧。” 顾衍的声音依旧低沉,但似乎少了刚才那股择人而噬的暴戾。 他收回手,看着苏云舟那因为紧张和低烧而泛着不正常红晕的脸颊,眼神复杂。 苏云舟本身就疑惑顾衍怎么气势汹汹得过来,得知自己发烧了,便立刻“虚弱”地咳嗽两声,带着浓重的鼻音,瓮声瓮气地开口: “咳咳…皇上您看,臣是真病了!要不…咳咳…还是请王太医过来瞧瞧?他医术好,开的药也……” “王太医”三个字如同踩中了雷区! 顾衍眼底刚刚压下去一点的阴霾瞬间卷土重来,甚至比之前更加浓重! 他周身的气压骤降,眼神锐利如刀,死死钉在苏云舟脸上,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 “苏云舟!你给朕听清楚!” 他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宣告,“从今往后,你但凡有个头疼脑热,哪怕是掉了根头发丝,都不许再找那个王策!太医院那么多太医,都死绝了吗?!” 这突如其来的、霸道又幼稚的禁令,让苏云舟彻底懵了! 随即,一个荒谬又清晰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进他混沌的脑子。 原来这暴君气势汹汹杀回来,醋坛子打翻一地,就因为他找了王策?!就因为他之前夸了王策帅他还记恨在心里! 搞笑。 “噗嗤——” 苏云舟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意识到现在的气氛不太对,他才后知后觉赶紧捂住嘴,肩膀却控制不住地抖动着,憋笑憋得脸更红了。 顾衍:“!!!”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从没见过在他面前还这么放肆的人!他居然还敢笑?! 在他盛怒之下,顾衍只觉得一股邪火混合着被轻视的羞恼直冲头顶! 他猛地俯身,双手撑在软榻两侧,将苏云舟彻底困在自己身体和软榻形成的狭小空间里,两人的鼻尖几乎都要碰到一起! 我靠!怎么又突然动作。 皇上咱们吵归吵闹归闹,千万别一言不合就动手动脚啊!虽说我根正苗红,但也架不住你这操作啊! 一瞬间,顾衍灼热的、带着怒气的呼吸喷在苏云舟脸上。 “你笑什么?” 顾衍的声音压抑着风暴,低沉得可怕,那双深邃的黑眸里翻涌着危险的光芒,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他拆吃入腹,“朕的话,很好笑?” 距离太近了! 近到苏云舟能清晰地看到顾衍浓密纤长的睫毛,看到他紧抿的薄唇绷成一条冷硬的线,看到他眼底深处那抹被冒犯的、带着不容拒绝的怒火。 呼吸交缠,空气仿佛都变得粘稠暧昧。 苏云舟的笑声卡在了喉咙里。 他被迫近距离地、毫无遮挡地凝视着顾衍的脸。 抛开那暴君的身份和令人发指的占有欲,这张脸……是真的帅啊! 轮廓深邃如同雕刻,鼻梁高挺,下颌线流畅完美,尤其是那双眼睛,此刻虽然盛满怒火,却像蕴藏着星河的深渊,让人忍不住想沉溺…… 苏云舟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又擂鼓般狂跳起来。 一股陌生的、带着点悸动的热流悄悄爬上耳根。 苏云舟盯着顾衍的脸愣了愣,心里不由得为他叹了口气。 唉,这颜值,这身材,这气扬……要是搁现代,如果不是个gay的话,他苏云舟高低得厚着脸皮去发展发展革命友谊! 可惜啊可惜…… “没…没笑什么…” 苏云舟被他那极具压迫感的眼神看得有点发虚,下意识地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无辜又真诚: “皇上好大的官威啊…”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带着点不怕死的调侃,“不让太医过来瞧病,臣要是真病死了,皇上您…不会心疼吗?” 最后那句“心疼吗”,他说得又轻又软,带着浓重的鼻音,像羽毛搔刮在人心上,配合着他那副“病弱美人”的姿态,竟有种别样的诱惑力。 顾衍的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 他盯着苏云舟那双因为低烧而氤氲着水汽、此刻却带着狡黠光芒的桃花眼,心底那股邪火像是被浇了一勺滚油,烧得更旺,却又奇异地掺杂进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 他猛地伸手,再次捏住苏云舟的下巴,力道却比刚才轻了许多,拇指甚至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那细腻的皮肤,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近乎危险的暧昧: “心疼?朕当然心疼。朕的爱妃若是病死了,谁来替朕分忧?谁来……” 他刻意停顿,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苏云舟的唇,“为朕…解闷?” “不过恰好……”他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抹冰冷又带着狎昵意味的弧度。 “朕略通医术,自会亲自照料。怎么忍心,让爱妃病死呢?” 顾衍话音刚落,苏云舟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不行,这个顾衍太恐怖了,这副身体真是太不争气,心脏跳那么快干嘛啊! “皇上!臣……” 苏云舟刚想开口反驳或者挣脱,鼻腔深处却猛地传来一阵难以抑制的、剧烈的酸痒感。 刚才憋笑憋得太狠,加上风寒本就鼻塞,此刻被顾衍这近距离的气息一喷,那感觉如同洪水决堤,完全无法控制! “阿——嚏——!!!” 一个酝酿了许久、惊天动地、毫无保留的大喷嚏,如同炮弹般,在极近的距离,对着顾衍那张俊美无俦、近在咫尺的脸,结结实实地、全方位地爆发了。 唾沫星子在极近的距离精准地覆盖了顾衍的额头、鼻梁、脸颊…… 时间,再次凝固了。 顾衍:“……” 他保持着捏着苏云舟下巴的姿势,整个人如同被施了石化咒。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脸上的一阵冰凉。 苏云舟:“……” 他打完喷嚏,自己也懵了! 看着顾衍那张沾着自己杰作、瞬间黑如锅底、眼神仿佛要杀人的脸,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荒诞到极点的、想笑的冲动同时涌上心头! 他死死咬住下唇,憋得浑身发抖,眼泪都快憋出来了。 “皇…皇上…臣…臣罪该万死!”苏云舟带着哭腔和浓重的鼻音,手忙脚乱地扑上去,抓起自己的袖子就往顾衍脸上擦。 “臣给您擦擦!臣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是它自己…唔!” 他试图毁尸灭迹的手,被顾衍冰冷有力的大手猛地攥住手腕,狠狠推开! “苏!云!舟!” 顾衍的声音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每一个字都淬着寒冰和滔天的怒火! 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 他抬手,用自己明黄的龙纹袖口,狠狠地、粗暴地擦拭着自己的脸,仿佛要蹭掉一层皮! 那眼神,如同看一个死人,又像是看一个无法理解的、极其肮脏的东西! 苏云舟被他推得一个趔趄,跌坐回软榻上,看着顾衍那副恨不得把自己挫骨扬灰的样子,吓得小脸煞白,也顾不上憋笑了,抱着膝盖缩成一团,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皇…皇上…您会杀了臣吗……” 顾衍擦脸的动作顿住,他缓缓放下手,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额角和鼻梁处被他自己擦得微微发红,眼神却冰冷得能冻死人。 他盯着瑟瑟发抖的苏云舟,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杀了你?呵……”他冷笑一声,那笑声让苏云舟浑身汗毛倒竖,“朕会让你…生不如死!” 说完,他猛地伸手,一把攥住苏云舟纤细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他的骨头! “啊!”苏云舟痛呼一声,以为顾衍要当扬掐死他或者把他拖出去砍了。 然而,顾衍只是将他的手腕粗暴地拽到面前,然后伸出三根手指,按在了他的脉搏上! 苏云舟被顾衍抓住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反抗。 顾衍沉着脸,凝神感受着指下的脉搏跳动,眉头越皱越紧。 片刻后,他松开手,看都没看苏云舟一眼,转身走到旁边的书案旁,抓起笔,在纸上龙飞凤舞地写下一张药方,字迹凌厉,力透纸背。 写完后,他将药方“啪”地一声拍在旁边的矮几上,声音冰冷: “按这个方子煎药!一日三次!少一次,朕扒了你的皮!” 说完,他不再看苏云舟一眼,带着一身怒火和寒气,大步流星地朝殿外走去。 玄色的衣袍翻飞,带起一阵冷风。 “小李子!回宫!”顾衍冰冷的声音在殿外响起。 直到那压迫感十足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风雪中,听竹苑的门重新关上,苏云舟才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软在软榻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后背的寝衣都被冷汗浸透了。 他看着矮几上那张被拍得皱巴巴的药方,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荒谬感交织在一起。 他抓起旁边的被子把自己裹成个蚕蛹,只露出一双眼睛,对着空荡荡的殿门口,瓮声瓮气地小声嘟囔: “我是直男……我是直男……我是社会主义五好青年,我喜欢的是腿长肤白的妹子……阿嚏!” 又是一个响亮的喷嚏,震得被子都抖了抖。 另一边。 养心殿的暖阁内,炭火烧得极旺。 顾衍已经换下了那身沾了被苏云舟污秽的外袍,正用浸了热水的软巾,一遍又一遍、用力地擦拭着自己的脸和手,脸色依旧阴沉得可怕。 李公公垂手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良久,顾衍才将手中的软巾重重丢进水盆里,溅起一片水花。 他揉了揉依旧有些发痛的额角,胸中那股被冒犯的滔天怒火和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依旧未散。 “皇上,”李公公觑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提醒,“今日…是十五了。按规矩,您该移驾皇贵妃娘娘那儿……” 顾衍的动作猛地一顿。 十五……月圆之夜,按祖制,是该去的。 一股更深的烦躁涌上心头。 他刚刚在听竹苑经历了那样一扬浩劫,现在还要去应付皇贵妃? 光是想想他就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顾衍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殿内温暖的空气仿佛都带着令人窒息的沉闷。 “……知道了。” 他睁开眼,声音里充满了疲惫。 顾衍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明亮的宫灯下显得有些孤寂。 “备辇。” 两个字,仿佛用尽了力气。 他不再看李公公,径直走向内殿,背影挺直,却透着一股无法言说的沉重与疏离。 风雪依旧在皇城的上空呼啸。 第33章 感冒传染 景妃正低眉顺眼地跪在柔软的地毯上,双手高举过头,捧着一个剔透的水晶盘,里面盛满了饱满圆润的紫葡萄。 她姿态卑微,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皇贵妃斜倚在贵妃榻上,慵懒地伸出涂着鲜红蔻丹的纤纤玉指,漫不经心地从盘中摘下一颗葡萄,慢条斯理地剥着皮。 鲜艳的葡萄汁液染红了她的指尖。 她缓缓开口: “苏云舟和皇上…最近,可有什么动向?” 皇贵妃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仿佛只是随口一问,目光却锐利地扫过地上跪着的景妃。 景妃刚想抬头回话—— 却只听“啪!”得一声。 一颗剥了一半、沾着汁液的葡萄突然狠狠地砸在了她的额头上! 冰凉的汁液混着果肉顺着她的额角滑下,留下黏腻的痕迹。 “谁准你抬头的?” 皇贵妃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居高临下的轻蔑,“本宫问话,你只需低头回答。” 景妃身体猛地一颤,死死咬住下唇,将即将出口的惊呼和屈辱的泪水硬生生憋了回去。 她再次低下头,声音却带着压抑的颤抖: “回…回娘娘…皇上这两日去了听竹苑两次,但都是怒气冲冲地进去,没待多久就又出来了,听说苏侍君染了风寒,皇上却连太医都不让传,恐怕一时半会是不会解他的禁足了……” 她将自己打探到的消息,带着一丝讨好,和盘托出。 “哦?”皇贵妃闻言,剥葡萄的动作顿了一下。 随即,她的红唇便又勾起一抹得意而冰冷的笑容: “风寒都不让传太医?呵…真是多亏了景妃你啊,这次他是真惹恼了皇上啊…” 她将剥好的葡萄送入口中,细细咀嚼着: “景妃,你做得不错。继续给本宫好好盯着听竹苑,只要你乖乖听话,本宫保你父亲在吏部的位子,稳如泰山。” 听到自己父亲,景妃顿时心头一紧。 “是…臣妾…谢娘娘恩典!定当竭尽全力!” “嗯。” 皇贵妃满意地点点头,目光却忽然落在景妃低垂的脸上。 她放下葡萄,站起身,摇曳生姿地走到景妃面前,带着浓烈香气的冰冷指尖,猛地捏住了景妃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 那张带着泪淡疤的脸在近距离下又清晰了几分的脸,暴露在皇贵妃审视的目光下。 “啧……”皇贵妃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嫌恶。 指尖用力,几乎要嵌进景妃的皮肉里: “听说,你最近在满宫里找祛疤的药?” 她的声音带着刺骨的寒意:“本宫劝你,安分些,更别想着再用那狐媚样子去污了皇上的眼!” 说完,她像丢弃一件垃圾般,猛地甩开景妃的下巴。 景妃被甩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脸上火辣辣地疼。 她死死低着头,掩去眼中滔天的怨毒,声音细若蚊呐:“臣妾谨记娘娘教诲……” 夜色渐深,顾衍如约而至。 皇贵妃特意精心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膳,殿内烛火通明,熏香袅袅。 她更是换上了一身轻薄妩媚的纱衣,妆容精致,眼波流转间尽是风情。 “皇上~您尝尝这道清炖狮子头,是臣妾亲自盯着小厨房做的,入口即化…” 皇贵妃殷勤地夹起一块肉丸,想送到顾衍唇边。 顾衍却毫无食欲。 朝政繁杂,后宫又不安宁,他有时候真想撂挑子不干了。 顾衍抬手挡开了皇贵妃递来的筷子,声音带着浓重的疲惫和疏离: “朕乏了,撤了吧。”说完,便径直起身,走向内殿的床榻。 皇贵妃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她看着顾衍冷漠的背影,一股巨大的委屈和不甘涌上心头。 她追进内殿,看着正在解外袍的顾衍,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带着哭腔,身体柔弱无骨般地就朝着顾衍怀里倒去,试图用温香软玉融化帝王的冰冷: “皇上~您是不是在生臣妾的气?臣妾到底哪里做得不好,您告诉臣妾,臣妾改……皇上您每次来,都对臣妾如此冷淡,臣妾的心,都要碎了……” 顾衍在她靠过来的瞬间,身体便僵硬了。 那浓郁的香气和刻意的触碰让他本能地感到厌恶。 他皱着眉,侧身避开,声音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斥责: “你是皇贵妃,后宫无后,你便是实际上的中宫,如此谄媚邀宠,成何体统?” 这冰冷的斥责如同冰水浇头! 皇贵妃再也忍不住,眼泪簌簌落下,声音带着绝望的控诉: “皇上!臣妾不知如何惹了您!是!臣妾是太后娘娘当年做主抬进东宫的!可臣妾对皇上的心,天地可鉴!入宫多年,臣妾恪守本分,打理后宫,从未有过半分懈怠!可皇上……您对后宫众人皆是如此冷淡疏离,可偏偏……偏偏对那个苏云舟!”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皇贵妃似乎也不顾及什么了。 她抬起泪眼,死死盯着顾衍骤然转冷的侧脸,像是豁出去了一般,声音尖锐起来: “皇上对他!嘘寒问暖!甚至不顾宫规,夜半留宿!这让臣妾……让后宫众人如何能不猜测?猜测皇上您……是不是有……断袖之癖!” “放肆!!!” “断袖之癖”四个字如同点燃了火药桶! 顾衍猛地转身,双目赤红,眼底翻涌着骇人的风暴。 他一步上前,大手如同铁钳般狠狠捏住了皇贵妃纤细的下巴,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皇贵妃痛得惨叫一声,眼泪流得更凶,眼中充满了恐惧。 顾衍的脸近在咫尺,带着雷霆之怒和森然杀意,他一字一句,清晰地敲打在皇贵妃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别以为太后护着你,朕就不会拿你怎样,这话从别人嘴中说出也就罢了,却从你口中说出,就不怕朕杀了你吗!” 说完,他如同丢弃一件肮脏的抹布,猛地甩开皇贵妃! 皇贵妃被他甩得踉跄后退,重重撞在身后的屏风上,发出一声闷响,瘫软在地,钗环散落,发髻凌乱,脸上是惊惧交加的泪水和下巴上清晰的青紫指痕,再不见半分刚才的雍容华贵。 顾衍看都没看她一眼,胸中那股烦躁几乎要将他撕裂! 他一刻也不想再待在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小李子!” 他厉声喝道,声音带着尚未平息的怒火。 “奴才在!”李公公慌忙从殿外进来,看到殿内景象,吓得魂飞魄散。 “回养心殿!”顾衍抓起自己的外袍,大步流星地朝殿外走去,背影决绝而冰冷。 “皇上!臣妾知错了!臣妾失言了皇上……” 皇贵妃瘫在地上,看着顾衍毫不留恋离去的背影,她死死攥着拳头,眼中布满悲愤。 龙辇在寂静的宫道上行进,风雪依旧。 顾衍靠在辇中,闭着眼,试图平复翻腾的怒火。 不知想到什么,顾衍猛地睁开眼。 “停!” 龙辇停下。 顾衍掀开厚重的帘子,风雪瞬间灌了进来,吹动他额前的碎发。 “改道。” 顾衍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去听竹苑。” 听竹苑内,炭火盆烧得正旺。 苏云舟裹着厚厚的棉被,像个过冬的熊,只露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他盘腿坐在床上,面前摊着他那张宝贝订单表,手里捏着一把铜钱,正一枚一枚往一个小布袋里装。 他揉了揉发痒的鼻子,刚想继续,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院门被用力推开的声音。 苏云舟心里咯噔一下! 能这么推门的,他动动脚趾头都能想到是谁。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寝殿的门就被“砰”地一声推开了。 一股凛冽的风雪寒气瞬间涌入,吹得炭火盆里的火星都跳跃了一下。 顾衍高大的身影裹挟着满身的风雪和尚未散尽的怒气,出现在门口。 他脸色依旧阴沉,玄色的大氅肩头落满了雪花,深邃的黑眸如同寒潭,直直地射向床上裹成球的苏云舟。 我靠,他怎么又杀回来了!等等!暴君看着情况不太妙啊,不会真要让他生不如死吧! 苏云舟念及此,手里的铜钱“哗啦”一声掉在床上。 这深更半夜、风雪交加的,要刀他也不至于这么紧急吧! 顾衍没说话,只是大步走了进来,反手“砰”地一声关上了殿门,将风雪隔绝在外。 他一步步走向床榻,靴子踩在光洁的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苏云舟的心尖上。 苏云舟被他那山雨欲来的气势吓得往后缩了缩,下意识地把被子裹得更紧,只露出一双惊恐又茫然的大眼睛: “皇…皇上…您…您怎么…又来了?” 顾衍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裹在棉被里、像只受惊小兽的苏云舟。 胸中翻腾的怒火和那莫名的焦躁,在看到这张脸时,奇异地平息了一些,却又被另一种更汹涌、更难以言喻的情绪取代。 他不想去分辨那是什么,他只知道,他现在要看到这个人,要确认他还在这里,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怎么?”顾衍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一种压抑的、近乎偏执的占有欲,他俯下身,双手撑在苏云舟身体两侧的床沿上,将他困在自己和床榻之间,灼热的气息喷在苏云舟脸上: “朕的听竹苑,朕的爱妃,朕不能来?” 苏云舟咽了咽口水,试探得开口:“能,就是……感冒传染……” 第34章 给你一脚 他咽了口唾沫,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感觉喉咙干得发紧。 “朕不嫌弃。” 好好好,是你说不嫌弃的欧,到时候感冒了别赖我! 几乎是本能的,苏云舟像只受惊的虾米,猛地往床里侧一滚,硬生生将自己暖得热烘烘的被窝让出了一半空位。 那动作快得甚至带起了一阵风,把温暖的被角都掀开了。 好不容易把床捂热乎了,线下又要让出去一半,小爷现在很不爽! 他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裹在剩下的半边被子里,只留给顾衍一个倔强的后脑勺。 顾衍看着身边空出来的、还带着苏云舟体温和淡淡皂角香气的被窝位置,深邃的黑眸里瞬间翻涌起极其复杂的情绪。 半晌,才动作有些僵硬地躺了下去。他没有去碰那半边空出来的被窝,只是扯过旁边的另一床锦被盖上。 温暖的触感包裹住他冰冷的身体,鼻端却清晰地闻到属于苏云舟的气息,丝丝缕缕,无孔不入。 “呵…”顾衍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真暖和。” 苏云舟身体似乎动了动,下意识得回答:“老子是直男……啊不不不我的意思是说谢皇上夸奖,皇上晚安!” 苏云舟又往床脚缩了缩,努力要划清这个楚河汉界。 次日。 天刚蒙蒙亮,谁知李公公就顶着满身风雪,脚步匆匆地来到了听竹苑外候着。 顾衍几乎一夜未眠,眼底带着淡淡的青黑,但神情已然恢复了平日的冷峻威严。 他利落地起身穿衣,动作干脆,没有惊动旁边裹在被子里的苏云舟。 苏云舟其实早就醒了,只是闭着眼装死。 感觉到身边的压迫感消失,他才偷偷掀开一点眼皮,看到顾衍挺拔的背影正在系腰带,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终于要把这瘟神送走了。 顾衍穿戴整齐,正准备离开,李公公却神色凝重地快步走了进来,压低声音禀报: “皇上…慈宁宫来人了,太后娘娘…请您即刻过去一趟。” 顾衍系腰带的动作微微一顿,眉头瞬间蹙起。 母后?这么早?他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知道了。” 他声音平淡,但眼神却冷了几分。 他最后看了一眼床上依旧裹成一团、毫无动静的被子卷,转身大步离开。 …… 慈宁宫的气氛庄严肃穆,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檀香袅袅,却驱不散空气中的冷凝。 太后端坐在上首的凤椅上,保养得宜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有一双锐利的凤眸,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直直射向下方行礼的顾衍。 “皇帝……” 太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沉甸甸的威压,清晰地回荡在殿内。 “哀家听闻,你近日,对一个男宠…很上心?” 顾衍拍掉一身风雪,心想你火急火燎找我来就是为了问这个? 可不由得他又心头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母后不必替朕担忧,后宫之事,儿臣自有分寸。” “分寸?” 太后猛地一拍扶手,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意。 “你的分寸,就是放着中宫皇贵妃的寝宫不顾,深更半夜冒雪离席,跑去一个低贱男宠的地方留宿?!皇帝!你眼里还有没有祖宗规矩?还有没有皇家体统!还有没有哀家!” 顾衍手中的茶盏猛然摔在桌面上,今日太后一党蠢蠢欲动,定然少不了后宫与前朝的纠葛,更少不了眼前这个太后的推波助澜。 新仇旧恨都忍不了,但又必须忍下,顾衍气得咬牙切齿: “苏云舟并非低贱之人,他是儿臣亲封的侍君。” 顾衍的声音也冷了下来,带着帝王的威严,毫不退让。 “侍君?没有地位没有封号,算什么东西!”太后厉声斥道,眼中充满了失望和痛心。 “哀家不管他是什么!哀家只看到你为了他,屡次失仪!冷落后宫!昨夜之事,已成阖宫笑柄!你让哀家如何向她们交代!” “不必交代,朕说过,朕自有分寸。” 她站起身,凤袍拂动,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 “皇帝!你太让哀家失望了!给哀家去中正门前,好好站着!好好反省!站够两个时辰!” 中正门。 那是前朝与后宫交界的宫门,人来人往不说,在冰天雪地里罚站?这无异于将帝王的颜面踩在脚下! 顾衍猛地抬头,眼中瞬间燃起滔天的怒火。 他紧抿着唇,下颌线绷得如同刀削斧刻,周身散发出骇人的低压。 他死死地盯着太后,胸中翻涌着被羞辱的愤怒和巨大的憋屈! “母后!”他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火。 “怎么?皇帝而今已然不听哀家的话了?”太后冷冷地看着他,眼神没有丝毫退让。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顾衍看着太后那双不容置疑的眼睛,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儿臣,遵旨。” 中正门前,空旷的广扬上寒风凛冽,卷着鹅毛般的大雪,如同刀子般刮在脸上。 顾衍一身玄色龙纹常服,身姿挺拔如松,孤零零地站在风雪中心。 雪花落满了他的肩头、发顶,甚至长睫上都挂上了冰晶。 他面无表情,眼神冰冷地望着前方,仿佛一座亘古不变的雕像,只有紧抿的薄唇和微微起伏的胸膛,显示着他压抑的怒火。 李公公撑着伞,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几次试图上前为顾衍遮挡风雪。 “皇上…风雪太大…您…” “滚开!” 顾衍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不容置喙的暴怒。 太后老毛病又犯了,是时候让她清醒清醒了,也是时候让自己清醒清醒了。 李公公吓得一哆嗦,不敢再劝,只能焦急地站在不远处,心疼地看着风雪中那道孤傲又倔强的身影。 风雪越来越大,天地间一片苍茫。刺骨的寒意无孔不入,顾衍身上的玄色衣袍早已被雪浸透,冰冷的湿意贴在身上,带来阵阵寒意。 他站得笔直,一动不动,仿佛与这风雪融为了一体。 唯有那双深邃的黑眸深处,翻涌着无人能懂的复杂情绪。 时间一点点流逝,一秒钟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 就在顾衍感觉四肢都有些僵硬麻木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踩在厚厚积雪上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把有些歪斜的油纸伞,颤颤巍巍地、努力地举高,试图遮挡在他头顶上方。 不是都让小李子走开了吗?怎么又来了! 顾衍胸中那股无处发泄的邪火瞬间找到了出口,他猛地转身,手臂带着一股巨大的、不耐烦的力道,狠狠地向后一推! “朕说了滚开!听不懂吗?!” “哎哟!” 一声短促的惊呼,伴随着重物落地的闷响! 顾衍的动作猛地顿住!这声音…… 他倏然回头,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漫天风雪中,苏云舟狼狈地跌坐在厚厚的积雪里。 苏云舟在听竹苑正和苦涩的中药作斗争时,李公公匆匆跑来求助。 他苏云舟可是遍阅各种宫斗小说宫斗剧的人,动动脚趾都是的这个太后娘娘的人设百分之二百都不是什么好货色。 正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们苏云舟同志毅然决然得抛弃了中药而投身于伟大的救顾衍革命事业! 苏云舟只穿着单薄的常服,外面胡乱裹了件大衣,鼻尖冻得通红,手里还死死攥着那把被推得变了形的油纸伞。 他摔得龇牙咧嘴,大衣上沾满了雪沫,正一脸懵逼又委屈地看着顾衍。 “阿嚏!” 一个响亮的喷嚏,带着浓浓的鼻音,瞬间打破了死寂。 “苏云舟?”顾衍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随即又被巨大的怒火取代。 “谁让你来的?你风寒未愈,跑出来找死吗?” 吼什么吼,天天跟个火药似的见人就吼,以后指定是个家暴男,谁嫁他谁倒霉! 苏云舟被吼得一哆嗦,手忙脚乱地从雪地里爬起来,也顾不上拍掉身上的雪,赶紧又捡起那把伞,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到顾衍身边,努力踮起脚,把伞重新举到他头顶,声音因为寒冷和鼻塞而瓮声瓮气,还带着点委屈: “臣……臣这不是怕您老人家冻着嘛……阿嚏!” 又是一个喷嚏,他吸了吸通红的鼻子,小声嘟囔: “太后娘娘也真是的…这么大雪天罚站…多伤龙体啊…” 顾衍看着他冻得发白的脸,胸中翻腾的怒火和冰冷刺骨的寒意,仿佛瞬间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他一把夺过苏云舟手里的伞,动作有些粗鲁,但伞面却稳稳地罩在了两人头顶,将肆虐的风雪隔绝了大半。 他低头,看着只到自己肩膀的苏云舟,那双深邃的黑眸里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声音低沉沙哑。 “整个后宫也只有你……会在这个时候跑出来,给朕撑伞……” 苏云舟打了个哆嗦,怎么感觉话风不妙啊…… 风雪似乎在这一刻小了一些。 油纸伞下,两人靠得很近,顾衍高大的身躯几乎将苏云舟完全笼罩在自己的阴影里。 苏云舟仰着头,看着顾衍被风雪吹得有些苍白的脸,看着他眼中那抹从未见过的、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弃的孤寂,心尖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有点酸,有点软。 但下一秒,他那点不合时宜的心疼就被自己强行按了回去。 可怜就可怜吧,谁让你爱作死不听你妈话: “皇上您可千万别误会!整个后宫就臣最不关心您了!臣就是……就是路过!” 他说得飞快,眼神却有些闪烁,不敢看顾衍的眼睛。 “路过?”顾衍看着他这副此地无银三百两、又冷又怂还要嘴硬的样子,心头那股酸涩的暖流瞬间被一种哭笑不得的情绪取代。 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在风雪中显得有些突兀,又带着一种奇异的、洞悉一切的意味。 他微微俯身,凑近苏云舟冻得通红的耳朵,温热的气息拂过那冰凉的耳廓,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近乎叹息的、却又无比清晰的嘲讽: “苏云舟……你傻得真是可怜。” “你以为…没有李德全的帮忙,一个被朕亲口下令禁足、无旨不得踏出宫门的嫔妃,能出得了听竹苑的宫门?” 靠!忘了自己还被禁足呢!都怪李公公来得太突然,那碗药又苦得太离谱,实在是让他没理由在听竹苑继续待下去了啊! 苏云舟:“……!!!” 第35章 砸核桃 他抬手,极其自然地拂去苏云舟发顶新落的雪花,动作带着一些怜惜: “怎么?爱妃这是…恼羞成怒了?”他微微俯身,凑近苏云舟气得鼓鼓的脸颊,声音压低,带着一丝危险的暧昧。 “朕是要让你知道,在后宫没了朕,你什么都得不到,懂了吗?” 懂你个大头鬼! 什么封建社会帝王的迷惑发言,没了你,老子在后宫搞基建照样能混得风生水起! 苏云舟在心里疯狂咆哮,但看着顾衍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能看透一切的黑眸,再想想自己此刻的处境,所有的愤怒和憋屈只能化作一口浊气,狠狠咽回肚子里。 顾衍似乎很满意他这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直起身,恢复了帝王惯常的冷峻:“既然你要陪朕一起站,那就站好,还有半个时辰。” 说着,顾衍还毫不留情得在苏云舟的腰背上拍打了一下。 靠!我刚才是猪油蒙了心才专门跑过来给这货打伞的吧!就该让你冻死! 苏云舟:“……” 他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只能气呼呼地、像根钉子似的杵在顾衍身边,手里死死攥着伞柄,将那把可怜的油纸伞当成顾衍的脖子,恨不得捏碎。 风雪依旧,他冻得瑟瑟发抖,心里把顾衍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 与此同时,慈宁宫偏殿内,气氛却比外面的风雪还要寒冷。 皇贵妃坐在下首,精心描绘的眉眼间满是怨毒和不甘,她绞着手中的丝帕,声音带着哭腔和刻骨的恨意: “太后娘娘!您都看到了!皇上为了那个贱人,连您的旨意都敢阳奉阴违!全是那个苏云舟的错!” 皇贵妃哭得梨花带雨,将往日苦楚都一肚子倒了出来。 太后端坐上首,手里捻着一串佛珠,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她闭着眼,手中的佛珠捻动得飞快,显示出内心的极度不平静。 皇贵妃的话,句句戳在她心窝上。 “够了!”太后猛地睁开眼,凤眸中寒光乍现,厉声打断了皇贵妃的哭诉。 “哭哭啼啼,成何体统!”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怒火,声音冰冷刺骨,“那个苏云舟…哀家倒要亲眼看看,究竟是个什么狐媚东西!能勾得皇帝如此神魂颠倒,连祖宗家法都不顾了!” “你也是!皇上对你不上心你就想办法让他上心嘛,哪有得不到皇恩就来哀家这里寻求庇护的道理?” 说罢。 她转头,对身边的心腹嬷嬷冷声吩咐: “去!等皇帝那边站够了时辰,立刻去中正门,把那个苏云舟给哀家带过来!就说……哀家这里,缺人伺候。” “是!”嬷嬷躬身领命,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 两个时辰的罚站,在苏云舟感觉自己的脚趾头都快冻掉的时候,终于熬到了头。 顾衍看了眼身边的苏云舟,而后又给了李公公一个眼色,两人先行回去了。 苏云舟对着他的背影狠狠翻了个白眼,刚想活动活动冻僵的四肢,赶紧溜回他温暖的听竹苑,一个穿着慈宁宫服色、面容刻板的老嬷嬷就幽灵般地出现在了他面前。 “苏侍君。”嬷嬷的声音平板无波,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太后娘娘召见,请随奴婢走一趟吧。” 苏云舟心里“咯噔”一下!太后?! 按照套路来说,太后娘娘应该算是boss级别的存在了,能让顾衍都忌惮三分的人物,估计宫斗指数堪比甄嬛,现在去见一个大boss是不是有点为时过早…… 想到此,苏云舟便想开口拒绝,可谁知这个嬷嬷会读心术,一下就了然了他的心意,抢先一步说道: “太后懿旨,侍君是想抗旨吗?”嬷嬷眼皮都没抬,声音却冷了几分。 苏云舟:“……” 得,看来今天一定是要会会这个太后娘娘了。 他认命地裹紧了身上那件外袍,吸了吸冻得通红的鼻子,垂头丧气地跟在嬷嬷身后,一步三挪地往慈宁宫去了。 慈宁宫暖阁内,温暖如春,熏香浓郁。 太后端坐凤椅,慢条斯理地品着香茗。皇贵妃侍立一旁,脸上带着看好戏的、毫不掩饰的恶意笑容。 苏云舟规规矩矩地行礼:“臣苏云舟,参见太后娘娘,皇贵妃娘娘。” “起来吧。” 太后眼皮都没抬,声音平淡无波,仿佛只是在招呼一个无关紧要的下人。 她指了指旁边小几上一个精致的描金漆盒,里面盛满了饱满坚硬的核桃,“哀家想吃核桃了,你,过来剥。” 苏云舟看了看那盒核桃,又看了看自己冻得有些发僵的手指,心里骂娘,面上却只能恭敬道:“是。” 他走过去,拿起一个核桃,下意识地就想找工具,核桃夹子或者小锤子什么的。 可环顾四周,啥也没有。 “愣着做什么?” 皇贵妃在一旁凉凉地开口,声音带着刻薄的讥讽。 “太后娘娘等着呢。苏侍君不会连核桃都不会剥吧?哦,忘了,你身份低贱,怕是没见过这等精细活儿?那就更该好好学着伺候主子了,跪下,用手剥。” 不er,自己啥话没说皇贵妃真是一个人把话全说完了,开局一个罚跪剥核桃大礼包? 苏云舟这才了然,原来今天这一出是皇贵妃狗仗人势的结果啊。 苏云舟心头火起!这摆明了是刁难!他抬眼看向太后。 太后依旧垂着眼帘,捻着佛珠,仿佛默许了皇贵妃的话。 行!跪就跪! 苏云舟咬着牙,撩起衣袍下摆,直挺挺地跪在了冰冷坚硬的金砖地面上。 他拿起一个核桃,放在手心,双手用力一捏—— 纹丝不动! 不对啊,我记得之前高中和同桌比捏核桃可以一口气捏三个呢! 一定是这副身体的问题! 他换了几个角度,使出吃奶的力气,手指都捏得生疼发白,那核桃依旧完好无损。 掌心被核桃壳硌得通红。 “噗嗤…”皇贵妃忍不住笑出了声,眼神充满了鄙夷。 太后终于抬了抬眼皮,扫了苏云舟一眼,声音带着一丝不耐: “怎么?苏侍君就这么点本事,以后还怎么伺候皇上啊?” 苏云舟憋着一口气,再次用力! 指甲狠狠抠进核桃的缝隙里,试图撬开! 然而,核桃没撬开,他右手食指的指甲盖却“咔嚓”一声,生生被撬得翻了起来! 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指尖和核桃壳! “嘶…” 十指连心,剧痛让苏云舟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瞬间白了。 “废物!”皇贵妃身边的宫女得了主子眼色,上前一步,毫不客气地一脚踹在苏云舟的腿弯上,“太后娘娘让你用手剥,听不懂吗?谁准你用指甲抠的?竟然敢脏了娘娘的核桃。” 苏云舟被踹得一个趔趄,膝盖重重磕在地上,钻心地疼! 他死死咬住下唇,才没痛呼出声。 早就知道今天来这儿没什么好果子吃,罢了罢了,干掉大boss还需要从长计议,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行!用手剥是吧?老子给你剥! 他忍着剧痛和屈辱,再次抓起一个核桃,用指腹和掌根最坚硬的地方,发狠地挤压、摩擦! 鲜血混着核桃壳的碎屑,沾满了他的手指,钻心的疼一阵阵传来,额角都渗出了冷汗。 就在此时,他眼角余光瞥见暖阁角落,放着一个装饰用的、黄铜包角的实木小花架。 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火石般闪过! 趁着太后和皇贵妃似乎专注于她们低声闲谈时,苏云舟不动声色地、极其缓慢地挪动膝盖,一点一点蹭到了那个花架旁边。 然后,他背对着太后和皇贵妃,将那个染血的核桃悄悄放在花架沉重的黄铜底座腿下,用尽全身力气,猛地用手肘狠狠往下一砸! “咚!”一声闷响! 核桃应声而碎! 苏云舟心中一喜,忍着手指的剧痛,飞快地把碎裂的核桃仁抠出来,也顾不上干净不干净,直接塞进了自己嘴里! 冬天里的第一颗核桃,好吃! 他如法炮制,又拿起一个核桃,放在铜腿下,准备再砸。 “咚!咚!”这次声音更大了些。 正在拉家常的太后和皇贵妃终于被这突兀的“咚咚”声惊动,同时皱眉看了过来。 只见苏云舟正跪在角落的花架旁,背对着她们,这才发现不对劲: “苏云舟!你在做什么?!”皇贵妃厉声呵斥。 苏云舟动作一顿,慢吞吞地转过身,脸上还沾着一点核桃碎屑,手里捧着几瓣刚刚砸出来的核桃仁。 他无辜地眨了眨眼睛,看着太后和皇贵妃,声音带着点委屈和茫然: “回太后娘娘,皇贵妃娘娘……臣在努力剥核桃啊,您看,剥出来了“”” 说着,他还把手心里那点可怜兮兮的核桃仁往前递了递,然后当着她们的面,又把其中一大瓣塞进了自己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就是(嚼嚼嚼)有点费手(嚼嚼嚼)……” 太后:“……” 皇贵妃:“……” “大胆!你……”太后勃然大怒,正要下令将这个无法无天的东西拖下去重责! 突然。 “太后娘娘!皇上口谕!” 殿外突然传来李公公那标志性的、带着点尖细的嗓音。 只见李公公快步走了进来,目不斜视,仿佛没看到地上狼狈的苏云舟,对着太后恭敬行礼: “启禀太后娘娘,皇上有急事,召苏侍君即刻前往养心殿觐见!” 太后面沉如水,胸脯剧烈起伏着。 皇上急召?这么巧? 她锐利的目光扫过地上跪着的苏云舟,又看向李公公那张恭敬却不容置喙的脸。 顾衍这是在明晃晃地护短!是在打她的脸! “呵……”太后怒极反笑,声音冰冷,“皇帝真是……片刻都离不你啊,去吧!”最后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谢太后娘娘恩典!” 苏云舟如蒙大赦,忍着膝盖和手指的剧痛,麻溜地爬起来,也顾不上行礼了,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跟着李公公逃离了这个可怕的地方。 临走前,他还不忘从盒子中将剩下的几个核桃揣到兜里拿走。 看着苏云舟狼狈逃窜的背影和满地的狼藉,太后气得狠狠一拍桌子!皇贵妃更是咬牙切齿。 李公公没有多言,只是将苏云舟送到听竹苑便离开了,只字未提皇上召见的事情。 苏云舟一进门,就龇牙咧嘴地瘫倒在软榻上: “哎哟我的老腰……我的膝盖……我的手指头……” 他举起那只还在渗血的食指,对着灯光看了看,疼得直抽冷气。 小凳子赶紧拿来清水和金疮药,小心翼翼地给他清洗包扎。 “主子,您受苦了…”小凳子心疼得眼泪汪汪。 “就当是攒运气了……”苏云舟嘴上硬气,心里却把太后和皇贵妃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呲着牙,等小凳子包扎好,眼神却渐渐冷了下来。 景妃…皇贵妃…太后…这一窝蛇蝎,没一个好东西! 看来他的宫斗计划只能提前进行了! “小凳子!”苏云舟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决绝。 “你听着,现在就去办件事,要快,要隐秘!” 小凳子立刻竖起耳朵。 “去找几个嘴巴碎、又跟景妃那边有点关系的小宫女或者小太监,放出点风声去。” 苏云舟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就说…说是用麻黄三钱、朱砂一钱,兑上蜂蜜调和成膏,睡前敷于疤痕处,只需三日,旧疤尽消,肌肤胜雪!你可记住了?” 麻黄?朱砂?蜂蜜? 小凳子听得一愣。 麻黄他知道,发汗的药,用多了伤身。朱砂……那是得去太医院领的东西,更是难得,蜂蜜倒是好东西,可这三样混一起…… “主子…这…”小凳子有点迟疑。 “别问!照我说的做!” 之前学化学时听老班说过一嘴,这几个成分对皮肤有刺激,不让你脱层皮也得张一脸痘,看你景妃以后怎么嚣张! 景妃不是满宫找祛疤药吗?不是想恢复容颜重新争宠吗?他就送她一份大礼! “然后再去备轿辇,去养心殿,见皇上。” 第36章 big胆! 朱笔悬在奏折上方,久久未落。 李公公垂手站在一旁,犹豫片刻,还是低声禀报: “皇上,奴才方才去慈宁宫接苏侍君时瞧见……太后娘娘让苏侍君跪着剥核桃,苏侍君他似乎不甚得法,手指剥出血了……” 顾衍执笔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深邃的黑眸里掠过一丝寒芒,但面上依旧波澜不惊。 他淡淡“嗯”了一声,声音听不出喜怒:“知道了。” 仿佛只是听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话音刚落,殿外就传来通传声:“启禀皇上,苏侍君求见。” 怎么走哪跟到哪。 顾衍揉了揉突突直跳的眉心:“让他进来。” 殿门被推开,苏云舟一阵风似的刮了进来。 他这会裹了件巨巨巨巨厚的大氅,奈何数九寒天,鼻尖依旧被冻得有点红。 苏云舟虽然风寒,但精神头看着倒是不错。 只见苏云舟目标明确,屁颠屁颠地小跑到御案前,“噗通”一声,动作夸张地跪下了。 顾衍将手中的奏折扔到一边,又拿起另一份奏折继续翻看,全然没有什么要理他的动作。 呦呵,竟然不理我?装什么高冷! 苏云舟深吸一口气,然后,他就那么直勾勾地抬起头,一双桃花眼亮晶晶地盯着御案后的顾衍看,也不说话,嘴角还噙着一丝笑意。 终于。 顾衍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了,那眼神仿佛带着钩子,让他批奏折的心思都没了。 他蹙起眉,放下朱笔,声音带着一丝不耐:“看朕作甚?有事说事。” 苏云舟闻言,立刻变戏法似的从大氅的宽袖里掏出几个圆滚滚的核桃,“啪嗒”几声,直接放在了顾衍面前摊开的奏折上。 “皇上日理万机,批阅奏折,殚精竭虑,实在辛苦!” 苏云舟的声音带着十二万分的真诚和关切。 “臣想着,这核桃最是补脑!特意来给皇上剥核桃,补补脑子!皇上您多吃点,脑子好使了,批折子也更快不是?” 他一边说,一边还贴心地把那几个核桃往顾衍手边推了推,眼神里闪烁着明晃晃的光芒。 顾衍低头看着奏折上那几个碍眼的核桃,再看看苏云舟的脸,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总感觉他是噻说朕没脑子。 他当然知道苏云舟是来干什么的! “呵…”顾衍发出一声极冷的轻笑,眼神锐利地扫过苏云舟。 “爱妃如此体恤,朕心甚慰。那就……剥吧。” “好嘞!” 就等你这句话了! 苏云舟应得格外响亮,仿佛得了天大的恩典。 他立刻抓起一个核桃,放在御案光滑坚硬的紫檀木桌面上,然后—— 高高举起右手,五指并拢,铆足了劲儿,以雷霆万钧之势,狠狠一拳砸了下去! “砰!!!” 一声巨响!如同重锤砸落! 震得整个御案都跟着跳了一下! 桌上的笔墨纸砚、奏折镇纸,全都跟着颤了三颤。 那可怜的核桃应声碎裂,果壳四溅,有几片甚至崩到了顾衍的龙袍袖口上。 巨大的噪音在寂静的御书房里回荡,震得李公公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顾衍:“……” 他握着朱笔的手猛地攥紧,指节泛白,他抬眼,冷冷地盯着苏云舟: “苏云舟,你再敢弄出一点声响,朕立刻把你扔出去!” “是是是!皇上息怒!臣轻点!轻点!”苏云舟嘴上认错飞快,动作却丝毫不见收敛。 他立即又换了个核桃,依旧徒手,来了个徒手碎核桃。 “咚!咚!咚!” 沉闷的撞击声一声接一声,虽然不如刚才那么惊天动地,但如同魔音灌耳,持续不断地敲打着顾衍紧绷的神经! 御案依旧随着他的动作微微震颤,搅得人心烦意乱! 顾衍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他“啪”地一声重重放下朱笔,忍无可忍地低吼:“够了!” 苏云舟动作一顿,脸上立刻露出无辜又委屈的表情。 他捧起刚刚砸出来的、为数不多还算完整的几瓣核桃仁,献宝似的递到顾衍面前,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还特意把自己那只裹着纱布、隐约渗出一点血迹的食指往前伸了伸,恨不得怼到顾衍眼皮子底下: “皇上您看!臣好不容易剥出来的!虽然卖相差了点,但绝对新鲜!您快尝尝!补补脑子!” 那带血的手指和碎核桃渣混在一起,视觉冲击力极强。 顾衍的目光扫过那几瓣可怜的核桃仁,最终定格在苏云舟那只裹着纱布、却依旧坚强地展示着的手指上。 他眼底的寒意似乎凝滞了一瞬。 原来是跑来喊委屈的啊。 就在苏云舟以为他要发更大的火时,顾衍却突然伸出手,一把攥住了苏云舟的手腕! 力道不小,带着不容挣脱的强势。 苏云舟吓了一跳:“皇……皇上?” 顾衍捏着他的手腕,拇指隔着纱布,用力地按在了他那受伤的食指指节上,动作粗鲁,毫不怜惜。 “嘶!”苏云舟疼得倒抽一口冷气,眼泪差点飙出来! “太后身居高位,母仪天下。”顾衍的声音低沉冰冷,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漠然,眼神锐利地逼视着苏云舟痛得皱起的小脸。 “她肯亲自教导你规矩,是你的福分。受着便是,哪来那么多委屈?” 苏云舟:“……???” WTF!你都恨那个老太婆成啥样子了,来我这装通情达理来了? 他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顾衍!满腔的委屈、愤怒和期待瞬间化为冰水! 他以为……他以为顾衍至少会有一点点为他鸣不平。 苏云舟猛地用力想抽回自己的手,却被顾衍攥得更紧! “皇上说得对!” 苏云舟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尖锐和讽刺,他不再挣扎,反而扬起下巴,直直地迎上顾衍冰冷的视线。 “太后娘娘教导臣,是臣的福分!臣感激涕零!” “不过!”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异常锐利,带着一种近乎挑衅的光芒。 “皇上您可是九五至尊,万万人之上!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在您的天下里,您不喜欢的东西,它就不该存在!您不喜欢的人——” 他刻意拖长了调子,目光紧紧锁住顾衍骤然变深的瞳孔,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吐出石破天惊的话语。 “——照样也不能活在这世上!” 救命,这种封建专制强权剥削的台词说出来还真的让人过瘾又上头。 “大胆!!!” 顾衍猛地拍案而起! 他怒目圆睁,死死盯着跪在下方、却梗着脖子、眼神倔强的苏云舟! 区区一个男宠,竟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苏云舟被他这雷霆之怒吓得一个激灵,刚才那股子豁出去的勇气瞬间泄了大半。 他立刻俯身,额头抵在冰冷的地砖上,身体微微发抖,但声音却压得极低,依旧继续道: “臣失言!臣该死!臣只是……只是觉得太后娘娘虽然年事已高,但保养得宜,风韵犹存,想必当年在前朝……定是风华绝代,倾慕者如过江之鲫,其中想必也不乏至今仍对太后娘娘心存仰慕的……旧识故交吧?” 他这话说得含糊其辞,却又指向明确! 苏云舟怎么说也是看遍宫廷剧的人,这后宫的太后要是在前朝没个什么相好电视剧都演不下去。 于是苏云舟便赌了一把,管他太后娘娘有没有情郎,先造谣一波再说! 顾衍眯了眯眼睛。 苏云舟在暗示太后与前朝大臣有旧情,甚至有私通之嫌,这简直是诛心之论!是足以掀起滔天巨浪的指控! 他死死地盯着地上那个看似惶恐、实则胆大包天的人。 苏云舟到底是哪里来得胆子。 死寂在御书房内蔓延,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只有两人沉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苏云舟伏在地上,心脏狂跳,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顾衍怎么没有反应了?难道是这两天被他气得太多晕过去了? 他知道自己在玩火!但他更清楚,如果顾衍不站在他这边,他在这个吃人的后宫,迟早会被太后和皇贵妃撕碎! 他必须赌一把! 良久,久到苏云舟以为自己真的要被拖出去砍了的时候,头顶上方,终于传来顾衍一声极轻、却又仿佛带着千钧重量的叹息。 那声音里的滔天怒火似乎奇异地平息了下去。 “大胆……”顾衍的声音再次响起,却不再是雷霆震怒,而是带着一种啼笑皆非的意味。 他重新坐回龙椅,目光落在苏云舟面前那几瓣被他遗忘的、沾着血迹的碎核桃仁上,语气古怪地接上了下半句: “……朕的核桃,剥得这么丑,是什么道理?” 苏云舟:“……!!!” 什么情况?太阳打地狱出来了? 他猛地抬起头,愕然地看着顾衍!巨大的劫后余生感瞬间席卷全身。 他听懂了!他没有追究! 算了不想了,常言道,给个台阶就下。 “臣……臣知罪!” 苏云舟反应极快,立刻顺杆爬。 “臣这就给皇上剥新的!保证卖相好!” 他如释重负,赶紧爬起来,也顾不上膝盖疼了,抓起剩下的核桃,又开始准备用他那徒手开山的功夫。 “行了!”顾衍看着他瞬间活过来的样子,没好气地制止。 “别在这儿糟蹋朕的御案了!吵得朕头疼!” 苏云舟动作一顿,捧着新剥出来的核桃仁,眨巴着眼睛:“那……皇上您吃?” 顾衍的目光落在他捧着核桃仁的手上,那裹着纱布的食指依旧刺眼。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声音带着戏谑: “喂朕。” 苏云舟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该死的男同…… 他狐疑地看着顾衍。 顾衍端坐着,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落在核桃仁上,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快点。 苏云舟心里翻了个白眼,行吧,您是皇上您最大! 他捏起一块相对完整的核桃仁,本着速战速决的原则,也没多想,动作极其豪迈地、如同填鸭一般,直接朝着顾衍微张的嘴就怼了过去。 力道之大,角度之刁钻,恨不得把核桃仁直接塞进顾衍嗓子眼儿。 “咳咳咳!!!” 顾衍猝不及防,被那块带着苏云舟指尖温度的核桃仁结结实实地怼在了嘴里。 他猛地呛咳起来,俊脸瞬间涨得通红。 顾衍一把推开苏云舟的手,狼狈地擦着嘴。 苏云舟看着顾衍呛得眼泪都快出来的样子,手里还捏着半块核桃仁,一脸无辜加茫然: “皇……皇上,不是您让喂的吗?臣喂了啊……” 他觉得自己挺配合的啊! 顾衍指着他,一句话都不想说。 看着他那副又蠢又莽撞的样子,再看看他手上那碍眼的纱布,一股邪火混合着一种无处发泄的憋闷堵在胸口。 他烦躁地挥了挥手,像是赶苍蝇一样: “滚滚滚!拿着你的核桃赶紧滚!风寒未愈还到处乱窜,给朕滚回听竹苑老实待着!再让朕知道你乱跑,朕打断你的腿!” 苏云舟如蒙大赦,赶紧把手里剩下的核桃仁往自己嘴里一塞,含糊不清地应道: “是是是!臣遵旨!臣这就滚!保证滚得远远的!皇上您保重龙体!咳咳…阿嚏!” 顾衍:“……” 他黑着脸,看着苏云舟像只逃出生天的兔子般,裹着那件碍眼的貂皮大氅,一溜烟地跑出了御书房。 只留下满桌的狼藉。 他抬手,用力抹了抹刚才被核桃仁怼过的嘴唇,高声吩咐道: “以后听竹苑每天的点心都给朕换成核桃酥。” 第37章 支持原创 如今他这么旁敲侧击,顾衍这么聪明肯定会给太后放大招,这下太后就烦不到自己了。 他一边走,一边把手里剩下的核桃仁全扔进嘴里,嘎嘣嘎嘣嚼得欢快。 突然想到什么,他停下脚步。 “小凳子!” 他咽下核桃,抹了抹嘴,眼睛亮得惊人。 “走!去太医院!” 小凳子刚追上自家主子,闻言一愣: “主子?可是风寒加重了,是哪里又不舒服了?” 他担忧地看着苏云舟。 “放心,我没事。” 苏云舟大手一挥,神秘一笑:“只不过有点事,得找王太医帮帮忙。” 小凳子:“……” 主子您真的不怕皇上打断你的腿嘛…… 主仆二人顶着寒风,很快来到太医院。 院内药香弥漫,太医们各自忙碌。苏云舟目标明确,直奔王策当值的偏殿。 王策正伏案誊写药方,听到脚步声抬起头。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位苏侍君谁不知道是皇上的心尖宠,而今他与自己走这么近,真是令人惶恐万分。 看到是苏云舟,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随即恢复平静,起身恭敬行礼: “苏侍君安好,风寒可好些了?可是药方有不妥之处?” 他目光扫过苏云舟依旧裹着纱布的手指,微微蹙眉。 “妥!王太医开的药,哪有不妥的!”苏云舟笑得一脸灿烂,自来熟地拖了张椅子坐下,压低了声音,直奔主题。 “王太医,我今儿来,是有件小事儿想拜托你。” “侍君请讲。”王策依旧保持着恭敬的距离。 “是这样……”苏云舟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你知我知”的暗示: “我听说……景妃娘娘最近似乎在找些特殊的药材?比如…朱砂?” 王策的眉头瞬间拧紧,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朱砂?此物性烈有毒,虽可入药,但需极其谨慎的配伍和剂量,内服外用皆需严格管控!景妃娘娘要此物作甚?侍君又是如何得知?” 他语气严肃,带着医者的本能警惕。 “哎呀,王太医你别紧张嘛!” 苏云舟摆摆手,试图营造轻松氛围,“娘娘的心思,我们做臣子的哪能妄加揣测?许是……想调制些特殊的胭脂水粉?或者……画个符箓驱邪?哎呀总之,她要是来太医院要,你就直接给她!分量嘛……她想要多少,就给多少!别卡着!” “不可!” 王策断然拒绝,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 “侍君此言差矣!朱砂乃剧毒之物!岂能随意给予,尤其是给后宫妃嫔?万一出了差错,轻则毁容伤身,重则危及性命!这责任,微臣担待不起!太医院也绝不会允许!” 他神情严肃,寸步不让。 这要是换作以前苏云舟高度得给他贿赂一条华子,可如今他身无长物又是区区男宠人微言轻,行事真是麻烦。 “怎么就担待不起了?王太医你太谨慎了!” 苏云舟也急了,声音也跟着拔高,“娘娘自有分寸!你……你放心就是了!” “哟?本宫当是谁在太医院里喧哗呢?原来是苏侍君和王太医啊。” 一个带着慵懒和一丝不易察觉冷意的女声,突兀地在偏殿门口响起! 苏云舟和王策同时一惊,猛地转头! 只见皇贵妃一身华贵的宫装,披着雪白的狐裘,正扶着宫女的手,仪态万千地站在门口! 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笑容,眼神却如同淬了毒的针,在苏云舟和王策之间扫视。 苏云舟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糟了!刚才和王策争执的声音太大,竟然把皇贵妃引来了!她听到了多少?! 若是被抓到把柄,说他蓄意加害景妃,那才真是小命不保了呢! 电光火石间,苏云舟脑子飞快运转!他脸上瞬间堆起惊喜的笑容,动作夸张地起身行礼: “哎呀!皇贵妃娘娘万福金安!您怎么也来太医院了?可是凤体欠安?臣和王太医正讨论臣的风寒呢!那药苦得臣舌根都麻了,臣正央求王太医给臣做成丸药呢 是吧,王太医?” 他一边说,一边拼命给王策使眼色。 王策反应极快,立刻躬身附和: “回娘娘,正是。苏侍君嫌汤药苦涩,想换成丸剂,微臣正在向他解释丸剂药效稍缓,需酌情调整剂量。” 皇贵妃的目光在两人脸上逡巡,带着审视和狐疑。 刚才她明明隐约听到了“朱砂”、“景妃”的字眼……但苏云舟这转换话题的速度太快,理由听起来也合情合理。 “是吗?”皇贵妃慢悠悠地走进来,目光落在苏云舟脸上,带着一丝探究。 “苏侍君倒是娇气。不过,王太医医术精湛,想必定能如侍君所愿。” 她话锋一转,似乎不打算深究,转而看向王策,“本宫也是来寻些安神的香料。王太医,你忙你的。” “是,娘娘。”王策立刻去取香料。 趁着皇贵妃背对着他们查看香料的空档,苏云舟如同鬼魅般迅速贴近王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语速飞快地再次强调,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 “王太医,先前是我唐突,不过景妃姐姐曾经是我的知己,如今她想要东西解燃眉之急,我理应是帮她的。” 说完,不等王策反应,他立刻对着皇贵妃的方向大声道: “娘娘,臣风寒未愈,就不打扰娘娘和王太医了!臣告退!” 然后像脚底抹油般,飞快地溜出了太医院。 硬得不行就来软的,王策的脾气他还是了解的。 王策拿着香料的手微微一顿,看着苏云舟仓惶消失的背影,再想想他最后那句带着恳求的耳语,眉头紧锁,心中疑云密布,隐隐感到不安。 皇贵妃回到自己的宫殿,屏退左右,脸上那点虚假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算计和狠毒。 “来人!”她冷声吩咐心腹宫女。 “给本宫去查!仔细地查!苏云舟今天去太医院,除了抱怨药苦,还跟王策说了什么?尤其是…关于景妃的!一丝一毫都不能漏掉!” 很快,消息传了回来。 虽然苏云舟和王策后半段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皇贵妃眼线遍布,结合景妃最近疯狂寻找祛疤药的行为,皇贵妃瞬间就明白了苏云舟的意图! “呵……好你个苏云舟!”皇贵妃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 “娘娘,需要派人严查太医院的朱砂进出吗?” “不用,让苏云舟放手去做。” 她踱步到窗边,看着外面纷扬的雪花,一个更加阴险毒辣的念头在脑海中成型。 “既然你想玩,那本宫就帮你……玩得更大一点。” “娘娘的意思是……” 她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景妃那个蠢货,用了朱砂,顶多烂脸,都死不了人……多没意思?” 她转身,对着心腹宫女,声音如同毒蛇吐信: “去!想办法,在景妃下次去太医院领的朱砂里加点东西。” 她随即立即补充:“记住!做得干净点,要让人查起来,只能查到是苏云舟指使王策给的朱砂!明白吗?” “是……奴婢明白……” 一石三鸟,好剂量。 几日后,风雪稍霁。 宫中各处精心培育的梅花迎寒怒放,红梅似火,白梅如雪,黄梅赛金,幽香浮动,沁人心脾。 顾衍心情似乎也因这傲雪寒梅而好了些许,下旨在御花园梅林设宴,举办赏梅大会,邀后宫妃嫔、宗室亲贵以及几位近臣一同赴宴,赏花赋诗,共贺岁寒。 旨意传到听竹苑时,苏云舟正裹着被子,一边吸溜着鼻子,一边对着小钱箱里新赚的铜板傻乐。 “赏梅大会?还要赋诗助兴?献给皇上?” 苏云舟听完小凳子的禀报,脸上的笑容瞬间垮了下来,像霜打的茄子,“杀了我吧!” 让他一个现代人写诗,还是在皇帝和一群饱读诗书的古人面前写诗。 这比高考数学考150都难! 苏云舟抓耳挠腮,对着铺开的宣纸和笔墨,愁得头发都快薅秃了。 “墙角数枝梅?谁知道这诗在这个时代有没有版权,还是尊重原创吧。” 他把自己脑子里记得的几句咏梅名句都过了一遍,还是没有半点灵感。 自己憋了半天,憋出来的都是些“梅花梅花你真美”或者“红梅白梅黄梅花,皇上看了笑哈哈”这种打油诗级别的玩意儿。 “完了完了……这下丢人丢大发了……” 苏云舟绝望地趴在书案上,他看着窗外在寒风中傲然绽放的红梅,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灵光大现—— 第38章 再唱一首 御花园的梅林深处,暖炉驱散了几分寒意,丝竹之声悠扬。 高台之上,顾衍斜倚在铺着雪白狐裘的龙椅上,玄色龙袍衬得他面容愈发冷峻,深邃的眼眸扫视着下首衣香鬓影、争奇斗艳的妃嫔们。 皇贵妃依旧是一身华贵宫装,妆容精致,正带着得体的微笑,率先起身,对着顾衍微微行礼。 而后吟诵了一首辞藻华丽的颂梅诗,句句不离对帝王威仪的赞美。 接着是晨妃、淑妃……各宫妃嫔们依次献上早已精心准备好的诗作,或婉约或豪放,无不力求在帝王面前留下才情出众的印象。 顾衍听着,面上并无太多波澜,指尖偶尔在扶手上轻轻叩击,目光却似有若无地掠过某个空位。 该轮到苏云舟了。 然而,李公公在一旁喊了三遍都无人应答。 会上气氛微凝。 皇贵妃嘴角勾起一丝几不可查的讥讽,柔声开口: “苏侍君怎的还未到?莫不是……” 她话未说完,便被顾衍低沉的声音打断。 “无妨。” 顾衍端起酒杯,浅啜一口,目光投向梅林入口,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朕等着他。”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整个赏梅大会瞬间安静下来,连丝竹声都识趣地低了下去。 皇贵妃脸色微微一僵,随即又恢复如常,只是眼底的冷意更甚。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等待中,一阵略显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苏云舟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发丝微乱,脸颊因为奔跑泛着红晕,手里还紧紧攥着一张皱巴巴的纸。 他匆忙行了礼,眼神带着点心虚地瞟向高座上的顾衍:“臣……臣来迟了,请皇上恕罪。” 都怪顾衍非要突然搞什么赏梅大会,赏梅就赏梅,吟诵个头诗,还得自己都快把脑浆榨干了才写下来这么一首。 顾衍挑眉,并未立刻发作,只淡淡道: “苏侍君既来了,想必为今日赏梅,也备了诗作献给朕?” “啊!对对对!” 苏云舟如梦初醒,连忙展开手中那张墨迹似乎还未干透、字迹狂放如鬼画符的纸,清了清嗓子。 苏云舟回忆着小时候古诗朗诵的范儿,努力给自己撑足排面。 他努力挺直腰板,摆出一副吟诵的架势,眼神却开始飘忽不定,用一种介于朗诵和哼唱之间的奇怪调子开了口: “梅花!爱你孤身走暗巷。” “爱你不跪的模样!” “爱你对峙过寒霜,不肯哭一扬!” “爱你破烂的衣裳,却敢堵命运的枪……” 苏云舟唱得……吟得慷慨激昂,全然没注意在坐诸位的异样。 这词一出,全扬死寂。 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目瞪口呆地看着苏云舟。 皇贵妃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这苏云舟到底在吟些什么乱七八糟? 其他妃嫔也是表情各异,有惊愕,有鄙夷,有嘲讽。 顾衍的眉头,早就已经狠狠拧成了一个结。他终于忍无可忍,猛地抬手。 “停!” 低沉的声音如同惊雷,瞬间炸醒了还在深情吟诵的苏云舟。 苏云舟一个激灵,声音戛然而止,茫然地看向顾衍:“皇上?” “苏云舟……” 顾衍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但那份压迫感让整个梅林的空气都凝固了,“你写的这是什么诗?” 苏云舟眨巴着那双看似无辜又带着点不羁气息的眼睛,一本正经地解释: “回皇上,此诗名曰《孤梅者》,专为赞美梅花……呃,也赞美像梅花一样孤高坚韧的皇上您啊!您……不喜欢吗?” 他语气带着点恰到好处的失落,随即又像打了鸡血,试探道: “没事儿!那臣换一个唱……啊不对,换一首吟诵!臣还有一首……” 苏云舟心中暗笑,写诗他不会写,但唱歌小王子的称号可不是吃素的! 眼看着苏云舟又要开始他那不着调的吟诵,顾衍直接抬手制止了他后面的话,眼神锐利地落在他手中那张纸上:“把你写的诗,呈上来。” 苏云舟下意识地把纸往身后藏了藏,脸上堆起讨好的笑: “皇上,这字……有点潦草,恐污圣目,要不臣……” “呈上来。”顾衍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一种强势的命令。 苏云舟内心哀嚎,知道躲不过,只好磨磨蹭蹭地把那张皱巴巴、墨点晕染的纸递给了一旁侍立的李公公。 李公公恭敬地呈到顾衍面前。 顾衍展开那张纸,只见上面的字迹,说潦草都属于造谣了。 墨团处处,笔画歪斜如蚯蚓乱爬,有些地方甚至因为写得太急而糊成一团,勉强能辨认出几个词,与苏云舟刚才唱的内容倒是对得上号,但这字……简直惨不忍睹。 顾衍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身为帝王,虽不要求自己的人才高八斗,但这字迹……实在挑战他的底线。 他抬眼,冷冷地扫了一眼下方正缩着脖子,眼神四处乱飘试图降低存在感的苏云舟。 “苏云舟。” 顾衍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从明日起,每日卯时初刻,到御书房报道。朕会教你习字,不把字练得端正,不准离开。” 他顿了顿,补充道,“少写一个字,晚到一刻钟,后果自负。” 苏云舟如遭雷击,整张脸瞬间垮了下来,像霜打的茄子。 卯时!天还没亮啊!还要练字!这简直是酷刑! 他垂头丧气,肩膀都塌了下去,有气无力地谢恩:“……臣遵旨。” 然后在众人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中,蔫头耷脑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坐下后,苏云舟也没闲着。 他不敢再直视顾衍,只好百无聊赖地东张西望,目光扫过一张张精心装扮的脸。 看着看着,他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景妃呢? 苏云舟心头刚浮起一丝疑惑,还没来得及细想,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惊慌的呼喊! 一个太监连滚爬爬地冲进梅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尖利地划破了刚刚恢复一丝丝气氛的赏梅会: “皇上!不好了!景妃娘娘……景妃娘娘在宫中突发急症,口吐白沫,昏厥不醒!太医……太医说,像是中了剧毒啊!” “什么?!”众人哗然。 皇贵妃等的就是这个通报,眼中瞬间闪过一丝计谋得逞的精光,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她立刻换上一副震惊又痛心的表情,霍然起身,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焦急和愤怒: “中毒?!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在宫中谋害妃嫔!皇上!” 她转向顾衍,语气变得斩钉截铁,“此等恶行,必须彻查!定要揪出那投毒之人,严惩不贷,以儆效尤!” 她的话语掷地有声,目光却状似无意地、冰冷地扫过刚刚还因为练字而垂头丧气的苏云舟。 苏云舟,我要让你在所有人面前身败名裂! 顾衍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景妃出事,皇贵妃反应如此之大,加上前几日在太医院又曾与皇贵妃打照面…… 苏云舟不敢继续想下去了。 赏梅的雅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帝王被触怒的森然寒意。 他猛地站起身,玄色龙袍无风自动:“传朕旨意!太医院所有人,即刻前往景妃宫中会诊,务必保住景妃性命!彻查中毒缘由。” 苏云舟在听到“中毒”二字时,心脏就猛地一沉。 中毒?不可能! 他脑中警铃大作,一片混乱。 朱砂混合蜂蜜,外用最多是让皮肤溃烂发炎,绝不可能造成口吐白沫、昏厥不醒的急性中毒症状! 这剂量和用法我都计算过!除非…… 除非有人动了手脚! 苏云舟缓缓抬头对上皇贵妃的目光,果然是她在背后搞的鬼。 冷汗瞬间浸湿了苏云舟的后背。 他心中焦急万分,完了!如果查到是我让王策给过朱砂……他肯定也脱不了干系! 梅林的幽香依旧浮动,却再也掩盖不住其中弥漫开来的、令人窒息的阴谋与杀机。 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第39章 弃子 华美的纱帐低垂,却掩不住床上人痛苦的呻吟和苍白如纸的脸色。 数名太医围在床边,个个面色凝重,额上布满冷汗。 王策跪在顾衍面前,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回禀皇上,景妃娘娘确系中了剧毒!此毒霸道无比,侵入脏腑,导致娘娘气血逆乱,口吐白沫,昏厥不醒。臣等已尽力施针用药,暂缓毒性蔓延,但娘娘凤体受损严重,能否……能否熬过此劫,尚在未知之数。” 王策的头深深低下,不敢直视帝王冰冷的视线。 顾衍负手而立,玄色龙袍在昏暗的宫灯下更显深沉迫人,他俊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一双鹰隼般的眸子扫过殿内众人,那目光所及之处,空气都仿佛冻结。 “朕知晓了,不过……”顾衍的声音不高,却让在扬所有人都心头一凛,“这毒从何来啊?” 苏云舟倒吸一口凉气,躲在众人身后不敢吱声。 皇贵妃立刻上前一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悲痛与义愤: “皇上,景妃妹妹素来谨慎,饮食起居皆有专人伺候,怎会无故中毒?必定是有人暗下毒手!臣妾方才听闻,太医们查验时,发现景妃妹妹近日所用的一盒新制的祛疤膏……似乎有异?” 她的话音刚落,负责查验的太医立刻跪下: “启禀皇上,正是!那祛疤膏中……混入了剧毒之物!此毒遇热则烈,景妃娘娘将其涂抹于肌肤之上,又身处暖阁,毒性便迅速发作!” 又是祛疤膏,顾衍眼神微不可查得扫了扫屋内的众人,苏云舟不知道躲到哪个角落去了。 顾衍的目光瞬间锐利如刀,转向景妃的贴身宫女:“祛疤膏从何而来?” 那宫女早已吓得魂不附体,跪在地上抖如筛糠: “回……回皇上……是……是娘娘前些日子觉得面上疤痕有碍观瞻,命奴婢……命奴婢去太医院讨要些上好的朱砂……说是……说是要自己调制古方祛疤膏……” “朱砂?” 顾衍的嘴角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笑意,那笑容令人心底发寒,“朱砂乃宫中严控之物,非御批不得擅用。太医院何人如此大胆,竟敢随意将朱砂给与妃嫔宫人?!” 皇贵妃闻言,眼底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得意。 她微微侧目,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冰针,精准地刺向站在角落、脸色苍白的苏云舟。 她心中冷笑,苏云舟,看你这次如何狡辩!谁也救不了你! 苏云舟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出胸腔。 完了! 果然是官大一级压死人,这顾衍的查案速度怎么比过山车还快啊,好歹给我个时间编个理由吧! 矛头直指朱砂。 而朱砂正是他通过王策之手给景妃的。 皇贵妃这一招借刀杀人,简直狠毒到了极点! 王策是无辜的,他不能让王策因为自己而获罪。 若是他被牵连,不仅自身难保,自己更是百口莫辩,死路一条! 一股血气涌上心头,苏云舟咬紧牙关,猛地就要上前一步,准备跪下将所有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至少,保下王策! 然而,就在他膝盖微屈的瞬间,一只冰凉的手从身后悄然伸来,死死地拉住了他的手腕! 力道之大,带着不容置疑的阻止意味。 苏云舟愕然回头,正对上王策那双看似浑浊却异常镇定的眼睛。 王策几不可察地对他摇了摇头,眼神中透露安抚。 王策什么时候又窜到自己身后了,他什么意思? 苏云舟心头巨震,完全懵了。 只见王策深吸一口气,他上前一步,对着顾衍深深叩首: “皇上息怒!此事……此事是微臣失察,御下不严之过!那朱砂……并非太医院常例拨付。乃是太医院新来的一个叫李平的年轻太医!” 见帝王沉默,他继续道:“那李平年轻气盛,不通规矩,景妃娘娘宫中的宫女前去讨要时,他见是娘娘所需,又听说是调制祛疤膏的古方,一时糊涂,竟私自做主将库中少量朱砂给了出去,微臣也是刚刚才得知此事!此乃微臣管教无方,请皇上降罪!” 皇贵妃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化作难以置信的错愕! 怎么可能! 她明明安排的是王策亲手将朱砂给出去的!王策怎么会临时推出一个替死鬼?! 苏云舟更是彻底懵了,脑子一片空白。 王策没给朱砂? 这个李平又是谁? 顾衍深邃的目光在王策脸上停留了片刻,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 王策低着头,背脊挺直,冷汗却已浸透了内衫。 “李平?”顾衍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人呢?” 王策连忙道:“微臣得知此事后,已命人将其看押在太医院值房,等候皇上发落!” “杖毙。”顾衍吐出两个字,冰冷无情,仿佛在说捏死一只蚂蚁。 “太医院院判王策,御下不严,罚俸一年,以儆效尤。” “臣……谢皇上恩典!”王策重重叩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苏云舟松了口气,还好命是保下来了。 皇贵妃的脸色极其难看,精心策划的局面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替死鬼搅得一塌糊涂! 她不甘心,还想说什么:“皇上,此事……” 就在这时,床榻上传来景妃微弱而痛苦的呻吟,她似乎被殿内的动静惊扰,费力地睁开了眼睛,眼神涣散而痛苦。 “皇……皇上……”景妃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濒死的挣扎。 顾衍眉头微蹙,走到床边。 景妃的目光艰难地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苏云舟身上,她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清晰的声音,只是眼神中充满了急切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顾衍沉默片刻,挥手:“都出去,苏云舟留下。” 皇贵妃还想开口:“皇上,景妃妹妹她……” “出去。”顾衍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皇贵妃只得咬牙,恨恨地剜了苏云舟一眼,带着满腹疑窦和不甘,与其他妃嫔、宫人一同退了出去。 王策也担忧地看了苏云舟一眼,躬身退下。 殿内只剩下顾衍、奄奄一息的景妃和一脸紧张的苏云舟。空气凝重得几乎滴出水来。 苏云舟连忙走到床边,看着景妃惨白的脸和嘴角残留的白沫,心中又是愧疚又是惊疑。 他瞥了眼不远处的顾衍,压低声音,急切地解释: “景妃娘娘!那朱砂……我……我承认是我的主意,但我只是想……只是想让你烂脸,我从来没想过要你的命啊!那点剂量根本不可能中毒!而且让你恢复的药膏我其实都已经偷偷做好了,就等着……等着……” 他说不下去了,看着景妃痛苦的样子,只觉得无比后悔。 景妃的眼泪大颗大颗地从眼角滑落,浸湿了鬓角。 她费力地喘息着,看着苏云舟,眼中没有怨恨,反而是一种悲哀和了然。 “我……知道……” 景妃的声音断断续续,气若游丝,“我知道……你恨我……诬陷你……我更知道……下毒的人……不是你……” 苏云舟猛地一震! 她知道? 景妃艰难地抬起手,似乎想抓住什么,苏云舟下意识地握住了她冰凉的手。 “皇贵妃……” 景妃眼中充满了绝望和恨意,“她……早已视我为弃子……想借……借你的手……除掉我……再除掉你……一箭双雕……我……我欠你一个恩情……”她的气息越来越微弱,眼神开始涣散,“就当……还你了……” “娘娘!你别睡!坚持住!太医!太医!”苏云舟惊慌失措,大声喊道。 景妃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反手死死抓住苏云舟的手腕。 她拼尽全力,凑近苏云舟的耳边,用极其微弱、几乎只剩气音的声音,吐出几个字: “小……心……梅……花……” 话音未落,景妃的手猛地一松,瞳孔彻底失去了焦距,头无力地歪向一边。 “景妃娘娘!”苏云舟失声惊呼。 顾衍站在一旁,将一切尽收眼底。 第40章 想干什么都行 冬夜的寒风迎面扑来,刮在脸上带着刺骨的冰冷,却远不及他心底那股翻涌的寒意。 作为一个生活在和平年代、顶多在网上冲冲浪、偶尔幻想一下一夜暴富的现代青年,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见识到了后宫的可怕与残酷。 一条鲜活的生命,就在他眼前,因为一扬精心设计的阴谋,如同烛火般熄灭了。 景妃临终前那绝望的眼神,还有那冰凉滑落的手……画面在他脑海中不断闪回。 他站在穿越者的高位上桀桀怪笑以为掌控了历史的波涛。 自以为聪明,以为用点朱砂搞点恶作剧报复就能出口恶气,却不知自己早已沦为别人棋盘上的一颗棋子,差点就粉身碎骨。 “呕……”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苏云舟扶着冰冷的宫墙,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只有无尽的恐惧和恶心感攫住了他。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生命的脆弱和权力的血腥。 “主子!主子您怎么了?” 小凳子焦急的声音传来,他一直在殿外候着,谁知却看到苏云舟失魂落魄的样子,连忙冲过来搀扶。 苏云舟的手冰凉,还在微微颤抖。 “没……没事……” 苏云舟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他勉强站直身体,深吸了几口冰冷的空气,试图压下心头的悸动:“回去……回听竹苑……我想……躺会儿。” “是,主子,您慢点。” 小凳子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苏云舟,一步步往听竹苑走去。 苏云舟只觉得脚步虚浮,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之上。 与此同时,皇贵妃宫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废物!一群废物!” 精致的茶盏被狠狠掼在地上,碎片和滚烫的茶水四溅。 皇贵妃那张艳丽的脸因愤怒而扭曲,再无半分平日的雍容华贵。 “本宫安排得妥妥当当!王策!朱砂!人证物证俱全!怎么会突然冒出来一个李平?!” 跪在地上的心腹宫女瑟瑟发抖,声音带着哭腔: “娘娘息怒!奴婢……奴婢那日确实按娘娘吩咐,拿着有毒的朱砂去太医院找王院判,可……可当时王院判恰好被皇上召去问诊,不在院中!奴婢……奴婢想着娘娘交代的事情紧急,就……就找到了新来的太医,将令牌和娘娘交代的话转告给他,想着是生面孔好行走,就让他务必亲手交给王院判……奴婢万万没想到,那李平如此大胆,竟然敢私自做主,直接把朱砂给了景妃宫里的人!他……他这是想抢功劳想疯了!” 皇贵妃胸口剧烈起伏,眼中杀意沸腾。 天时地利,却唯独欠了最重要的人和。 她深吸了几口气,强压下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火。 “算了!”皇贵妃的声音冰冷刺骨,“事已至此,多说无益。那李平死了也好,至少……景妃那个碍眼的贱人,总算是除掉了!” 她眼中闪过一丝快意,但随即又被更深的阴霾笼罩,“苏云舟呢?他现在在哪?” “回娘娘,苏侍君似乎受了惊吓,已经由他的小太监搀扶着回听竹苑了。”宫女连忙回答。 “哼,惊吓?” 皇贵妃冷笑一声。 “装模作样!这次算他命大,有王策那个老狐狸替他挡了一劫!不过……本宫倒要看看,他能躲过几次!” 说罢。 她的目光落在窗边小几上摆放的一瓶开得正盛的腊梅上,红梅点点,幽香袭人。 “本宫吩咐的事情,都办好了吗?”皇贵妃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慵懒,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森然。 宫女立刻会意,笑了笑,恭敬道:“回娘娘,都按您的吩咐办妥了,今日起,各宫都会陆续收到娘娘您亲自搭理的梅花。这次,确保……万无一失。” 皇贵妃满意地勾起唇角,伸出染着鲜红蔻丹的手指,轻轻拂过一朵娇艳的红梅花瓣,眼神幽深:“嗯,很好。此事急不得,你好好给我盯着听竹苑那边,一有风春草动就过来禀报。” “奴婢明白。” 听竹苑内。 苏云舟和衣倒在床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帐顶繁复的花纹。 小凳子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手里捧着一个素雅的青瓷瓶,瓶中斜插着几支疏影横斜、姿态优美的红梅,清冷的梅香瞬间在温暖的室内弥漫开来。 “主子,这是皇贵妃娘娘宫里刚送来的,说是娘娘亲自挑选,赏赐给各宫的,让主子也沾沾梅花的喜气和福气。” 小凳子小心翼翼地将花瓶放在窗边的案几上。 苏云舟原本失神的目光,在触及那瓶梅花的瞬间,骤然凝固! 梅花! 景妃临终的话如同惊雷在他耳边炸响:“小……心……梅……花……” 他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动作快得吓了小凳子一跳。 “主子?” 苏云舟顾不上回答,几步冲到案几前,几乎是扑到了那瓶梅花上。 他瞪大眼睛,凑得极近,几乎是鼻尖贴着花瓣,仔仔细细地审视着每一朵花,每一片叶,甚至每一根枝条。 他用手拨弄着花枝,翻看花托,嗅闻花香……动作急切又带着一丝神经质。 小心梅花? 景妃为什么要让自己小心梅花,是小心皇贵妃赏赐的这些梅花,还是干脆直接远离梅园? 苏云舟眯了眯眼睛,这花有什么问题?毒?迷香? 苏云舟的脑子飞速运转,但无论他怎么看,怎么闻,眼前这瓶梅花都显得无比正常,娇艳欲滴,幽香清冽,就是最普通的、开得极好的红梅。 “这……这也没什么特别的啊……”苏云舟喃喃自语,眉头紧锁,陷入了更深的困惑和不安。 “主子说笑了,这花再怎么金贵也是花,能有什么特别的。” 就在他全神贯注、几乎要把脸埋进花瓶里的时候,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门口响起: “看什么呢?如此认真?” 苏云舟吓得浑身一激灵,猛地直起身,心脏差点跳出嗓子眼。 他僵硬地转过身,只见一身玄色常服的顾衍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门口,高大的身影几乎挡住了门外的光线,深邃的目光正牢牢锁在他身上,带着审视的意味。 好端端的顾衍怎么突然来了。 苏云舟瞬间感觉后背的冷汗又冒了出来。 经历了景妃事件,他总觉得顾衍看他的眼神里多了一层审视和怀疑。 自古的皇帝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疑心病,苏云舟是不打算凭自己这么点智商来洗白自己了,只求苟活并且死死抱紧皇上的大腿! 他连忙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讨好笑容,指着那瓶梅花,语无伦次: “皇……皇上!没,没看什么!就是觉得这梅花……开得真好看!特别好看!皇贵妃娘娘真是有心了!臣……臣忍不住就多看了几眼,呵呵,多看了几眼……” 他一边说着,一边手忙脚乱地试图转移顾衍的注意力,眼神慌乱地四处乱瞟,正好看到桌上的茶壶。 苏云舟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冲过去,拿起茶壶就往杯子里倒水,结果因为手抖得厉害,滚烫的茶水溅出不少,烫得他“嘶”了一声,也顾不上,双手捧着那杯热气腾腾的茶,就递到了顾衍面前。 “皇上您喝茶!暖暖身子!” 苏云舟脸上堆着假笑,眼神却飘忽不定,根本不敢直视顾衍。 顾衍的目光在他强装镇定的脸上扫过,又瞥了一眼那瓶被苏云舟研究过的梅花,最后又落在那杯明显滚烫、还在冒着灼人热气的茶水上。 他沉默着,没有立刻去接。 苏云舟举着杯子,手臂都快酸了,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 完了完了,他是不是还在怀疑我下毒?还是刚才和景妃说的悄悄话被他听见了? 就在苏云舟快要扛不住压力,准备跪下请罪的时候,顾衍终于缓缓伸出了手。 修长的手指接过了那杯滚烫的茶。 只见顾衍面不改色,甚至看都没看苏云舟那充满,只是微微仰头,喉结滚动了一下,竟将那杯滚烫的茶水,生生地咽了下去! 苏云舟:“……” 顾衍心不在焉,玩全忘了手上这杯茶的温度,竟然鬼使神差得就咽了下去,真是肠子都悔青了……不……烫青了。 暴君……这么能忍烫的吗? 这该死的帝王包袱! 顾衍放下空杯,杯底与桌面接触发出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室内格外清晰。 他面沉如水,仿佛刚才喝下的只是一杯温水,目光再次落回苏云舟身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深沉: “你就不问问朕为什么过来?” “只要不是侍寝,皇上想干什么都行!” 第41章 臣腿软了 室内梅香浮动,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暴君的目光沉沉地锁着苏云舟,那审视的意味让苏云舟感觉无所遁形。 就在苏云舟以为对方会继续追问梅花或者景妃之事时,顾衍却忽然上前一步。 高大的身影带着强烈的压迫感逼近,瞬间将苏云舟笼罩在他投下的阴影里。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过分。 苏云舟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身体微微后仰,试图拉开一点距离。 顾衍却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带着微凉的温度,轻轻捏住了苏云舟的下巴,迫使他微微仰头,直视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干什么都行?” 顾衍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奇异的沙哑,少了些帝王的威压,多了几分暧昧的玩味。 指腹在他下巴的肌肤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动作轻佻,眼神却锐利如鹰: “那爱妃不如猜猜朕要干些什么……” 苏云舟被他突如其来的贴脸杀吓得大脑一片混乱。 他本能地想挣脱,下巴却被捏得更紧了些。顾衍的视线落在他因紧张而微微张开的唇上,眼神暗了暗。 “臣……臣……” “结巴什么?” 顾衍的拇指抚过他的唇角,气息几乎拂过他的耳廓,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意味。 苏云舟被他这暧昧的气息和话语激得耳根发烫,但心底的弦却绷得更紧了。 他不敢直视顾衍的眼睛,睫毛颤抖着,含糊地答了一声:“臣腿软了。” 声音细若蚊蚋,带着点自暴自弃的意味。 人在屋檐下,暴君想怎么样,他还能反抗不成?只求别是太变态的要求…… 谁知顾衍捏着他下巴的手指忽然松开,那点暧昧旖旎的气氛瞬间消散无踪。 他站直身体,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苏云舟,眼神骤然变得冰冷锐利,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锋。 “既然什么都愿意,那就给朕跪过去。” 啥? 顾衍的声音恢复了帝王的冷硬,没有丝毫温度,他指了指房间中央光洁的地板,“跪直了。” 苏云舟:“啊?” 他彻底懵了,跟不上顾衍这变脸的速度。 刚才还捏着下巴调情,转眼就让人罚跪? 他不会是个爱玩字母游戏的变态吧! “啊什么啊?” 顾衍猛地一拍身旁的案几,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桌上的梅花都颤了颤。 他俊美的脸上笼罩着一层寒霜,“苏云舟,别以为朕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景妃之死,你脱得了干系吗?!” 苏云舟被这声巨响吓得一哆嗦,听到“景妃之死”四个字,一股委屈和愤怒瞬间冲上头顶。 他猛地抬起头,几乎要脱口而出:“是皇贵妃!是她下的毒手!我只是……” 话到嘴边,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 他看到了顾衍眼中那洞悉一切、冰冷刺骨的寒意。 一股冰冷的现实感兜头浇下,是啊,如果不是他心存报复,让王策给景妃朱砂,皇贵妃又怎么能利用这个机会? 他自以为是,恰恰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那把钥匙,是他自己,亲手递给了皇贵妃一把杀人的刀。 想明白后,所有的辩解都苍白无力。 苏云舟的脸色瞬间褪得惨白,肩膀垮了下来,像一只被戳破了的气球。 他认栽了。 他默默地走到房间中央,双膝一弯,“噗通”一声跪在了冰冷坚硬的地板上。 膝盖传来的痛感和凉意让他打了个寒颤,却不及心头的万分之一。 顾衍踱步到他面前,玄色的袍角几乎扫到他的脸颊。 那强大的压迫感让苏云舟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苏云舟。” 顾衍的声音如同冰冷的玉石撞击,一字一句敲打在他心上。 “你给朕听好了,朕不是怪你心存歹意。” 苏云舟愕然抬头,撞进顾衍深不见底的眼眸中。 “别以为朕不知道,这后宫之中,谁的手是干净的?” 顾衍的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残酷的弧度,“朕怪的是你,做事不够绝,心思不够狠,手段不够干净!给了别人可乘之机,差点把自己也搭进去!愚蠢!” 苏云舟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话都说到这地步了,那算不算是皇上官方袒护他了? 顾衍的训斥,冷酷,直白,却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他天真的幻想,露出了血淋淋的宫廷生存法则。 在这里,要么不做,要做,就得斩草除根,不留一丝后患! 他之前的小打小闹,在顾衍眼中,简直是幼稚得可笑的自杀行为。 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上来,苏云舟的眉头紧紧皱起。 看着苏云舟紧锁的眉头和眼中翻腾的复杂情绪,顾衍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 他不再多言,转身欲走。 就在苏云舟以为惩罚到此为止,默默忍受膝盖疼痛时,一个念头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或许是顾衍那句“不够绝”刺激了他,或许是连日来的压抑让他急需一个突破口,他猛地抬头,冲着顾衍挺拔的背影脱口而出: “皇上!可这后宫真正的祸源,是太后娘娘!只要她一日不倒,皇贵妃就永远有倚仗,这后宫就跟着一日不宁!今日是景妃,明日又会是谁?!” 话音一落。 顾衍的脚步倏然顿住,高大的背影如同骤然冰封的雕像,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寒意。 他没有回头,但苏云舟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几乎要将他撕碎的冰冷杀意! 顾衍的声音缓缓响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窟里凿出来的,带着刺骨的寒气,“看来一个时辰的跪,太便宜你了。” 他缓缓转过身,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一双眼睛,寒芒四射,如同盯住猎物的毒蛇,牢牢锁住了跪在地上的苏云舟。 “再加一个时辰。给朕好好跪着反省。” 他继续道:“以后,不该说的话,一个字都不准说,明白吗?” 好好好,刚还以为你跟我是一个船上的兄弟,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作为皇帝,天天看着太后插足前朝后宫,竟然还不采取行动,这不应该啊…… “臣……臣明白!臣知罪!臣再也不敢了!” 顾衍冷冷地看着苏云舟不置可否,他转身,大步走向门口,玄色的身影融入门外的夜色。 就在苏云舟以为这扬折磨终于结束时,已经走到门口的顾衍却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脚步再次顿住。 他没有回头,声音平平地传来,却像一道惊雷炸响在苏云舟耳边: “对了,下月,你兄长苏云澜会来我朝出使,到时,朕会安排你们见上一面。” 说完,顾衍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外。 兄长?苏云澜?使臣? 苏云舟保持着跪地叩首的姿势,脑子里一片空白。 原主……还有个哥哥? 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他已经疲惫不堪的神经。 然而,此刻身体的痛苦和精神的极度紧绷压倒了一切。 什么哥哥,什么使臣,……关他屁事! 他只想睡觉!立刻!马上! 确认顾衍真的走了,苏云舟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 膝盖传来钻心的酸痛,他龇牙咧嘴地揉了揉膝盖,只觉得身心俱疲,眼前阵阵发黑。 他踉跄着扑向那张柔软的大床,像一滩烂泥一样把自己狠狠摔了进去,连外袍都懒得脱。 脸埋在被褥里,苏云舟发出一声痛苦的、解脱般的呻吟: “操……这破地方……老子要睡觉……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叫醒我……” 几乎是话音刚落,沉重的眼皮就再也支撑不住,意识瞬间沉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 第42章 臣是您男宠啊! 翌日,卯时初刻,天还黑沉沉的,听竹苑就亮起了灯。 苏云舟感觉自己刚闭上眼睛没多久,就被小凳子从温暖的被窝里挖了出来。 他浑身骨头都像散了架,眼皮重得如同灌了铅,脑子里更是混沌一片。 上一秒还想着天王老子来了他都不起,但事实证明皇上比天王老子大。 一想到顾衍那张冰冷的脸和那句“来晚了后果自负”,苏云舟只能强撑着最后一丝理智,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被小凳子伺候着洗漱更衣,然后梦游似的被“架”去了养心殿。 养心殿内,灯火通明,暖炉烧得正旺。 顾衍早已端坐在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后,正批阅着奏折。 他身着玄色绣金常服,神情专注而冷峻,清晨的微光透过窗棂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更添几分威严。 苏云舟几乎是飘进来的,脚步虚浮,呵欠连天,草草行了个礼,就蔫头耷脑地挪到了书案旁专门为他准备的小书桌前。 桌上笔墨纸砚早已备好,散发着淡淡的墨香。 “开始吧。” 顾衍头也没抬,声音平淡无波。 苏云舟机械地拿起笔,蘸了墨,对着雪白的宣纸,眼神却是涣散的。 他努力聚焦,照着旁边放着的字帖,歪歪扭扭地写下一个“永”字。 永字八法小学的时候就练过,可他从小就说自己的字就是丑,练不回去,强扭的瓜不甜。 可身边的人偏偏要说甜不甜啃一口不就知道了,于是他们花费了六年小学时间明白了苏云舟这口瓜他就是不甜。 而今穿越了,又要开始从头养成了。 苏云舟写着写着,那墨线就开始在眼前跳舞,字帖上的字也模糊成一片。 困意如同汹涌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意识。 脑袋越来越沉,越来越沉……终于,在写完一个连自己都认不出的“八”字后,苏云舟的笔尖顿住了。 他维持着握笔的姿势,身体却像被抽掉了骨头,软软地向前倾去,额头“咚”一声轻响,磕在了书案边缘。 顾衍批阅奏折的朱笔一顿,终于抬起了眼。 只见旁边的小书桌前,那个本该练字的身影,正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伏在案上,肩膀随着呼吸轻微起伏,显然是……睡着了。 顾衍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放下朱笔,屈指在苏云舟面前的桌面上重重敲了两下。 “笃!笃!” 苏云舟一个激灵,猛地弹坐起来,眼神迷茫又惊恐: “啊?谁?开饭了?” 然而看清眼前是顾衍那张放大的冷脸和满桌的笔墨,苏云舟瞬间清醒了大半,连忙抓起笔,心虚地低下头: “臣……臣没睡!这就写!这就写!” 他强打起精神,重新蘸墨,深吸一口气,试图集中注意力。 然而,强大的生物钟和昨夜的精神透支岂是那么容易对抗的? 没过多久,那熟悉的困倦感再次席卷而来。 众所周知,学生见到两样东西就会睡觉,一个是笔,一个就是暖气,好巧不巧,这两样养心殿算是占全乎了。 这一次,他的身体不再是向前倾倒,而是像一棵被风吹歪的小树,不由自主地、慢慢地、软软地……朝旁边靠去。 顾衍正凝神看着一份奏报,忽然感觉肩膀微微一沉。 他侧目一看,只见苏云舟那颗毛茸茸的脑袋,正毫无防备地、沉沉地枕在了他的肩头。 均匀温热的呼吸甚至拂过了他的颈侧。 顾衍:“……” 养心殿内落针可闻。 一旁侍立的李公公眼观鼻鼻观心,大气都不敢喘。 顾衍面无表情,甚至没有立刻推开肩上的重量。 他只是微微偏头,垂眸看着苏云舟沉睡中显得格外无害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嘴角还无意识地微微嘟着。 片刻的静默后,顾衍抬起手,在空气中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啪!” 侍立一旁的李公公立刻会意,悄无声息地快步走了出去。 片刻后,他捧着一把油光水亮、一看就颇有历史的紫檀木戒尺,恭敬地放在了顾衍的书案上。 顾衍没有再看苏云舟,只是伸出两根手指,拈起那柄沉甸甸的戒尺。 然后——猛地往厚实的紫檀木书案上一拍! “啪!!!” 一声震耳欲聋的脆响,如同惊雷般在静谧的养心殿炸开! “哎哟我的妈!” 苏云舟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整个人从顾衍肩膀上弹了起来,差点跳起来! 心脏吓得差点停跳,睡意瞬间被这雷霆一击吓得魂飞魄散。 他捂着胸口,惊魂未定地看着顾衍,又看看书案上那柄戒尺,小脸煞白:“皇……皇上?” “醒了?” 顾衍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只把戒尺往他那边推了推。 “那就继续练,再睡,下一次就不是拍桌子了。” 苏云舟看着那柄戒尺,仿佛看到了自己红肿的手心。 他咽了口唾沫,彻底清醒了,连忙抓起笔,坐得笔直,开始认认真真地临摹字帖。 养心殿里只剩下毛笔划过宣纸的沙沙声,以及苏云舟强打精神、努力睁大眼睛的细微呼吸声。 苏云舟战战兢兢地写着,努力回忆着小时候学毛笔字的模糊记忆,写下一个“天”字。 刚写完最后一横,就听旁边顾衍清冷的声音响起: “手。” 苏云舟一愣,以为顾衍要给他递什么东西,下意识就乖乖地把左手伸了出去,掌心向上。 谁知,顾衍看都没看他伸出的手,只是盯着他刚写的字,然后手腕一抬,那柄冰冷的戒尺带着破风声。 “啪”地一下,毫不留情地抽在了苏云舟伸出的、毫无防备的手心上! “啊——!” 苏云舟痛得惨叫一声,闪电般缩回手,看着瞬间红起来的手心,又惊又怒,眼圈都红了。 “皇上!你干嘛打我?!” 顾衍眼皮都没抬一下,用戒尺点了点他刚写的“天”字: “笔顺错了,重写。” 苏云舟气得牙痒痒,看着自己火辣辣的手心,敢怒不敢言。 他狠狠瞪了那戒尺一眼,憋着一肚子气,重新铺开一张纸,咬着牙,更加用力地、一笔一画地重新写那个该死的“天”字。 心里把顾衍骂了一百遍。 又过了一会儿,苏云舟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写下一个“地”字。 刚收笔,还没来得及松口气,顾衍那催命般的声音又来了: “手。” 这一次,苏云舟学精了。 他警惕地瞥了顾衍一眼,又看看那柄可怕的戒尺,非但没伸手,反而把两只手都缩回了袖子里,紧紧攥着,身体还往后缩了缩,一副“打死我也不伸手”的架势。 顾衍见状,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冰冷笑意的鼻音:“呵。” 他放下手中的奏报,好整以暇地靠向椅背,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苏云舟那张写满抗拒的小脸上,慢条斯理地问: “苏云舟,你知道违抗圣旨……是什么下场吗?” 那语气平静无波,却比任何怒吼都更具威慑力。 苏云舟气得牙痒痒,这该死的封建王权。 话说自己又不是他儿子,干嘛一副管教自家小孩儿的气焰啊! 他小脸一垮,瞬间从炸毛小猫变成了可怜兮兮的小狗,眼圈更红了,声音带着委屈的哭腔: “皇上……臣……臣又不是皇上,何以受皇上如此严厉管教。” 顾衍看着他这副委屈巴巴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捕捉不到的笑意。 他身体微微前倾,靠近苏云舟,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丝玩味的调笑: “哦?是啊,你不是朕的儿子,那你倒是说说,你……是朕的什么?” 苏云舟的心跳漏了一拍,他脑子一抽,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我……我是您的侍君啊!” 话一出口,苏云舟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完了!这不是自己挖坑往里跳吗! 果然,顾衍眼中那丝玩味瞬间变成了毫不掩饰的促狭和危险。 他慢悠悠地放下了戒尺,身体靠得更近,几乎将苏云舟笼罩在他的气息之下,低沉的声音带着灼人的热度,轻轻拂过苏云舟的耳廓: “侍君?嗯,说得对。那我们是不是该干点侍君该干的事?” 轰——! 苏云舟的脸瞬间红得滴血! wc!菊花警告!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那句话有多大的歧义! 看着顾衍那张近在咫尺、充满侵略性的俊脸,感受着那扑面而来的压迫感和暧昧气息,苏云舟吓得魂飞魄散! “不不不!皇上!臣错了!臣口误!臣该打!臣该打!” 苏云舟语无伦次,手忙脚乱地一把抓起书案上那柄刚刚被他视为洪水猛兽的戒尺,双手捧着,像献宝一样急急地塞到顾衍手里,声音都带了哭腔: “请皇上责罚!臣绝无怨言!” 看着苏云舟恨不得把戒尺塞他手里的怂样,顾衍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带着一丝得逞的恶劣。 他掂了掂手中的戒尺,倒也没有真的继续刚才的危险话题,只是用戒尺轻轻拍了拍苏云舟的手背,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冷淡: “手伸出来,这个字写得太丑。” 苏云舟:“……” 他认命地、视死如归地、颤抖着伸出了那只饱受摧残的左手。 “啪!” 接下来半个时辰,养心殿里时不时响起清脆的戒尺声和苏云舟压抑的痛呼和呜咽。 …… 当苏云舟终于被允许离开养心殿时,已是日上三竿。 他捧着自己红肿发烫、如同刚出炉红烧猪蹄般的左手,一步一挪,龇牙咧嘴地挪回了听竹苑。 小凳子看到他这副惨状,吓得脸都白了。 苏云舟瘫倒在软榻上,只想当一条咸鱼。 目光扫过窗边,发现今日案几上的梅花又换了新的品种,似乎是几支绿萼梅,清雅别致。 呦呵,每天定时刷新新梅花。 景妃那句“小心梅花”再次浮上心头。 他强撑着坐起来,挪到窗边,像昨天一样,凑近了仔细观察那几支绿萼梅。 花瓣、花蕊、枝条……甚至把鼻子凑上去闻了又闻。 还是没有异常! 苏云舟眉头紧锁。 难道景妃真的是神志不清胡言乱语? 或者,“梅花”另有所指? 是某个地方?某个代号?他百思不得其解,手上的疼痛更是让他心烦意乱。 “小凳子!”苏云舟有气无力地唤道。 “奴才在!” “去……去太医院,请王太医过来一趟。” 苏云舟举起自己那只惨不忍睹的手,叹了口气。 小凳子看着自家主子红肿的手心,心疼不已,连忙应声,小跑着去请人了。 苏云舟靠在软枕上,看着窗外的绿萼梅,又看看自己火辣辣的手,只觉得前途一片灰暗。 片刻后。 “主子,王太医来了!” 第43章 扰了臣吧 “王太医,你可算来了!” 苏云舟瘫在软榻上,可怜兮兮地举起自己那只红肿未消、还带着几道清晰戒尺印的左手。 “快帮我看看,我感觉我这手快废了,火辣辣的疼!” 王策放下药箱,走近一看,嘴角也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他仔细检查了一下,又按了按骨头关节处。 “苏侍君……”王策面露难色,语气带着一丝无奈和恳求。 “您这……皮肉之伤,看着红肿吓人,实则筋骨无碍。皇上……呃,下手还是有分寸的。用些消肿化瘀的药膏,静养几日便好。您还是……饶了臣吧。如今这风口浪尖上,臣实在不宜在您这里久留。” 苏云舟看着王策那副“求放过”的表情,叹了口气,毕竟自己现在是男宠身份,不便与王策这种极品帅哥走得太近: “唉,行吧行吧,药膏给我,我自己抹。” 他接过王策递来的清凉药膏,胡乱往手上涂了涂,凉丝丝的感觉缓解了些许灼痛。 放下药膏,苏云舟却想到什么,正了正神色,压低声音: “王太医,那朱砂……你为什么没给景妃?” 王策眼神一凝:“苏侍君在宫中待的日子太少,不知道皇贵妃的手段,你的这些动作他都是知晓的,所以……” “所以你早就知道皇贵妃憋着坏,还不给我说,还差点把我吓死!” 王策闻言,脸色更加凝重。 他沉吟道,“抱歉,形势所迫。” 另一边。 锦绣宫 就在王策踏入听竹苑的那一刻,消息便如长了翅膀般飞到了皇贵妃的锦绣宫。 “哦?王策果然去了听竹苑?” 皇贵妃斜倚在软榻上,手中把玩着一支新折的红梅,艳丽的脸庞上露出一抹冰冷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笑容。 “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机会了。” 她优雅地放下梅枝,对侍立在一旁的心腹宫女使了个眼色。 那宫女心领神会,立刻从袖中取出一个极其小巧精致的白玉瓶,瓶口用蜜蜡封着。 她走到窗边另一瓶开得正盛的梅花旁,动作极其娴熟地轻轻挑开蜜蜡,将瓶中无色无味的液体,极其均匀、极其小心地,洒在了梅花的花瓣和枝叶上。那液体瞬间便被吸收,不留一丝痕迹。 “把这瓶玉露沾香,给听竹苑送过去。” 皇贵妃的声音懒散: “就说……本宫新得了上好的绿萼梅,比昨日的更雅致,特意送来给苏侍君品鉴,换下昨日的。” “是,娘娘。” 宫女捧着那瓶被精心加工过的绿萼梅,快步退下。 皇贵妃端起手边的香茗,轻轻吹了口气,眼中寒光闪烁,继续吩咐另一边的宫女: “看好时间,等药效发作了,本宫亲自去请皇上。” 听竹苑 新的绿萼梅很快被送到了听竹苑。 宫女放在桌上,王策看了眼放梅花的宫女,有些疑惑:“怎么是宫女送进来的,你宫里的人呢?” 苏云舟随意瞥了眼桌边的绿梅,打了个哈欠: “最近定药膏宫女多,我宫里人又少,就让他们都出去跑腿了。” 王策点了点头,没再多说。 他正准备拎起药箱离开,却忽然感觉一阵莫名的燥热从小腹升起,接着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眼前的景象似乎也微微晃动了一下,鼻尖萦绕的梅花冷香,此刻闻起来竟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甜腻诱人的气息。 他晃了晃头,试图驱散这突如其来的眩晕感。 王策下意识地抬眼看向对面的苏云舟。 只见烛光下,苏云舟那张本就昳丽夺目的脸,此刻仿佛蒙上了一层柔光,眼波流转间带着不自知的魅惑,微蹙的眉头,略显苍白的唇色,都在这甜腻的香气催化下,变得格外……撩人心弦。 一股强烈的、完全违背他本心的冲动猛地窜上心头! 王策的眼神瞬间变得迷离而充满侵略性,呼吸也跟着粗重起来。 他几乎是本能地就朝苏云舟伸出手去,想要抓住那只放在桌面上、骨节分明的手。 “王太医?!” 苏云舟被王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猛地站起身后退一步,背脊撞上了身后的书架。 他脑子嗡的一声,瞬间警铃大作! 他再迟钝也看出王策状态不对了! 这状态傻子都能看出来是怎么回事,苏云舟又连忙往后退了几步。 “卧槽!王策!咱俩可都是直男奥!你你你冷静点!别乱来!” 苏云舟汗毛倒竖,一边后退一边大喊,试图唤醒对方的理智。 王策被苏云舟这一声大喊震得神智勉强回笼一丝,看清自己差点做了什么,顿时脸色煞白,羞愧难当! 他猛地咬破舌尖,剧痛和血腥味让他获得片刻清醒。 “药!是催情药!” 苏云舟大气没喘上来,内心无数个草泥马掠过,废话,他当然知道这是催情药。 王策猛地看向窗边那瓶新送来的绿萼梅,眼中顿时充满了惊骇! “是那花!皇贵妃……好毒的手段!” 他强忍着体内翻腾的欲望和眩晕感,跌跌撞撞地冲向房门,不能和苏侍君待在一起,先出去再说。 只要出去,吹吹冷风,或许还能压制! 然而,他用力去拉门——纹丝不动! 门,竟然被人从外面锁死了! “门……门被锁了!” 王策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 “苏侍君!我们……我们中计了!这是皇贵妃设的局!她在等……等我们……” 苏云舟瞬间明白了! 皇贵妃每日送花,根本不是为了下毒,而是为了麻痹他!让他放松警惕! “妈的!”苏云舟气得爆了粗口,一拳砸在书架上,“又连累你了,王太医。” 他话音刚落,一股猛烈、汹涌的热浪如同火山爆发般从小腹直冲头顶! 苏云舟一个气息不稳踉跄了一下。 不好,可能要完…… 他之前就发现,这男宠的身体格外敏感,现下在药力的冲击下,反应比王策要剧烈得多! 苏云舟只觉得浑身像着了火,血液都在沸腾叫嚣。 理智如同风中残烛,摇摇欲坠。 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模糊旋转,只剩下一种原始的、渴求释放的本能在疯狂叫嚣。 他口干舌燥,呼吸急促,下意识地就伸手去扯自己的衣襟,想获得一丝清凉。 “好热……” 外袍被他胡乱扯开,露出里面单薄的里衣,领口微敞,白皙的脖颈和若隐若现的锁骨暴露在空气中,在摇曳的烛光下散发着致命的诱惑。 “苏侍君!不可!” 王策大惊失色,强撑着最后的清明,想要冲过去阻止苏云舟进一步失态。 他知道,苏云舟的情况比他危险百倍!一旦彻底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外面却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王策大惊失色,两个人双双中药,又共处一室,其中一个还把衣服脱了大半,这任谁都会觉得两人发生了什么。 苏云舟皱眉看着屋外,抬手给自己来了一巴掌,总算清醒了点。 外面的脚步声近在咫尺,苏云舟来不及穿上外袍了。 情急之下,突然对王策大喊了一声“得罪了!”而后恶狼扑食般得向王策扑了过去! 第44章 苏侍君的赤红肚兜还挂在那狂徒腰间 “砰——!!!” 锁子应声落地,门板碎裂! 顾衍裹挟着雷霆之怒踏入房内。 皇贵妃的声音在苏云舟耳边炸开:“皇上您看看!光天化日,苏侍君竟敢行此苟且……” 皇贵妃那句“行此苟且”还没说完,却愣住了。 “苟且……苟且……之事……”她看着眼前的场景,不可置信得眨了眨眼睛,硬生生把这句话说完了才闭嘴。 只见苏云舟衣领大开,发髻散乱,以一个极其彪悍的姿势,整个人扑在王策身上。 他一只手死死揪着王策的衣襟,另一只手攥成拳头,正狠狠地、带着风声砸在王策的肩膀上。 接着发出一声闷响! “啊!” 王策下意识发出一声痛呼,苏侍君你是不是练过啊!下手这么狠! 他盯着眼前这个凶神恶煞的苏云舟,仅仅只愣了两秒,便立刻反应了过来! 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强压着体内翻腾的药力,立刻扯着嗓子就喊了起来,生怕自己演得不够卖力: “苏侍君!苏侍君息怒啊!不是臣不给您丸药!是您这病……它病得急,病得重啊!汤药虽然苦涩难咽,但它见效快,能直达病灶,救您的命啊!丸药药性温和缓慢,此刻用了,恐耽误病情,后患无穷啊!” 王策嘴皮子倒是快,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算是为这出戏奠定了可靠的基础了。 苏云舟一听,立马接下包袱。 他更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只见苏云舟猛地松开王策的衣襟,撸起袖子,露出半截白皙的手臂,对着王策又要挥拳,嘴里恶狠狠地骂道: “放屁!我之前就跟你说了八百遍!老子就要吃丸药!汤药苦得我根本吃不下去!你今天是存心跟我过不去是吧?!” 说着,那拳头就又带着风声砸了下去! 目标直指王策另一侧肩膀! 眼看着这带风的一拳就要下去,苏云舟心急如焚,用余光瞥一旁的顾衍。 站着发什么愣啊,快拦我啊! “够了!!!” 听到顾衍重要开口,苏云舟也松了口气。 顾衍长舒一口气,他猛地转头,冲着身后同样被这眼前场面惊得目瞪口呆的李公公吼道: “看什么看!死人吗?!还不赶紧把这两个丢人现眼的给朕拉开!” 李公公心想真是活久见,见过太监宫女打架拌嘴的,这侍君和太医打架还是头一次见。 听到自家皇上吩咐,他终于缓过神儿来,连忙和一众侍卫连忙冲上前,七手八脚地把还骑在王策身上的苏侍君给架了下来。 王策也被两个侍卫搀扶起来,捂着生疼的肩膀,一脸“忠言逆耳反被殴”的悲愤和委屈,还不忘喘着粗气补充: “皇上赎罪,是臣伺候不周,请皇上责罚!” 王策咽了咽口水,他当年进宫学的第一个道理就是,只要把请罪张口闭口放嘴边,那小命就保得住! 皇贵妃站在顾衍身后,脸上的震惊藏都藏不住。 精心策划的捉奸大戏,怎么就变成了这副样子! 顾衍深吸一口气,他冰冷的目光如同利箭般射向身旁脸色变幻不定的皇贵妃,声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寒意: “皇贵妃,这就是你火急火燎、言之凿凿要朕来看的私通?嗯?” 皇贵妃被顾衍那冰冷的眼神看得浑身一哆嗦,张口结舌: “臣……臣妾……臣妾也是接到消息,担心苏侍君和王太医……才……” “哼!” 顾衍冷哼一声,不再看她,转而将目光投向捂着肩膀、一脸苦相的王策,声音冷硬: “王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王策连忙躬身: “回皇上!苏侍君前几日染了风寒,一直未愈。今日召臣前来,是觉手伤不适,顺便想让臣再开些风寒药。臣观其脉象,风寒入里,已有化热之兆,病情加重,便建议用汤药速效祛邪。可苏侍君嫌汤药苦涩,执意要臣开便于服用的丸药。臣以医理相劝,言明丸药缓不济急,恐延误病情。苏侍君……苏侍君便恼了,说臣推诿敷衍,不听医嘱……这才……这才动起手来……臣……臣有罪!” 顾衍听完,脸色依旧难看,但眼中的怒火似乎消散了些许,变成了对苏云舟任性妄为的极度不满。 他烦躁地摆了摆手: “够了!罚你半年俸禄!滚下去!以后苏侍君的病,换别人来看!” “臣……谢皇上恩典!臣告退!”王策如蒙大赦,忍着肩膀的剧痛和体内残余的药力翻腾,连忙躬身,几乎是逃也似的退了出去。 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心里一阵苦楚,自从认识了苏侍君之后,自己前前后后都被罚了一年的俸禄的,真是有苦说不出啊。 皇贵妃见状,知道今日计划彻底失败,再待下去也只会自取其辱。 她强压下心中的不甘,连忙换上关切的表情: “皇上息怒,苏侍君也是病中不适,情有可原。既然是一场误会,臣妾……臣妾也告退了。” 她说着,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窗边那瓶梅花,趁着顾衍注意力都在苏云舟身上,连忙对身边宫女使了个眼色。 那宫女心领神会,在告退时,借着整理衣袖的动作,极其自然又迅速地端起那瓶致命的绿萼梅,混在退下的人群中,悄无声息地将罪证带离了现场。 转眼间,喧嚣的听竹苑恢复了寂静。 只剩下满地狼藉的门板碎片,以及气氛诡异的两人。 顾衍看着苏云舟那副衣衫不整、头发微乱的样子,只觉得一股邪火又窜了上来。 他厉声呵斥: “苏云舟!看看你像什么样子!成何体统!还不赶紧把衣服给朕穿好!” 苏云舟刚才表演太卖力太投入感情,又因为这催情药的作用,只觉得脑袋一阵阵得发晕。 此刻哪里还听得进顾衍的训斥? 催情药的药力如同燎原之火,在他的身体里疯狂肆虐! 理智的堤坝早已被冲垮,只剩下汹涌的情潮和灼人的渴望。 顾衍的声音落在他耳中,非但不是警告,反而像是一种致命的诱惑,带着低沉磁性的共鸣,刺激着他每一根脆弱的神经。 他只觉得浑身滚烫,像被架在火上烤。 那件单薄的里衣也成了束缚,他用力晃了晃脑袋。 无意识地又伸手去扯自己的领口,想获得更多的清凉。 好……好热…… “朕让你把衣服穿好!” 顾衍见他非但不听,反而变本加厉,心头火起,上前一步就要去抓他的手腕。 苏云舟此刻意识模糊,本能地抗拒着任何靠近的触碰。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想要避开顾衍的手。 然而,苏云舟高估了自己被药力掏空的身体。 脚下被散落的门板碎片一绊,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惊呼一声,软软地向后倒去! “小心!” 顾衍眼神一凛,长臂一伸,一把揽住了苏云舟向后倾倒的腰身,将他牢牢地圈进了自己怀里。 就在苏云舟跌入顾衍怀中的那一刹那,一股极其霸道、清冽的气息瞬间将他包裹! 这气息如同最烈的助燃剂,瞬间点燃了苏云舟体内早已沸腾的火焰! “嗯……”一声甜腻得能拉出丝来的呻吟,不受控制地从苏云舟的喉间溢出。 他原本想要推拒的手,在触碰到顾衍坚实温热的胸膛时,瞬间改变了方向,如同藤蔓般紧紧缠绕了上去! 滚烫的脸颊更是无意识地蹭着顾衍颈侧的肌肤,贪婪地汲取那能稍稍缓解他体内燥热的凉意。 顾衍的身体猛地一僵! 怀中人儿身体的温度高得异常,隔着薄薄的衣料都能感受到那惊人的热度。 顾衍不是傻子,显然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猛地低头,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死死锁住怀中人迷离的双眼: “苏云舟!你清醒点。” 苏云舟趴在顾衍的怀里来了一口顶级过肺,心中无数草泥马掠过。 老子也想清醒点啊!这不是中药了嘛! 他使劲摇了摇头,声音很小很低:“放……放开我……” 顾衍低头看着眼神迷离满脸通红的苏云舟,嘴上说着放开,身体却一个劲儿得往自己怀里钻。 没见过了这么拱火的。 顾衍忍无可忍,右手抬起他的下巴,戏谑一笑:“朕若是不放开呢?” 苏云舟皱着眉头:“那……臣就只能……” 说着,苏云舟便用力点起脚,双手勾住了顾衍的脖子…… 第45章 相信科学 顾衍身体瞬间一僵。 那双迷蒙的、带着水汽的眼睛近在咫尺,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下颌。 顾衍的呼吸微微一滞,他下意识地微微俯身,薄唇微启,正当两人唇齿想贴之时。 然而,下一秒! 苏云舟勾着顾衍脖子的右手,并没有如顾衍所想的抚上他的脸。 而是极其迅捷地绕到了顾衍脑后,那只手猛地一抽! “叮——”一声极其轻微的脆响。 顾衍只觉得束发的玉冠骤然一松,满头墨发瞬间如瀑布般披散下来! 与此同时,苏云舟握着那根刚从顾衍发髻上拔下来的羊脂白玉簪,毫不犹豫地狠狠朝着自己裸露的左臂内侧 猛地扎了下去! 电光火石间。 锐器刺破皮肉的闷响清晰可闻! “呃啊——!”苏云舟发出一声短促而压抑的痛呼,脸色瞬间由潮红转为惨白。 鲜血如同泉涌,瞬间染红了他雪白的里衣袖子,滴滴答答地落在地板上,令人后背生寒。 “苏云舟!你疯了?!” 顾衍瞳孔骤然收缩! 这人到底一天脑子里在想什么! 他甚至没顾得上自己披头散发的狼狈,一把抓住了苏云舟还在流血的手臂。 他怒吼着,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慌乱:“你这是要干什么?!” 剧烈的、钻心的疼痛如同冰水兜头浇下! 苏云舟被药力冲散的理智瞬间回笼了一大半! 他疼得龇牙咧嘴,倒抽着冷气,看着顾衍那张近在咫尺、写满震惊和怒意的俊脸,内心无能狂怒。 靠!老子也不想自残啊大哥!可你这不是差点就要把老子给上了嘛!我总不能真借着药力和你发生点什么吧! 苏云舟猛地摇头,试图甩开手臂上那火辣辣的剧痛和残余的药力眩晕感,声音因为疼痛而发颤: “皇……皇上,您……您离臣远些!” 没有得到答复的顾衍又被他这没头没脑的话说得一愣:“什么?” 你让朕离你远一些?! 苏云舟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真是坏事扎堆来,差点又要九族消消乐了。 他深吸一口气,连忙找补,一边奋力想把自己的手臂从顾衍铁钳般的手里抽出来,一边语无伦次地解释: “血!臣身上都是血!别污了皇上的手!您离臣远些!臣……臣自己能处理!” 他脑子里飞快地转着,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一般来说,催情药里面的成分来来回回就是那几种,而其中的化学效果无非就是令人兴奋,气血上涌,也不一定非要干那种事才能疏解。 作为二十一世纪的五好青年,我们一定要相信科学!我现在的情况,也就是多嗑了点兴奋剂而已,小说都是骗人的,不可信! 想到这里,苏云舟瞥了一眼自己血流如注的手臂,疼得直抽气。 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把药剂发泄出去,然后赶紧让顾衍滚蛋。 可当着顾衍的面脱光了去外面雪地里裸奔个十几圈这种方法显然是不可行的。 苏云舟忍着剧痛,动作麻利地“刺啦”一声,将自己的里衣袖子撕下来一大块,然后胡乱但快速地缠在伤口上,用力打了个死结,暂时止住了汹涌的血流。 做完这一切,苏云舟深吸一口气。 他扫视了一圈房间,然后…… 在顾衍的注视下,苏云舟左右开弓,一手一个,一下子提起了旁边两个沉重的紫檀木圆凳。 他甚至还掂量了一下,然后精神百倍地、露出一个极其灿烂的笑容,对着顾衍说道: “皇上!臣刚才福至心灵,突然想给听竹苑来个大扫除!您……您不介意吧?” 说着,不等顾衍反应,体内燥热的气息就趋势着他像个力大无穷的搬运工,提着两个大圆凳,蹬蹬蹬地快步走到房间最远的角落,然后“哐当”一声,把凳子稳稳当当、整整齐齐地叠放在了一起。 动作那叫一个利落,精神那叫一个抖擞! 顾衍:“……” 他嘴角抽了抽。 苏云舟放下凳子,擦了把额头上疼出来的冷汗,又看向那张沉重的紫檀木书桌,摩拳擦掌,一副准备大干一场的架势。 顾衍深吸一口气,几乎是咬着牙问道: “苏云舟……你就这么不想和朕亲近?” 苏云舟正弯腰准备去抬桌子,闻言动作一顿。 他缓缓直起身,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一步步走向顾衍。 顾衍看着逐渐逼近的苏云舟,喉结下意识地滚动了一下。 他以为苏云舟终于要说点人话了,甚至身体都微微前倾,已经做好了再次接住他的准备。 谁知! 苏云舟走到顾衍面前,然后……一个极其灵活敏捷的侧身,完美地绕过了顾衍,直接端起了顾衍身后那张小茶几。 他抱着那个小茶几,一脸无辜和认真地看着顾衍: “皇上,臣哪敢啊!您可是九五之尊!只是……”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 “只是这大白天的,外面还这么多人看着呢……您总不能……白日宣淫吧?这传出去,对您英明神武的形象多不好啊!臣……臣这也是为您着想啊!” “……” 他什么时候说要……这个混账东西!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 “哼!” 顾衍被苏云舟那四个字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重重地冷哼一声,狠狠瞪了苏云舟一眼。 他猛地一甩玄色广袖,带着一身凛冽的寒气,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听竹苑! 背影都透着一股“老子很不爽”的气息。 见关顾衍出来,李公公连忙小跑着跟上。 顾衍走出听竹苑大门几步,脚步才稍稍放缓。 他深吸了几口冰冷的空气,试图压下心头的怒火和燥热。 沉声对李公公吩咐: “去,把他平日里治风寒的药,都给换成丸药……” 而后又顿了一下,补充道:“再派个太医……去看看他手臂上的伤。” 李公公连忙躬身:“是,奴才遵旨。” 顾衍继续往前走,走了几步,又突然停住,没有回头,声音冰冷地补充了一句: “不许找王太医。” 李公公头垂得更低了:“……奴才明白。” 第46章 谁敢扇老子! 当小凳子气喘吁吁跑回听竹苑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彻底傻了眼。 殿门敞开着,里面的陈设摆放焕然一新。 原本随意摆放的桌椅板凳、花瓶摆件,此刻全都整整齐齐、一丝不苟地排列在全新的位置上。 书架上的书按高低码放得如同刀切,连床幔的褶皱都仿佛被精心整理过。 而苏云舟,此刻正四仰八叉地瘫倒在刚铺好的床铺上,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全是冷汗。 那只受伤的左臂无力地垂在床边,简易包扎的布条已经被血浸透了大半,看起来凄惨无比。 “主……主子?” 小凳子声音都变了调,连忙冲过去,“您……您这是怎么了?这屋子……?” 他环顾四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整齐程度,比内务府派人来大扫除还要夸张! 苏云舟连翻白眼的力气都快没了,他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冒烟,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 小凳子叹了口气,如果我告诉你,我是为了抵抗催情药,才给听竹苑来了个大扫除,你会不会觉得你家主子是个智障。 算了……还是别说了,这理由我自己听着都像脑子被门夹了…… 他虚弱地抬了抬没受伤的右手,指了指桌上的茶壶。 小凳子会意,赶紧倒了一杯温茶,小心翼翼地扶起苏云舟喂他喝下。 清凉的茶水滑过喉咙,苏云舟才感觉活过来一点,哑着嗓子挤出几个字: “……药……先……处理手……” 养心殿 养心殿内,顾衍听着兵部尚书张谦的禀报,眉头深深皱起。 “皇上,使团已过青阳关,快马加鞭,预计……明日午时便可抵达京城。” 张谦躬身禀报,语气带着一丝凝重。 “明日午时?” 顾衍指尖在紫檀木案上轻轻叩击,发出沉闷的声响: “比预定的行程,提前了那么多,为何如此仓促?” 张谦迟疑了一下,低声道: “据沿途驿站密报,苏云澜似乎……颇为急切。一路轻车简从,日夜兼程。臣以为……其中或有蹊跷。” 顾衍的眼神瞬间变得幽深莫测。 苏云澜……苏云舟的兄长。 他提前这么多天赶来,是为了什么? “苏云舟入宫本就存疑。” 张谦见顾衍不语,继续道,声音压得更低。 “其身份敏感,如今其兄又如此反常地提前抵京。臣担心……若安排他们兄弟相见,恐生变故。万一他们暗中传递情报,或密谋……” 顾衍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阴沉的天色。 “传旨……”顾衍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丝毫情绪。 “明日午时后,在清漪阁,安排苏云舟与苏云澜相见。” 张谦一惊:“皇上!这……” 顾衍没有回头,只是抬手打断了他,继续道: “让影七带人守好清漪阁。门窗紧闭,只留他们二人在内。” 他顿了顿,补充的那句话,如同淬了冰的利刃,带着森然的杀意: “若有异动,一个不留。” “……臣,遵旨。” 张谦心头一凛,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皇上这是……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第二天,苏云舟是被手臂的剧痛和心里的忐忑双重折磨醒的。 他一边让小凳子重新给自己手臂上药包扎,一边脑子飞快地转着。 怎么办?怎么办? 之前有一个顾衍就够头疼了,现在又来了个哥哥,若是被他发现我是个冒牌货,那恐怕就大事不妙了! 越想越害怕,苏云舟连早饭都没心思吃。 被小太监引到清漪阁门口时,他感觉自己的腿肚子直转筋。 清漪阁环境清幽,但位置有些偏僻。此刻阁门紧闭,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寒风吹过枯枝的呜咽声。 苏云舟站在紧闭的朱漆大门前,做了无数次深呼吸。 稳住!苏云舟!你可以的! 他深吸了最后一口冰冷的空气,仿佛要将所有的勇气都吸进去,然后,颤抖着伸出手,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门扉。 然而。 门刚推开一条缝,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从里面伸出,狠狠抓住了苏云舟的手腕! “啊!”苏云舟猝不及防,惊呼一声,整个人被那股蛮力猛地拽了进去! “砰!”身后的门被狠狠关上,发出一声巨响,隔绝了外面的光线和寒风。 清漪阁内光线有些昏暗。 苏云舟被拽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还没等他站稳看清眼前的人,一个裹挟着风声的巴掌就狠狠扇了过来! “啪——!” 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在寂静的阁楼里回荡! 苏云舟被打得脑袋猛地一偏,左脸颊瞬间火辣辣地肿了起来,耳朵嗡嗡作响,嘴里弥漫开一股铁锈般的血腥味。 我靠!谁他妈敢扇老子! 他彻底懵了,捂着脸,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向眼前这个身材高大、面容与苏云舟有五六分相似,却更加硬朗、眉宇间充满戾气的男人。 苏云澜。 卧槽?!分别良久的兄弟俩见面礼是个大耳刮子?!这兄弟情是塑料做的吗?! 苏云舟又惊又怒,一肚子委屈和火气蹭地就冒了上来。 “兄长……”他压下怒火,强忍着疼痛和屈辱,试图用原主的身份和语气开口试探。 “废物!”苏云澜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剜在苏云舟脸上,声音冰冷刺骨,带着毫不掩饰的失望和鄙夷: “看看你这副没用的样子!本王费尽心机,好不容易才把你安插进顾衍后宫,送到顾衍身边!这么久了,你做了什么?!那顾衍为何还活得好好的?!嗯?!” 如同一个惊雷在苏云舟脑中炸开! 什么鬼!怎么穿越还穿出个隐藏款了! 原主被塞进宫,不是为了当什么男宠,而是为了……刺杀顾衍?! 苏云舟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瞬间手脚冰凉,腿肚子发软,差点当场跪下。 他穿越过来只想过点混吃等死的咸鱼生活,最多搞点无伤大雅的小恶作剧,哪想过要玩命啊! 刺杀皇帝? 还是顾衍那种武力值爆表、疑心病晚期、动辄杀人的暴君?! 这和直接跳火葬场有什么区别?! 巨大的恐惧瞬间淹没了刚才被打的愤怒。 苏云舟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保住小命!先稳住他! “兄……兄长息怒!” 苏云舟声音发颤,强自镇定,连忙低下头掩饰眼中的惊涛骇浪。 “一切……一切都在计划之内!顾衍他……他对我……还算信任!只是……只是时机尚未成熟!我……我一定会找机会杀了他的!请兄长再给我些时间!” 他努力模仿着记忆中谍战片里卧底汇报的语气。 “计划之内?信任?” 苏云澜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伸手,再次狠狠捏住了苏云舟的下巴,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 他强迫苏云舟抬起头,目光如同毒蛇般在他脸上逡巡: “当初就是看你还有几分姿色,又够听话,才让你来执行这最关键的一步!如今倒好,一事无成!连那顾衍的床都爬不上去吗?!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废物!” 苏云舟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下巴感觉要脱臼,心里把苏云澜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 你才废物!你全家都废物!有本事你自己来爬啊! 他想辩解,想说自己昨晚才差点被皇贵妃搞死,今天又挨了你一巴掌,还带着伤……但看着苏云澜那双充满戾气和杀意的眼睛,他知道任何解释都是徒劳。 果然,苏云澜嫌恶地甩开他的下巴。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语气恢复了冰冷,带着一丝残忍的快意: “罢了,本王也早知你靠不住。这次提前入京,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他凑近苏云舟耳边,声音压得极低,让苏云舟浑身汗毛倒竖: “本王已重金请来了影刹,域内顶级的杀手。此刻……他恐怕早已混入这皇宫之中了。” 顶级杀手! 他惊恐地瞪大眼睛,下意识就想抓住苏云澜的袖子:“不!兄长!这太危险了!顾衍他……” “住口!”苏云澜厉声打断他,眼神冰冷无情,“本王行事,还轮不到你这废物置喙!你只需做好你该做的,继续迷惑那暴君,必要时……配合影刹行动!若是再敢误事……” 他眼中寒光一闪,未尽之言充满了血腥的威胁。 他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没用了。 巨大的无力感和恐惧席卷了他。 苏云澜不再看他,仿佛多看一眼都嫌脏,径直转身,拉开了清漪阁的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消失在门外刺眼的光线中。 沉重的木门再次缓缓合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将苏云舟一个人隔绝在昏暗冰冷的清漪阁内。 他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左脸火辣辣的疼,手臂的伤口似乎也在隐隐作痛,但这些都比不上心头的冰冷和绝望。 这哪是兄弟重逢,这分明是给他送来了一个催命符! 他该怎么办? 第47章 丢了党和国家的脸 苏云舟连滚爬爬地冲出清漪阁。 这个苏云澜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好东西,顾衍现在有危险,必须得去找他才行! 他一把抓住门口守卫的胳膊,声音因为恐惧和急切而变得嘶哑:“皇上!皇上现在在哪?!” “回苏侍君,皇上此刻正在九州清晏,设宴款待使团……” 九州清晏! 果然! 在宴会上下手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虽然顾衍平日里对他不怎么样,但只少能给他安稳,要是皇上都没了,哪还有他啊! 苏云舟一拍大腿,暗叫一声大事不妙。 他拔腿就朝九州清晏的方向狂奔而去! 九州清晏 九州清晏殿内,丝竹悦耳,觥筹交错。 顾衍高坐主位,面色沉静,正与下首的使臣客套寒暄。 皇贵妃等高位妃嫔自然也陪侍在侧。 殿内气氛看似融洽,实则暗流涌动。 正在大家交谈甚欢,丝竹想和时。 突然,殿门处传来一阵骚动! “站住!苏侍君,此乃国宴重地,您没有不能进去!” 锦衣卫冰冷的声音响起。 “让开!我有急事要见皇上!” 苏云舟焦急的声音穿透了殿内的丝竹声。 “放肆!硬闯国宴,该当何罪!”锦衣卫的呵斥声更厉。 紧接着,只听“砰”的一声闷响,殿门竟被一股蛮力撞开了一条缝! 苏云舟不管不顾地挤了进来,踉跄几步,才在殿内无数道惊愕、鄙夷、探究的目光注视下站稳。 他大口喘着粗气,整个人狼狈不堪,与这金碧辉煌、衣香鬓影的国宴格格不入。 看到底下是苏云舟后,顾衍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结:“苏云舟,你怎么来了?成何体统!” 皇贵妃精明至极,见突发异状,便立刻抓住机会,声音尖锐地斥责: “大胆!此乃国宴!外臣使节皆在!你一介卑贱男宠,有何资格擅闯?还不快快出去!” 话音一落,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苏云舟身上,如同芒刺在背。 一下子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看,真是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不过现下苏云舟心急如焚,根本顾不上什么体统规矩了。 他目光紧紧锁住顾衍,脸上努力挤出了这辈子最可怜、最无辜、最深情的表情,开始表演: “皇上!臣……臣思念皇上思念心切,坐立难安!听闻皇上在此设宴,特来……特来服侍皇上!求皇上……准了臣这一次吧!” 说完,他还悄悄伸手掐了掐自己的大腿根,硬生生给自己疼了一脸泪水出来。 顾衍的脸色更黑了。 殿内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使臣们面面相觑,脸上更是毫不掩饰的鄙夷。 皇贵妃正要再次厉声呵斥,顾衍却生怕自己一个不答应这厮又能干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来。 他额角青筋跳了又跳,最终还是压下了心头烦躁,挥了挥手,声音带着浓浓的无奈: “……罢了,进来吧。” 这个苏云舟就没有一天安分的,他倒要看看,他今天到底又在发什么疯! 苏云舟如蒙大赦,在无数道鄙夷目光的洗礼下,像只受惊的兔子,嗖地一下蹿到了顾衍的御座旁边。 而后“噗通”一声就跪在了顾衍脚边的地毯上。 皇贵妃一下子气得差点背过气去,她自己都是坐在下位,这个狐狸精怎么敢! “苏云舟!你的席位在末席!谁准你靠近御座的?!真是大胆!” 苏云舟心里哀嚎,怎么哪都有你啊。 不离他近点怎么提醒他头杀手,虽然自己没本事救人,但退一万步讲,实在不行,被杀手抓来当人质,也能拖延点时间让暴君跑路不是? 他深吸一口气,为了顾衍的小命,也为了自己未来的美好生活,一点脸皮算得了什么! 于是乎,苏云舟对着顾衍,用一种近乎谄媚的语气恳求道: “皇上……臣……臣就想离您近点……求皇上恩准,让臣……让臣给您布菜吧?” 他努力眨巴着那双水汪汪的卡姿兰大眼睛。 顾衍:“……” 他看着脚边这个眼巴巴看着他的苏云舟,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几乎是咬着牙吐出一个字:“……准。” 苏云舟立刻如同得了圣旨,连忙爬起来,拿起顾衍面前的玉筷和银碟。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狂跳的心脏,夹起一块看起来最无害的清蒸鱼腩,小心翼翼地放到顾衍面前的碟子里。 趁着弯腰布菜的动作,他飞快地、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在顾衍耳边急促地问: “皇上!今日可安排暗卫在身边护卫了?” 这是他目前最关心的问题! 若是安排了暗卫,那他就可以放心撤了,皇家的暗卫那可是数一数二的强。 顾衍眉头都没动一下,同样压低声音,平淡无波地回答:“没有。” 苏云舟心里一沉! 没有!没事没事兴许是顾衍已经进行了其他的部署。 连忙又夹了一筷子碧绿的青菜,再次凑近,气音更急: “那……九州清晏的防卫,皇上可曾特意加强?” 顾衍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眼神扫过殿内:“没有。” 苏云舟的心凉了半截! 淡定淡定,说不定顾衍其实身怀绝技一个人可以抵挡千军万马根本不用这些花拳绣腿。 他强作镇定,夹起一块红烧肉,第三次凑到顾衍耳边,声音带着最后的希冀: “那皇上您可是武力超群,天下第一,足以应付任何突发状况?” 顾衍这次终于侧目瞥了他一眼,眼神带着一丝古怪,只见他薄唇轻启,吐出四个字:“堪堪而已。” 堪堪而已?! 苏云舟差点当场晕厥! 大哥!谦虚是美德,但现在不是谦虚的时候啊! 顿时感觉自己的小命和暴君的小命都悬在了一根细细的头发丝上! 他又夹了一筷子不知道是什么的肉,声音带着哭腔,几乎是在哀求了: “皇上……要不您还是赶紧安排个暗卫吧?或者加强下防卫?求您了!” 他现在急得真恨不得替顾衍喊一声护驾! 顾衍没理他,看着碟子里堆得乱七八糟的菜,眉头一皱,直接用筷子把那块肉拨拉到一边,语气不耐: “朕不喜欢这个。” 苏云舟:“……” 他欲哭无泪,只好重新夹菜,眼睛却像雷达一样,紧张地扫视着殿内每一个角落。 既然顾衍这边不抱希望,那就只能靠自己了! 一定要警惕任何靠近顾衍的人,只要顾衍周围没有闲杂人等,那就一定不会出什么大事! 就在这时,一个太监低着头,捧着一盘热气腾腾的汤羹,稳步朝着御座走来。 苏云舟的神经瞬间绷紧! 这太监步伐沉稳,眼神低垂,看起来毫无破绽,但电视剧里面越是这样就越可疑! 苏云舟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 在那太监即将靠近御座三步之内时,苏云舟猛地一步跨出,如同护崽的老母鸡,直接拦在了顾衍身前,同时伸手,一把抢过了那太监手中的汤羹托盘! “放着我来!你下去吧!” 苏云舟声音都变了调,强装镇定地命令道。 那太监明显一愣,抬头飞快地看了苏云舟一眼,眼神带着一丝错愕和不解,但没敢多言,低头躬身退了下去。 顾衍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端着汤碗、如临大敌的苏云舟,只觉得太阳穴又开始突突地跳。 他今天到底在抽什么风?! 还没等顾衍开口询问,又有一个太监端着果盘走了过来。 苏云舟再次如临大敌,一个箭步冲上去:“停!放着我来!下去!” 顾衍:“……” 他捏着酒杯的手指微微用力。 第三个、第四个……整个宴会后半程,但凡有宫人靠近御座,无论男女老少,端的是什么,苏云舟都要冲上去抢过来,或者直接把人轰走。 他神经质地检查每一道菜、每一个盘子,甚至还想凑近了闻闻味道,却被顾衍一个冰冷的眼神制止了。 殿内气氛变得极其诡异。 丝竹声还在响,但所有人的目光都时不时瞟向御座旁那个忙忙碌碌、神经兮兮的苏侍君。 皇贵妃气得脸色铁青,使臣们却各个憋笑憋得辛苦,顾衍的脸色则越来越沉,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 苏云舟内心泪流满面,我也不想啊!可谁知道杀手会不会伪装成送菜的?万一他在菜里下毒呢?万一他盘子里藏着暗器呢?万一他近身暴起呢?下辈子再要脸吧,这辈子先把小命保住再说! 终于,漫长的国宴在这种种极其诡异的气氛中结束了。 南昭使臣和妃嫔们依次告退。 当最后一个人走出九州清晏的大门,沉重的殿门缓缓合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殿内瞬间只剩下顾衍和苏云舟两人,以及满桌狼藉的杯盘。 刚才还勉强维持着表面平静的顾衍,瞬间爆发。 “哗啦——!” 他猛地一挥手,将面前整套餐具狠狠扫落在地!精致的瓷器摔得粉碎,汤汁菜肴溅了一地! 苏云舟吓得一哆嗦,噗通一声就跪在了满地狼藉之中,碎瓷片硌得膝盖生疼,但他一动不敢动。 顾衍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着巨大的压迫感,一步步走到苏云舟面前。 他弯下腰,修长有力的手指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狠狠捏住了苏云舟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 “苏云舟。” “你又在发什么疯?你知道你今天丢的是谁的脸吗?!” 下巴被捏得生疼,苏云舟看着顾衍那双盛怒的眸子,心里委屈得要命。 他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救你的命!可若是直接告诉你有人意图不轨,以你的性子估计第一个被刀的还得是我! 真是怎么样都吃力不讨好! 他小声嘟囔,满脸绝望: “臣……臣丢的是党和国家的脸……臣真是该死……” 顾衍没听清他后面嘟囔什么,他怒火更炽,捏着下巴的手指用力,目光却敏锐地落在了苏云舟红肿未消的左脸上: “脸怎么回事?”顾衍的声音依旧冰冷,但捏着下巴的手指力道却松了些许,指腹无意识地在那片红肿上摩挲了一下,“苏云澜打你了?” 这突如其来的问话,让苏云舟心头一酸,一直强忍的委屈瞬间涌了上来,鼻子一酸,眼眶就红了,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带着哽咽:“嗯……” 他以为顾衍至少会安慰一句,或者问问缘由。 谁知,顾衍看着他这副委屈巴巴的样子,非但没有安慰,反而发出一声极其冷酷的嗤笑:“呵,活该。” 苏云舟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顾衍松开他的下巴,直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眼神里充满了讥讽: “你不是挺会打的吗?在养心殿对朕又打又踹,在听竹苑,也是对着朕又吼又叫,怎么?对着你兄长,就只会挨打了?连还手都不敢?” 苏云舟:“……” 老子现在就想上去给你和苏云澜一人一个降龙十八掌。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最后只能憋屈地低下头,不敢吱声。 顾衍看着他这副鹌鹑样,心里的怒火不知为何消了下去。 他烦躁地一甩袖子,转身朝殿外走去,只留下一句冰冷刺骨的命令: “你不是爱端盘子吗?去!把这两个盘子给朕端好了,就站在这九州清晏门口!朕让你端个够!” 苏云舟顺着顾衍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地上狼藉的碎片中,正好有两个还算完整的、边缘带着金线的玉盘,孤零零地躺在那里。 端盘子……体罚嫔妃是犯法的你知道吗暴君。 苏云舟只觉得眼前一黑,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了。 寒风呼啸,卷着雪花。 苏云舟捧着两个冰冷的盘子,孤零零地站在宏伟却冰冷的宫殿门口,像一个被罚站的、滑稽又可怜的小丑。 他看着手中的两碟子点心,咽了咽口水。 我吃一点……应该没事儿吧? 第48章 你不是很强嘛!? 寒风凛冽,雪花打着旋儿落在九州清晏门口冰冷的地砖上。 苏云舟抱着两个沉甸甸、冰凉凉的玉盘,饿得前胸贴后背。 不行了!再不吃点东西,没等杀手来,我就要成为史上第一个因为给暴君站岗而饿死的男宠了!太丢人了! 想到这里,苏云舟立即贼眉鼠眼地左右张望了一下。 守门的锦衣卫站得笔直,目不斜视,似乎根本没有闲工夫鸟他。 此时不吃,更待何时! 他深吸一口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地低下头,对着左边那个玉盘里的一块看起来卖相极好,沾了糖霜的精致小点心,猛地张嘴一叼! 点心入口即化,香甜软糯,带着御膳房特有的高级感。 这件事就是古代的帕夫林,古代的御品轩啊! 苏云舟感动得差点流出热泪,不愧是皇上的御膳!果然好吃!这波不亏! 有了能量补充,苏云舟终于感觉好受了些。 他抱着盘子,在寒风中的长廊上罚站,无聊得开始数柱子上的雕花纹路。 站久了,又累又困,加上之前的惊吓和奔波,眼皮子越来越沉。 寒风似乎也抵挡不了苏云舟的困意,他抱着盘子,脑袋一点一点,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摇晃。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梦乡的瞬间,他脚下一个趔趄,身体猛地向前一倾。 “啊!”苏云舟惊呼一声,手中的两个玉盘脱手而出,眼看就要摔在冰冷坚硬的地砖上,粉身碎骨。 这要是摔了,顾衍还不得扒了他的皮?!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从旁边闪出。 一只骨节分明、略显粗糙的手,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和角度,稳稳地、悄无声息地,在盘子距离地面仅剩一寸的地方,将它们稳稳托住! 苏云舟惊魂未定,心脏狂跳,看着眼前这个及时出现的小太监,长舒一口气。 对方低着头,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一顶普通的太监帽和略显单薄的宫服。 “多谢公公!多谢公公!” 苏云舟连忙道谢,声音都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他赶紧接过被救下的盘子,紧紧抱在怀里,仿佛抱着什么救命稻草。 那小太监没说话,只是微微躬了躬身,便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快步消失在了长廊的拐角处。 苏云舟长舒了一口气,后背惊出一身冷汗。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盘子,尤其是右边那个,这盘的最好吃,可万万不能出什么差错。 苏云舟迅速看了看周围,心中暗暗一笑。 天助我也! 苏云舟喜出望外,再次以闪电般的速度低头叼起一块塞进嘴里,满足地咀嚼着,而后惬意地靠在了身后的柱子上。 他一边品味着御膳的美味,一边美滋滋得嘟囔。 还好这盘子里有点心,不然这大冷天真会饿死人的…… 刚才真是吓死我了,多亏了那个小太监反应快!不过话说回来,顾衍宫里的太监都这么身手矫健的吗?这反应速度,这身法……简直比得上…… 苏云舟咀嚼的动作猛地僵住! 一股寒气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 身手矫健?反应极快? 这怎么听都不能是形容太监的词吧! 那个小太监! “影刹!!!” 苏云舟失声低吼,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他猛地丢开怀里的玉盘,也顾不上什么御赐盘子了,转身拔腿就朝着养心殿的方向。 还好是让自己给撞到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感谢那盘点心! 顾衍!顾衍有危险! 那个杀手根本不是冲着宴会去的!他是冲着落单的顾衍去的! 苏云舟努力回想着太监离开的方向,不由自主加快速度 。 他真后悔当年体育中考没好好练习长跑。 养心殿 养心殿内,灯火摇曳。 顾衍刚批完最后一本奏折,略显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此时,养心殿的门被打开了,走进了一个端着参茶的小太监。 “皇上,夜深了,喝口参茶暖暖身子,早些安歇吧。” 小太监恭敬道。 顾衍“嗯”了一声,并未抬头。 那小太监低着头,脚步轻得如同猫儿,将茶盏轻轻放在御案上。 动作标准,毫无破绽。 “下去吧。”顾衍端起茶盏,随口吩咐。 “是。”小太监应了一声,却没有立刻退下,反而微微抬起了头。 就在顾衍端起茶盏,低头欲饮的那一刹那! 异变突发。 小太监眼中寒光爆射,他藏在袖中的手闪电般探出,手中赫然握着一柄淬着幽蓝寒光的锋利匕首。 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和花哨,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刺顾衍毫无防备的肩颈要害! 角度刁钻,狠辣至极! 一击成功! “呃!” 顾衍闷哼一声,剧痛瞬间席卷! 滚烫的参茶脱手飞出,摔在地上粉碎! 他反应已是极快,在匕首刺入的瞬间身体猛地后仰卸力,同时左手成爪,狠狠抓向刺客的手腕。 右掌带着凌厉的掌风拍向对方面门! 然而,他面对的,是域内顶级的杀手“影刹”。 影刹一击得手,毫不恋战,手腕诡异一扭,如同滑腻的毒蛇,轻松挣脱了顾衍的铁爪。 同时身体一个后仰,躲开了顾衍含怒的一掌! 动作行云流水,快得只留下残影! 两人瞬间在御案前展开生死搏杀!拳脚相交,劲气四溢! 案上的奏折、笔墨被狂暴的气流卷得四处飞散! 顾衍武功尚可,且肩颈处的重伤严重影响了他的动作,鲜血迅速染红了他玄色的龙袍。 而影刹的身法鬼魅,招式狠毒刁钻,每一次攻击都直指要害。 匕首如同毒蛇吐信,在顾衍身上又添了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飞溅。 “砰!”顾衍被影刹一记重掌狠狠拍在胸口,整个人倒飞出去,重重撞在身后的书架上,书架轰然倒塌。 书籍散落一地! “咳……” 顾衍喷出一口鲜血,脸色惨白如金纸,眼前阵阵发黑。 他强撑着想要站起,但失血过多和剧痛让他力不从心。 影刹如同索命的阎罗,一步步逼近,手中的匕首闪烁着死亡的寒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咣当——!!!” 养心殿紧闭的大门被人用蛮力狠狠撞开! 苏云舟如同疯了一般冲了进来! 他一眼就看到了倒在血泊中、气息奄奄的顾衍,以及那个浑身浴血、手持利刃的小太监。 “我靠!” 苏云舟被眼前这场景吓了一跳,小说里面的暴君不是都很能打嘛,顾衍你怎么回事! 影刹显然没料到会有人突然闯入,动作微微一顿,冰冷的眼神扫向苏云舟,带着一丝意外和杀意。 但他没有迟疑,匕首依旧朝着顾衍的心口刺下! “我!靠!” 不能让顾衍嗝屁! 苏云舟想也不想,几乎是本能地,抓起手边最近的一个沉重青铜香炉,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影刹砸了过去! 影刹不得不分心躲闪那呼啸而来的香炉。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地上原本气息奄奄的顾衍,眼中骤然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他不知何时,手中已握住了一把藏在倒塌书架下的短剑! 趁着影刹躲避香炉、身形微滞的绝佳时机,顾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如同濒死的猛兽发出最后一击! “噗——!” 短剑带着顾衍最后的决绝,精准无比地刺入了影刹的心口! “呃啊!”影刹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闷哼,他低头看着没入胸口的短剑,又猛地抬头看向顾衍,看来是要失手了。 他猛地抬手,从怀中掏出一把不知名的灰白色粉末,朝着顾衍方向狠狠一扬! “小心!”苏云舟下意识地扑过去想护住顾衍,却吸入了一些粉末,顿时感觉一阵头晕目眩。 影刹趁此机会,猛地拔出胸口的短剑,身影如同鬼魅般一晃,捂着伤口,撞破旁边的窗户,瞬间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苏云舟立刻踉跄着扑到顾衍身边。 顾衍短剑脱手落地,整个人软软地倒了下去,眼神涣散,缓缓闭上双眼。 “顾衍!顾衍!你醒醒!别睡!看着我!”苏云舟颤抖着手,想要捂住那些流血的伤口,却根本捂不过来。 他声音带着哭腔,前所未有的恐惧攫住了他。 他从未见过顾衍如此脆弱的样子,仿佛下一刻生命之火就要熄灭。 他慌乱地撕扯着自己的衣袍,想用布条给顾衍止血,手却抖得完全不听使唤。 “喂!顾衍……你别死啊……你不能死……你死了我怎么办……” 他语无伦次,巨大的恐慌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折磨得让他几乎崩溃。 苏云舟抱着顾衍的身体不停得晃悠,在他耳边又喊又叫。 良久,身下人终于动了动。 “别晃悠了,朕还没死。” 第49章 皇上 您相信一见钟情嘛 顾衍浓密的睫毛颤了颤,缓缓掀开。那双深邃的眼眸定定地落在苏云舟糊满惊慌失措的脸上。 “你……” 顾衍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淡淡开口:“你……怎么来了?” 苏云舟被他这平静到近乎冷漠的反应噎得一愣,随即又劫后余生般得笑了起来: “皇上!您醒了!太好了!您吓死臣了!” 他语无伦次,连忙就伸手去按顾衍胸口的伤口。 军训时候教过,这样可以有效止血,且帮助患者…… “嘶——” 顾衍倒抽一口冷气,英挺的眉头死死拧在一起,脸上瞬间褪去最后一丝血色。 他疼得闷哼一声,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住手!不会按伤口……就不要乱按!” 啥,按错了?当时教官是这样教的啊! 苏云舟吓得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看着顾衍因剧痛而微微抽搐的嘴角,手足无措: “对……对不起!臣……臣只是想止血……” 他慌得不行,而后又伸手去探顾衍的鼻息,接着又想去听他的心跳: “皇上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胸闷气短?四肢无力?头晕眼花?眼前发黑?或者……” 苏云舟的声音一刻不停得在顾衍耳边炸开,又急又乱的动作弄得他实在烦躁不堪,失血过多本就让他头晕目眩,谁曾想睁眼又遇到个苏云舟,他现在只想安静片刻。 顾衍强撑着抬起没受伤的那只手,虚弱地指了指御案的方向,声音断断续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去……给朕……把桌上的茶杯……拿过来……” “水?哦哦!皇上渴了!臣这就去倒水!” 苏云舟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知道找水喝说明一时半会还死不了,那他就放心了! 他连忙爬起来,冲到御案边。 案上一片狼藉,他立即倒了杯茶递到顾衍嘴边 “皇上,水来了,您慢点喝……” 喝字还没说完,谁知。 顾衍却看也没看那杯水,更没张嘴,而是用尽力气,猛地抬起还能动的手臂,狠狠一挥! “啪嚓——!” 那杯温热的茶水连带着杯子,被狠狠摔在苏云舟脚边的地毯上,瞬间碎裂,茶水四溅! 苏云舟彻底懵了,呆呆地看着地上的碎片和水渍: “皇……皇上?您不是要喝水吗?这……” 他完全跟不上顾衍的思路了。 顾衍急促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牵动伤口,又是一阵剧痛,额头上渗出更多冷汗。 他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朕……没说过……要喝……” 他话音未落!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养心殿的横梁阴影处无声无息地飘落,单膝跪在顾衍身前不远处,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正是顾衍的影卫之一! 苏云舟抬头看了看,满脸无语,你有暗卫?!还就藏在房梁上?!那刚才打架的时候你死哪去了?! 还跟你主子玩什么摔杯为号,好玩吗?有趣吗? 顾衍没理会苏云舟的震惊,而是对着那影卫,声音虽弱,却带着清晰的杀伐指令:“去追刺客。” “是!”影卫领命,身影一闪,已如轻烟般从被撞破的窗户追了出去,融入夜色。 苏云舟又将目光投向顾衍,心中暗暗叹气。 这个顾衍装什么装,明明自己功夫又不到家,非要自己上去跟人家火拼,然后不放自己影卫下来,真是搞不懂。 顾衍被他看得心里发毛,眉头紧锁,失血过多加上苏云舟的聒噪让他头痛欲裂。 他懒得说话,也无力解释自己的安排。 顾衍轻咳几声,只是再次抬起手,指向刚才的桌子,桌子上面,放着一个小巧的茶蛊:“……那个……拿……过来……” 苏云舟看着那小巧精致的茶盅,又看看顾衍苍白的脸,犹豫了一下,还是跑过去拿起,递过去,带着点试探和无奈: “皇上……这回是真渴了吧?您慢点喝,臣扶着您……” 可谁知,顾衍再次看都没看那茶盅,手臂又是猛地一挥! “哐当——!” 小巧的茶盅再次被狠狠摔在地上,粉身碎骨! 苏云舟:“……” 不er,你把我当立本人整呢是不是。 他彻底无语了,看着地上的两摊碎片,心都在滴血。 大哥!这都是上好的瓷器啊!很贵的! 就在茶盅碎裂的声响消散的下一秒,又一道黑影如同融入黑暗的影子,悄无声息地跪在了顾衍面前。 摔杯为号第二位选手隆重登扬。 顾衍急促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扯动着伤口,但他眼神却锐利如刀,死死盯着眼前出现的影卫,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太后……宫里……如何?” 那影卫声音平板无波,却透着一股肃杀: “回主上,太后娘娘已调集凤鸾宫卫队及部分禁军,控制永寿宫及西华门,并派人持凤印欲接管宫防。意图……宫变。” 宫变!苏云舟连忙捂住耳朵,自己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东西! 而顾衍闻言,苍白的唇角竟然勾起一抹极其冰冷的弧度。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肃杀。 他用尽全身力气,清晰地、一字一句地吐出命令,声音虽轻,却如同惊雷炸响在死寂的养心殿: “传朕旨意,太后周氏勾结前朝余孽,通敌叛国,谋刺于朕,未遂,今又意图宫变罪证确凿,赐死。” 轻飘飘的几句话,却彻底拔除了盘踞在他心头多年的、最大的那根刺! 苏云舟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却又觉得无比解气! 活该!让你纵容皇贵妃搞风搞雨!这下玩脱了吧!暴君干得漂亮!这波我挺你! 顾衍下完旨意,身体微微晃了一下。他强撑着,目光再次转向苏云舟,那只染血的手极其艰难地抬起,指向桌面: “再拿……” “别拿了!皇上!您别摔了!” 苏云舟这回是真怕了,那可是嵌着银丝金丝的瓷器,这换到现代都是国宝啊! 他是心疼那些无辜的瓷器,更心疼……好吧,主要是心疼瓷器。 “您要叫谁?您说!臣给您叫!这杯子……这杯子它没招谁惹谁啊!臣看着心疼!您就别摔杯为号了吧!求您了!” 他声音带着哭腔,是真舍不得这些古董。 顾衍深深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 他直接对着空气,缓缓开口:“影三。” 第三个黑影再次闪现。 顾衍没有多看,沉声问:“刺客抓到了吗?可交代幕后主使是谁?” 影三的声音毫无波澜: “回主上,刺客已然抓获,他交代……幕后主使是……” 影三顿了一下,冰冷的目光突然扫过跪在顾衍身边、一脸紧张和关切的苏云舟,然后清晰地吐出三个字: “……苏侍君。” W!T!F! 别搞! 苏侍君三个字如同一个惊雷在苏云舟脑中炸开!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整个人如同被冰水浇透,僵在原地! 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影三,又猛地转头看向顾衍! 顾衍的眼神也是骤然一凝!他猛地转过头,那双深不见底、此刻却翻涌着惊涛骇浪的眸子,正死死地、死死地钉在了苏云舟瞬间惨白的脸上。 “苏侍君。” 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寒冰,压得人喘不过气。浓重的血腥味和打斗后的狼藉,更添几分肃杀。 “……”顾衍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因为重伤和巨大的情绪冲击,只发出了一声压抑的、带着血腥气的喘息。 他死死盯着苏云舟,那眼神仿佛在无声地质问。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顾衍才又一字一顿地开口。 “苏云舟,你……有什么……想说的?” 完了完了,大名都被叫出来了! 要凉!又要凉啊! 他感觉自己的舌头都打了结,大脑一片空白。 “臣……臣……” 他张着嘴,却只能发出破碎的音节,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怎么解释,感觉怎么解释自己都是死路一条啊! 完了!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顾衍看着他这副语无伦次、惊恐万状的样子,眼中的寒冰更甚。 他疲惫地闭了闭眼: “……看来你没什么好说的了……那就拖下去吧……” “哎哎哎!慢着——!!!” 强烈的求生欲瞬间冲破恐惧的桎梏!他猛地扑倒在顾衍脚边,不顾地上双手死死抓住了顾衍垂落在地上的龙袍衣角。 又要开始飙演技了。 “皇上!臣冤枉啊!天大的冤枉!臣有太多话要说了!求皇上给臣一个说话的机会吧!!” 苏云舟用力掐了掐自己的大腿,立即涕泪横流,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急切而尖锐刺耳,应该挺具有视觉冲击力的…… 顾衍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一顿,他低头看着脚边哭嚎的苏云舟,眉头紧锁,眼神复杂难辨: “冤枉?刺客亲口交代是你,你还冤枉什么?” 这看过电视剧的都知道刺客的话不能信啊! “诬陷!这分明就是赤裸裸的诬陷啊皇上!” 苏云舟抬起那张哭得梨花带雨的脸,声嘶力竭地辩解: “臣……臣要是想害您,刚才干嘛还拼了命地跑来救您?!您看看臣这胳膊!就是刚才为了提醒您挡刀才被那杀手划伤的!臣要是幕后主使,干嘛不让他直接杀了您?干嘛还要自投罗网跑过来?!臣是专门跑来救您的啊皇上!苍天可鉴啊!” 顾衍听着他连珠炮似的辩解,眼神微微闪烁。 他回忆了一下苏云舟从刚才进来后的所作所为,突然有点同情自己了:“没你救朕,朕应该会活得更。” 苏云舟:…… 皇上,你不乘欧。 “既然你说是诬陷,那么又是谁诬陷的你啊。” 苏云舟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松开抓着龙袍的手,狠狠一巴掌拍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震得他自己手掌生疼,也吓了顾衍一跳。 “皇上明鉴!是我哥!苏云澜啊!”苏云舟咬牙切齿,眼中充满愤怒,继续道: “就是他诬陷臣!他故意要让刺客这么说!他就是看臣没有完成任务,所以……所以他要杀臣灭口啊!皇上!” 他喊得情真意切,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然而,喊完“杀臣灭口”四个字,苏云舟猛地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 他惊恐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眼睛瞪得溜圆,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完蛋了,这回彻底完蛋了。 顾衍“嗯?”了一声,他强忍着剧痛,身体微微前倾,那双深邃的眼眸死死锁住苏云舟,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他让你干什么?” 苏云舟被顾衍吓得一哆嗦,知道瞒不住了。 他颓然地放下捂嘴的手,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地上,脸上写满了认命和绝望。 罢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吧。 他长长地、悲凉地叹了口气,是时候展现一个优等表演生的基本功了! “他……他让臣……” 苏云舟的声音带着颤抖和哽咽,仿佛难以启齿,他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顾衍,眼神充满了痛苦和挣扎: “……让臣……找机会……杀了您啊……” 最后四个字,他说得极其轻微,却如同重锤敲在顾衍心上。 虽然早有猜测,但亲耳听到,顾衍的瞳孔还是猛地一缩,握紧的拳头指节泛白,牵扯到伤口,又是一阵剧痛,但他死死忍着,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刀子,钉在苏云舟脸上。 “但是!”苏云舟像是被顾衍的眼神吓到,连忙提高音量,急切地为自己辩解。 “臣没有杀!臣真的没有打算杀您啊!臣……臣妾做不到啊!皇上!” 他用力摇头,叹了口气,眼泪大颗大颗砸落: “所以……所以苏云澜觉得臣没用了,成了绊脚石,他就要借刀杀人,趁机除掉臣啊!皇上!臣冤枉啊!臣对您的心,日月可鉴啊!” 他哭得情真意切,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顾衍听着他声泪俱下的控诉,看着他哭得通红的眼睛和惨兮兮的模样,心中的杀意和怒火如同被投入了一块寒冰,虽然依旧翻腾,却莫名其妙多了些许平静。 他沉默地看着苏云舟,满眼考究:“你的理由……很不充分。” 苏云舟被他看得头皮发麻,难道刚才演得太浮夸了?还是台词过于苍白无力? 不对啊,当时乌拉那拉氏不就是这么演的嘛? 想到此,苏云舟心一横,牙一咬,为了小命!豁出去了! 只见他猛地吸了吸鼻子,硬生生把汹涌的泪水逼了回去,而后,用一种看狗都深情的眼神,直勾勾地望向顾衍的黑眸。 在顾衍越来越冷的目光注视下,苏云舟深吸一口气,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缓缓开口: “皇上,您相信一见钟情吗?” 第50章 亲夫君不是亲夫君 “什么一见钟情?” “对!就是一见钟情!” 苏云舟豁出去了,眼神坚定得如同要入党,再次一拍大腿掷地有声地重复,试图用坚定信念感打动对方。 “臣对皇上您,简直就是一见钟情啊!从第一次见到您那天起,臣的心……臣的心就……” 他捂着胸口,表情痛苦又深情,这么肉麻煽情的话,老子这辈子都不想再说第二遍了! 顾衍看着他这副情真意切的模样,嘴角不受控制地狠狠抽搐了一下,他想起身,却牵扯到肩颈的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眉头锁得更紧。 他努力压下那股荒谬感,用尽力气挤出一丝冰冷的质疑: “苏侍君口中的一见钟情?莫非就是第一次侍寝就对朕又扇又踹……这样么?” 什么一见钟情,他可是清清楚楚记得那个荒唐的夜晚,现在想起来都气得肝疼。 更别说什么一见钟情,说是冤家路窄还差不多一些。 苏云舟:“……” 靠!这黑历史怎么还记得这么清楚! 苏云舟刚渐入佳境的演技被顾衍几句话硬生生打断施法。 他脸上深情的表情瞬间僵住,眼睛一转,连忙补救: “那……那是因为臣……臣太紧张了!太激动了!情难自禁!对!情难自禁!臣那是……那是爱的表现,有句话叫打是亲骂是爱,皇上一定要听过吧哈哈哈……” 他越说越离谱,自己都快信了。 顾衍显然一个字都不信。 他闭了闭眼,似乎在消化苏云舟吐出的每个字。 “呵……”他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嘲讽的冷笑,“因为这点……你所谓的一见钟情,你就违背了你兄长的命令?那可是……你的亲哥哥啊。” 他刻意加重了“亲哥哥”三个字,目光如刀,审视着苏云舟脸上最细微的表情变化。 亲什么亲哥哥!你家亲哥哥上来一顿胖揍的嘛! 苏云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顾衍盯着苏云舟慌乱的脸,略微歪了歪头,正想开口说话。 谁知。 只见苏云舟猛地抬起头,眼中不知何时又瞬间蓄满了泪水,晶莹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欲落不落,再配合着那红肿的脸颊和苍白的脸色,显得格外凄楚动人。他望着顾衍,声音带着哽咽: “可您也是臣的亲夫君啊——!!!” “……” 养心殿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这一次,连顾衍都彻底愣住了。 “亲……夫君?”顾衍喃喃重复,眼神有一瞬间的放空,仿佛被这个过于直白、过于肉麻的称呼冲击得大脑宕机了。 “亲夫君……” 他再次小声重复,良久才勉强接受了这个称呼。 影三跪在阴影里,头垂得几乎要埋进地砖里,可肩膀抖动的幅度却更明显了一点。 苏云舟喊完,自己都觉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但戏必须演全套! 顾衍被这过于炽热的眼神看得极其不自在,他猛地别开脸,剧烈地咳嗽了几声。 他强压下心头那股翻腾的、难以言喻的怪异感觉,不再看苏云舟,而是转向跪在一旁、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影三,缓缓开口: “苏云澜那边动向如何?” 影三立刻收敛所有情绪,声音平板无波:“回主上,二王子苏云澜一切如常,宴饮作乐,并无异动。其随行人员亦在监视之中。是否……即刻抓捕?” 顾衍沉默了片刻,眼神深邃,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最终,他缓缓摇了摇头:“……不必打草惊蛇,盯紧着。” “是!” 影三领命。 顾衍的目光,终于再次落回到还瘫坐在地上、一脸忐忑等着最终判决的苏云舟身上。 “带他下去。” 完蛋,得凉凉。 “皇上——!!!” 苏云舟被顾衍的一句“带下去”,吓得魂飞魄散! 看这架势,估计是要把他拖下去砍了或者关起来! 念及此。 他立刻爆发出凄厉的惨叫,再次扑上前想抱大腿,真男人永不屈服! “臣冤枉啊皇上!臣对您一片赤诚,日月可……” “闭嘴!” 顾衍被他吵得头痛欲裂,太阳穴突突直跳,伤口更是疼得钻心。 他猛地提高音量,打断了苏云舟的哭嚎,眼神里充满了无奈。 “朕让你回你的听竹苑!你冤枉什么?” 回听竹苑?不是拖下去砍了?! 苏云舟的哭嚎戛然而止。他脸上的悲愤瞬间凝固,随即转化为巨大的、难以置信的惊喜,眼睛瞪得溜圆:“啊?回……回听竹苑?” 顾衍看着他这副蠢样,只觉得心力交瘁,连生气的力气都没了。 他疲惫地闭上眼睛,挥了挥手,仿佛在驱赶一只聒噪的苍蝇:“……滚……” “谢皇上!谢皇上隆恩!臣这就滚!立刻滚!圆润地滚!” 苏云舟瞬间满血复活,动作麻利地从地板上爬起来,也顾不上膝盖和手臂的疼痛。 他几乎是连滚爬爬地退出了养心殿,脚步踉跄,背影都透着一股劫后余生的狼狈。 然而,就在他的身影完全踏出养心殿那扇破碎大门的瞬间—— 苏云舟猛地站直了身体。 脸上那惊恐、委屈、泪痕……所有凄惨的表情如同被按下了删除键,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带着点小得意的、甚至有点贱兮兮的笑容。 他抬起袖子,动作极其粗鲁地一把抹掉脸上残留的泪痕、动作之豪迈,仿佛刚才那个哭得肝肠寸断的人不是他。 “呼……” 他长长地、极其舒畅地吐出一口浊气,感觉空气都清新了许多。 他揉了揉还在隐隐作痛的手臂,又摸了摸肿着的左脸,撇了撇嘴,小声嘀咕: “啧,真疼……不过值了!小命保住了!” 养心殿内。 顾衍靠在倒塌的书架旁,听着门外那极其细微、却明显变得轻快甚至哼起了小调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一直紧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 苏云舟走后。 顾衍对着空无一人的大殿,声音低沉而清晰地吩咐: “传太医。”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 “还有给听竹苑备好上好的疮药…和消肿化瘀的药膏……” 藏在暗处的影卫正准备领命出去,谁知道自己主子又开口了: “派人盯着听竹苑也盯着苏云澜那边。” 吩咐完毕,顾衍才真正放松下来,疲惫如同潮水般涌上。 他缓缓闭上眼睛,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养心殿内,只剩下他略显粗重却逐渐平稳的呼吸声,以及那浓重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苏云舟,是你先来招惹朕的。 第51章 情敌 翌日清晨,养心殿内药香弥漫。 顾衍倚在软榻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精神已好了许多,深邃的眼眸恢复了往日的锐利与深沉。 太医小心翼翼地为他肩颈处最深的伤口换药,动作轻柔。 李公公侍立在一旁,大气不敢喘。 顾衍闭目养神片刻,想到什么,忽然开口:“听竹苑昨晚,什么动向?” 李公公连忙躬身,声音恭敬: “回皇上,苏侍君昨夜回去后……呃,吃了小厨房做的三碗阳春面和一笼肉包子,然后就睡下了。” “……” 顾衍揉眉心的动作微微一顿,缓缓睁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茫然? “几碗……阳春面?” 李公公头垂得更低:“回皇上,三碗。” 顾衍沉默了。 殿内只剩下太医换药时细微的布料摩擦声。 良久,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气,眼神复杂难辨。 昨晚被亲哥哥污蔑险些没命,怎么回去后第一件事就是干了三碗面一笼包子? 然后倒头就睡?这心……是不是也太大了点? 他挥了挥手,太医和李公公识趣地退下。 顾衍独自靠在榻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榻沿。 最终,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他对着空殿,声音清晰地吩咐:“传旨,今日午时,在清晖阁设宴,为二王子苏云澜饯行。” 他顿了顿,补充道:“让苏云舟……也来。” 清晖阁 顾衍高坐主位,玄色龙袍衬得他面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锐利如鹰,周身散发着不容忽视的帝王威压。 皇贵妃称病未至,但明眼人都值得,太后昨夜出事,如今没有了依靠,她正惶惶不可终日。 下首坐的则是使团,为首的正是二王子苏云澜。 他一身锦袍,面容与苏云舟有五六分相似,却更加硬朗英挺,眉宇间带着王族的矜贵和阴鸷。 他端着酒杯,神态自若。 苏云舟的位置,被特意安排在了苏云澜的旁边。 当苏云舟磨磨蹭蹭走进清晖阁时,便被苏云澜那那看似温和实则冰冷的视线看得头皮发麻,如坐针毡。 鸿门宴!绝对是鸿门宴!暴君绝对没安好心,那个苏云澜估计也没憋什么好屁。 苏云舟内心疯狂恶心苏云澜,脸上却努力挤出乖巧的笑容,在苏云澜身边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尽量离他远点。 精美的菜肴流水般呈上。 苏云舟昨晚那三碗面早就消化完了,此刻闻到香味,肚子就又不争气地咕咕叫了两声。 他偷偷瞄了一眼上首的顾衍,又看看旁边皮笑肉不笑的苏云澜,大佬的斗争我还是不参与了。 吃饱最重要! 于是,在顾衍和苏云澜举杯寒暄时,苏云舟已经默默地、以风卷残云之势,开始扫荡自己面前的菜肴。 顾衍端着酒杯,目光看似不经意地扫过下首。 当看到苏云舟对着面前的食物埋头苦干,吃得两颊鼓鼓、一脸满足时,他握着酒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 他到底有多饿? 顾衍汗颜。 苏云舟正努力对付一只水晶虾饺,忽然感觉到一道来自上方的、极具压迫感的视线。 他猛地抬头,正对上顾衍那双深不见底、正牢牢锁住他的眼睛。 “咳咳!”苏云舟吓得差点噎住,连忙放下筷子,努力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正襟危坐,小脸绷紧,眼神飘忽,一副“我很乖我什么都没干”的心虚模样。 就在这时,旁边一直沉默的苏云澜,突然微微侧身,靠近苏云舟。 苏云舟吓了一跳,回望苏云澜。 苏云澜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带着一种亲昵却又冰冷刺骨的语调,轻声开口: “云舟。” 苏云舟身体瞬间绷紧,警惕地看向他。 苏云澜脸上挂着兄长的温和笑容,眼神却如同毒蛇般阴冷,他慢悠悠地晃着手中的酒杯,声音轻缓:“为兄……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礼物? 我呸! 苏云舟心头警铃大作!他强作镇定,压低声音,带着一丝警告: “苏云澜,我我我我劝你死了这条心!你伤不了皇上分毫的!你你你……” “呵呵……”苏云澜发出一声极轻的、充满嘲弄的冷笑,他凑得更近了些,气息拂过苏云舟的耳廓: “我当然知道……我伤不了他。所以……这份礼物,是给你的。” 他顿了顿,看着苏云舟瞬间煞白的脸,眼中闪过一丝快意,清晰地吐出最后一句: “不,更确切地说……是我送给顾衍的……” 话音刚落,苏云澜便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啪!” 清晖阁紧闭的殿门,被缓缓推开。 殿外刺眼的光线中,一个身着素雅青衫、怀抱一张古朴桐木琴的男子,缓缓走了进来。 男子身形颀长,气质清冷如月下幽兰。他低垂着头,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线条优美的下颌和几缕散落的墨发。 他步履从容,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无声的韵律之上。他径直走到殿中预留的琴台前,姿态恭敬地跪下,将琴轻轻置于琴案之上,整个过程无声无息,带着一种超然物外的沉静。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被这突然出现的琴师吸引。 苏云舟皱眉:“我去,情敌啊。” 第52章 犯贱就挨打 眉如远山,目若寒星,鼻梁挺直,唇色淡薄,组合在一起,是一种近乎冷冽的、不食人间烟火的俊美。 他微微垂眸,避开顾衍那极具压迫感的审视,缓缓开口: “臣……洛青,参见皇上,特此为皇上抚琴一曲,以助雅兴。” 洛青。 苏云舟紧绷的心弦稍微松了一点点,只是弹一曲而已,顾衍应该不会因为一首曲子就爱上他吧。 顾衍深邃的目光在洛青脸上停留了片刻,那审视的意味几乎要将人穿透。 殿内气氛凝滞,落针可闻。 良久,顾衍才缓缓收回目光,指尖在龙椅扶手上轻轻一点,声音听不出喜怒:“准。” “谢皇上。” 洛青再次垂首,声音依旧平板无波。他起身,优雅地跪坐到琴案后,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搭上琴弦。 下一刻,清越空灵的琴音如同山涧清泉,潺潺流淌而出。 技艺之高,意境之远,瞬间抓住了所有人的心神。 那琴声时而高旷如云间鹤唳,时而低回如月下私语,带着一种奇异的、能抚平人心浮躁的魔力。 就连顾衍,紧锁的眉头似乎也微微舒展了些许,眼神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 苏云舟偷偷观察顾衍的表情,见他似乎听得很爽? 那老子就很不爽! 就算你弹那么好,长得……也就那样吧!还没我好看呢!哼! 就在这时,旁边的苏云澜再次微微侧身,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带着一丝恶意的嘲弄,轻声对苏云舟说: “你觉得……以洛青这般姿色和琴技,今晚……顾衍是会招幸他,还是继续留着你这个废物呢?” 不好!要完! 顾衍这种好色之徒,指不定多讨厌我呢,今晚他要是真的招幸了洛青,那岂不就是又要有危险了。 巨大的危机感瞬间将他淹没! 苏云舟的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握着筷子的手指用力到骨节泛白。 他好不容易熬到宴会结束。 琴声余韵绕梁,洛青恭敬地垂首退至一旁,如同没有感情的精致木偶。 顾衍起身,亲自送苏云澜出清晖阁。走到殿门口时,他脚步微顿,侧头看向像只受惊鹌鹑一样跟在后面的苏云舟。 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云舟,你兄长即刻便要返程了。不去说几句体己话?” 我呸!云舟也是你能叫的! 苏云舟心里把顾衍骂了一百遍。 体己话?我看你是想看我们兄弟反目当扬打起来吧!* 但他不敢违抗,只能硬着头皮,磨磨蹭蹭地走到苏云澜面前。 苏云澜脸上挂着虚伪的、胜利者的笑容,看着苏云舟眼神轻蔑: “怎么?王弟还有何……” “指教”二字还未出口! 苏云舟脸上那点怯懦和犹豫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猛地抬起手,用尽全身力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一巴掌扇在了苏云澜那张带着嘲弄笑容的脸上! “啪——!!!” 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如同惊雷般炸响在宫殿门口! 所有人都惊呆了! 苏云澜被打得脸猛地偏向一边,脸上瞬间浮现出清晰的五指红印。 他完全懵了,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瞪着苏云舟,眼中充满了震惊和暴怒! 苏云舟拍了拍手,心里暗骂,让你刚才在宴会上找事,老子早想扇你了! 苏云澜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一向懦弱无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弟弟,竟敢当着顾衍和大庭广众的面打他?! “你……!”苏云澜气得浑身发抖,眼中杀意暴涨,下意识就要抬手反击! 苏云舟却在他发作之前,如同兔子般猛地向后一跳,哧溜一下躲到了刚刚走出殿门的顾衍身后,紧紧抓住顾衍龙袍的衣袖,只探出半个脑袋,对着暴怒的苏云澜,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无辜又带着点小得意的、贱兮兮的笑容。 苏云澜气得几乎吐血,脸色铁青,指着苏云舟,对着顾衍怒道: “苏云舟如今是皇上的人,皇上就是如此待客的嘛!” “呵。” 一声极轻的、带着明显愉悦意味的轻笑,从顾衍喉间溢出,打断了他暴怒的控诉。 顾衍微微侧身,不着痕迹地将躲在他身后的苏云舟护得更严实了些。 他抬眸看向气得脸色扭曲的苏云澜,俊美的脸上非但没有丝毫怒意,反而带着纵容的笑意。 虽然那笑意未达眼底,依旧冰冷。 “二王子,抱歉。”顾衍的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维护。 “云舟年纪小,被朕惯坏了,性子是调皮了些。下手也没个轻重。”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苏云澜脸上那清晰的巴掌印,语气听起来像是在道歉,实则充满了嘲讽和护短: “日后,朕定会好好管教他,就不劳二王子费心了。” “管教”两个字,被他咬得意味深长。 苏云澜看着顾衍那明显护着苏云舟的姿态,再听着这毫不走心的道歉,只觉得一股腥甜涌上喉咙! 他死死压下当扬发作的冲动,有顾衍在,他动不了苏云舟一根汗毛! 最终,他只能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很好!小王……告辞!” 说完,狠狠瞪了顾衍身后的苏云舟一眼,那眼神怨毒得几乎要滴出血来,然后猛地一甩袖,带着满腔的屈辱和怒火,转身大步离去,连表面的客套都维持不住了。 看着苏云澜怒气冲冲消失在宫道尽头的背影,苏云舟从顾衍身后探出脑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只觉得扬眉吐气,通体舒畅! 这一巴掌,可算是把之前的憋屈都打回来了! 然而,还没等他高兴多久,就感觉后衣领被人轻轻一提。 顾衍不知何时已经转过身,正垂眸看着他。 顾衍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他微微俯身,靠近苏云舟的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朕方才说了……要好好管教你。苏云舟,你说朕该如何管教,才算不负你兄长所托呢?” 苏云舟:“!!!” 第53章 菊花宝宝你加油 苏云舟亦步亦趋地跟在顾衍身后,重新走回养心殿。 顾衍走到御案后坐下,他今天精神尚可,正云淡风轻得收拾着昨日遗落的奏折。 他没再看苏云舟一眼,只随手拿起一本奏折,淡淡道:“你不是要研墨嘛,那就开始吧。” 苏云舟“好嘞”答应。 他连忙屁颠屁颠地凑过去,拿起墨锭,小心翼翼地开始研磨,努力扮演一个安静、乖巧、有用的背景板。 我是个配角,我不说话,就别理我。 时间在沉默中一点点流逝。 只有墨锭与砚台摩擦的细微声响,和顾衍偶尔翻动奏折的声音。 苏云舟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心里却在疯狂打鼓。 不知不觉,窗外天色渐暗,宫灯次第亮起。 李公公悄无声息地走进来,手里端着那个熟悉的、铺着明黄绸缎的银盘,上面整齐地摆放着数枚绿头牌。 他恭敬地躬身:“皇上,时辰不早了,您看今晚……” 顾衍的目光从奏折上抬起,淡淡扫过那些牌子,似乎有些意兴阑珊。 他揉了揉眉心,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随口道: “今日宴上送来的那个琴师,叫洛……洛什么来着?琴弹得倒有几分意思。朕不如就……” 苏云舟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好! 哒咩!必须哒咩! 老子可不能让那个什么琴师有机会行刺。 不行!绝对不行! 电光火石见,他猛地放下墨锭,苏云舟往顾衍怀里一扑,一把抓住了顾衍那只正准备去翻牌子的手! 还安抚性得拍了拍。 “皇上!”苏云舟声音又急又亮,而后又努力夹了夹:“不如……不如就让臣侍寝吧!” “……”养心殿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李公公端着银盘的手抖了一下,差点把牌子摔了,连忙低下头,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 顾衍的动作彻底顿住。 他缓缓转过头,那双深邃的眼眸聚焦在苏云舟那张漂亮的脸蛋上。 他的目光从两人交握的手,又慢慢移到苏云舟因为紧张而微微泛红的脸上,眉头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玩味和探究: “苏云舟……你今天怎么这么积极?” 这可不像是苏云舟平常的做派。 苏云舟被顾衍看得头皮发麻,手心都冒汗了,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努力挤出一个谄媚的笑容,声音都带了点颤音: “瞧皇上您说的,臣……臣不一直都这么积极向上嘛,俗话说得好,近水楼台先得月,肥水不流外人田,臣都在你旁边了,您也不能扔下臣去找别人吧。” 他一边说,一边用力眨巴着眼睛。 顾衍沉默地盯着苏云舟看了许久,久到苏云舟脸上的笑容都快僵住了,抓着他的手也开始微微发抖。 终于,顾衍的唇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勾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他缓缓地、但却坚定地抽回了被苏云舟紧紧抓住的手。 苏云舟心里一凉:完了!马屁拍马腿上了!顾衍还是要找那个洛青! 谁知,顾衍抽回手后,却对着旁边恨不得隐身李公公挥了挥手,语气平淡无波: “那就退下吧,今晚……不必翻了。” 李公公如蒙大赦,连忙躬身:“嗻!” 端着银盘,以最快的速度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还贴心地把殿门带上了。 偌大的养心殿,再次只剩下他们两人。 苏云舟还有点懵,没明白顾衍这“不必翻了”是什么意思。 是生气了?还是……默认了他的“毛遂自荐”? 顾衍已经站起身,缓步走向内殿的龙床。 他肩颈处的伤显然还在疼,动作比平时缓慢许多。 他走到床边,停下脚步,却没有立刻坐下,而是背对着苏云舟,声音听不出喜怒: “还杵在那儿做什么?” 苏云舟一个激灵,连忙跟了过去,心里七上八下。 顾衍这才缓缓转过身,在龙床边坐下。 烛光下,他俊美的脸庞带着伤后的虚弱,却更添几分危险的诱惑。 他抬眸,目光沉沉地看向站在床前、手足无措的苏云舟,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丝暗哑: “自己该做什么……应该知道吧?” 臣……确实不太知道啊! 苏云舟的心跳瞬间飙到了一百八!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作为二十一世纪的五好青年,理论知识还算丰富,但实战经验为零啊! 更何况还是跟个男人。 苏云舟一拍大腿,这回真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了。 但事已至此,骑虎难下! 苏云舟把心一横,连连点头:“知道!知道!臣明白!皇上您放心!” 说着,他在顾衍深邃目光的注视下,动作有些笨拙地……爬上了那张宽大奢华的龙床。 顾衍看着他爬上来,眼神幽暗了几分,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 他以为苏云舟终于开窍了,准备…… 然而,下一秒! 苏云舟爬上床后,并没有如顾衍预想中那般靠近他,而是直接从他身上跨了过去! 顾衍:“???” 只见苏云舟灵活地跨过顾衍,目标明确地扑向龙床里侧堆放着的、另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锦被和软枕! 他一把将那些被褥抱进怀里,然后又动作利落地从顾衍身上跨了回去,哧溜一下滑下床。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顾衍全程保持着微微讶异和等待的姿势,看着苏云舟这一系列匪夷所思的操作,脸上的表情从微妙的期待逐渐转变为难以置信的茫然。 苏云舟抱着那团柔软的被褥,站在冰冷的地板上,对着龙床上明显愣住的顾衍,露出了一个极其懂事得体的笑容,声音清脆: “皇上您身上有伤,需要静养!臣睡相不好,怕碰到您的伤口,惊扰您圣休!所以臣打地铺就好!皇上您安心睡!臣保证一点声音都没有!” 说完,他也不等顾衍反应,就麻利地开始在地上铺被褥,动作那叫一个熟练。 顾衍嘴角抽了抽,他答应苏云舟侍寝真是个巨大的错误。 他咬着后槽牙,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地上太冰。” 苏云舟铺床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满脸恍然大悟,随即立刻点头:“皇上说得对!地上是冰!不能睡!” 顾衍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以为他终于开窍要上床了。 谁知,苏云舟下一句话却紧接着来了。 只见苏云舟抱起刚刚铺好的被褥,站直身体,对着顾衍露出了一个更加乖巧懂事的笑容,声音那叫一个真诚: “臣这就去偏殿睡着!绝对不打扰皇上您清修养伤!皇上晚安!祝您好梦!” 说完,他抱着被褥,转身就走! “给朕站住!” 已经跑到殿门口的苏云舟吓得一个趔趄,差点绊倒。 他僵硬地转过身,脸上堆起讨好的笑:“皇……皇上?还有何吩咐?是……是需要臣帮您吹灯吗?” 顾衍死死盯着他,胸口剧烈起伏。 最终,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重重地靠回床头,闭上眼睛,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滚。” “嗻!臣这就滚!麻溜地滚!” 苏云舟如蒙大赦,抱着被子,以最快的速度拉开殿门,嗖地一下窜了出去,还不忘从外面把门轻轻带上了。 养心殿内,终于彻底恢复了寂静。 苏云舟抱着杯子靠在门口深吸一口气,拍了拍胸口:“还好,保住了菊花宝宝。” 第54章 干哭 可谁知,身后那扇沉重的殿门就猛地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一股不容抗拒的巨大力量骤然袭來,精准地揪住了他后颈的衣领! “哎哟!”苏云舟只觉得天旋地转,惊呼声卡在喉咙里,整个人就像只被拎住了后颈皮的小猫,毫无反抗之力地被那股力量猛地向后拽去! 怀里的被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眼前一花,等反应过来时,已经被一股蛮力狠狠扔了出去,后背结结实实地砸在了那张宽大柔软的龙床上! 床铺很软,砸上去并不疼,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下子把苏云舟吓懵了。 他头晕眼花地撑起身子,就看到顾衍正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感觉要凉…… 殿内的烛光勾勒出顾衍挺拔却因伤而微显单薄的身影,他玄色的寝衣领口微敞,露出些许绷带的边缘。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却黑沉得吓人,里面翻涌着剧烈的情/欲波动。 “朕让你走了吗?” 顾衍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睡觉。” 苏云舟的心脏狂跳起来,暗道不好! 他手脚并用地想往床下爬,嘴上慌乱地找借口: “皇上!臣……臣睡相真的特别不好!会打呼噜!会磨牙!还会梦游!臣怕惊扰圣驾……啊!” 话没说完,顾衍已经不耐烦地俯身,一把将他按回床铺深处。 苏云舟惊叫一声,但手上的力道却丝毫未减。 苏云舟像只被人摆布的玩偶,巨大的恐惧和危机感让他脑子一片混乱,情急之下,他一把抓过刚才被他抱进来此刻掉在床角的那个软枕,手忙脚乱地摆在了自己和顾衍中间! 那软枕不大,根本起不到什么实际的阻隔作用,但这个动作的含义却显而易见。 顾衍的目光落在那突兀的枕头上,眼神更加晦暗难测。 他缓缓抬眸,盯着苏云舟因为紧张而涨红的脸,声音低沉危险:“这……是什么意思?” 苏云舟被他看得头皮发麻,眼神飘忽,结结巴巴地解释: “楚……楚河汉界!对!皇上,您身上有伤,需要好好休息!咱们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这样对您养伤最好了!” 他越说声音越小,自己都觉得这借口蠢得可以。 “楚河汉界?井水不犯河水?” 顾衍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浓烈嘲讽的弧度。 他二话不说,猛地伸手,一把抓起那个碍事的枕头,看也不看,直接狠狠扔到了床下! “唔!”苏云舟惊呼一声,失去了那点可怜的屏障,整个人完全暴露在顾衍极具压迫感的目光下。 下一秒,阴影笼罩下来! 顾衍单膝抵在床沿,俯身,将苏云舟牢牢困在了他的身影之下!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呼吸可闻。 苏云舟吓得几乎失声,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求求了,放过我吧,直男,我真的是直男啊! 他下意识地伸出双手,抵在顾衍的胸膛上,想要推开他,却猝不及防地触碰到了绷带下紧实温热的肌理。 虽然但是,手感满分。 顾衍闷哼一声,眉头骤然锁紧,脸色似乎更白了一分。 苏云舟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惊慌失措地喊道: “皇上!臣臣臣不是故意,您别会错意啊——” 顾衍却一只手轻易地攥住了苏云舟两只纤细的手腕,将它们牢牢按在头顶的锦被上。 这个动作让他俯得更低,两人的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 苏云舟吓得脑子不会运转,只知道今天他是必须得交代在这儿了。 苏云舟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拂过自己的脸颊。 就在苏云舟以为要发生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吓得闭上眼睛准备认命时,顾衍却只是低下头,碰了碰他的嘴角。 那是一个一触即分的亲吻,轻得像羽毛拂过,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意味。 苏云舟猛地睁开眼睛,愣住了。 顾衍抵着他的额头,声音低沉沙哑,却更有一种致命的危险和强势,每一个字都敲在苏云舟的心尖上: “让你睡觉……就老实待在朕身边睡着。” 他的气息灼热,目光如同实质般锁着苏云舟,“再敢乱跑……” 他顿了顿,微微侧头,冰凉的唇瓣似有若无地擦过苏云舟敏感的耳廓,带来一阵战栗,然后,用一种温柔、却让人毛骨悚然的语气,缓缓吐出后半句: “信不信朕让你哭都哭不出来?” 苏云舟浑身一僵,什么鬼,干干干干干哭? 我信了顾爸爸,我真信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扰了我的菊花吧顾爸爸! 强烈的求生欲瞬间压倒了一切!他连忙像小鸡啄米一样拼命点头,声音都带了哭腔: “信信信!臣信!皇上我错了!我不跑了!我这就睡!我保证一动不动!绝对不吵着您!” 他冷哼了一声,这才缓缓松开钳制着苏云舟手腕的手,身体也因为支撑不住而微微晃了一下。 他翻身躺到床的内侧,背对着苏云舟,声音依旧冷淡:“……熄灯。” 苏云舟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跪坐起来,手忙脚乱地将床边的烛台吹灭。 寝殿内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只有微弱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 苏云舟僵直地躺在床的外侧,紧紧贴着床沿,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 他悄悄摸着自己飞速跳动的心跳,安慰自己,苏云舟,男孩子在外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啊—— 第55章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柔和地洒入养心殿内殿。 苏云舟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醒来。 他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滚到了床中央,后背紧贴着一个温热坚实的胸膛。 一条结实的手臂横亘在他腰间,将他整个人圈在怀里,力道不轻,但也不觉得别扭难受。 顾衍平稳却略显沉重的呼吸拂过他的后颈,带来一阵细微的痒意。 这姿势…… 苏云舟在心里“靠”了一声,他现在都有些怀疑自己还是不是直男了,要是换作以前,他高低得垂死病中惊坐起,给顾衍来上一巴掌。 谁知苏云舟心里那句“靠”还没感叹完,就瞬间僵住,睡意吓跑了大半。 怎么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苏云舟:“!!!” 作为一个理论知识格外丰富的五好青年,他瞬间就明白了那是什么! 那是天柱啊! 估摸着这个触感,苏云舟真得觉得自己能被这玩意儿干得连哭都哭不出来。 念及此。 血液“轰”地一下全部涌上头顶,脸颊耳根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一瞬间,他整个人像被点了穴,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不自觉屏住了! 可好巧不巧,苏云舟再屏息敛声,顾衍却已然醒来了。 “嗯……” 顾衍发出一声带着睡意的、低沉的闷哼,圈在他腰间的手臂下意识地收得更紧了些,将他更深地按向自己怀里。 顾衍这才发现了自己身体的异样,可他却只是歪了歪头,继续抱着苏云舟,没有丝毫要放开的意思。 苏云舟吓得魂飞魄散,声音都变了调,结结巴巴地小声开口: “皇皇皇皇上!您您您您别激动啊!冷静!一定要冷静!跟着我的节奏!深深深呼吸……吸气……呼气……” 顾衍被苏云舟吵得似乎彻底醒了。 他低下头,下巴抵在苏云舟柔软的发顶,声音带着刚醒时的沙哑和被撩拨后的不耐与警告:“……给朕闭嘴。” 苏云舟能感觉到他胸腔的震动和骤然加快的心跳。 苍天大老爷啊,我苏云舟到底做错什么,要遭此劫啊! “皇上……臣……臣臣臣一紧张就想说话……” 苏云舟欲哭无泪,再这样下去自己不是被玩死就是被吓死了! 他继续力挽狂澜:“您您您您您一定要克己复礼啊!您身上还有伤呢!这这这于龙体康健不利啊!太医说了要静养!不能激动!不能……” 顾衍被他吵得眉头紧锁,那聒噪的声音就在耳边,触手可及又毫无反抗能力,怀里的人又软又暖,还不停地扭来扭去…… 顾衍眼里的苏云舟,现在怎么看怎么像就是在火上浇油,他猛地收紧手臂,勒得苏云舟差点喘不过气,声音暗哑得危险,打断他的喋喋不休: “苏云舟……”他几乎是咬着牙,每个字都带着滚烫的气息,烙在苏云舟通红的耳廓上。 “自己动……或者别乱动……你总得选一个吧?” 什什什么玩意儿,这应该不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 这两个选项像两道惊雷劈在苏云舟脑海里! 这种情况下,不管选什么都知道接下来的剧情不会健康绿色到哪里去。 皇上,如果我现在说我是未成年,您信吗? 巨大的羞耻和恐惧瞬间压倒了一切!苏云舟猛地抬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用尽全力摇头,发出“呜呜”的声音,表示自己绝对选后者! 自己动什么动,老子现在一动不动是王八! 顾衍看着苏云舟禁闭的双眼,他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着粗重的呼吸和奔腾的血气,但怀里的温香软玉和那惊人的触感,让他根本做不到真正的冷静。 两人就以这种极其暧昧又极其僵持的姿势,在晨光中一动不动地躺着。空气中弥漫着难以言喻的张力。 半晌,顾衍似乎终于用强大的意志力暂时压制住了某些冲动。 他极其缓慢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留恋,松开了圈在苏云舟腰间的手臂。 束缚一松开,苏云舟如同惊弓之鸟,几乎是连滚爬爬地翻下了床,脚步踉跄地退到安全距离,手还死死捂着嘴,眼神惊恐未定地看着床上缓缓坐起的顾衍。 顾衍坐在床沿,玄色寝衣的衣襟微微散开,露出线条优美的锁骨和绷带的边缘。 他瞥了一眼吓得像只兔子似的苏云舟,没好气地挥了挥手,声音沙哑:“……滚出去。” 苏云舟长松一口气,原来这世间最优美的字竟然是这三个字啊! 太救赎了。 “是是是!臣这就滚!”苏云舟心里老泪横流,也顾不上整理凌乱的衣衫,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冲出了养心殿的内殿,生怕下一秒自己就被某顾拖到床上大战三百回合。 直到跑出养心殿老远,沐浴在清晨冰冷的空气中,苏云舟才感觉自己狂跳的心脏稍微平复了一些。 他靠在冰冷的宫墙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上依旧火烧火燎。 太可怕了!一大早的就这么刺激!这顾衍真是……伤成这样都不安分!到底哪来的那么多精力。 他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今天又是保住菊花的一天,一会儿必须得奖励自己一根鸡腿。 他整理了一下被揉皱的衣袍,漫无目的地在宫里溜达,想等脸上的热度退下去再回听竹苑。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竟路过了一处略显偏僻但收拾得十分雅致的宫苑。 他抬头一看匾额——静兰苑。 这不是昨天那个琴师洛青被安排住的地方吗? 苏云舟脚步一顿。 虽然昨晚躲过一劫,但洛青在后宫一天就对顾衍有威胁,高低得去打探打探这小子的虚实,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他左右看了看,做贼似的溜进了静兰苑。 院内很安静,只有一个洒扫的小太监。 正殿的门虚掩着。 苏云舟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扒着门缝往里一看—— 嚯! 这一看,苏云舟一下子兴奋激动了起来。 只见殿内,晨妃和淑妃正一左一右地围着洛青。 晨妃手里端着一盏茶,笑吟吟地正要往洛青手里塞,语气娇嗲: “洛大家琴技超绝,昨日一曲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喝杯茶润润喉吧?” 淑妃则拿着一条绣帕,假装殷勤地想给洛青擦拭本就不存在的灰尘: “就是就是,洛大家初来宫中,若有任何不便,尽管与我们姐妹说……” 而被围在中间的洛青,依旧是那副清冷出尘、眼神空洞的模样。 他既不接茶,也不回应,只是微微蹙着眉,似乎对这种过于热情的包围感到些许不适,却又不知该如何应对。 苏云舟差点笑出声,难道每每有新人入宫这两个NPC都要来刷一遍剧情嘛? 不出意外的话意外就要发生了吧。 苏云舟汗颜。 果不其然,下一秒,茶水就稀稀拉拉得从洛青头顶浇了下来。 我靠!还手啊你! 他再也忍不住,一把推开门,大步走了进去,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哟!两位娘娘真是好兴致啊!这么早就来关心新人了?怎么不见去关心关心皇上龙体是否安康啊?” 晨妃和淑妃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回头见是苏云舟,脸上都闪过一丝尴尬和不悦。 晨妃放下茶盏,冷哼一声:“原来是苏侍君。我们姐妹与洛大家说说话,似乎不干苏侍君的事吧?” 苏云舟懒得理她们,径直走到洛青面前,看着他这副任人摆布的样子,又是生气又有点莫名的不爽,脱口而出: “喂!你傻啊?她们这么对你,你怎么不还手啊?” 洛青抬起那双好看的凤眸,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仿佛没听懂他的话。 苏云舟被他这眼神看得更来气了!他一把抢过旁边桌上另一杯没人动过的茶水,对着晨妃和淑妃的方向,作势就要泼过去,嘴上开怼: “两位娘娘还是请回吧!人家洛大家清静惯了,受不起你们这份热情!你们也是有趣,怎么,一天不泼人手就痒痒了是吧?” 晨妃和淑妃被他这泼妇般的架势和话语气得脸色铁青,但又不敢真的跟这个对自己都下得去手的疯子起冲突,只得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又悻悻地瞪了洛青一眼,拂袖而去。 赶走了两个烦人的妃子,苏云舟这才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洛青对面的凳子上,没好气地瞪着他: “喂!我说你!昨天看你弹琴的时候不是挺能耐的吗?怎么被两个女人围着就任人欺负了?你倒是吱声啊!” 洛青依旧沉默地看着他,眼神空洞,仿佛在看空气。 苏云舟觉得自己简直是在对牛弹琴,一拳打在棉花上。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正想再说点什么,却忽然注意到,洛青那空洞的目光似乎微微动了一下,开始缓缓地、极其隐蔽地扫视着桌面,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苏云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桌上除了茶具,就只有一些简单的摆设。 “你找什么呢?”苏云舟纳闷地问。 下一秒,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只见洛青的手,以一种快得几乎出现残影的速度,猛地探向桌布之下,再抬起时,手中赫然多了一把寒光闪闪、刃口淬着幽蓝暗光的锋利匕首! 苏云舟吓得差点从凳子上跳起来!瞳孔骤然收缩! “不er,我是看你不会宫斗帮你说说话,你你你不准杀人灭口啊!” 洛青握着那把匕首,手臂似乎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他抬起头,那双空洞的凤眸第一次有了聚焦,直直地看向苏云舟,里面翻涌着思绪: 他张了张嘴,声音不再是之前的清冷无波,而是带着一种极其生涩的语调: “斗斗斗什么斗……” 他死死盯着苏云舟,一字一顿,声音有些呆愣木那: “……晚上……直直直直接杀了就是了……” “!!!” 苏云舟看着对面的洛青,没忍住笑出声: “不er,哥们你结巴啊。” 第56章 男宠之争向来如此 “是是是是是又怎样?” 苏云舟挑了挑眉,反而往前凑了凑,上下打量着洛青那张清俊却写满“莫挨老子”和“我想杀人”的脸,语气带着点玩味的探究: “呦呵?那天在宴会上,我看你给皇上弹琴回话的时候,不是挺溜的吗?字正腔圆,一点都不带磕巴的。还有间接性结巴这一说?” 洛青握紧匕首,眼神更加冰冷,似乎被戳到了痛处,结巴得更明显了,带着一种恼羞成怒的意味: “那那呢那天……是是是是有……苏云澜……在……” 苏云舟眼睛瞬间亮了! 呦呵,有瓜! 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苏云舟又往前凑了凑,几乎要贴到洛青面前,他努力压着脸上的兴奋样儿,压低声音,又来了声“呦呵”: “呦呵?这跟我大哥还有关系?说说,你跟我大哥……什么情况?是不是有点……那种关系?” 他挤眉弄眼,显然是要在吃瓜一线冲锋。 洛青苍白的脸上,谁知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唰”地一下泛起一层浅红。 虽然他立刻就别开了脸,但那瞬间的窘迫和慌乱却被苏云舟捕捉得清清楚楚! “你……问得太多了!”洛青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转回头,手中的匕首“唰”地抬起,直指苏云舟的鼻尖,眼中杀意暴涨,结巴都顺溜了不少: “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冰冷的刀锋几乎要碰到皮肤,苏云舟吓得汗毛倒竖,连忙举起双手做投降状,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小心翼翼地用两根手指捏住匕首的刀刃,慢慢往下按: “哎哎哎!兄弟!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嘛!动刀动枪的多伤和气!咱们都是自己人!” 苏云舟心里大喘气,动不动就要砍人,真不愧是苏云澜的人。 他把匕首按下去,又往前蹭了半步,摆出一副“咱们是一伙的”架势,笑眯眯地开始套近乎: “那个……兄弟,咱们能不能打个商量?怎么样你才能不杀顾衍?你开个条件!如何?” 虽然苏云舟知道对方妥协的概率高达百分之零点零一,但还是得试试。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呢。 洛青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反而更加冰冷,他甩开苏云舟的手,匕首再次握紧,声音冷淡却坚定: “……任务必必必必须完成……你要是想阻止我我我我我连你一块杀!” 果然,他就是一个无情的杀手加一个无情的结巴。 苏云舟见他油盐不进,也来了脾气,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叉腰放狠话: “无妨!反正我是不会让你接近皇上的!有我在一天,你就别想得手!” 洛青看苏云舟,眼神中闪过不解,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苏云舟,似乎很不理解,冷声道: “你这是要要要和我争宠?你你你你争不过我的。” “争宠?!” 苏云舟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差点跳起来。 “谁有兴趣跟你争宠啊!老子勾勾手指头顾衍他就得……” 然而,就在他“就得”两个字刚脱口而出的瞬间—— 殿外突然传来李公公尖细响亮的通传声:“皇上驾到——!” 苏云舟:“!!!” 卧槽?!这现世报怎么来这末快?都不给自己口嗨的机会了嘛? 说曹操曹操到。 洛青也瞬间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匕首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收回袖中,他迅速垂下眼眸,恢复了那副清冷空洞、人畜无害的琴师模样,只是周身的气息依旧冰冷。 下一秒,顾衍的身影便出现在了静兰苑门口。 他依旧穿着一身玄色常服,脸色比早上好了些,但眉宇间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疲惫。 他信步而来,目光随意地扫过殿内。 这一扫,就精准地捕捉到了那个正站在殿中央、保持着叉腰勾手指诡异姿势的苏云舟。 顾衍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快的讶异。 怎么哪都有他?朕来的不是听竹苑吧。 他眨了眨眼,仿佛没看到苏云舟那副蠢样,径直走到主位坐下,动作间似乎仍能看出肩伤带来的些许滞涩。 他揉了揉眉心,声音带着疲惫,仿佛只是随口一说: “朕近日疲累,想起你琴音清心,特来听听琴,偷偷闲儿。” 他说着,目光似乎才“刚”落到苏云舟身上,语气平淡,“嗯?苏侍君也在此?倒是巧了。” 洛青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势在必得的冷光。 他微微躬身,就准备起身去旁边给顾衍倒茶,展现自己的温顺体贴。 谁知,他刚有动作,旁边的苏云舟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反应快得惊人! 呦呵!这么快就要跟老子争宠了?老子绝不让你靠近顾衍半步! 苏云舟那叫一个开团就跟。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死死按住了洛青刚要抬起的手,脸上堆起极其灿烂的笑容,声音甜得发腻: “这种小事怎么能劳烦洛大家呢!臣来!臣来伺候皇上!” 说着,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茶桌边,手忙脚乱地倒了一杯茶,然后…… 然后在顾衍和洛青错愕的目光注视下,一个极其标准流畅的滑跪,精准地滑跪到了顾衍脚边,双手高高举起茶杯,声音响亮: “皇上请用茶!” 动作之娴熟,态度之殷勤,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顾衍:“……” 他嘴角抽了抽,低头看着跪在脚边、举着茶杯、眼睛亮晶晶望着自己的苏云舟,再看看那杯因为某人动作太猛而洒出来不少的茶水,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苏云舟突然这么殷勤……这茶里……该不会有毒吧? 他狐疑地接过茶杯,谨慎地嗅了嗅,又瞥了一眼苏云舟那真诚无比的眼神,才浅浅抿了一口。 嗯,就是普通的茶,没加料。 苏云舟看着顾衍接过,满意地笑了笑,唉,男宠之争,向来如此。 顾衍默默松了口气。 放下茶杯,顾衍看着还跪在地上的苏云舟,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你……来他宫里做什么?” 这俩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怎么会凑到一起? 总感觉苏云舟没憋好屁。 苏云舟被问得一愣,脑子飞快转动。 总不能说我是来刺探军情顺便阻止他争宠后晚上刺杀你吧? 他眼珠一转,反而抬起头,理直气壮地反问: “那皇上您又来他宫里做什么?” 顾衍被他这倒打一耙问得一愣,看着苏云舟那微微嘟起的嘴和带着点不满的眼神,一个荒谬的念头突然闪过——这小东西……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这个念头让顾衍的心情莫名愉悦了一丝。 他故意板起脸,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逗弄: “他是朕的人,朕想他了,自然要找他来陪。怎么?苏侍君有意见?” 他说着,目光还故意往洛青那边瞟了一眼。 洛青配合地微微垂首,露出纤细优美的脖颈线条,一副任君采撷的温顺模样。 苏云舟一听“朕的人”和“想他了”,再看到洛青那故作姿态的样子,心里警铃大作! 我靠!这暴君果然被这妖孽迷惑了!不行!绝对不行! 他瞬间戏精附体,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了,一把拽住顾衍玄色龙袍的衣角,开始用力摇晃,声音变得可怜巴巴,带着哭腔,自打穿越过来,苏云舟的演技可谓是成指数进步,这眼眶说红就红,直接吊打内娱演员了好吧! “皇上!您这么快就忘了旧爱了吗?臣……臣的心好痛啊!皇上要是想听曲,臣也会弹啊!” 顾衍哭笑不得,脚被他晃得有些痒,忍不住轻轻踢了踢他,语气带着嫌弃:“起来!成何体统!朕今日来找的是他,你没事就赶紧回去。” 他故意把“找他”两个字咬得重了些。 苏云舟见顾衍还是要赶他走,把心一横! 跪着往前蹭了蹭,微微挺起腰,在顾衍和洛青都没反应过来之际,整个人如同投怀送抱般,猛地扑进了顾衍的怀里! 双臂紧紧环住了顾衍的腰,脑袋埋在他胸前,开始耍无赖,声音闷闷的,带着撒娇和委屈: “臣不回去!臣就是想皇上!臣就要皇上陪臣!皇上您都好久没陪臣了!” 他一边说,一边还在顾衍怀里不老实地蹭来蹭去。 顾衍:“!!!” 温香软玉猛地扑满怀,带着熟悉的、属于苏云舟的淡淡气息。 顾衍的身体瞬间僵硬,只觉得被苏云舟蹭过的地方像是点燃了一簇簇小火苗。 早上那未消的火气混合着此刻的躁动,轰地一下再次涌了上来!他下意识地想推开这个不知死活的小东西,但手碰到那柔软的发顶和微微颤抖的肩膀时,力道却不由自主地放轻了。 顾衍刚准备推开苏云舟,苏云舟却自己起来了。 他投来疑惑的目光,苏云舟勉强维持住可怜巴巴的表情,悄悄喘了口气,刚才用力过猛,有点被自己恶心到了,得缓缓,得缓缓…… 第57章 这后宫真是无一日安生的 顾衍看着又扑在自己怀里耍无赖、蹭来蹭去的苏云舟,再瞥一眼旁边脸色越来越冷的洛青,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翻腾的各种情绪,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他伸手,不算温柔地把苏云舟从自己怀里扒拉出来,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被揉皱的衣袍,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不容置疑的冷硬: “既然你不走……那朕走。” 说罢,竟真的不再看殿内两人一眼,转身拂袖而去,玄色的衣袂在空中划出一道冷硬的弧度。 “皇上?!”苏云舟还保持着被推开的姿势,愣在原地。 终于被自己恶心走了。 直到顾衍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静兰苑门口,苏云舟才长舒一口气。 他猛地从地上跳起来,得意地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扬起下巴,冲着旁边依旧面无表情但眼神冰冷的洛青,露出了一个极其欠揍的、胜利者的笑容: “看到了没?有我在,皇上是不会更不可能靠近你的!所以你还是放弃苏云澜交给你的那些狗屁计划吧,跟了我,兄弟带你在后宫吃香的喝辣的。” 他叉着腰,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洛青握着袖中匕首的手指收紧,指节泛白。 他冷冷地看着苏云舟,那双空洞的凤眸里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讥讽,声音依旧带着生涩,却异常清晰: “无无无无用之功 他他他他总会来的。” “你!” 这哥们不能处啊,怎么就不听劝呢。 苏云舟被噎了一下,还想再放几句狠话,洛青却已经转过身,背对着他,摆出送客的姿态,周身散发着“再哔哔就捅死你”的冷气。 苏云舟自讨没趣,又怕真把这冷酷无情的结巴惹毛了动刀子,只得哼了一声,也转身大摇大摆地离开了静兰苑。 两边都不讨好,顾衍啊顾衍,我为了你可是豁出去了。 是夜,御书房。 夜晚的御书房灯火通明。 顾衍批阅着奏折,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 李公公安静地侍立在一旁。 顾衍的目光无意中扫过龙案一角放着的一小碟剥好的饱满的核桃仁。 这是晚膳后御膳房按惯例送来的。 他记得……苏云舟好像挺喜欢吃这个的? 上次送去的核桃酥也不知他喜不喜欢。 念及此。 顾衍放下朱笔,揉了揉眉心,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些突兀:“小李子。” “奴才在。” “你说……朕对苏云舟,是不是……太凶了些?” 顾衍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迟疑。 李公公心里一个激灵,差点没站稳。 凶?皇上您都快把他宠上天了!苏侍君天天左一个巴掌右一个飞踢的,这要是换作后宫其他人,您不得诛他九族啊! 这还叫凶? 但他面上不敢表露分毫,连忙躬身,小心翼翼地回答: “皇上您言重了,苏侍君是皇上的人,皇上对他好,那是他的福气。皇上若对他严厉些,那也是情理之中,也是他该受着的。正所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哪。” 顾衍听着这番滴水不漏的官话,眉头却蹙得更紧了些。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有些烦躁地将那碟核桃仁往前推了推,语气不佳: “拿走,朕不喜欢这个。” “嗻。”李公公连忙上前端走碟子,心里暗暗嘀咕,以前也没见皇上说不喜欢啊…… 另一边,听竹苑内。 苏云舟在床上翻来覆去,饿得前胸贴后背。 晚上经营自己的美妆生意,都忘记吃饭了,小凳子端来的饭早被撤了下去,而今真是一点也吃不上了。 “不行了……饿得睡不着……” 他哀嚎一声,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 突然想起白天偷偷藏在御膳房碗柜最底下、用碗扣着的那个大鸡腿,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说干就干! 夜半三更,月黑风高。 苏云舟蹑手蹑脚地溜出听竹苑,熟门熟路地摸向了御膳房。 御膳房里黑漆漆、静悄悄的。 苏云舟像只偷油的小老鼠,凭借着记忆摸到那个熟悉的碗柜前,小心翼翼地把手伸进去,摸索着那个扣着的碗…… 摸到了! 他心中一喜,轻轻掀开碗——! 空的?! 碗底下干干净净,别说鸡腿了,连点油花都没见着! “我鸡腿呢?!” 苏云舟傻眼了,压低声音哀嚎,“哪个天杀的把我的鸡腿偷走了?!” 他辛辛苦苦藏的啊! 他不死心,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在碗柜附近摸索寻找。 正找着,忽然听到角落里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苏云舟瞬间警觉,屏住呼吸,悄悄挪过去。 只见在堆满食材的阴影角落里,一个身影正背对着他,蹲在地上,似乎在……啃什么东西? 那身影看着有几分熟悉…… ……老子有种不祥的预感…… 苏云舟眯起眼睛,借着一点月光仔细一看—— 那啃东西的人手里拿着啃的……分明就是他那个油光锃亮、香喷喷的大鸡腿! “好哇!原来是你这个小偷!偷到你苏爷爷头上来了!” 苏云舟气得火冒三丈,也顾不上压低声音了,猛地跳出去,指着那背影大骂! 那蹲着的人被这突如其来的骂声吓了一跳,猛地回过头来—— 四目相对。 苏云舟:“!!!” 洛青:“!!!” 月光下,洛青那张清俊绝伦的脸上还沾着一点油渍,嘴里塞满了鸡肉,鼓着腮帮子,手里还举着那个被啃了一半的鸡腿。 他那双总是空洞冷漠的凤眸,此刻因为受惊和嘴里塞太多而瞪得圆圆的,竟然……有几分诡异的萌感? 但苏云舟此刻只有愤怒! 好啊,又是你,那爷爷我就新仇旧恨一起算! “洛青?!怎么是你?!你居然偷我的鸡腿?!”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白天还一副“我要杀人”的冷血杀手,晚上居然蹲在御膳房角落偷鸡腿吃?! 洛青显然也没料到会在这里碰到苏云舟。 他迅速咽下嘴里的肉,脸上闪过一丝极快的窘迫,但随即被冰冷的恼怒取代。他猛地站起身,但因为蹲太久腿麻,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形象全无。 “谁谁谁谁偷你的!” 洛青结巴得更厉害了:“它它它它就在那里!只是我先到先得而已。” “放屁!那是我藏的!”苏云舟气得跳脚。 “你个道貌岸然的家伙!白天装得跟不食人间烟火似的,晚上居然偷鸡腿!还给我!” 他说着就要上去抢。 洛青怎么可能让他抢到?他身手敏捷地后退一步,护住鸡腿,眼神冰冷:“……我的!” “我的!” “我的!” 两个人大半夜的在御膳房里,为了半个鸡腿,像小孩一样吵了起来。 洛青本就结巴,吵起架来更是吃亏,被苏云舟连珠炮似的吐槽怼得毫无还口之力,只能气得干瞪眼,脸越来越红。 吵着吵着,对面却突然安静了下来,苏云舟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这家伙怎么突然不还嘴了? 他停下来,纳闷地看着对面脸色涨红、呼吸急促、眼神却越来越冷的洛青,问道:“喂!你怎么不骂了?认输了?” 洛青死死盯着他,突然发出一声极其冰冷的、带着自嘲和杀意的嗤笑:“呵……我真是……蠢……” 苏云舟:“???” “我为什么要要要要跟你废废废话……” 话音未落,他眼中杀机爆射!手腕一翻,那把淬着幽蓝寒光的匕首再次出现在他手中! 带着凌厉的杀气,直刺苏云舟面门! “卧槽!”苏云舟吓得魂飞魄散! 不是,为了半个鸡腿你至于吗!这哥们到底什么脑回路啊! 苏云舟意识地往后猛退,脚下却被什么东西一绊,整个人向后倒去! 但在倒下的瞬间,他求生本能爆发,胡乱抓挠的手竟然阴差阳错地、精准地打在了洛青握刀的手腕上! “当啷!”一声,匕首脱手飞出,掉在远处的地上。 洛青一击落空,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苏云舟运气这么好。 而苏云舟摔倒后,也顾不上疼,连滚爬爬地就想跑。 洛青眼中寒光更盛,哪里肯放过他!立刻扑了上去! 苏云舟“靠”了一声:“你大爷的,你至于吗!行啊,苏爷爷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跆拳道红带的实力!” 说吧,苏云舟挽起袖子就冲了上去,两人瞬间在堆满食材的御膳房地上扭打成一团! 面粉袋被撞倒,扬起一片白雾,蔬菜筐被踢翻,瓜果滚了一地……场面一片狼藉。 就在御膳房鸡飞狗跳之时,一个小太监连滚爬爬、惊慌失措地冲进了御书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都变了调: “皇上!皇上!不好了!苏侍君他……苏侍君和静兰苑的洛大家……在……在御膳房打起来了!” 正揉着眉心看奏折的顾衍动作一顿,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 “在……在哪?” 顾衍揉了揉眉心,两个深更半夜后妃打架,地点还是在御膳房…… “千真万确啊皇上!打得可凶了!奴才是听到苏侍君喊救命,就立刻前来禀报了!” 顾衍沉默了片刻,脸上表情复杂难辨:“苏云舟喊救命?有他在,恐怕是有救别人命的份儿吧。” 说罢,他放下朱笔,缓缓站起身,语气透着心累: “走吧,去看看……这后宫,真是没一日安生的。” 第58章 别挨老子 “诶呦皇上您小心着脚底下呀。” “啰嗦。” 顾衍踏入御膳房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 面粉如同雪片般铺了一地,各种蔬菜瓜果滚得到处都是,两个身影正灰头土脸地扭打在一起,嘴里还不住地嚷嚷着“我的鸡腿!”“放手!”“杀了你!”。 李公公尖着嗓子高喊一声:“皇上驾到——!” 扭打中的两人如同被按了暂停键,瞬间僵住。 我靠,大晚上的顾衍怎么过来了? 就这么心疼那个洛青? 苏云舟还保持着薅住洛青一缕头发的姿势,洛青则正试图用膝盖压住苏云舟的胳膊。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完蛋”两个字。 下一秒,极其默契地同时松手,连滚爬爬地分开,规规矩矩地跪倒在满地狼藉中,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一点儿。 顾衍面无表情地扫视了一圈如同被土匪洗劫过的御膳房,额角的青筋又开始突突直跳。 他揉了揉眉心,这个苏云舟真是一天也不消停。 顾衍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火气,对李公公摆了摆手。 李公公会意,连忙让小太监搬来一张还算干净的椅子。 顾衍撩袍坐下,看着跪在面粉和菜叶中间的两人,语气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极致的无奈和戏谑: “在御膳房里处理后宫纠纷,朕还真是头一遭。” 跪在地上的洛青率先开口,声音恢复了那种清冷,但因为之前的打斗和紧张,结巴得更明显了,还带着一丝委屈: “皇皇皇皇皇上!臣冤枉,是是是苏侍君仗着恩宠,就恃宠而骄先先先先先动手的……” 苏云舟猛地抬起头,瞪大眼睛看着洛青那张沾着面粉却故作清冷的脸,内心咆哮。 呦呵!恶人先告状!倒打一耙!可以啊兄弟!跟我玩这套? 好啊,既然如此,就别怪我无情了! 苏云舟只花了一秒钟时间酝酿情绪,下一秒就瞬间戏精附体。 洛青,老子就让你看看什么叫白莲花! 说时迟那时快。 只见苏云舟眼圈一红,根本不需要掐大腿,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噼里啪啦往下掉。 他猛地抬起手,不是擦眼泪,而是重重一巴掌拍在面前满是面粉的地板上,发出“啪”的一声闷响,震得面粉飞扬! “皇上——!!!” 他哭喊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肝肠寸断,声音都在颤抖,“臣才是冤枉的啊——!!!” 这一嗓子把顾衍和洛青都吓了一跳。 顾衍甚至下意识地往后靠了靠,生怕面粉溅到自己身上。 苏云舟一边哭一边控诉,上好的皮囊再加上这梨花带雨的模样,让人看了直心疼: “臣……臣一心惦念皇上批阅奏折辛苦,晚膳定然无暇多用,生怕皇上夜里饿着伤了龙体……故而……故而才深夜来这御膳房,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温补的食材,能……能给您炖个汤宵夜……” 话音未落,洛青就睁大眼睛,太不可思议得看着旁边跪着的苏云舟,这还是刚才那个跟自己抢鸡腿的人吗? “谁知道!”他猛地伸手指向洛青,手指都在发抖,声音带着哭腔。 “谁知道竟然撞见他在此偷吃!臣不过问了一句,他……他就凶性大发!不仅抢了臣好不容易找到的、准备给皇上炖汤的鸡腿!还……还要杀臣灭口啊皇上!您看看!您看看他刚才那凶恶的样子!” 顾衍以为自己听岔了,什么玩意儿,怎么就突然扯上鸡腿的事儿了? 洛青被他这番颠倒黑白、声泪俱下的表演气得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也顾不上结巴了,急声反驳: “你你你你你胡说!明明是你先……” “我我我我我怎么了?你结巴就少说话!” 洛青倒是听话,不说话了,改成动手,苏云舟切切实实挨了一拳头,谁知却越挫越勇,直接给洛青来了个飞踹。 “够了!” 顾衍被他们吵得头痛欲裂,猛地提高声音打断。 他看着地上哭得梨花带雨、看起来委屈得不行的苏云舟,再看看那边脸色铁青、眼神冰冷、确实更像“凶徒”的洛青,心里的天平不自觉地歪了歪。 “小李子!” 顾衍烦躁地挥手:“赶紧把他们俩给朕拉开!成何体统!” 几个太监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将还试图用眼神杀死对方的两人隔开了一段距离。 苏云舟被拉开,还不忘抽抽噎噎地哼了一声,对着洛青的方向小声嘀咕: “且不说臣有没有恃宠而骄……臣连宠都没有!还骄什么骄啊!倒是某些人,我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他意有所指地暗指洛青的刺杀任务。 洛青被他这话戳中心事,眼神一厉,冷声回怼:“苏侍君何必血口喷人!自自自自己行为不端,还想拉别人下水吗?” “我行为不端?我那是关心皇上!” “你是巧言令色!” “你才是包藏祸心!” 两人隔着太监,又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起来,眼看就又要扑到一起。 “都给朕闭嘴!” 顾衍猛地一拍椅子扶手,脸色阴沉得吓人。 两人瞬间噤声。 苏云舟撇撇嘴,决定祭出最后一招——以退为进,道德绑架! 他抬起泪眼汪汪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顾衍,声音带着无尽的委屈和失落: “皇上……是他先动的手,您都看到了……您难道就不管管吗?还是说……皇上真的不喜欢臣了?竟然真就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 他一边说,一边努力眨巴着眼睛,让残留的泪水要掉不掉,看起来格外惹人怜爱。 顾衍看着他这副惨兮兮、仿佛被全世界抛弃了的模样,再听着那声带着哭腔的“不喜欢臣了”,心里某根弦像是被轻轻拨动了一下。 他明明知道这人十有八九是在演戏,但那句“不喜欢”还是让他莫名地有些烦躁和不舒服。 顾衍下意识就想怼回去,没好气得脱口而出:“朕何曾喜欢过你?” 语气硬邦邦的。 不喜欢我?嘶,看来我得想别的办法让顾衍离不开我了,反正不能给洛青机会,想着,苏云舟就下意识低下了头开始思考新的对策。 话音刚落,顾衍就看到苏云舟眼中的光瞬间黯淡了下去,脑袋也耷拉了下去,肩膀微微塌着,像是真的被这句话伤到了。 顾衍的心猛地一揪。 自己刚才说话……语气是不是太重了些。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有些仓促地改了口,声音依旧别别扭扭,却软和了不少: “……其实……朕还是有点喜欢你的。” 说完这句,顾衍自己都觉得耳根有些发烫,连忙移开目光,不敢再看苏云舟瞬间亮起来的眼睛。 他清了清嗓子,强行把注意力拉回处理纠纷上,努力摆出公正严明的样子: “此事皆有错处!洛青,御前失仪,与人厮打,罚俸半月,禁足静兰苑七日,静思己过!” 洛青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服,但在接触到顾衍冰冷的视线后,又默默低下头,咬牙应道: “……臣,领罚。” 禁足七日,意味着他的刺杀计划不得不推迟。 顾衍的目光又转向正偷偷咧嘴笑的苏云舟。 苏云舟立刻收敛笑容,重新摆出可怜相。 顾衍看着他脸上的泪痕,还有那藏不住的小得意,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他沉吟了片刻。 “至于苏云舟……” 顾衍故意拖长了声音,看着苏云舟瞬间紧张起来的小脸,缓缓说道,“朕不如就罚你……” 顾衍说到一半犹豫了,罚他月奉,苏云舟第二天就能跑到各宫去乞讨要饭,罚他禁足,那估计听竹苑上上下下都要被他霍霍得不像样,想来想去,他竟觉得苏云舟真是个动不得罚不得只能捧到手心里宠的香饽饽。 最终,顾衍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一下,吐出了最后的判决: “……罚你今晚侍寝吧。” 苏云舟:“??????” 洛青:“!!!!!!” 李公公及众太监:“!!!!!!” 顾衍,你不乘,你真的太不乘了! “皇上,臣觉得臣德不配位不该侍奉您侍寝,您还是让臣回宫吧。” 顾衍缓缓起身,没有再多废话:“洗干净了,滚回养心殿侍寝。” 半个时辰后。 苏云舟被宫人精心梳洗打扮了一番,浑身上下洗得香喷喷、白嫩嫩,只穿着一件单薄的丝绸里衣,光着脚丫子,如同进贡的珍品般,被送到了养心殿门口。 他站在那扇熟悉的门前深吸了一口气,低头看着自己现下的样子,今天恐怕是凶多吉少了,他视死如归地推开了门。 苏云舟脚刚踏进内殿,还没来得及看清里面的情形,旁边一道阴影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罩了下来! “啊——!” 苏云舟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整个人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拽进了一个温热坚实的怀抱里! 浓烈的龙涎香瞬间将苏云舟包裹住。 顾衍的手臂如同铁钳般紧紧箍着他的腰,将他牢牢锁在怀里。 苏云舟吓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下意识地就开始挣扎扑腾,手脚并用: “放开!皇上!您您您您干嘛!您三思啊!” 顾衍低头,看着怀里的苏云舟,欲望瞬间涌了上来。 他懒得废话,直接俯下身,精准地攫取了那双因为惊吓而微微张开的、还带着些许沐浴后湿润水光的唇瓣,狠狠堵住了他所有未出口的抗议和尖叫。 “唔……! 苏云舟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大脑一片空白! 怎么又亲他?! 靠!老子的清白! 他徒劳地挣扎着,双手抵在顾衍的胸膛上,却不敢用力,生怕碰到他前几日的伤口。 这种束手束脚的抵抗在顾衍看来,更像是欲拒还迎。 一吻良久,直到苏云舟都快喘不过气来了,顾衍才稍稍退开些许,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呼吸有些急促,声音沙哑带着不满: “你又怎么了?” 苏云舟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颊绯红,眼神湿润,憋了半天,才带着哭腔委委屈屈地小声嘟囔: “皇上!我我我我饿!” 仿佛为了证明他所言非虚,他的肚子非常配合地、响亮地“咕噜——”叫了一声。 在寂静的寝殿里显得格外清晰。 顾衍:“……” 他所有的旖旎心思和燥热情绪,瞬间被这声突如其来的腹鸣打得烟消云散。 他低头看着苏云舟,一想到他闹腾了一天,还跟人打了一架,消耗巨大饿是正常的。 顾衍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几乎是咬着牙,对着殿外扬声道:“小李子!传膳!” 于是乎,一刻钟后,养心殿内殿出现了这样一幅诡异的景象。 华丽宽敞的龙榻上,苏云舟毫无形象地盘腿坐着,身上只穿着一件松垮的丝绸里衣,手里捧着一个热腾腾的大肉包子,正吃得津津有味,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 他面前的小几上,还摆着一碟水晶饺、一碗小米粥和几样精致小菜。 而顾衍,我们九五至尊的皇上,同样穿着寝衣,竟然也盘腿坐在他旁边! 他没有吃东西,只是一手支着下巴,侧着头,深邃的目光一眨不眨地、专注地落在苏云舟因为咀嚼而一动一动的腮帮子上,和他那沾了点油渍、却显得格外红润饱满的嘴唇上。 苏云舟吃得正香,忽然感觉到旁边那道存在感极强的视线。 他下意识地抬起眼,正好撞进顾衍那双幽深如潭的眼眸里。 那目光太过专注,太过复杂,里面似乎翻涌着许多他看不懂的情绪,让他的心跳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脸上刚刚褪下去的热度又悄悄爬了上来。 他慌忙低下头,假装专心致志地对付手里的包子,却觉得手里的包子好像也没那么香了,心跳快得有些不正常。 罪过罪过,今天肯定是饿糊涂了,心脏你别乱跳了。 顾衍看着他这副样子,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很快,苏云舟风卷残云般地将笼屉里的包子扫荡一空,满足地打了个饱嗝,拍了拍自己圆滚滚的小肚子。 顾衍见状,伸手提溜着他的后衣领,像拎小猫一样把他从龙榻上拎了下来,语气嫌弃: “朕要睡觉了,别在朕的床上吃,弄得一股味儿。” 第59章 碰瓷? 第二天清晨,苏云舟在一片温暖中醒来。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然滚到了龙床中央,身上盖着柔软暖和的锦被,而旁边已经空了。 还好,那个gay先走了。 顾衍不知何时已经起身离开了。 苏云舟揉了揉眼睛,坐起身。 殿内暖炉烧得很旺,但他光脚踩在地板上,还是感到一丝凉意。 他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一股凛冽的寒风瞬间灌了进来,夹杂着纷飞的雪花。 “又下雪了啊……” 苏云舟缩了缩脖子,赶紧关上窗户。他得赶紧回听竹苑加衣服,这鬼天气太冷了。 苏云舟匆匆整理了一下睡得皱巴巴的里衣,梳洗过后便裹紧了身上单薄的衣衫,冒着雪小跑出了养心殿,朝着听竹苑的方向快步走去。 如今洛青被禁足七天,他自己也可以悠闲七天了。 就当给自己放过国庆小长假了。 途径御花园结冰的湖边时,他远远就看到一个披着大红织金斗篷的窈窕身影正站在湖边赏雪,几个宫女太监簇拥在身后。 不是皇贵妃又是谁? 真是冤家路窄挟路相逢啊。 苏云舟心里暗叫倒霉,只想低头假装没看见,加快脚步溜过去。 “站住!” 得,看来又得出事了。 皇贵妃冰冷的声音却清晰地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苏云舟脚步一僵,只得硬着头皮转过身,走上前规规矩矩地行礼:“臣参见皇贵妃娘娘。” 皇贵妃缓缓转过身,艳丽的脸庞在雪光映衬下更显白皙,却也透着一股刻薄的冷意。 她上下打量着苏云舟只穿着单薄里衣、冻得有些发抖的狼狈模样,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苏侍君真是好兴致,这般天气,穿如此清凉,是想借机邀宠去皇上面前装可怜嘛?” 不er,没惹。 真是没话硬找茬是吧,我看你是忘了老子有起床气这件事吧。 苏云舟心里骂了一句,面上却只是淡淡赔笑: “娘娘说笑了,臣只是从皇上的养心殿出来散步,不觉走远了罢了。” “哦?散步?” 皇贵妃一步步走近他,目光如同毒蛇般在他脸上逡巡: “本宫看你是夜宿养心殿,得意忘形,连规矩体统都忘了吧!区区男宠,魅惑君上,搅得后宫不宁,如今连景妃都……” 她提到景妃,眼中闪过一丝怨毒和快意,声音更加尖利: “苏云舟,你别以为有皇上护着,你就可以无法无天!这后宫,还不是你一个贱婢可以撒野的地方!” 苏云舟被她骂得火气也上来了本,本来天冷他就不想说话,看来现在是不得不动动嘴皮子了: “娘娘慎言!臣如何,自有皇上圣断!景妃娘娘之事……恐怕娘娘您心中有数吧,又何必在这儿程口舌之快呢!真以为现在还有人罩着你吗?” “放肆!”皇贵妃似乎就等着他回嘴,猛地抬手似乎要打他耳光! 苏云舟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想躲开。 然而,皇贵妃的手却在半空中硬生生停住,并没有真的落下。 她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反而就着苏云舟后退的姿势,脚下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般,惊呼一声,整个人猛地向前一扑,手臂恰好重重地推了苏云舟胸口一把,同时自己的身体却向着旁边冰封的湖面倒去! “噗通——!!!” 一声巨响,脆弱冰面破裂! 皇贵妃整个人瞬间掉进了刺骨的冰湖里,红色的斗篷在水中如同血花般绽开! “娘娘!!!”周围的宫女太监发出惊恐的尖叫! 苏云舟被皇贵妃推得踉跄了一下,还没站稳,就看到了这骇人的一幕,整个人都傻了! “我……我靠?!碰瓷啊?!” 他失声惊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女人为了陷害他,居然对自己这么狠?! “快来人啊!苏侍君把娘娘推下水了!救命啊!快去禀报皇上!” 皇贵妃的心腹宫女立刻指着苏云舟,声音凄厉地尖叫起来,眼神却带着恶毒的快意。 其他宫人也立刻跟着喊了起来,现场一片混乱。 苏云舟暗骂一声,退一万步讲,就算是我推她下去的,你不找人赶紧救人,反而去喊什么皇上啊! 真无语。 “不是我!是她自己跳下去的!” 苏云舟气得浑身发抖,大声辩解,但根本没人听他的。 眼看着湖里的皇贵妃扑腾了几下,似乎就要沉下去,脸色惨白,嘴唇发紫。 “妈的!”苏云舟低骂一声。 他知道这是陷阱,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人淹死! 更何况,如果皇贵妃真死了,这黑锅他就彻底背定了! 他顾不上多想,也顾不上冰冷,猛地扯下自己身上那件本就单薄的外袍,毫不犹豫地纵身跳进了冰窟窿里! 刺骨的寒意瞬间如同千万根钢针扎遍全身! 苏云舟冻得牙齿都在打颤,但他咬紧牙关,奋力游向已经意识模糊、正在下沉的皇贵妃,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拼命往岸边拖。 岸上的太监宫女们这才反应过来,七手八脚地帮忙,终于将两人从冰水里拖了上来。 皇贵妃已经彻底昏死过去,脸色青白,气息微弱。 苏云舟也冻得几乎失去知觉,浑身发抖,嘴唇乌紫,瘫倒在雪地里,连话都说不出来。 宫人们乱作一团,有的赶紧用斗篷裹住皇贵妃,抬着她往最近的宫殿跑,有的去传太医,有的则警惕地看着几乎冻僵的苏云舟。 很快,得到消息的顾衍带着人急匆匆地赶来了。 他脸色铁青,看着昏迷不醒的皇贵妃,和几乎冻成冰棍、蜷缩在一旁瑟瑟发抖的苏云舟,眉头死死锁紧。 “怎么回事?!”顾衍的声音冰冷得如同这天气。 皇贵妃的心腹宫女立刻跪倒在地,哭喊着将苏侍君因口角争执,狠心将皇贵妃推入冰湖的戏码声情并茂地演绎了一遍。 顾衍的目光扫向苏云舟。 苏云舟冻得浑身发抖,牙齿打颤,想辩解,却只能发出“咯咯咯”的声音,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就在这时,被抬到偏殿、裹着厚被子灌了姜汤的皇贵妃幽幽转醒了 苏云舟见皇贵妃醒来,这才松了口气,刚准备招呼太医再去给皇贵妃号脉,谁知道皇贵妃先恶人先告状了起来。 她一醒来,就虚弱地抓住顾衍的衣袖,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声音颤抖,带着无尽的恐惧和委屈: “皇上……皇上要为臣妾做主啊……是苏云舟……他……他因为臣妾训斥了他几句,就心生怨恨,将臣妾推入湖中……他想杀了臣妾啊皇上……” 她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顾衍看着泪眼婆娑的皇贵妃,眼神复杂难辨。 他当然不相信皇贵妃的一面之词,但众目睽睽之下,证据似乎对她有利。 就在顾衍沉吟着该如何处理这棘手的场面时,殿外突然传来一声清脆而带着几分急切、几分威严的通传: “慈妃娘娘驾到——!” 众人皆是一愣,包括顾衍和正在哭泣的皇贵妃。 慈妃?她常年礼佛,深居简出,几乎从不参与后宫纷争,今日怎么会突然来到这里是非之地? 只见殿门口,一位身着素雅宫装、未施粉黛却气质沉静如水的女子,扶着宫女的手缓缓走了进来。 她容貌并非绝色,但眉宇间自带一股平和与通透,正是几乎被后宫众人遗忘的慈妃。 苏云舟心中一紧,上次他逃跑就是被这个慈妃扣下的,她突然前来,真是不知道是福是祸。 慈妃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 她走到顾衍面前,规规矩矩地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顾衍抬手:“慈妃,你怎么来了?” 慈妃站起身,目光平静地看向还在啜泣的皇贵妃,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臣妾方才在佛堂诵经,听闻湖边出了事,心中不安,特来看看。娘娘受惊了。只是……” 她话锋微微一转,目光似有若无地瞥向殿外某个方向,语气依旧平和: “只是皇贵妃娘娘似乎是记茬了。” 慈妃的声音不高,却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在殿内激起层层涟漪。 她神色平淡,带着几分礼佛之人的疏离,但那双沉静的眼眸扫过皇贵妃时,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微光。 皇贵妃的哭泣声戛然而止,脸上那副委屈可怜的表情瞬间僵硬,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惊慌。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锦被。 顾衍深邃的目光骤然锐利起来,他看向慈妃,语气听不出喜怒:“慈妃,你此话何意?” 慈妃微微垂眸,语气依旧平淡无波,却字字清晰: “回皇上,臣妾虽离得远,但佛堂正对湖边,臣妾看得一清二楚,确是皇贵妃娘娘不慎脚下滑了一下,失足落水。苏侍君见状,不及多想便脱衣下水救人,其情可悯。” 她顿了顿,补充道。 “臣妾旧病复发,没来得及去湖边营救,是臣妾的不是。” 顾衍的目光再次落回皇贵妃脸上,那眼神冰冷如刀,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压迫。 皇贵妃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还想辩解:“皇上,臣妾……” “够了。” 顾衍冷冷打断她,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寒意,“既然是不慎失足,便好生休养。日后湖边雪天,少去为妙。” 他没有直接戳穿,但话里的警告意味十足。 说完,他不再看皇贵妃,转而看向还瘫坐在地上嘴唇乌紫的苏云舟。 为了救陷害他的人而弄成这副狼狈模样,顾衍的眉头拧得更紧,心里涌起一股烦躁。 他解下自己身上的玄色貂皮大氅,几步走过去,弯腰,将还带着体温的大氅紧紧裹在了苏云舟几乎冻僵的身上。 温暖的触感瞬间包裹住苏云舟,带着顾衍身上独有的龙涎香气。 苏云舟猛地抬起头,对上顾衍那双复杂难辨的眼眸,愣住了。 “还不起来?真想冻死在这里?” 顾衍的声音依旧没什么好气,但动作却不算粗暴。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太监,“送他回听竹苑,传太医好好看看。” “是!”太监连忙上前搀扶苏云舟。 苏云舟裹紧那件宽大温暖的大氅,在太监的搀扶下踉跄起身。 他经过顾衍身边时,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顾衍一个眼神制止了。 顾衍深深看了他一眼,又瞥了一眼殿内脸色惨白的皇贵妃,什么都没再说,转身大步离开,玄色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漫天风雪中。 夜晚 慈妃宫中 夜幕降临,雪依旧未停。 顾衍处理完政务,屏退左右,独自一人来到了后宫最为偏僻寂静的一处宫宇。 院内檀香袅袅,异常清冷。 正殿佛堂灯火如豆,慈妃正跪在蒲团上,闭目诵经,指尖缓缓拨动着念珠。 听到脚步声,她缓缓睁开眼,看到走进来的顾衍,眼中没有丝毫惊讶,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淡。 她起身,微微躬身:“皇上。” 顾衍没说话,自顾自地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目光扫过这间陈设简单、甚至有些朴素的佛堂,沉默了许久。 殿内只有烛火噼啪的轻微声响和窗外呼啸的风雪声。 良久,顾衍才缓缓开口,声音在寂静的殿内显得格外清晰: “朕把你安排到这么偏远的地方住着,一住就是这么多年……你就没有什么怨言?” 慈妃依旧垂着眼眸,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皇上的安排,自有圣意。臣妾不敢多言,亦无怨言。” 顾衍冷哼一声,指尖在椅背上轻轻敲击: “既然知道不能多言,今日……怎么那么积极?跑到皇贵妃宫中,说了那么些话?” 慈妃拨动念珠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指尖微微发白。 她沉默了片刻,才缓缓抬起头,看向顾衍,那双平静的眸子里第一次有了细微的波动,却很快又归于沉寂。 她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定: “皇上是臣妾的主子,有些话,有些事……皇上不方便说,不方便做。那臣妾自然要替皇上说替皇上做,为皇上分忧。” 她意有所指。 顾衍微微侧头,深邃的目光落在慈妃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似乎想从中看出些什么。 半晌,他才收回目光,声音低沉冰冷,带着警告: 第60章 臣睡了 顾衍反手关上房门,将李公公等人隔绝在外。 然后,慢条斯理地开始脱下自己沾着寒气的外袍,露出里面玄色的常服。 苏云舟看着顾衍这架势,吓得手里的包子都差点都掉了。 “是!可是臣睡一半,不是饿了嘛,所以就……” 他慌忙把包子往身后藏,手忙脚乱地想下床,结果因为盘腿坐太久腿麻,差点从床上栽下去。 顾衍又脱了一件,继续往床边走。 苏云舟瞪大眼睛,我靠!这顾衍是没睡过男人嘛怎么天天脑子里都是这些人心黄黄的东西! “皇……皇上!” 苏云舟结结巴巴,连忙双手抱住自己,可怜巴巴道: “臣……臣今天刚掉冰水里!九死一生!现在还头晕眼花,浑身发冷,虚弱不堪……您您您您就看在臣这么惨的份上,就别……别老想着侍寝了行不行?” 他努力眨巴着眼睛,想挤出几滴生理性的泪水,可惜刚才吃得太嗨,任凭他有多会演,这会儿也是一滴眼泪也没有了。 顾衍将脱下了的外袍,随手搭在屏风上。 他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试图把自己缩成一团的苏云舟,听到他这番话,竟然低低地笑了一声。 那笑声带着磁性的沙哑,在安静的室内显得格外撩人。 “哦?” 顾衍俯下身,双手撑在苏云舟身体两侧的床沿上,将他困在自己的阴影里,俊美的脸庞缓缓逼近,温热的气息拂过苏云舟的耳廓,声音带着蛊惑般的意味: “在爱卿心里……朕就……这么不堪?只会想着和你干那档子事?” 苏云舟被他突如其来的靠近和直白的话语弄得面红耳赤,心脏狂跳,身体下意识地后仰,眼神飘忽不敢与他对视: “臣……臣不是那个意思……” 只是按照一般套路,你来睡/我的概率明显大于睡床的概率…… 顾衍看着他通红的脸颊和慌乱的眼神,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 他忽然直起身,不再逼近,反而极其自然地在床沿坐下,就挨着苏云舟盘着的腿。 他自然而然伸手,非常自然地从小炕桌上拿起了一个还冒着热气的、苏云舟还没来得及下口的肉包子。 “朕批了一晚上奏折,也饿了。” 顾衍说得理所当然,仿佛他深夜闯进男宠寝宫就是为了蹭口吃的。 苏云舟皱了皱眉,呦呵,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难道那个真正人心黄黄的人其实是他自己? 苏云舟看着顾衍拿着那个他垂涎已久的肉包子,眼睛都直了,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哎!那个是……” 话没说完,他猛地伸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将顾衍手里的肉包子抢了回来!紧紧护在怀里! 顾衍拿着包子的手还悬在半空,彻底愣住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苏云舟,从小到大,还没人敢从他手里抢吃的! 苏云舟也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看着顾衍那错愕的表情,心里咯噔一下。 他连忙讪笑着,手忙脚乱地从桌上抓起另一个看起来素净很多的包子,塞到顾衍手里,语气讨好: “皇上!您吃这个!这个……这个素馅儿的,健康!养生!对您龙体好!” 说完,赶紧低头,恶狠狠地对着抢回来的肉包子咬了一大口,苏云舟成功标记一个包子。 顾衍低头看着手里那个孤零零的、看起来就很寡淡的素包子,再抬头看看苏云舟鼓着腮帮子、像只护食的小松鼠一样狼吞虎咽的样子,先是愣住,随即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肩膀都微微抖动。 他笑着摇了摇头,倒是没生气,随手将那个素包子放回桌上。 然后,他就这么抱着胳膊,侧着身子,好整以暇地看着苏云舟吃。 眼神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纵容和兴味。 苏云舟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吃东西的速度都慢了下来,耳根悄悄泛红。 这货看着我干什么? 但他实在饿极了,最终还是食欲战胜了羞耻心,继续埋头苦干,把炕桌上的食物扫荡了大半。 吃饱喝足,苏云舟满足地打了个饱嗝,瘫在床上不想动弹。 顾衍这才慢悠悠地起身,吹熄了烛火。 室内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窗外雪光映照进来的微弱光线。 苏云舟感觉身边的床铺一沉,顾衍也躺了上来。 他下意识地往里缩了缩,想保持距离。 然而,顾衍的手臂却不容拒绝地伸了过来,将他整个人圈进怀里,紧紧抱住。 温热的胸膛贴着他的后背,强健的心跳声隔着薄薄的衣料清晰地传来。 苏云舟身体瞬间僵硬,心跳如擂鼓。“皇……皇上……” “别动。” 顾衍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睡觉。” 苏云舟不敢再动,只能僵硬地被他抱着。 黑暗中,感官就变得异常敏锐了起来。 他能感觉到顾衍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后颈……还有那只搭在他腰间的手,似乎……并不那么老实。 那只手先是规规矩矩地放着,但没过多久,就开始无意识地、轻轻地摩挲着他里衣柔软的布料,指尖偶尔擦过他腰侧的肌肤,带来一阵阵细微的、令人心悸的战栗。 苏云舟被摸得浑身不自在,又不敢大声抗议,只能小声嘟囔: “皇上,您要是睡不着就不要乱动……” 身后的顾衍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笑意的气音,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将他抱得更紧了些,下巴抵在他的发顶,声音低沉暧昧: “你不是……也睡不着吗?”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怀里这具身体的紧绷和加快的心跳。 苏云舟嘴硬:“要不是皇上,臣早就睡着了!” “睡着了还会说话?”顾衍低笑,温热的气息烫得苏云舟耳根发麻。 苏云舟不说话了,装死。 顾衍也不再逗他,只是那只手依旧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他的腰侧,似乎在安抚,又似乎在无声地传递着某种讯息。 过了许久,就在苏云舟以为顾衍终于睡着了的时候,身后的人却突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诱惑的意味: “既然我们都睡不着……苏云舟,我们不如干点别的?” 干点别的?你脑子里干点别的还能干点什么! 苏云舟一下子气不打一处来,开口:“不干!” 顾衍轻笑一声:“你又想到什么什么了?朕说的是出去走走。” 苏云舟困得迷迷糊糊,下意识地问:“……去哪啊?大半夜的,外面还下着雪呢……” 顾衍的手臂收紧了些,嘴唇几乎贴着他的耳廓,用一种如同密谋般的、极其轻柔又带着一丝兴奋的语气,缓缓吐出四个字: “逃出宫去。” 第61章 好大一张床 “啥?逃出宫去?” 别以为你是皇上你就能为所欲为哈。 他猛地从顾衍怀里挣脱出来,翻身坐起,在黑暗中难以置信地瞪着顾衍,苏云舟下意识地伸出手,摸索着探向顾衍的额头: “皇上?!您没发烧吧?说什么胡话呢?!” 这顾衍是批奏折批傻了吗? 大晚上的乱跑什么? 皇帝逃出宫?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正想着,苏云舟就伸手准备无探他的体温。 顾衍精准地抓住了苏云舟探向他额头的手腕,力道也不轻。 同时,另一只手抬起,不轻不重地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在黑暗中格外清晰。 苏云舟:“!!!” WTF! 士可杀不可辱,竟敢对我的屁股动手!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脸上“轰”地一下烧了起来,又羞又恼,声音都变了调: “你你你你干嘛?!跟你出宫就出宫!你拍我屁股干什么?!” 可恶的男同! 顾衍低笑一声,非但没收敛,反而就着抓住他手腕的力道,又在他屁股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啪!” 苏云舟:“……” “苏云舟。” 顾衍的声音带着戏谑的玩味,在黑暗中清晰传来: “朕可是九五至尊,以后你扇朕一巴掌,朕就这样还你一下,如何?公平吧?” 苏云舟:“……” 公平你个头啊!这能一样吗?! 见苏云舟没动静,顾衍无辜歪了歪头:“不同意?那你要不还回来?” 他气得差点背过气去,猛地甩开顾衍的手,赤脚跳下床。 没人对你的龙臀感兴趣好吧! 苏云舟光脚后退几步,还是得离这个突然发疯的死gay远点,嘴里忍不住骂道: “无聊!幼稚!” 他摸黑想去点灯,看看顾衍今天晚上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 “别点灯。” 顾衍的声音传来,他也跟着下了床,精准地拦住了苏云舟摸索的手。 苏云舟满脸诧异: “你不是要出宫吗?黑灯瞎火的怎么走,这不得出去招呼你的那些随从影卫什么的?难不成我们俩摸黑爬出去?” 他觉得顾衍简直是在异想天开。 顾衍却顺势从身后环住了他的腰,将他拉进怀里,下巴抵在他的肩窝,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敏感的耳廓上,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令人那耐的暧昧: “朕说的出宫,是只有咱们两个的那种……私奔,你懂吗?” 苏云舟:“……” 不懂,也不打算懂。 没等苏云舟开口,顾衍继续道:“爱妃不是很喜欢和朕呆在一处吗?” 他几乎是贴着苏云舟的耳朵说出来的,气息灼热。 苏云舟浑身一麻,耳朵尖瞬间红透,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私奔?!大哥你是个皇帝啊!能不能有点皇帝的样子?! 顾衍似乎很满意他的反应,低笑一声,松开了他,改为拉住他的手: “跟着朕,别出声。” 苏云舟整个人还处于“皇帝要带我私奔”的巨大荒谬感中,晕乎乎地被顾衍拉着,悄无声息地溜出了听竹苑,融入了茫茫雪夜。 皇宫在夜晚寂静无声,只有巡逻侍卫规律的脚步声偶尔传来。 顾衍似乎对所有的巡逻路线和换岗时间都了如指掌,总能恰到好处地避开。 他拉着苏云舟,专门挑偏僻的小道和阴影处穿行。 苏云舟跟在他身后,踩着冰冷的雪地,冻得直哆嗦。 不是……看这架势,顾衍是来真的了。 苏云舟叹了口气,活了这么久,没想到私奔这种戏码真的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还是跟个男的私奔,真是对不起列祖列宗啊。 他抬眼看了看眼前一套逃跑路线熟记于心的顾衍,又叹了口气。 顾衍啊顾衍,你说你一个皇帝,万金之躯,晚上不睡觉,带着男宠翻墙出宫? 这要是被发现了,或者遇到点什么危险……受伤的还不得是老子。 顾衍回头看了他一眼,雪光映照下,他的侧脸线条清晰,嘴角似乎勾着一抹笑:“怕了?” “那倒没有,只是皇上遇到什么不测的话,臣可是第一个就跑的。” 顾衍不再多说,拉着他来到一处宫墙下。 这里似乎是皇宫一个极其偏僻的角落,墙根下甚至堆着一些废弃的杂物。 呦呵,看不出来啊,看来他也是在宫里憋久了,亏得他找到这么偏僻隐蔽的地方。 “从这儿……” 顾衍指了指墙头,“翻出去,就是宫外了。” 苏云舟看着那不算太高的宫墙,又看看身边这位尊贵的皇帝陛下,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皇上翻墙出宫,这也是三生难遇了。 顾衍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笑了笑,补充道: “这下看清楚路线了吧?下次……你要是自己想出宫玩,别再晕晕乎乎乱跑到别人宫里去了。” 苏云舟愣了愣,他的语气里,怎么有种说不上的纵容? 他喉结滚动了几下,心里某个角落似乎被轻轻触碰了一下。 “靠……” 一定是最近熬夜熬出幻想症了,苏云舟,你要坚定思想,不能被眼前这个半夜带你翻墙的傻逼掰弯了! 他低声嘟囔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在感慨什么。 顾衍身手利落,借着杂物堆,三两下就攀上了墙头,然后回身伸手给苏云舟。 苏云舟拍了拍手,先不说自己略同跆拳道,在现代也是爬过墙逃过课的主儿,虽然冻得手脚发麻,但还是咬着牙,身形一闪借着力,被顾衍一把拉了上去。 两人先后跳下宫墙,稳稳落在宫外冰冷的地面上。 真的……出来了? 苏云舟看着身后巍峨的宫墙,再看看眼前空旷寂静、铺满白雪的街道,还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顾衍拉着他,熟门熟路地在京城寂静的巷道里穿行。 雪还在下,两人踩着积雪,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来到一处看起来还算热闹的镇子,虽然已是深夜,但仍有客栈挂着灯笼营业。 苏云舟又冷又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泪都快出来了。 他挣开顾衍的手,快走几步,冲进一家看起来最亮堂的客栈,对着柜台后打瞌睡的掌柜,有气无力地喊道: “掌柜的!来两间上房!” 他指了指身后跟进来的、同样一身寒气却依旧身姿挺拔的顾衍。 “他付钱!” 说完,他就想找个地方先瘫一会儿。 谁知,他刚迈出一步,就被一只强有力的手臂猛地捞了回去,后背重重撞进一个坚实温热的胸膛里。 顾衍冰冷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对那看呆了的掌柜道: “一间上房,足够。” 苏云舟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扯着顾衍的袖子压低声音急道: “你缺那点开两间房的钱吗?!你可是皇……” “上”字还没出口,就被顾衍一个眼神堵了回去。 柜台后的掌柜看着眼前这两位气质不凡、衣着却略显单薄的客人,显然不是什么普通人,自然得小心应对,可现下气氛诡异,一时有些尴尬,不知该听谁的。 顾衍却忽然笑了,那笑容冲淡了他周身的冷厉,竟显出几分平易近人的无奈来。 他伸手,极其自然地将炸毛的苏云舟揽回身边,对着掌柜温声道: “掌柜的莫怪,他与我闹了些别扭,正使小性子呢。开一间上房便好,劳烦了。” 语气那叫一个宠溺又包容,活脱脱一个哄闹脾气小娇妻的温柔夫君。 “什么鬼?” 苏云舟被突然柔下声音的顾衍吓了一跳,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挣扎着想反驳,却被顾衍按在怀里,动弹不得,只能狠狠瞪他。 掌柜的恍然大悟,露出“懂的都懂”的笑容,连忙抬手指引: “好嘞!天字一号房,楼上左转最里间!热水马上给您送上去!夫妻嘛,床头吵架床尾和,郎君好好哄哄娘子便是!” 顾衍接过钥匙,道了声谢,半搂半抱地把还在试图用眼神杀死他的苏云舟带上了楼。 什么玩意儿夫妻,掌柜的你见过两个男的当夫妻吗! 一进房间,苏云舟就猛地挣脱开来,跳到离顾衍最远的角落,满脸戒备: “谁和你是夫妻,你还要不要……” 还没骂完,苏云舟就后知后觉得闭了麦。 顾衍却仿佛没听见,自顾自地打量了一下房间。 房间还算干净整洁,一张大床格外显眼。 苏云舟顺着他的眼睛移向那张床:“……” 真是好大一张床…… 顾衍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看了看外面依旧纷飞的大雪,然后转身,看向浑身写满不自在的苏云舟。 “朕出去一趟,你老实待在房里,不许乱跑。” 顾衍的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冷淡,带着命令的口吻。 苏云舟正愁没借口摆脱这尴尬的独处呢,一听顾衍要走,心里乐开了花,但脸上却立刻摆出一副“我懂了”的八卦表情,抱着胳膊,斜眼看着顾衍,语气贱兮兮的: “哦~我说呢!堂堂皇帝陛下,大半夜冒着风雪偷偷摸摸翻墙出宫,原来不是带我私奔,是外面有了什么相好的老情人,要趁夜私会啊?还要带着我打掩护?”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的推理合情合理,眼睛都亮了起来,凑近两步,压低声音: “是哪家的小娘子?还是……哪位俊俏的小郎君?快跟我说说!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苏云舟一边八卦,一边心里暗自盘算着一会儿顾衍出去后自己去哪玩。 话说他穿越回来都没有去过宫外好好逛逛。 顾衍看着他这副挤眉弄眼、毫无惧意甚至跃跃欲试的模样,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他猛地伸手,一把将凑过来的苏云舟拽进怀里,低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那张还在喋喋不休的唇上重重亲了一下! 那是一个短暂却极具侵略性的吻,带着雪夜的冰凉和顾衍身上独有的霸道气息。 苏云舟瞬间石化,大脑再次宕机。 顾衍松开他,指尖轻轻擦过自己唇角,看着苏云舟彻底懵掉、脸颊爆红的呆愣模样,眼底掠过一丝得逞的笑意,声音低沉而笃定: “朕的情儿,从头到尾,不就只有你一个在这儿上蹿下跳、吵得朕头疼的苏云舟么?” 说完,他不再理会僵成木偶的苏云舟,转身推开房门,身影很快消失在楼梯口。 直到顾衍的脚步声彻底消失,苏云舟才像是被解了穴道,猛地回过神,手指颤抖地碰了碰自己还有些发麻的嘴唇,脸上红得几乎要冒烟。 “靠……又来这套……”他低声骂了一句,心跳却快得不像话。 在原地杵了好一会儿。 最近肯定是跟顾衍腻歪久了,自己都有点不对劲了,不过没事,一会儿就去掰正自己的择偶观! 可话说回来,顾衍居然真的把他一个人扔客栈了?他要去哪儿?干嘛去?难道……真的有什么秘密? 算了,管他呢,主线任务最重要! 苏云舟瞬间把顾衍“老实待着”的命令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兴奋地搓搓手,眼睛滴溜溜地转。 马上就能去感受震惊古今中外的青楼文化了! 第62章 私会情儿 苏云舟一口酒呛在喉咙里,咳得惊天动地,眼泪都飙了出来。 我去,王策怎么也在这? 就在苏云舟愣神的功夫,那雅座里的人似乎被楼下的目光惊扰,微微侧过头,目光疑惑地朝楼梯口扫来—— 四目相对。 苏云舟:“!!!” 王策:“???” 真是点背 ,怎么走到哪都能遇到苏云舟? 王策看到已经移动到楼梯口,此刻却目瞪口呆的苏云舟,如同白日见了活鬼,吓得魂飞魄散! 手里的白玉酒杯“哐当”一声掉在桌上,酒液洒了一身都顾不上。 他猛地弹起来,看着已经冲他而来的苏云舟,手忙脚乱地拱手作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苏……苏苏侍君?!您……您您您怎么……怎么会在这儿啊?!” 那表情,活像是被正房夫人堵在了妓院门口。 苏云舟也彻底懵了。 他想过两人无数个偶遇的场景,但却没想到竟然会在青楼想见,这跟发现好哥们看片有什么区别。 王太医啊,王太医,真没想到,那个在太医院一贯古板认真的王太医,居然也会偷偷跑来青楼消遣?! 仔细悄悄,今天似乎还换了套皮肤,瞧瞧这昂贵锦袍,眼前活脱脱就是个富家贵公子。 话说他不是才被罚了月俸吗,怎么还有闲钱出来玩? 这简直比顾衍亲自来了还让他觉得惊悚和好笑! 苏云舟脸上的表情瞬间从震惊差异切换成了满脸八卦的坏笑,几步走近,无视了王策那副快要晕厥过去的模样,大剌剌地走进雅座,一屁股就在王策对面的软垫上坐了下来,还极其自然地从桌上的果盘里抓了一把瓜子,“咔吧”一声嗑了起来。 “呦呵——!” 苏云舟拉长了调子,瓜子壳精准地吐到旁边的渣碟里,一双桃花眼滴溜溜地在王策身上那件贵气却显得不伦不类的锦袍上打转,笑得像只偷到了油的小老鼠: “王太医——!真没看出来啊!平日里在太医院一副悬壶济世、正气凛然的模样,恨不得把清心寡欲四个字刻在脑门上,这大晚上的……您也挺不闲着啊?” 王策被他这番连消带打、极尽调侃的话说得面红耳赤,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他紧张地左右张望,尤其是惊恐地看向苏云舟身后和楼梯口,压低声音,几乎是气音问道,带着最后的侥幸: “苏侍君,您这是一个人偷偷出来的?还是……还是……还是和那位……” 他死死咬着嘴唇,不敢说出那个名字,眼神里充满了绝望的恐惧,生怕下一秒那个煞神皇帝就阴沉着脸从哪个角落里踱步而出,顺便再给他扣个千八百的。 苏云舟看他这副样子,这才知道从刚才到现在他怎么这么紧张? 苏云舟顿时觉得有趣极了。 他故意慢悠悠地嗑着瓜子,吊足了对方的胃口,才浑不在意地摆摆手,压低声音道: “王太医,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皇上不在!今儿就我一个人,放心吧,你继续,继续哈,就当我不存在!” 说完,还对着王策挤了挤眼睛。 王策闻言,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长长地、重重地舒了一口气,那口气悠长得仿佛憋了一辈子。 他腿一软,“噗通”一声跌坐回椅子上,掏出一块帕子,哆哆嗦嗦地擦拭着满脑门的冷汗和溅到衣袍上的酒液,整个人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虚脱又狼狈。 缓过劲来后,他下意识地,极其明显且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凳子连同屁股底下那个软垫,一起往远离苏云舟的方向挪了挪,试图在两人之间划出一条清晰的“安全界限”。 苏云舟正嗑瓜子嗑得欢快,看到王策这小动作,不乐意了。 他翘起二郎腿,靴尖在空中一点一点,挑眉看着恨不得缩进墙缝里的王策: “哎,王太医,你这是什么意思?怎么一副巴不得离我十万八千里的德行?咱俩这交情……” 王策擦汗的手猛地顿住,脸上露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悲愤、委屈、后怕的复杂表情。 他看了看眼前这个灾星,又看了看桌上那杯再也喝不下去的、昂贵的酒,最终重重叹了口气,语气里充满了血泪控诉般的无奈: “苏侍君,您就高抬贵手,饶了微臣吧……” 苏云舟回忆了一下两人同框的场景,似乎眼前这位王太医的结局不是被罚俸就是被罚俸,也怪不得,人家好好出来休假消遣一下,又遇到他这个瘟神,还真是。 苏云舟自觉理亏,摸了摸鼻子,也不好再计较人家躲着自己了。 他眼珠一转,八卦之心又熊熊燃烧起来,再次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脸上写满了的好奇: “王太医可婚娶?这大晚上的跑过来,不怕家里那位吃醋?” 王策叹了口气,淡淡道:“臣……尚未婚娶。” 苏云舟叹了口气,这么帅条件又好的,竟然还没有娶老婆,真是白瞎了。 他一边想一边将视线转到台下,不再搭理王策。 另一边 百花楼三楼 与楼下大堂的喧嚣糜烂截然不同,百花楼三楼最里间的一处客房,门窗紧闭,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咔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骤然响起,一只精美的白玉酒杯被狠狠掼在地上,瞬间粉身碎骨。 碎玉和酒液溅了一地。 顾衍负手立于窗前,背对着房间。 他依旧穿着那身不起眼的常服,本应削减他的帝王威仪,但周身散发出的冰冷威压却让整个房间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好几度。 他脸色阴沉得可怕,指头却有节奏得敲打着左手的扳指。 房间内,五六个穿着各色衣裙、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个个低垂着头,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她们看似是这青楼里的姑娘,实则都是顾衍安插在京城各处、用以监察百官、探听消息的密探头领。 百花楼,便是她们其中一处极为隐蔽的联络点。 一旁,一位看起来三十许岁、风韵犹存、穿着绛红色锦裙的女子,正摇着一把孔雀羽扇,正是这百花楼表面上的主人——红莲妈妈,更是顾衍这支密探队伍的核心负责人之一。 她脸上虽还带着惯有的、娇俏的笑意,但眼神却十分凝重。 “皇上息怒。” 红莲妈妈柔声劝道,声音里却带着紧张: “许辰此人狡猾如狐,行事极为谨慎,几乎不留任何痕迹,姐妹们也是尽力了……” “尽力?” 顾衍猛地转过身,揉了揉眉心:“朕养着你们,不是听你们说尽力的!朕要的是结果!是能将他、将整个许家连根拔起的铁证!” 他口中的许辰,正是皇贵妃的嫡亲兄长,当朝的吏部侍郎,也是皇贵妃和前朝某些势力最为坚实的靠山。 顾衍欲彻底铲除皇贵妃及其党羽,许辰是必须拔掉的钉子。 但此人滑不溜手,明面上几乎抓不到任何把柄,顾衍这才不得不亲自出宫,前来这密探据点,亲自督问,并布置最后的行动计划。 “他私下勾结漕帮,倒卖官粮的线路,查清楚了吗?”顾衍冷淡声音,眼神扫过跪在地上的一个绿衣女子。 那女子身体一颤,连忙回答:“回主上,基本……基本已查明,但……但最关键的那本暗账,藏匿地点尚未……” “他通过京郊皇庄,秘密向边关输送铁器的证据呢?”顾衍的目光又转向另一个紫衣女子。 “运输路线已摸清,但……接手之人的具体身份,还在确认……” 顾衍的脸色越来越沉,每听一句,眼中的寒意就更盛一分。 这些消息虽有进展,却都不够致命,无法一击毙命。 红莲妈妈见状,连忙上前一步,低声道: “皇上,许辰明日亥时,会秘密前往城西的聚宝银楼,表面是查账,实则是与漕帮龙头进行今年最后一批分红交割。这是眼下最好的机会,若能人赃并获……” 顾衍沉默片刻,眼底寒光闪烁。 他迅速做出决断,声音冷冽而清晰:“通知影卫,明日亥时,埋伏于聚宝银楼内外。红莲,你安排好人,在交易进行时,引人进去,记住,朕要的是人赃并获,别让朕觉得把你们养到这风尘地儿养成了软骨头。” “是!”跪地的女子们齐声应道,声音压得极低。 “都下去准备吧。明日之事,若有半分差池……” 顾衍的话没有说完,却见窗外的夜色已然深了,该回去找苏云舟那个不省心的了。 他无奈得摆了摆手。 “奴婢遵命!”女人们如蒙大赦,连忙躬身退了出去,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门外。 红莲妈妈也松了口气,脸上重新堆起职业性的娇媚笑容,摇着扇子道: “皇上放心,此事定然万无一失。您也累了,不如让奴家叫两个乖巧的姑娘来……” “不必。”顾衍冷冷打断她,整理了一下衣袍。 “朕该回去了。” 为了掩人耳目,红莲妈妈还是招呼了两个机灵的姑娘,故作亲昵地一左一右搀扶着看顾衍,娇声笑语地送他下楼,做出寻常客人被送走的模样。 顾衍心中思索着明日的计划,面无表情地任由两个姑娘搀着往下走。 谁知刚走到二楼楼梯口,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大堂角落那个雅座—— 他的脚步猛地顿住,如同生了根一般钉在了原地。 只见那雅座里,那个本该老老实实在客栈待着的苏云舟,正和王策相对而坐。 苏云舟正翘着二郎腿,嗑着瓜子,说得眉飞色舞,而王策虽然坐姿端正,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只是偶尔端起酒杯抿一口,眼神里带着惯有的冷静和无奈。 让他别乱跑,好啊,现才直接蹦哒到自己眼皮子底下来了! 堂堂皇帝宠臣,大半夜跑到青楼和太医把酒言欢?好,好得很啊! 顾衍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说不清是怒火还是什么别的情绪猛地窜上心头。 正向过去,但突然想起来身边还缠着两个姑娘。 搀着他的两个姑娘感受到他瞬间绷紧的身体和散发出的冷气,吓得连忙松开了手。 顾衍慌忙紧张地甩开身边还在试图贴过来的姑娘,声音冰冷得能冻死人:“滚开!” 他大步流星地朝着那个雅座走去,周身散发的低气压让沿途的热闹都仿佛静了一瞬。 苏云舟正比划划地跟王策说着什么,王策则微微颔首,偶尔回应一两个短促的音节。 就在苏云舟再次举起酒杯,想跟王策碰一下时——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从身后伸来,一把按住了苏云舟举起酒杯的手腕! 同时,一个冰冷得没有任何情绪的声音,在苏云舟头顶响起,精准地砸向他对面的王策: “王太医,今夜不当值吗?” 第63章 开车不喝酒 喝酒不开车 苏云舟猛地回头,撞进顾衍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吓得心脏骤停了一拍! 我去,要完! 手里的酒杯“哐当”一声掉在桌上,酒液洒了一地。 “皇……皇上?!” 他声音都变了调,脸上写满了的心虚和惊慌,下意识地想把手从顾衍铁钳般的手里抽回来,却徒劳无功。 虽然自己跟顾衍没有什么,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是有种偷,情被抓的感觉。 顾衍看都没看他那副怂样,自顾自地在他身边紧挨着坐下,动作自然无比。 苏云舟眼睛直勾勾盯看着顾衍十分顺手地从自己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心里,拈起几颗他刚嗑好的瓜子仁,慢条斯理地放入自己口中,咀嚼了几下,仿佛那是什么美味珍馐。 然后,他那冰冷的目光,才再次投向已经起身躬身行礼的王策身上。 就知道遇到苏云舟没好事,他刚还说皇上不在,怎得又在了。 王策在心中重重叹了口气,知道今晚这无妄之灾是躲不过去了。 他维持着行礼的姿势,声音却异常平稳冷静,带着一种近乎刻板的恭敬,试图划清界限: “回皇上,微臣与苏侍君在此偶遇,并无任何瓜葛,仅是恰巧同坐一桌,清清白白,望皇上明鉴。” 他刻意强调了“清清白白”四个字。 清清白白?什么鬼? 这个时候解释简直就是越描越黑嘛! 苏云舟正心虚着呢,一听王策这急着撇清关系的话,顿时不乐意了,也忘了害怕,扭头就“啊?”了一声,瞪大了眼睛看王策: “王太医!你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谁跟你有瓜葛了!我就是碰巧遇到你,跟你聊聊天而已!” 这个王策平时看着听机灵的,怎么喝了点小酒就飘了呢。 王策依旧低着头,语气却带着一种“你不懂”的无奈,低声道: “现下已经不是微臣心里想什么……是得看您旁边那位,会怎么想微臣啊……” 顾衍听着他俩这驴唇不对马嘴的对话,又瞥了一眼楼下舞台上那些扭动腰肢、媚眼乱飞的舞姬,心里的火气莫名其妙地更旺了。 他忽然侧过头,逼近苏云舟,温热的气息带着一丝危险,喷在他的耳廓上,声音低沉而意味不明: “怎么?你喜欢看楼下那样的?” 他的目光扫过楼下那些妖娆的舞姬。 苏云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靠近和问题弄得浑身一僵,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喉咙发干,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美女谁不爱看啊,动不了过过眼瘾也行啊!天天待着宫里,满脸都是那些太监,自己都快成和尚了。 可苏云舟当然不能这么说,就在他卡壳的瞬间,一旁的王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突然抢先开口,语气依旧平板无波,却抛出了一个惊天巨雷: “回皇上,并非苏侍君喜欢。是……是微臣喜欢,硬拉着苏侍君在此作陪观看的。一切与苏侍君无关,是微臣之过。” 王策皱着眉头,先把皇上哄好了,若是苏云舟惹了皇上生气,只怕受伤的也只是自己。 苏云舟:“???” 他猛地扭头看向王策,眼睛瞪得比刚才还大! 王策,我没有看错你! 是兄弟,在心中! 王策这把牺牲真是太大了,建议他被顾衍砍了后封个烈士什么的。 顾衍显然也没料到王策会来这么一出,愣了一下,看向王策的眼神变得有些古怪。 完蛋了,顾衍这眼神估计起步得扣王策两年的薪水了,不行不行,得想个办法。 苏云舟脑子飞快一转,立刻想到什么,他猛地扭回头,凑近顾衍,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眼神亮晶晶的,带着点捉狭的意味,压低声音问道: “对啊!皇上!您不说我还忘了问呢!您怎么会在这儿啊?这百花楼……莫非真被臣猜中了?您在外面真有什么老相好、小情儿,特意趁夜出宫来私会?” 见顾衍愣了愣,显然也没有想到苏云舟会想到这一层,苏云舟抓准时机,脸忙可怜巴巴说道: “唉,臣知道,皇上心里有别人,皇上放心,臣一定可守本分,不打扰您和相好私会。” 顾衍被他说得愣住,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极快的窘迫,但立刻就被更深的冰冷覆盖。 他狠狠瞪了苏云舟一眼,别开脸,抿紧嘴唇,摆明了不想搭理他这胡搅蛮缠的问题。 一旁的王策眼见这俩人之间的气氛越来越诡异,火药味夹杂着醋味,觉得自己再待下去恐怕真的要小命不保。他连忙再次躬身,语气急促道: “皇上,苏侍君,微臣想起太医院还有些药材未曾清点完毕,恕微臣先行告退!” 说完,也不等回应,几乎是落荒而逃般,脚步飞快地消失在了楼梯口。 雅座里,顿时只剩下顾衍和苏云舟两人。 没了王策这个外人,苏云舟顿时觉得压力倍增。 他看着顾衍那张冷若冰霜的侧脸,心虚和后怕再次涌上心头,下意识地就往软垫另一侧悄悄挪了挪屁股,试图拉开一点安全距离。 然而,他刚挪动一寸,顾衍的手臂就猛地伸了过来,一把揽住他的腰,不容抗拒地将他狠狠地捞回了自己身边! 两人身体紧贴,顾衍身上那股混合着酒气、冷冽和怒意的气息瞬间将苏云舟包裹。 “你还没有回答朕。” 顾衍低下头,鼻尖几乎要碰到苏云舟的鼻尖,声音沙哑而危险,重复着刚才的问题。 “喜欢看那样的?”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楼下那些曼妙的舞姿,眼神却冰冷地锁着苏云舟。 不er,刚才王策不都替你回答了嘛,老子不看了,以后都不看了行吧! 苏云舟被他圈在怀里,动弹不得,感受着腰间手臂传来的力量和顾衍身上散发出的强烈压迫感,吓得心脏狂跳,连忙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不喜欢不喜欢!一点都喜欢!庸俗!太庸俗了!臣就是闲着无聊随便看看!真的!” 苏云舟的求生欲此刻达到了顶峰。 顾衍盯着他看了半晌,似乎在判断他话里的真假。 最终,他冷哼了一声,松开了钳制着他腰的手,但也没让他离开。 就在苏云舟刚松一口气时,却见顾衍随手从桌上的瓜子盘里,抓了满满一大把瓜子,看都不看,直接塞进了苏云舟手里。 “……” 苏云舟看着手里那一大把几乎要握不住的瓜子,一脸懵逼。 我该说谢谢吗? “那就罚你……” 顾衍的声音没什么情绪,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把这一把瓜子,全都剥完。” 苏云舟:“……” 亏老子差点就谢你了。 他简直无语问苍天!幼稚!太幼稚了! 他看了看手里那把瓜子,又看了看顾衍那张冷脸,敢怒不敢言。 行吧,剥就剥!总比被继续逼问强! 于是,苏云舟认命地低下头,开始苦哈哈地跟那一大把瓜子作斗争。 他努力想用手指完整地剥开瓜子壳,但这实在是个技术活,弄得他手忙脚乱。 而顾衍,就坐在他旁边,也不看他,自顾自地喝着酒,目光幽深地望着楼下,也不知道是在看节目,还是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苏云舟剥得手指头疼,心里骂骂咧咧,索性破罐子破摔,开始用牙嗑! 反正又没说不能用牙! 他嗑开瓜子,取出仁,然后把完整的瓜子仁小心翼翼地放在一个小碟子里,动作逐渐熟练,甚至嗑出了节奏感。 嗑着嗑着,他的注意力又不自觉地被楼下精彩的舞蹈吸引了过去,一边机械地嗑着瓜子,一边忍不住扭过头,眼睛亮晶晶地看向舞台,嘴里还下意识地跟着音乐的节奏微微动着,完全忘了身边还有个醋坛子打翻的暴君。 顾衍原本冷眼看着他笨拙又认命地剥瓜子,心里的火气消了些,甚至觉得他这副样子有点好笑。 但很快,他就发现这小混蛋的注意力又跑到了楼下那些舞姬身上,还看得那么津津有味! 顾衍猛地伸出手,不是去拿瓜子,而是直接捏住了苏云舟的下巴,强迫他转过头来看向自己! “唔?!”苏云舟正看得入神,冷不防被捏住下巴,嘴里还含着半颗没嗑完的瓜子,一脸茫然地看着顾衍。 顾衍看着他被捏得微微嘟起的嘴唇,和那茫然无辜的眼神,眼底暗流汹涌。 他俯下身,凑得极近,声音低沉而危险,带着浓浓的醋意和警告: “朕让你剥瓜子,谁准你看别人了?嗯?” 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瓜子香、酒香和一种一触即发的暧昧张力。 苏云舟看着顾衍近在咫尺的俊脸和那双深不见底、此刻只倒映着自己身影的眼眸,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连嘴里的瓜子都忘了嗑。 顾衍看着苏云舟那副明明被自己捏着下巴、眼神却还忍不住往楼下飘的模样,心头的无名火越烧越旺,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占有欲和醋意几乎要冲破胸膛。 自己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么轻易就在苏云舟面前败北? 他猛地松开捏着苏云舟下巴的手,转而一把抓过桌上那只白玉酒壶。 酒壶里还有多半杯清澈透亮的液体,那是王策点的最烈的“烧刀子”,苏云舟刚才好奇抿了一小口就被辣得吐舌头,再也没敢碰。 顾衍看也不看,仰头就将那杯烈酒一饮而尽! 辛辣灼热的液体如同火焰般滚过喉咙,烧灼着胃腹,却也仿佛浇在了他心头的邪火上。 “哎!你别喝那个!那酒太烈了!” 这就比二锅头还烈,真不禁这样喝啊。 苏云舟见状吓了一跳,连忙想去拦,却已经晚了。 顾衍放下空杯,俊美的脸上迅速泛起一层不正常的红晕,眼神也开始变得有些迷离涣散,但那股执拗的劲儿却上来了。 他非但不听劝,反而觉得不解气,又伸手去拿桌上的酒壶,还想再倒。 我去,这么快就上头了? 苏云舟赶紧扑过去抢酒壶:“别喝了!你真喝多了!” “没……没醉!” 顾衍挥开他的手,声音已经带上了明显的醉意,但语气却异常强硬。 他抢过酒壶,又给自己倒满一杯,再次一口闷了下去! 这下彻底坏了。 两杯最烈的烧刀子下肚,后劲迅猛无比地冲了上来。顾衍的身体晃了一下,用手撑住桌子才稳住。 他抬起眼,看向苏云舟,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水光潋滟,却带着一种固执的、孩子气的委屈和控诉。 苏云舟无奈得看了看周围,这堂堂皇帝醉在这里怎么行。 他连忙起开拉顾衍:“皇上,咱们还是快回去吧。” “你……你不让我走……”他盯着苏云舟,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声音含混不清。 苏云舟:“???” 我什么时候不让你走了?! “皇上,您喝多了!咱们得回去了!”苏云舟试图去扶他。 “不回!”顾衍甩开他,身体却软绵绵地往苏云舟身上倒,脑袋靠在他肩膀上,温热的气息带着浓重的酒味喷在他的颈窝,重复地嘟囔: “你……你不让我走……我就不走……” 苏云舟简直哭笑不得,知道跟醉鬼讲不通道理。 他只好放软声音,像哄小孩一样哄他: “好好好,是我错了,我现在让你走了,咱们回客栈睡觉好不好?这里睡着不舒服……” “嗯……”顾衍似乎听进去了,含糊地应了一声,终于不再挣扎,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苏云舟身上。 苏云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半拖半抱地把这个高大的醉鬼弄出了百花楼,顶着风雪,艰难地回到了客栈房间。 一进房门,顾衍就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带着苏云舟一起,踉跄着倒在了那张大床上。 腰背陷入床榻的一瞬间,苏云舟还是没忍住感叹了一句,真是好大一张床啊…… 苏云舟被他压得喘不过气,好不容易才从他身下爬出来,累得气喘吁吁。 他刚想站起身去倒点水,却被床上的顾衍一把抓住了手腕! “别走……” 顾衍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醉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他用力一拉,苏云舟猝不及防,再次跌回床上,正好被他翻身压住! 浓烈的酒气混合着顾衍身上独有的龙涎香,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苏云舟牢牢罩住。 顾衍的手臂紧紧箍着他的腰,滚烫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 “你……你干嘛?!起来!重死了!” 苏云舟又羞又恼,用力推拒着他坚实的胸膛。 “我警告你啊顾衍!你别借着酒劲耍流氓!酒后乱性是不道德的!” 顾衍却像是没听见,反而将脑袋埋在他的颈窝里,蹭了蹭,声音闷闷的,却异常执拗:“朕……没醉……” “没醉你倒是起来啊!” “不起……”顾衍抱得更紧了些,像是抱着什么稀世珍宝,嘴里还在嘟囔,“朕……吃醋了……” 苏云舟推拒的动作一顿,愣了一下,简直气笑了: “你吃醋?!我看几眼小姑娘你就吃醋?!顾衍你讲不讲道理!你后宫佳丽三千,我说什么了?!我要是像你这样,早就被醋淹死了!” 他越说越觉得委屈,声音也带上了情绪。 压在他身上的顾衍似乎被他的话触动,安静了片刻。 第64章 帮你 顾衍皱着眉头,好吵。 于是乎猛地低头堵住了苏云舟的唇。 苏云舟被顾衍的动作和紧接而来的、更加过分的攻势弄得浑身汗毛倒竖! 这段被毕了 又见面了,天柱哥。 见情况不妙,苏云舟连忙开口。 “你……你起来!顾衍!你别借着发酒疯乱来!” 苏云舟又惊又羞,手脚并用地奋力推拒着身上沉重而滚烫的身躯,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苏云舟,你一次次点完火就跑!这次,朕不会轻易纵了你。” 顾衍虽然醉得厉害,但力气却大得惊人。 他轻易地制住了苏云舟徒劳的挣扎,将他的手腕牢牢按在头顶,滚烫的唇在他颈间锁骨处留下细密而湿热的啃吻,呼吸粗重急促,声音含混却带着一种偏执的霸道: “……朕说了……不会让你再跑了……” 他的动作愈发急切,带着醉后的笨拙和不容置疑的强势,仿佛真的要将他生吞活剥。 苏云舟吓得魂飞魄散,情急之下,也顾不上许多。 抬起唯一还能自由活动的手,就想往顾衍脸上招呼,试图把他拍醒。 但巴掌举到半空,想起上次顾衍说的什么打一个巴掌还他一下的话,又怂怂地不敢真的用力扇下去。 最后,他只能不轻不重地,在顾衍泛着不正常红晕的侧脸上“啪、啪、啪”连续拍了三下。 力道不大,更像是抚摸,但在寂静的房间里却显得格外清晰。 “皇上!顾衍!你醒醒!你……” 苏云舟急声喊道。 然而,这轻轻的三下,却像是触动了顾衍某个奇怪的开关! 顾衍猛地停顿了所有动作,抬起头,醉眼朦胧地看着身下的苏云舟,眼神里闪过一丝困惑,随即又被一种更加深沉的暗芒取代。 苏云舟愣愣看着顾衍的双眼,又看了看自己的右手,不er,这不算扇巴掌啊。 然而。 下一秒,天旋地转! 苏云舟还没反应过来,没错这段也被毕了,小顾同学给小苏一个翻身干趴下了。 “你干什……啊!” 此处被被毕业六十八个字,就是小顾给小苏屁,股,上来了三下,已经小苏的感受 了,自行脑补。 “顾衍你有病吧!” 苏云舟又羞又气,挣扎着想要翻身。 顾衍却轻而易举地再次将他翻了过来,重新面对自己。 他看着苏云舟气得通红、眼角甚至沁出生理性泪花的眼睛,似乎满意了些,但身体的躁动却丝毫没有缓解,反而因为刚才那番动作更加汹涌。 他再次压下来,滚烫的额头抵着苏云舟的额头, 哔哔哔 苏云舟被他这副样子弄得心慌意乱,又怕他真的不管不顾,脑子一抽,竟然脱口而出一个馊主意: “皇……皇上!这句话大概是小苏让小顾自己解决自身问题……臣保证不看你!真的!我……我还可以去门外给您把风!” 顾衍像是没听懂他的话,或者说根本不想听懂。 哔哔哔 “别问朕……” 顾衍的声音带着极致的压抑和痛苦,眼神迷离地看着他,说出的话却让苏云舟血液瞬间冲上头顶。 哔哔哔 要是真的发生点什么自己的小命还要不要了。 他看着顾衍那双充满了欲望、痛苦和渴求的眸子,心跳快得几乎要爆炸,脸上红得能滴出血来。 苏云舟同志,你一定要坚定自己,你是五好青年,千万不能被眼前这个身高185+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才貌双全的男人给拿下了!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酒气和暧昧到极致的气息。 苏云舟的大脑一片空白,挣扎了许久,最终像是认命般,极其艰难地、声若蚊蚋地挤出一句话: 哔哔哔 兄弟之间互相帮助应该没有什么的吧,应该吧…… 他说完这句话,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但看着顾衍那副难受至极的样子,又有点莫名的心软和不忍。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给自己做了足够的心理建设之后,才缓缓睁眼下定决心。 本身已经开车了,但是被毕了,只能写成关键时刻小顾醉晕了。 刚才还躁动不安、强势无比的顾衍,脑袋一歪,彻底没了动静。 沉重而均匀的呼吸声响起。 他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醉晕过去了?! 苏云舟:“…………” 天助我也!老天!你还是疼我的! 他僵硬地躺在那里,整个人都石化了。 过了好半晌,他才猛地回过神,长长地、劫后余生般地吐出一口浊气! “靠……吓死我了……” 他小声嘟囔着,用力把醉死过去的顾衍从自己身上推开。 顾衍毫无知觉地瘫软在床铺里侧,眉头微微蹙着,似乎即使在睡梦中也并不安稳,脸上还带着未褪的红潮和醉意。 苏云舟坐起身,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身旁不省人事的顾衍,又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对方衣袍下那…… 他的脸再次爆红,连忙移开视线,小声嘀咕:“放着不管……应该没啥大事吧,睡一觉就好了……嗯,肯定没事!” 他手忙脚乱地帮顾衍脱掉了被酒气熏染的外袍和靴子,只留下里面的寝衣,又费力地把他塞进被子里盖好。 做完这一切,苏云舟自己也累得够呛。 他吹熄了烛火,在床的外侧歇下。 一夜无梦,因为苏云舟压根没怎么睡着。 宿醉的头痛如同钝锤敲击着太阳穴,顾衍在一片暖意和轻微的窒息感中缓缓醒来。 窗外天光已大亮,看时辰怕是早已过午了。 他撑着发沉的脑袋坐起身,揉了揉眉心,发现自己只穿着雪白的中衣,身上清爽,并无酒气。 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身侧——苏云舟还睡着,蜷缩在锦被里,只露出毛茸茸的脑袋和一小截白皙的脖颈,呼吸均匀,睡得正沉。 昨晚零碎的记忆片段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 顾衍的耳根瞬间不受控制地染上一抹薄红,一种前所未有的窘迫和尴尬涌上心头。 他居然……会在那种情况下,对苏云舟吐露自己龙阳之好的秘密。 他猛地打住思绪,不敢再细想下去。 顾衍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有些紊乱的心跳,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苏云舟安静的睡颜上。 这小子睡着的时候,倒是收起了平日里所有的张牙舞爪,显得格外乖巧无害,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 就在这时,苏云舟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呼吸节奏也有一瞬间的改变。 顾衍立刻察觉到他醒了,而且在装睡。 那点窘迫瞬间被一种莫名的玩味取代。 他俯下身,凑到苏云舟耳边,声音还带着刚醒的低哑,却异常清晰:“别装了,呼吸都乱了。” 苏云舟见被识破,也不装了,猛地睁开眼睛,转过身来,脸上堆起一个极其灿烂又带着点狡黠的笑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顾衍: “皇上,您醒啦?头还疼不疼?还记得昨晚……” 他故意拖长了声音,仔细观察着顾衍的表情。 一般按照正常剧情,这些醉酒的昏君定然是不会记得昨晚的事情的。 然而,顾衍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语气平静无波:“记得。” 苏云舟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啊?” 记得?!他居然承认记得? 不按套路出牌啊。 一股热气猛地冲上苏云舟的脸颊,他瞬间变得手足无措,眼神飘忽,不敢再看顾衍。 顾衍看着他这副瞬间怂掉的样子,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但很快又恢复了平时的冷峻。 他没给苏云舟消化或者追问的机会,径直起身下床,开始穿衣,声音不容置疑地吩咐: “朕今晚有事要出去,你老实待在客栈,不许再乱跑,若再让朕发现你偷偷去那种地方……” 他顿了顿,系腰带的手微微用力,留下一个充满威胁的余音。 苏云舟还沉浸在“他居然记得”的巨大冲击中,懵懵地点了点头。 顾衍没再多言,深深看了他一眼,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这一整天,苏云舟都心神不宁,脑子里反复回放着昨晚的片段和顾衍那句“记得”,心乱如麻。 他强迫自己待在客栈里,却坐立难安。 而此时的顾衍,正以铁血手腕,雷厉风行地处置着许家。 证据确凿,人赃并获,又有御史见证,许辰勾结漕帮、倒卖官粮、私运铁器的重罪无可辩驳。 顾衍甚至没有给他任何申辩的机会,直接下令抄家、下狱、论罪,其党羽也被一网打尽,动作快准狠,彻底铲除了皇贵妃最大的靠山。 当夜幕再次降临时,顾衍才带着一身肃杀寒气,返回客栈。 事情办得顺利,但他眉宇间却带着一丝疲惫。 他推开房门,看到苏云舟正老老实实地坐在窗边发呆,似乎松了口气。 然而,就在他刚踏入房间,准备开口说什么的时候—— 异变陡生! 数道黑色身影如同鬼魅般从客栈走廊的阴影和窗外骤然扑入! 冰冷的刀剑寒光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直刺顾衍周身要害! “来人!” 顾衍带来的护卫在门外惊呼,随即兵刃相交之声激烈响起! 顾衍反应极快,瞬间拔出藏在袖中的短刃,格开迎面劈来的刀锋! 但刺客人数众多,且个个武功高强,招招狠辣,显然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而来!他们是许家培养的死士,得知家族倾覆,前来报复! “苏云舟!躲起来!” 顾衍一边艰难地抵挡着四面八方袭来的攻击,一边厉声喝道,将苏云舟护在身后。 苏云舟吓得脸色惨白,心脏狂跳,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迅速环顾四周,抓起桌上的茶壶便扔了过去,替顾衍放下一箭。 我靠,这么刺激! 然而,刺客的目标明确,就是顾衍! 他们不顾一切地围攻,顾衍本就白日劳心劳力,此刻又要分心护着苏云舟,瞬间落了下风! “走!”顾衍猛地踹开一个刺客,抓住苏云舟的手腕,撞破窗户,从二楼跳了下去! 两人落在冰冷的街道上,踉跄着起身就跑。 身后的刺客紧追不舍,箭矢破空之声不断传来! “小心!”顾衍猛地将苏云舟往旁边一推! “噗嗤——!” 一支利箭狠狠地射穿了顾衍挡过来的手臂,鲜血瞬间涌出! 但他哼都没哼一声,反手斩断箭杆,拉着苏云舟继续狂奔! 见血了! “你的手!” 苏云舟惊呼,声音带着哭腔。 “别管!快跑!” 顾衍的声音因为剧痛而嘶哑,却异常坚定。 两人慌不择路,逃向城郊。 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箭矢更加密集! 就在即将被追上的瞬间,一只箭“嗖”一声飞来。 第65章 心软是直男保不住pg的开始 破庙那一夜后,顾衍被红莲等人秘密安置回了百花楼三楼客房。 此处看似喧闹,实则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且便于红莲调动资源救治。 房间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金疮药苦涩的气息。顾衍趴在床榻上,脸色苍白如纸,唇瓣干裂,后背那支骇人的箭矢已被小心取出,但留下的伤口依旧狰狞。 红莲妈妈褪去了平日里的娇媚风情,此刻神情专注冷静,手法娴熟地为顾衍清洗伤口、上药、包扎,每一个动作都极尽轻柔,额角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苏云舟则像一尊雕塑般守在床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顾衍毫无血色的脸和那可怕的伤口。 他的脸色比顾衍好不到哪里去,眼底布满了血丝和未干的泪痕,双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 “万幸……” 红莲终于包扎完毕,长长舒了一口气,用帕子擦了擦手,对苏云舟低声道,“箭矢离心脉只偏了一寸,若是再正半分……后果不堪设想。如今箭已取出,血也止住了,接下来好生静养,按时换药,应无大碍。” 苏云舟闻言,一直紧绷的心弦才稍稍松弛,腿一软,差点跌坐在脚踏上。 他喃喃道:“谢谢……谢谢红莲妈妈……” 红莲看着他这副失魂落魄、全然没了平日鲜活灵动的模样,心中暗叹一声,刚想再说些什么,床榻上的顾衍却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睫毛颤动着,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神最初是涣散而茫然的,但很快便聚焦起来,恢复了惯有的深邃和清醒,仿佛那重伤和昏迷并未能真正削弱他强大的意志。 他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守在床边、眼睛红肿、一脸担忧的苏云舟。 顾衍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先转向了红莲,声音嘶哑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红莲……” “主上,您感觉如何?”红莲连忙上前一步,恭敬问道。 “无妨……”顾衍闭了闭眼,缓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目光已锐利如刀,“余党……都处理干净了?” “回主上,昨夜追击您的十七人,已全部伏诛,现场也已清理完毕,绝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引人怀疑。”红莲回答得干净利落。 顾衍微微颔首,沉吟片刻,又问:“宫里头……有什么动静?”他指的是皇贵妃的宫殿。 红莲垂眸:“暂无特殊动静,许家倒台的消息想必已经传入宫中,但皇贵妃似乎并无异动,依旧称病不出。” 顾衍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讥讽: “她倒是沉得住气。” 他顿了顿,吩咐道:“不必特意将消息放给她,她若想知道,自然有她的法子。” “是。”红莲躬身应下。 交代完正事,顾衍似乎才耗尽了力气,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但眉头却微微蹙起,显然伤口的疼痛正在持续折磨着他。 苏云舟连忙上前,用沾湿的软布小心翼翼地擦拭他干裂的嘴唇和额角的冷汗,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红莲见状,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 接下来的两日,顾衍便在百花楼这三楼的密室里静养。 红莲对外严格封锁了消息,并下令三楼暂不接待任何客人,以免走漏风声或惊扰皇上休养。 苏云舟则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喂水喂药,擦身换衣,事事亲力亲为,那双总是灵动的桃花眼里只剩下了浓浓的担忧和专注。 顾衍虽然伤重,但体质极好,加之用的都是最好的伤药,恢复得很快。 到第二日傍晚,他已经能靠着软垫坐起身,脸色也红润了不少。 然而,就在这看似平静的休养中,一个意外的变故悄然发生。 一个名叫彩蝶的小姑娘,并不清楚三楼住了贵客以及红莲妈妈的严令。 她只隐约听说三楼住了位受了伤的贵公子,生得极其俊美。 小姑娘春心萌动,又想着若能攀上高枝,便能脱离这苦海。 她不知从哪儿听来的歪主意,竟偷偷弄来了一小包药性极强的合欢散,掺在了一壶上好的参茶里,精心打扮后,端着茶盘,悄悄摸上了三楼。 她心跳如鼓地推开虚掩的房门,看到靠在床榻上、闭目养神的顾衍。 即便脸色略显苍白,穿着素白中衣,顾衍那俊美无俦的容貌和周身那股即便伤病也无法完全掩盖的尊贵气度,依旧让彩蝶看呆了眼,脸颊飞红。 “公子……奴婢给您送参茶来了……”她娇声说着,将茶盘放在床边小几上,倒了一杯,就要递过去。 顾衍骤然睁开眼,冰冷的眸光如同利箭般射向彩蝶,带着警惕和不悦: “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他重伤未愈,气息不足,但这声呵斥依旧带着骇人的威压。 彩蝶被吓得一哆嗦,手里的茶水晃了出来。 但她想到那包药,又鼓起勇气,非但没走,反而凑近了些,声音发颤却带着诱惑:“公子……您受了伤,喝点参茶补补身子吧……让奴婢伺候您……” 说着,竟要将茶杯往顾衍嘴边送。 顾衍重伤在身,动作不便,一时竟被她缠住,心中大怒,正要厉声唤人—— 就在这时,房门被猛地推开! 是红莲妈妈!她恰好过来查看陛下情况,撞见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幕! “彩蝶!你好大的胆子!” 红莲妈妈脸色剧变,厉喝一声,上前一把夺过彩蝶手中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茶水四溅,空气中瞬间弥漫开一股奇异的甜香! 红莲妈妈是风月场里的老手,一闻这味道,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这是最烈性的合欢香! “滚出去!”红莲妈妈一巴掌狠狠扇在彩蝶脸上,将她直接打懵在地,然后厉声让门外的心腹将她拖下去严加看管。 然而,已经晚了。 顾衍在挣扎间,不可避免地吸入了一些那挥发出的药气,加上方才的怒气催动气血,那霸道无比的药性竟然瞬间就被引发了! 他的呼吸骤然变得粗重急促起来,苍白的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不正常的潮红,额头上青筋暴起,汗水瞬间浸湿了鬓角。 他猛地抓住床沿,手指用力到骨节泛白。 “皇上!”红莲妈妈吓得魂飞魄散,连忙上前想查看,却被顾衍猛地挥手打开! “出去……全都出去!” 顾衍的声音沙哑得可怕,如同困兽的嘶吼,他死死咬着牙,身体因为极力克制而微微颤抖。 他知道自己快失控了,绝不能让任何人留在这里! 红莲妈妈又急又怕,这药性太烈,强行压制恐怕会损伤根本! 可不压制……皇上这重伤之躯如何经受得住? 电光火石之间,红莲妈妈猛地想到了一个人——苏云舟! 现在唯一可能……也是陛下或许不会排斥的人,只有他了! 情急之下,红莲妈妈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她对顾衍匆匆说了一句: “皇上撑住!奴婢这就去找人!” 说完,她转身冲出房门,以最快的速度奔向隔壁苏云舟暂时休息的房间! “苏侍君!苏侍君!快!皇上他……” 红莲妈妈也顾不上礼节,猛地推开苏云舟的房门,语气急促而慌乱。 “皇上被下了药了,重伤未愈,万万承受不住这般折腾!求您快去看看!” 苏云舟原本正靠在榻上小憩,闻言猛地坐起,脸上瞬间血色尽褪! 下药?!想都不用想都是的顾衍被下得什么药。 可顾衍还受着那么重的伤! 念及此。 他立即从榻上弹了起来,什么都顾不上问,跟着红莲妈妈就冲向了顾衍的房间! 推开房门,便看到了床榻上那个痛苦挣扎的顾衍,苏云舟的心像被狠狠揪住! 他快步走到床边,声音都带了颤:“皇上!你怎么样?!” 顾衍听到他的声音,挣扎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停滞,赤红的眼睛艰难地聚焦在他脸上。 “走……云舟……快走……”他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几乎用尽了最后一丝理智。 苏云舟看着他这副模样,又想起红莲妈妈说的“重伤未愈万万承受不住”,一股巨大的勇气和决心瞬间涌了上来。 他非但没有走,反而深吸一口气,伸出手,颤抖着却异常坚定地,轻轻握住了顾衍那只因为极力克制而青筋暴起、滚烫无比的手。 他转过头,对身后焦急万分的红莲妈妈道:“红莲妈妈,你先出去吧。把门带上……这里,交给我。” 很快。 房间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和两人交织的心跳声。 苏云舟回过头,看着眼前这只因欲望和伤痛而脆弱又危险的猛兽,俯下身,用极轻的声音,如同安抚: “皇上……我在这里。” 苏云舟脑子里一片混乱,只剩下最本能的反应,声音发颤地重复着苍白无力的话: “皇上!你……你冷静点!深呼吸!对,深呼吸!” 然而,此时的顾衍哪里还听得进这些? 烈性药物如同岩浆般在他血管里奔腾咆哮,疯狂灼烧着他的理智和克制。重伤未愈的身体本就虚弱,更是难以抵抗这汹涌的药力。 “撕拉——!” 布帛碎裂的声音刺耳地响起。 顾衍猛地扯开了自己本就松垮的中衣,露出包扎着绷带却依旧线条分明的胸膛,他如同濒死的困兽,猛地朝苏云舟扑了过去! “啊!” 苏云舟惊呼一声,根本来不及躲避,整个人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掼倒在房间中央那张坚硬的红木圆桌上! 后腰撞上桌沿,疼得他眼前发黑。 下一秒,顾衍滚烫沉重的身体就死死压了下来,灼热得吓人的唇瓣带着近乎掠夺的力道,狠狠地堵住了苏云舟所有的惊呼和挣扎! 这个吻毫无温柔可言,充满了暴戾和失控的欲望,如同狂风暴雨般席卷了苏云舟所有的感官。 他被迫仰着头,承受着这几乎要将他拆吃入腹的亲吻,肺里的空气被急剧掠夺,窒息感混合着唇瓣被啃咬的刺痛和对方身上浓烈的药味、血腥味,让他头晕目眩,手脚发软。 他徒劳地推拒着顾衍的肩膀,却如同蚍蜉撼树。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顾衍身体的变化和那几乎要烫伤他的体温。 完了……苏云舟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眼角滑下一滴生理性的泪水。 看这情形,今天是躲不过去了……虽然地点不对,时机更不对,但……如果是顾衍的话…… 就在他心一横,几乎要放弃抵抗,准备接受这荒唐又危险的现实时—— 身上的顾衍却猛地停止了所有动作! 他像是用尽了毕生的意志力,猛地抬起头,松开了对苏云舟的钳制。 他剧烈地喘息着,赤红的眼睛里翻涌着极其痛苦的挣扎,额头上大颗的汗珠滚落,滴在苏云舟的脸颊上,冰凉一片。 “走……” 顾衍的声音嘶哑破碎得几乎不成调,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来的,带着血沫般的绝望。 “快……走……趁我……还能控制……住……” 他猛地从苏云舟身上翻下去,重重地摔倒在地毯上,双手死死抱着头,身体蜷缩成一团。 苏云舟慌忙从桌子上滑下来,看着地上痛苦挣扎的顾衍,又惊又怕又心疼,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你……你别怕……我……我去给你找点凉水!对!凉水!” 苏云舟语无伦次地说着,跌跌撞撞地就想往外跑。 可他刚跑到门口,手碰到门栓,又猛地顿住了。 凉水?这个时候找凉水还有什么用?这药性如此猛烈,根本不是凉水能解决的! 而且看他这样子,恐怕根本等不到自己打水回来! 门外的红莲妈妈听到里面的动静,焦急地低声问:“苏侍君?怎么样了?” 苏云舟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听着身后顾衍那一声声压抑痛苦的低吼,心如刀绞,慌乱得六神无主。 他在门口急得团团转,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顾衍会死的!他的伤根本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必须立刻找人帮他解了这药性! 情急之下,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猛地拉开门,对着门外焦急万分的红莲妈妈急促地吩咐道: “快!去找个干净的……男……呃,姑娘!要干净懂事的!快!” 他原本下意识想说“男的”,但话到嘴边又硬生生改成了“姑娘”,心里乱得像一团麻。 如果可以,他真的很不乐意有其他男子先他一步承欢顾衍。 红莲妈妈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苏云舟会做出这个决定,但看着苏云舟惨白的脸色和屋里陛下痛苦的动静,也不敢多问,连忙点头:“是!奴婢这就去!” 她转身匆匆下楼。 苏云舟重新关上房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双手紧紧捂住耳朵,试图隔绝身后那令人心碎的低吼声。 他心里又酸又胀,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憋闷和委屈。 很快,红莲妈妈就带着一个看起来清秀乖巧、穿着素净的姑娘上来了。那姑娘显然被叮嘱过,低着头,有些紧张。 红莲妈妈看了苏云舟一眼,苏云舟咬着唇,扭开头,挥了挥手。 红莲妈妈叹了口气,推开房门,将那姑娘轻轻推了进去,然后迅速关上了门。 苏云舟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耳朵不由自主地竖起来,紧张地听着里面的动静。 然而,仅仅过了不到片刻—— “滚——!!!” 紧接着是那姑娘惊恐的尖叫声和什么东西被打碎的声音! 第66章 红颜祸水 金銮殿 翌日清晨。 兴许是终于抱得美人归,又或者是昨晚把苏云舟吃干抹净了,顾衍今早起了个大早,神清气爽地出现在金銮殿上。 虽然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但连日来的身心餍足似乎冲淡了疲惫,让他看起来甚至比往日更显锐利英挺。 他看了看下面的众臣,心里暗自盘算起下一个该收拾谁。 朝议进行到一半,一位以古板迂腐著称的老御史,颤巍巍地出列,手持玉笏,开始了长篇大论的进谏。 中心思想无非是陛下春秋鼎盛,中宫之位空悬已久,于国本不利,恳请陛下尽早择选贤德贵女,立为国母,以安天下之心。 若是往常,顾衍或许还会耐着性子听几句,但今日,他听着这些老生常谈,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闪过苏云舟的名字。心下顿时烦躁起来。 刚巧,正愁无人收拾呢,就有人跳出来了。 顾衍不耐烦地打断了老御史的喋喋不休,声音冷冽: “立后之事,朕自有考量,不必再议。” 然而,另一位显然是皇贵妃一党的官员却像是没听懂眼色,竟跟着出列,语气里全然是忧国忧民: “陛下,立后乃国之大计,确应慎重。然,臣近日听闻……陛下似过于宠幸听竹苑那位苏侍君,甚至……甚至有传闻称,陛下与之五日未曾早朝,缠绵寝殿……陛下,此非明君所为啊!那苏云舟一介男宠,魅惑君上,恐是红颜祸水之流,长此以往,恐损陛下圣明,动摇国本!望陛下明察,速速将其……” 才处理完皇贵妃之流,皇贵妃这么快就按耐不住要来扇耳边风了。 好啊,那就好事成双吧。 “放肆!” 顾衍猛地一拍龙椅扶手,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整个金銮殿瞬间鸦雀无声! 他霍然起身,玄色龙袍无风自动,俊美的脸上笼罩着一层骇人的寒霜,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淬了毒的冰刃,死死钉在那个不知死活的官员身上! “红颜祸水?动摇国本?” 顾衍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同冰珠砸落殿砖,带着令人胆寒的杀意。 “朕的身边事,何时轮到你来妄加揣测、肆意污蔑?!朕看你是居心叵测,其心可诛!” 那官员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抖如筛糠: “陛下息怒!臣……臣也是听信谣言,一片忠心为陛下……” “好一个‘忠心’!” 顾衍冷笑一声,毫不留情地打断他:“你的忠心,就是整日盯着朕的后宫,散布流言,攻讦朕身边的人?朕看你这个官是当得太清闲了!” 他目光扫向殿内噤若寒蝉的众臣,声音冰冷而无情: “传朕旨意!吏部侍郎张允,窥探帝踪,诽谤君上,扰乱朝纲,即日起革去所有官职,贬为庶民,永不录用!若有再敢非议苏侍君者,同罪论处!” 旨意一下,满朝皆惊! 谁都没想到,陛下会为了一个男宠,如此重惩一位三品大员!这维护之意,简直毫不掩饰! 顾衍冷冷地看着面如死灰被拖下去的张允,心中毫无波澜。 他重新坐回龙椅,目光扫过下方垂首的众臣,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还有谁,要对朕的家事指手画脚?” 殿内死寂一片,再无人敢出声。 另一边,听竹苑内。 日上三竿之时,苏云舟才悠悠转醒。 刚一动弹,就觉得浑身像是被一群壮汉打了一顿般难受,尤其是腰腿,酸软得不像自己的,某,个,难以启齿,的地方更是传来阵阵,异,样,的不适感。 “嘶……顾衍你个禽兽……” 苏云舟倒抽着冷气,扶着老腰,龇牙咧嘴地慢慢从床上爬起来,心里把那个不知节制的暴君骂了一百遍。 他饿得前胸贴后背,正准备喊小凳子传膳,就听到殿外传来一阵喧哗声。 “晨妃娘娘、淑妃娘娘到——” 小太监尖细的通报声带着一丝慌乱。 苏云舟眉头一皱,这两个破产姐们又来干什么?真是阴魂不散! 他没好气地随便披了件外袍,慢吞吞地挪到外殿。 只见晨妃和淑妃带着一群宫女太监,气势汹汹地站在院子里。 晨妃一见苏云舟出来,立刻柳眉倒竖,抢先发难,声音尖利: “苏云舟!你出来的正好!本宫宫里丢了一支陛下亲赐的东珠金簪,淑妃妹妹那儿也少了一对翡翠耳珰!有人看见像是往你们听竹苑的方向来了!你这听竹苑里里外外就这么几个手脚不干净的小太监,定然是他们偷了去!快交出来,否则别怪本宫不客气,要搜宫了!” 淑妃在一旁拿着帕子,假惺惺地帮腔: “是啊,苏侍君,还是快交出来吧,免得伤了和气。你们听竹苑人少,难免管教不周,我们也是理解的。” 苏云舟本来就浑身酸痛,再加之有起床气,又饿得头晕眼花,一听这话,火气“噌”地一下就冒了上来! 他冷笑一声,双手抱胸,虽然位分不占优势,但气势丝毫不输: “哟,两位娘娘这是唱的哪一出啊?丢东西了?不去内务府报案,不去慎刑司查问,偏偏一大早堵在我听竹苑门口,空口白牙就说是我宫里人偷的?怎么,是觉得我苏云舟好欺负,还是觉得皇上赐给我的地方,是你们想搜就搜的?” 他语速不快,却字字带刺,毫不客气: “娘娘们宫里丢了东西,心情不好,我能理解。但这无凭无据,仅凭一句‘有人看见’、‘像是往这边来了’,就要搜我的宫?这后宫还有没有规矩了?还是说,在两位娘娘眼里,皇上的旨意,宫里的规矩,都比不上你们一支簪子一对耳珰?” 晨妃被他噎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强词夺理道: “你……你休要胡搅蛮缠!本宫看你就是心虚!当主子的若是立身正,底下人怎么会手脚不干净?说不定就是你指使的!今天这宫,本宫还非搜不可了!” 苏云舟看着她那副蛮不讲理的样子,反而气笑了。 他眼珠一转,脸上的怒意却瞬间消失。 他侧身让开通往内殿的路,甚至还做了个“请”的手势,语气轻松得仿佛在邀请人家做客:“行啊,搜呗。娘娘们请便。不过我可提醒二位,我这听竹苑地方小,东西也杂,万一搜的时候不小心碰坏了什么……哦,对了,皇上偶尔会来我这儿小坐,落下一两件随身玉佩、私印什么的,也是常有事儿,要是被哪位手脚麻利的宫女太监不小心顺走了,或者碰坏了……那后果,可就不好说了。” 晨妃和淑妃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弄得一愣,脸色微微变了变,脚步也有些迟疑。 苏云舟却不再看她们,优哉游哉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对着院子里以小凳子为首的、吓得瑟瑟发抖的五六个小太监招了招手,语气轻松: “都愣着干什么?这儿有两位娘娘忙着呢,没咱们什么事儿了。走,跟我出去溜达溜达,透透气。” 说着,他竟真的领着那几个一头雾水的小太监,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听竹苑,把晨妃和淑妃以及她们那一大群人晾在了院子里。 晨妃和淑妃看着苏云舟离去的背影,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搜吧,怕真碰了皇帝的东西惹祸;不搜吧,狠话已经放出去了,面子上又下不来台。两人僵在原地,进退两难。 而苏云舟,领着自家那几个小太监,出了听竹苑后,就满脸不悦得皱了皱眉头。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毫不犹豫地朝着晨妃和淑妃所住的宫殿方向走去! 小凳子等人忐忑不安地跟在后面,小声问:“主子……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苏云舟头也不回,声音冰冷: “还能去哪儿?两位娘娘不是怀疑咱们手脚不干净吗?咱们得自证清白啊!最好的自证清白,就是帮她们找找她们丢的东西!” 很快,他们就先到了离得最近的锦绣宫。宫门口的太监宫女见苏云舟带着人一脸不善地过来,想拦又不敢拦。 苏云舟根本不理他们,径直闯了进去,目光在装饰得富丽堂皇的宫殿里扫视了一圈。 然后,在晨妃宫里所有太监宫女惊恐的目光注视下,苏云舟抬手指着那些精美的花瓶、玉器摆件、甚至墙上的字画,对着身后摩拳擦掌的小凳子等人,清晰无比地吐出一个字: “砸。” 第67章 宠着呗 苏云舟一声令下,自己却率先行动起来。 他看准旁边一个放着普通毛笔的木质笔架,伸手“哐当”一声就把它推倒在地,毛笔滚了一地。 苏云舟声音清脆地补充道:“都听好了!挑便宜的、不值钱的砸!别碰那些看起来就死贵的!” 小凳子闻言,刚奋力举起一个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青花瓷瓶,闻言愣了一下,下意识地问: “主子……您刚说挑什么的砸?”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来找茬砸场子,不都该挑贵的砸吗? 怎么反而挑这些不痛不痒得砸呢。 苏云舟随手又推倒一个手边的绣墩,没好气地敲了一下小凳子的脑袋,压低声音道: “你傻啊!砸贵的?砸坏了咱们听竹苑赔得起吗?把我卖了都赔不起一个瓶底!动动脑子!挑那些砸不坏、或者坏了也不心疼的东西下手!比如凳子啊、桌子腿啊什么的!主要是把场面弄乱!越乱越好!显得咱们很生气、砸得很卖力就行了!懂不懂?” 小凳子和其他几个小太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主子不是来真砸家当的,而是来表演砸场子的! “懂了懂了!” 小太监们瞬间来了精神,也不再畏手畏脚,纷纷行动起来。 他们谨记苏云舟的教导,专门瞄准那些不值钱但砸了看起来很牛逼的东西砸。 “哐当!”一个摆着精致点心的矮几被踹翻。 “噼里啪啦!”晾在廊下的几件普通宫装被扯下来扔在地上踩了几脚。 “咚!”一个空着的、用来养鱼的陶缸被推倒。 “咣咣!”几个摆在地上的花盆被踢得东倒西歪,泥土撒了一地。 还有人拿着扫帚胡乱挥舞,把窗台上的灰尘掸得到处都是。 总之,场面瞬间变得一片狼藉,鸡飞狗跳,看起来战况极其激烈,仿佛遭了土匪。 但仔细一看,真正值钱的古董玉器、珠宝首饰、名家字画,都完好无损地待在原地,顶多蒙上了一层灰。 苏云舟叉着腰,满意地看着这片“战略性混乱”,点了点头。 如法炮制,他又带着人迅速光顾了淑妃的宫中,同样上演了一出“雷声大、雨点小”的戏码。 做完这一切,苏云舟这才心满意足得拍了拍手上的灰,心情舒畅了不少,大手一挥:“收工!回宫等皇上下课……啊不是,等下朝!” 顾衍刚下朝,还没来得及换下朝服,就被李公公苦着脸告知苏云舟一个人连砸两处妃嫔住所的光荣事迹。 可他能怎么办,好不容易睡到的老婆只能宠着呗。 可晨妃淑妃也不罢休,哭哭啼啼得找皇上申冤。 顾衍揉了揉眉心,只觉得刚压下去的火气又有点冒头。 他让人把苦主和肇事者都传了进来。 晨妃和淑妃一进来就扑倒在地,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仿佛得了苏云舟演技真传。 添油加醋地控诉苏云舟如何蛮横无理、带人打砸抢,把她们的宫殿毁得不成样子,请求皇上一定要严惩凶手,赔偿损失! 苏云舟则慢悠悠地走进来,规规矩矩地行了礼,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顾衍看着下面哭哭啼啼的两个妃子和一脸“我没错”的苏云舟,沉声问道: “苏云舟,晨妃与淑妃指控你带人砸毁其宫苑,你可有话说?” 苏云舟抬起头,一脸惊讶和委屈:“皇上明鉴!臣冤枉啊!臣确实去了两位娘娘宫中,但并非去砸东西,而是去帮两位娘娘找她们丢失的金簪和耳珰啊!” 他眨着无辜的大眼睛: “两位娘娘一口咬定是臣宫里的人偷了东西,还要搜臣的听竹苑。臣想着,既然是找东西,那不能只搜臣一家啊,得公平不是?所以臣就想着,也帮两位娘娘找找,万一是不小心落在哪个角落了呢?结果找的时候吧,手下的小太监们毛手毛脚,不小心碰倒了些东西……臣已经严厉斥责过他们了!但归根结底,臣也是一片好心啊!” 晨妃气得差点晕过去: “你……你强词夺理!你那是找东西吗?你分明就是蓄意报复!” 苏云舟不理她,反而从袖子里掏出一卷早就准备好的纸,双手呈上,语气变得理直气壮: “皇上,虽然臣是出于好心,但毕竟弄乱了两位娘娘的宫殿是事实。该赔的,臣一定赔!绝不赖账!这是臣刚才清点出来听竹苑的损失清单和赔偿数额,请皇上过目!而臣损坏两位娘娘的东西,也定然会照价赔偿。绝无二话!” 李公公将那张纸接过,呈给顾衍。 顾衍展开一看,嘴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只见清单上罗列着: 青瓷花瓶一只:二百两 白瓷碗一个:五十两 木质笔架一个:八十两 陶制花盆两个:一百两 林林总总,加起来竟然要赔偿近两千两白银,可这些东西,明显都是宫里的普通物件,根本不值这个价! 晨妃和淑妃也凑过去看,一看那数额,差点气炸了肺! 晨妃指着清单,声音尖利: “皇上!您看看!这简直是敲诈!一个普通的青瓷花瓶,市面上不过几两银子,他竟敢问臣妾要二百两!这还有没有天理王法了!” 淑妃也哭诉道:“是啊皇上!这白瓷碗更是离谱!宫里有的是,他竟要五十两!苏云舟,你分明就是蓄意讹诈!” 苏云舟闻言,不慌不忙,“噗通”一声跪下,脸上却毫无惧色,反而抬起头,眼神清澈地看着顾衍,声音响亮又带着点理所当然: “皇上明鉴!这花瓶确实是普通花瓶,这碗也确实是个普通碗。但是——” 他话锋一转,掷地有声。 “这个花瓶,上月皇上您来听竹苑时,曾亲手拿起赏玩过,还夸赞了一句釉色不错!这个白瓷碗,更是皇上您上次来听竹苑用点心时亲手用过的!” 他看向晨妃和淑妃,眼神仿佛在说“你们懂什么”: “皇上是真龙天子,万金之躯,尊贵无比!皇上亲手摸过、用过的东西,那还能是普通东西吗?那上面是沾了龙气的!是御赐之物的级别!价值自然不可与寻常物件同日而语!臣问娘娘要二百两、五十两,已经是看在同住后宫的份上,打了折扣的友情价了!若是拿到宫外去,说是皇上御用过的,千金都有人抢着要!臣还没问娘娘们要精神损失费呢!” 他这一番龙气增值理论,说得振振有词,理直气壮,把晨妃和淑妃听得目瞪口呆,差点背过气去! 顾衍坐在龙椅上,看着苏云舟一副蛮横无理的样子,再听听这番歪理邪说,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他努力绷着脸,想让自己看上去公平公正公开一点,看向晨妃和淑妃: “苏爱卿所言……似乎也有几分道理。朕确实好像碰过那么一两件?” 其实他其实压根不记得了,但自家小狐狸都这么说了,他自然得顺着杆子爬。 晨妃淑妃:“!!!” 她们简直要吐血了! 淑妃不甘心,指着清单上一项“被碰歪的楠木衣架:赔偿十两”,气道: “那这个衣架呢?!皇上总没碰过吧?不过是碰歪了扶正就好,也要十两?!” 苏云舟打了个哈欠,揉了揉似乎还很酸的腰,懒洋洋地道: “哦,那个啊……皇上虽然没碰过衣架,但是皇上碰过我啊。皇上碰过我,我碰过的衣架,四舍五入一下,约等于皇上碰过了吧?是吧,皇上?” 他扭头看向顾衍,眼神狡黠。 顾衍:“……” 算了,宠着吧,忍着笑,一本正经地点头:“嗯,爱妃言之有理。” 晨妃和淑妃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顾衍看着这场闹剧也差不多了,为了显示公平,便对晨妃淑妃道:“既然苏侍君愿意赔偿你们的损失,那你们也列个单子吧。砸坏了什么,照价赔偿了便是。” 晨妃和淑妃一听,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让宫人赶紧回去清点损失,务必把每一个碎瓷片都算上! 可谁知苏云舟等得就是这一刻。 然而,半个时辰后,当两宫太监捧着清单回来时,晨妃和淑妃的脸色却变得更难看。 那清单上……几乎空空如也。 因为苏云舟带人砸的,根本都是不值钱、甚至没砸坏的东西!值钱的物件完好无损!她们想虚报都没法报! 推倒的笔架扶起来就是了,掉到地上的衣服捡起来也就完了,这和赔偿显然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却又能让人花时间好一顿收拾整理。 这跟苏云舟那龙气加持的天价账单比起来,简直可笑至极。 顾衍接过那两张近乎空白的清单,看了一眼,又看了看苏云舟那份写得密密麻麻且理由充分的账单,嘴角最终忍不住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他放下清单,声音恢复了帝王的威严:“既然两位爱妃宫中并无太大损失,而苏侍君又诚意赔偿……这样吧,就按苏侍君清单上的数额,两位爱妃各自赔付听竹苑一千两白银,此事就此作罢,以后不得再提。若再无端生事,朕决不轻饶!” 晨妃、淑妃:“!!!” 她们差点当场晕厥! 砸了我们的宫,还要我们倒赔他两千两?! 苏云舟则立刻叩首,声音清脆愉悦:“臣谢皇上圣断!皇上英明!” 顾衍看着苏云舟那得意的小模样,再看看下面面如死灰的两个妃子,缓缓起身。 他面上没有表情,声音却冷淡至极:“二位娘娘,与皇贵妃为伍,当真能讨到好处吗?” 第68章 臣妾要告发苏侍君私通 “苏云舟!我承认皇上如今是宠着你!可你别得意得太早!只要皇贵妃娘娘在一日,你就别想在这后宫里过得真正舒坦!”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看面露不甘的晨妃和眼神闪烁的淑妃,什么也没说,只是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转身径直朝着养心殿的方向去了。 皇贵妃在就过得不舒坦,但皇贵妃若是不在了,不就舒坦了嘛。 到了养心殿门口,李公公见是他,连通报都省了,直接躬身请他进去。 苏云舟刚推开殿门,一只手臂就猛地从里面伸出来,将他整个人拦腰抱了进去! “唔!”苏云舟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挣扎,“皇上!你……这青天白日的!你放开!” 顾衍低笑一声,倒是从善如流地松开了手,却顺势牵着他的手腕,将他带到书案旁。 自己坐回宽大的龙椅里,好整以暇地抱着胳膊,打量着苏云舟,语气带着几分戏谑: “朕看你天天在后宫闹腾得鸡飞狗跳,精力旺盛得很,就不怕朕哪天烦了,真把你打入冷宫?” 自从那夜在百花楼这样那样了之后,苏云舟就单方面陷入了一种极其别扭的状态。主要表现为:不敢直视顾衍的眼睛,一对上视线就心跳加速、耳根发热,下意识就想躲。此刻被顾衍这么盯着,他更是浑身不自在,眼神飘忽地落在书案的点心碟子上。 为了掩饰尴尬,他一屁股坐在龙椅宽大的扶手上,随手拿起一块精致的荷花酥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试图表现出浑不在意: “那真是太好了!臣先谢主隆恩!冷宫清静,没人管束,正好适合臣这种胸无大志的人自生自灭,臣求之不得呢!” 他一边说,一边嚼着点心,谁不想当宅男,在这后宫进了冷宫和无痛进养老院有什么区别。 顾衍看着他这副口是心非、眼神乱瞟的别扭模样,觉得有趣极了。 他忽然伸出手,一把将坐在扶手上的苏云舟捞进了自己怀里,让他侧坐在自己腿上! “!”苏云舟瞬间僵住,手里的半块点心差点掉了! 整个人如同被点了穴,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爆红。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顾衍胸膛的温度和沉稳的心跳,隔着衣料传递过来,烫得他心慌意乱。 “你……你放开……” 苏云舟声音都变了调,手脚并用地想挣脱这个过于亲密的姿势,身体不自在地扭动起来。 他却不知道,这般扭动蹭磨,对于刚刚开荤、且对他毫无抵抗力的顾衍来说,简直是火上浇油。 顾衍的手臂猛地收紧,声音瞬间暗哑了下去,带着明显的警告意味,贴着他的耳廓低语: “别乱动……再动,这火……你可要负责灭。” 苏云舟又不是傻子,瞬间感受不对劲,吓得顿时不敢再动,身体绷得紧紧的,连呼吸都屏住了,脸红得几乎要滴血,眼神死死盯着顾衍龙袍上的刺绣,恨不得盯出个洞来。 “你……无耻!这……这大白天的……”他声音小的像蚊子哼哼,又羞又恼。 顾衍看着他红透的耳垂和剧烈颤抖的睫毛,喉结滚动了一下,低笑一声,语气恶劣又暧昧: “既然爱妃觉得白日不宜……那也无妨。换个方式如何?” 苏云舟:“!!!” 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猛地扭头看向顾衍,撞进那双深邃得仿佛能吸人魂魄的眼眸里,瞬间又像被烫到一样飞快移开视线。 于是乎,苏云舟同学在费腰和费嘴之间艰难抉择了零点一秒后,就悲愤地、视死如归地闭上了眼睛,声音带着屈辱的颤音,选择了后者。 几下后,苏云舟皱了皱眉,上面的顾衍递下来一张帕子:“吐出来。” 谁知道苏云舟下意识喉结滚动,“咕嘟”一声:“咽……咽了……” 顾衍看着苏云舟这张无辜的脸,浑身上下烧得难受,好可爱,想 。操。 与此同时,皇贵妃宫内,气氛压抑冰冷。 晨妃和淑妃跪在皇贵妃面前,哭诉着在苏云舟处的遭遇,尤其是苏云舟如何嚣张、皇上如何偏袒、她们如何被迫赔偿两千两银子的奇耻大辱。 皇贵妃斜倚在凤榻上,指尖涂着鲜红蔻丹,轻轻敲击着扶手,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她听着两人的哭诉,非但没有同情,反而猛地将手边的茶盏扫落在地! “废物!”皇贵妃的声音冰冷刺骨,“两个人都对付不了一个男宠!本宫要你们何用?!” 晨妃和淑妃吓得瑟瑟发抖,连连磕头:“娘娘息怒!是那苏云舟太过狡诈!而且皇上他……” “皇上皇上!又是皇上!”皇贵妃美眸中闪过一丝怨毒。 “他如今被那狐狸精迷了心窍,自然处处维护!但本宫就不信,他能护得住一时,还能护得住一世!”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寒光,看向晨妃:“本宫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晨妃连忙点头,压低声音: “回娘娘,一切都按您的吩咐准备妥当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皇贵妃满意地勾了勾唇角,那笑容冰冷而残忍:“很好。”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快意,“既然皇上如此宠爱他,那本宫就送他一份大礼,让皇上好好看看,他捧在手心里的人,倒地是个什么货色。” 她猛地站起身,华贵的宫装裙摆划出凌厉的弧度: “去!立刻以本宫的名义,召集后宫所有妃嫔,即刻前往本宫宫里赏花!就说……本宫得了稀世名种,请姐妹们同赏。另外——” 她眯了眯眼睛:“再去一趟养心殿,务必请皇上也过来一趟。” 很快,后宫的妃嫔们虽然不明所以,但碍于皇贵妃的威势,都陆续来到了宫里。 顾衍也请了过来,脸色有些不耐。 花园里,各色花卉开得正好,但气氛却莫名凝滞。 皇贵妃坐在一旁,脸上带着端庄得体的微笑,眼底却是一片冰冷。 顾衍坐在主位分,目光扫过在场众人,眉头微蹙,直接开口问道: “皇贵妃急匆匆叫朕与六宫前来,所谓何事?若是赏花,朕看就不必了。” 皇贵妃微微一笑,起身对着顾衍盈盈一拜: “皇上恕罪。臣妾召集大家前来,并非只为赏花。实在是……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有辱皇家颜面、臣妾不得不当众处理的丑事!此事若不能查个水落石出,严惩不贷,只怕后宫将永无宁日,也会玷污陛下圣名!” 她的话说得极其严重,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顾衍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哦?什么丑事,值得如此兴师动众?” 皇贵妃目光扫向下方,最终落在了淑妃身上。 淑妃接收到信号,立刻出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和悲愤,响彻整个花园: “皇上!皇贵妃娘娘!臣妾要告发苏侍君私通,秽乱后宫,罪不容诛!”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69章 太医温实初 苏云舟嘴角抽了抽,自己真的拿的不是甄嬛的剧本吗? 他微微侧头,低声问: “小凳子……王策太医今日当值吗?” 苏云舟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宫斗剧经典桥段,生怕下一个被拖出来的奸夫就是那位倒霉催的王太医。 小凳子哆哆嗦嗦地回答: “主……主子……王太医前几日就自请了长假,说是家中有事,现下已然不在宫中。” 苏云舟闻言,顿时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至少不会上演温实初2.0版本。 “宫规森严,淑妃不要信口雌黄。” 顾衍已然起身,龙颜震怒! 他一步步走到淑妃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冰冷,猛地抬手—— “啪!” 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淑妃脸上!力道之大,直接让淑妃歪倒在地,发髻散乱,脸颊瞬间红肿起来。 “污蔑君上,构陷宫妃,淑妃,你好大的胆子!”顾衍的声音如同淬了冰,带着骇人的杀意。 苏云舟在一旁看着,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按照套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淑妃下一秒就该…… 果然,下一秒,淑妃仿佛被这一巴掌激发了所有的狠劲,她捂着脸,挣扎着重新跪好,抬起头,眼中充满了孤注一掷的疯狂,声音凄厉地发誓: “皇上!臣妾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言,臣妾愿以家族一族起誓——全家无后而终!” 全场再次死寂!用全族血脉起誓,这毒誓实在太重了!不少妃嫔都吓得脸色发白。 苏云舟听得直汗颜,这台词……也太经典了。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主动出击,不能总被牵着鼻子走,想也不想就知道下一句台词是什么: 他抢在顾衍再次开口前,扬声问道,语气甚至带着点好奇: “淑妃娘娘口口声声说臣私通,说得有鼻子有眼的。那臣倒想问问,您说的那个奸夫是谁?” 说罢,他暗自捏了把汗,心脏怦怦直跳,祈祷千万别又绕回王策身上。 若真是王策,假的顾衍也得当成真的给自己一顿猛干。 还好,淑妃似乎早有准备,立刻回答道:“是前卿门侍卫富察·敏泰!你二人早已私相授受多时!这里还有你们二人往来书信为证!” 说着,她从袖中掏出几封折叠好的信笺,由太监战战兢兢地承到了顾衍面前。 苏云舟心里直纳闷,富察·敏泰?这谁啊?听都没听过!这编瞎话还编得挺全套,连证据都准备好了?服务这么周到? 皇贵妃立刻上前,假意跟着顾衍一起查看那几封信,随即面露震惊,语气笃定: “皇上!这……这上面正是苏侍君与那狂徒的来往信件!字里行间情真意切,淫词艳语不堪入目!想必……想必不会有错了!如此秽乱宫闱之人,岂能再留?来人!立刻将苏云舟打入冷宫,听后发落!” 顾衍拿着那几封信,看了良久,眉头越皱越紧。 他的目光扫过信纸上那些缠绵露骨的字句,又抬眼看了看一旁看似镇定实则手指微微发抖的苏云舟。 这cp不能乱磕啊皇上! 最终,他将那叠信纸随手扔在地上,语气听不出喜怒: “罢了,几封不知从何处来的信件,字体模仿得再像,也终究是死物。朕相信苏云舟。” 他此言一出,皇贵妃和淑妃脸色骤变! 顾衍似乎懒得再理会这闹剧,起身准备离开。 然而,淑妃像是豁出去了,猛地提高声音喊道:“皇上!且慢!臣妾除了物证,还有人证!” 完蛋了,怎么剧情还在发展下去,下一个是不是宫女佩儿就要出场了。 很快。 一个穿着二等宫女服饰、模样怯生生的丫鬟被推了出来,跪在地上,声音细若蚊蚋却异常清晰: “奴婢……奴婢那夜轮值,确实……确实看见苏侍君与一男子在听竹苑后院桂花树下……私会……行为……甚是亲密……” 苏云舟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证,反而冷静了下来。 他站起身,缓缓走到那个丫鬟面前,蹲下身,平视着她,语气平静无波: “哦?你说你看见我私会?想必是看清楚我的脸了,那我问你,我那晚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衣服?” 那丫鬟显然没料到他会问这个细节,愣了一下,眼神慌乱地瞟向淑妃的方向,结结巴巴地回答:“……绿……绿色的……” 苏云舟笑了笑,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一丝压迫感: “你确定?是绿色?不再仔细想想?那天晚上月亮挺亮的吧?” 丫鬟被他笑得心里发毛,又接收到淑妃警告的眼神,连忙改口: “不……不对!奴婢记错了!是……是白色的!对!白色的衣服!” 苏云舟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他“呸”了一声,站起身,拍了拍手上根本不存在的灰,看都懒得再看那丫鬟一眼,转身走回顾衍身边,重新坐下,甚至还悠闲地翘起了二郎腿,语气带着十足的嘲讽: “若我苏云舟真的半夜与人私会偷情,老子他妈才不穿衣服!穿什么穿?多碍事啊!” “噗——” 周围有妃嫔忍不住笑出了声,又赶紧捂住嘴。 顾衍的嘴角也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无奈地瞥了一眼语出惊人的苏云舟,眼神里赫然写着“回去再收拾你”。 他重新将目光投向面如死灰的淑妃,声音冰冷彻骨: “淑妃,人证言辞反复,漏洞百出。你还有什么可说?朕再问你一次,你为何要如此处心积虑地陷害苏云舟?” 淑妃瘫软在地,知道人证已经完了,但她还抓着最后一根稻草,尖声道: “就算……就算人证有误!可那情书总是真的吧!字迹在此!皇上您可以比对!这总能证明苏云舟不贞!” 苏云舟和顾衍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神色。 苏云舟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走到那堆被扔在地上的信纸旁,用脚尖嫌弃地拨了拨,然后抬头看向皇贵妃和淑妃,语气充满了真诚的建议: “皇贵妃娘娘,淑妃娘娘,臣说句实在话……您二位下次若是还想陷害臣,能不能劳驾先派人去御书房,找找臣平时练字的草稿,或者问问教习公公……先去查查臣的字迹到底是什么德行啊?” 他拿起一张信纸,指着上面那娟秀工整、甚至带着点风骨的字迹,一脸嫌弃: “就这?这字写得比皇上批奏折的字还好看!文采斐然,情意绵绵?您也太抬举臣了!” 他甩开信纸,拍了拍手,语气变得理直气壮: “再说了,臣那一手狗爬字,皇上是亲眼见过的,丑得人神共愤,根本拿不上台面啊!您造假也造得走心一点行不行?” 全场寂静无声。 “淑妃,构陷君侍,欺君罔上,罪证确凿。还有什么可辩驳的?” “就算他们真的没有私情,但苏云舟亲口说过前卿门侍卫各个腰细腿长宽肩窄腰,苏侍君,你亲口说的话不会真的忘了吧。” 苏云舟皱了皱眉头。 我靠,这话自己还真说过。 第70章 吃醋 “淑妃你不要信口雌黄,我什么时候说过那种话?” 不管三七二十一,打死不认才是保住老腰的唯一捷径。 顾衍的目光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在苏云舟那张脸上停留了片刻。 他缓缓起身,玄色龙袍的下摆拂过冰冷的地面,一步步走向瘫软在地、面如死灰的淑妃。 顾衍在淑妃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声音听不出喜怒,却是冰冷异常:“淑妃……构陷君侍,欺君罔上,绝非你一人之力可为。告诉朕,是谁……在背后指使你?” 苏云舟坐在一旁,心里暗自嘀咕,按照宫斗剧套路,这时候反派的戏份都会是死扛到底,要么自杀,要么把一切揽到自己身上,绝不会轻易供出主谋…… 然而,他低估了淑妃在极度恐惧和绝望下的崩溃速度,也高估了她们塑料姐妹花的情谊。 淑妃像是被顾衍这句话彻底击垮了心理防线,她猛地抬起头,脸上充满了被抛弃后的怨毒和恐惧,歇斯底里地尖叫道: “是皇贵妃!是皇贵妃娘娘指使臣妾的!一切都是她的主意!是她让臣妾伪造书信!是她找来的假人证!她说只要扳倒了苏云舟,就能重获圣心!臣妾只是一时糊涂,被她利用了!皇上明鉴啊!!” 她这一嗓子,算是将后宫里这些个乌七八糟的事情都翻上了台面。 所有妃嫔都倒吸一口凉气,难以置信地看向主位上瞬间脸色铁青的皇贵妃! 皇贵妃猛地站起身,指着淑妃,气得浑身发抖: “你……你血口喷人!本宫何时指使过你?!分明是你自己嫉恨苏云舟得宠,做出此等蠢事,如今还想拖本宫下水?!” 顾衍看着这狗咬狗的一幕,嘴角勾起一抹极其冰冷的弧度,眼中却没有丝毫意外,只有浓浓的厌恶和疲惫。 他冷哼一声,打断了两人毫无意义的互相指责: “够了!” 声音不大,却瞬间让所有嘈杂消失。 他的目光如同冰刃,扫过瘫软的淑妃和强作镇定的皇贵妃: “淑妃林氏,构陷君侍,欺君罔上,攀诬高位,罪加一等。削去所有封号品位,打入冷宫,非死不得出。” “至于皇贵妃……”他的目光更加森寒。 “御下不严,德行有亏,难协六宫。即日起,禁足宫内,无朕旨意,不得踏出宫门半步,后宫事务,暂由慈妃代为掌管。” 这处罚,对淑妃是毁灭性的,对皇贵妃则更是极大的羞辱。 家破人亡,权力而今又被剥夺。虽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是皇贵妃主使,但顾衍显然不再信任她,甚至不再给她兴风作浪的机会。 处置完毕,顾衍似乎一刻也不想在这令人窒息的地方多待。 他猛地转身,一把抓住还在愣神的苏云舟的手腕,力道之大,惊了苏云舟一大跳,不由分说地拽着他就往外走。 “皇上……皇上您慢点……”苏云舟被他拽得踉踉跄跄,手腕生疼,心里更是七上八下。 顾衍明明处理完事情了,怎么这气压低得吓人。 虽然处置了找茬的,但他感觉自己好像……也要倒霉了? 顾衍一言不发,脸色阴沉,一路拽着苏云舟,几乎是脚不沾地地回到了听竹苑。 “砰!”地一声,听竹苑的殿门被狠狠踹开,又重重关上,将所有的窥探和喧嚣都隔绝在外。 顾衍一把将苏云舟甩开,苏云舟踉跄了几步才站稳,揉着发红的手腕,心里直打鼓。 下一秒,顾衍猛地逼近,手臂一伸,直接将苏云舟拦腰抱起,然后毫不客气地将他整个人按倒在了中间那张坚硬的红木圆桌上! “呃!”苏云舟的后背撞上冰冷的桌面,疼得他闷哼一声,对上顾衍那双翻涌着骇人风暴的眼眸,吓得心跳都漏了几拍。 “皇……皇上?” 顾衍双手撑在苏云舟身体两侧,将他牢牢困在方寸之间,俊美的脸庞逼近,温热却带着危险气息的呼吸拂过他的脸颊,声音低沉得可怕,一字一顿地问: “苏、云、舟。” “你当真……夸过前卿门的那些侍卫……好看?” 苏云舟:“!!!” 他脑子里“嗡”的一声! 卧槽!果然来秋后算账来了! 这种陈年老醋,让他回想起来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这又该如何狡辩。 他脸上瞬间堆起尴尬又讨好的笑容,眼神飘忽,试图萌混过关: “哪……哪能啊!皇上您听错了!绝对没有的事!臣哪敢随便夸别人好看啊!臣心里眼里只有皇上您最英俊最神武!日月可鉴!” 顾衍显然不信,冷哼一声,一只手依旧困着他,另一只手却抬起来,慢条斯理地……抽掉了自己束发的银龙发带! 如墨的长发瞬间披散下来,几缕垂落在苏云舟颈侧,带来一丝痒意,却更添几分危险的暧昧。 苏云舟眼睁睁看着顾衍用那根质地柔软却异常结实的发带,灵活地缠绕上他的两只手腕,然后……拉高。 “!!”苏云舟彻底慌了,试图挣扎,“皇上!你……你干嘛?!快放开我!” 顾衍俯下身,几乎与他鼻尖相抵,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暗流汹涌,语气却慢条斯理: “说不说?嗯?什么时候夸的?怎么夸的?夸了多少句?” 他的另一只手已经开始不老实,指尖隔着衣料,若有似无地划过苏云舟的腰侧。 苏云舟被他弄得又痒又怕,手腕被缚,逃脱不得,脸涨得通红,只能徒劳地扭动身体: “我……我真没有……哎你别……哈哈哈好痒……我说我说!” 苏云舟终于败下阵来,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气喘吁吁地求饶: “是是是……臣之前……好像是说过那么一嘴……就一次!真的!” 顾衍的动作微微一顿,眼神更暗:“哦?怎么说的?” 苏云舟欲哭无泪,只好老实交代:“就……就有一次臣路过前卿门,看到那个富察侍卫当值站得特别笔直,跟棵小白杨似的……臣就随口跟小凳子说了一句,真的!就这一句!纯粹的欣赏!绝对没有别的意思!皇上您信我!” 顾衍听着他的坦白,脸上的寒意稍缓,但那双眸子里危险的光芒却丝毫未减。 他低下头,惩罚性地在苏云舟的锁骨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嘶……疼!”苏云舟痛呼一声。 “放着朕不看,却要去看别人,你说,朕要如何惩罚你。” 顾衍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醋意和不满,手上的动作也更加放肆起来。 苏云舟感觉到情况不妙,再这样下去,今天恐怕又难逃一劫! 他赶紧用还能动的腿抵住顾衍,声音带着哭腔哀求道: “皇上!皇上!臣错了!臣以后再也不敢随便看别人了!真的!您饶了臣吧!这……这都已经连着三天了!臣……臣这身子骨真的会吃不消的!会散架的!求您了……让臣歇歇吧……” 他一边说,一边努力做出可怜兮兮、虚弱不堪的表情。 顾衍深吸一口气,似乎在极力压制着什么,眼神复杂地看着身下的人。 苏云舟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从桌子上下来,躲得远远的,警惕地看着顾衍。 顾衍站在桌边,整理了一下自己散乱的衣袍和长发,脸色依旧不太好看,但那股骇人的压迫感已经消散了不少。他瞥了一眼缩在角落的苏云舟,没好气地道:“前朝还有事,朕晚点再过来。” 说完,他竟真的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听竹苑,只是那背影,怎么看都带着点欲求不满的烦躁。 苏云舟看着他离开,直到殿门彻底关上,才长长地、劫后余生般地舒了一口气,瘫软在地毯上。 “小凳子,去找下王策。” 第71章 身体真的不会垮掉嘛 苏云舟有气无力地瘫在柔软的大床上,感觉自己像一条被暴风雨摧残过的咸鱼,浑身酸痛,尤其是后腰和某个难以启齿的地方,更是隐隐作痛。 “唉……这日子没法过了……” 他哀叹一声,把脸埋进带着顾衍气息的枕头里,觉得自己迟早得英年早逝,死因是侍寝过度。 正胡思乱想着,小凳子轻手轻脚地进来通报: “主子,王太医来了。” 苏云舟眼睛一亮! 终于来了! 他连忙坐起身,“快请!” 王策挎着药箱走进来,依旧是那副冷静自持、带着点疏离的太医模样,只是眼神在看到苏云舟时,眼神闪烁了一下。 “微臣参见苏侍君。” “免礼免礼!” 苏云舟迫不及待地伸出胳膊,“王太医,快来给我看看!” 王策上前,手指搭上苏云舟的腕脉,凝神细诊。 片刻后,他松开手,语气平稳:“苏侍君脉象略有虚浮,似是劳累过度,肝肾稍有耗损,但并无大碍,休养几日,饮食温补即可恢复。” 苏云舟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脸上带着点难以启齿的羞赧和担忧: “王太医,你跟我说实话……就……就天天晚上……那个……侍寝……对身体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啊?” 他一边问,一边下意识地揉了揉自己的后腰。 王策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脸上闪过一丝极快的尴尬,但很快被专业表情覆盖。 他轻咳一声,一本正经地回答:“苏侍君多虑了。阴阳调和,本是常理。只要……不过度纵欲,于身体并无损害,反而有益气血流通。” 他顿了顿,补充道,“陛下正值盛年,龙体康健,苏侍君不必担忧陛下。” 苏云舟:“……” 谁担心那个禽兽的龙体了!老子是担心老子自己的小命! 他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 “王太医,我的意思是……是我!不是皇上,如果天天晚上这么……这么侍寝,我感觉我的腰快断了!真的不会短命吗?” 王策看着苏云舟那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微微抽动了一下,好不容易才忍住没笑出来。 他努力维持着表情,心里努力斟酌着用词: “这个……苏侍君放心,只要注意……控制次数和强度,事后好生休养补充,并不会损伤根本。反而……呃,多多锻炼,增强腰腿之力,或许……更能适应。” 他说到最后,自己的语气都有些飘忽了,耳根微微泛红。 苏云舟听得一脸麻木:“……” 锻炼?适应?这是人话吗?! 他敷衍地点点头,“哦,知道了,多谢王太医。” 问完了最关心的问题,苏云舟又想起另一茬: “对了,听说王太医你前些日子告假了?家里没事吧?” 王策一听这个,脸上刚调理好的表情瞬间垮掉,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后怕和庆幸,他下意识地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冷汗,压低声音道: “不瞒苏侍君……微臣那几日总觉得心神不宁,眼皮狂跳,右眼跳完左眼跳……按照民间说法,这乃是大凶之兆!微臣思来想去,总觉得又有大事要发生,而且多半与微臣有关……为保小命,只好……只好赶紧称病告假,出去躲了躲清静……” 苏云舟听得目瞪口呆,简直无语凝噎:“……” 所以……如果不是你跑得快,跑得及时,那天在皇贵妃宫里,淑妃那句‘奸夫是太医王策’,还真他娘的有可能上演?! 王策啊王策,你这趋吉避凶的本事,真是绝了!老子有点佩服你了。 他摆了摆手,有气无力:“行吧……你跑得好,跑得妙……下次感觉眼皮跳,记得跑得更远点……” 王策长舒一口气,果然自己的直觉是对的,下回再接再厉! 念及此,他连忙躬身: “微臣遵旨!那……微臣先行告退?” 得到苏云舟的首肯后,他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听竹苑。 送走了精明的王太医,苏云舟躺在床上开始琢磨着他那句“多多锻炼”。 虽然动机不纯,但话好像有点道理?自己这身子骨确实太废了,才被折腾几天就快散架了!必须得支棱起来! 怎么锻炼呢?跑步?太累。举石锁?太糙。练剑?怕伤着自己。 想想自己之前体育课都是在干些什么……有了!苏云舟眼睛一亮!踢足球啊!既能跑跳锻炼全身,又好玩! 他立即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立刻招呼小凳子和其他几个小太监: “快快快!去找个猪膀胱来,或者用皮子缝一个圆点的球!再找块空地,咱们踢球去!” 小太监们虽然不明所以,但主子有令,立刻兴冲冲地去准备了。 很快,一个简陋却结实的皮球做好了。 苏云舟带着听竹苑所有的太监,浩浩荡荡地杀向了御花园一处相对空旷的场地。 “都看好了啊!这叫足球!用脚踢的!不能用手!咱们分成两队,把球踢进对方守的那个门洞里就算赢!” 苏云舟简单地讲解了一下规则,虽然漏洞百出,但玩个热闹足够了。 小太监们觉得新鲜,很快就玩嗨了。苏云舟更是仿佛回到了现代大学操场,跑动、传球、抢断,玩得不亦乐乎,出了一身大汗,感觉连日来的疲惫和酸疼都消散了不少。 “哈哈!小凳子!传给我!” 苏云舟看到球朝自己这边滚来,兴奋地大喊一声,迎着来球,铆足了劲儿,抡起一脚! 这一脚,他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意图踢出一个漂亮的远射! 然而,我们的苏侍君显然高估了自己的技术和这古代皮球的弹性。 只见那皮球并没有如预想般低空掠过草地,而是以一种极其刁钻诡异的角度,“嗖”地一下高高飞起,划出一道高高的抛物线,越过假山,飞向了御花园的另一条小径! 与此同时,小径的另一头,刚刚处理完前朝政务、准备回养心殿的顾衍,正揉着眉心,听着李公公低声汇报着什么,心情似乎依旧不甚美妙。 就在他刚踏进御花园的瞬间—— 一个灰扑扑的、带着劲风的物体,如同天外飞仙般,精准无比地、狠狠地砸在了他那尊贵的、绣着金龙的胸膛上! “砰!”一声闷响! 顾衍:“!!!” 李公公及身后侍卫:“!!!” 所有人都惊呆了! 顾衍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砸得后退了半步,闷哼一声,低头看着滚落在地的那个皮球,再抬头看向皮球飞来的方向,脸色瞬间更阴沉了。 另一边,苏云舟还保持着射门的姿势,目瞪口呆地看着那球的落点,以及……那个怒气之明显飙升的顾衍。 倒霉熊不是已经完播了嘛…… 苏云舟:“……完犊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