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暖洋洋的舒适,而是一种几乎要窒息的、被禁锢的燥热。
他迷迷糊糊地挣扎了一下,才发现自己整个人几乎被嵌在一个滚烫的怀抱里。顾衍的一条手臂依旧如同铁箍般横亘在他腰间,另一只手则霸道地压在他的胸口上方,将他牢牢锁在怀中。
鼻端充斥着对方身上那混合着龙涎香和淡淡汗意的、极具侵略性的男性气息。
昨晚那惊心动魄的记忆瞬间回笼,苏云舟身体一僵,心跳骤然失序。他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试图把自己从这令人窒息的桎梏中挪出来。
“醒了?”头顶上方传来低沉微哑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却清晰得如同惊雷在耳边炸响。
苏云舟吓得一哆嗦,瞬间不敢再动,僵硬得像块木头:“皇上早。”
顾衍似乎低笑了一声,胸腔的震动清晰地传递到苏云舟紧贴着的脊背上。
那只横在他腰间的手臂终于缓缓松开。苏云舟如蒙大赦,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翻下龙床,赤脚踩在冰凉的地砖上,才找回一点脚踏实地的感觉,脸颊却烫得惊人。
“愣着做什么?”顾衍已然坐起身,明黄的寝衣领口微敞,露出一段线条利落的锁骨。
他眼神清明,哪里还有半分睡意,目光落在苏云舟身上,带着一种审视猎物般的玩味,“还不伺候朕更衣?”
“啊?哦…哦!”苏云舟这才反应过来,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侍寝后续服务?
他硬着头皮,磨磨蹭蹭地走到一旁巨大的雕花紫檀木衣架前。上面挂着的龙袍里三层外三层,金线银线绣着繁复的龙纹云海,看得他眼花缭乱,无从下手。
他连自己那套简单的常服都穿不利索,何况是这帝王冕服?
他深吸一口气,拿起最外面那件玄色绣金的广袖龙袍,笨手笨脚地抖开,走到顾衍面前,试图给他披上。
顾衍配合地站起身,身形挺拔高大,瞬间投下的阴影将苏云舟完全笼罩。苏云舟踮着脚,努力将宽大的袍子往顾衍肩上披,动作僵硬得像在搬一块沉重的门板。衣料摩擦发出窸窣的声响,在寂静的清晨格外清晰。
好不容易把袍子搭上肩头,苏云舟松了口气,接下来是系带。
龙袍的系带复杂异常,各种盘扣、玉带钩看得他头晕。
他低着头,手指微颤地摸索着衣襟两侧的系带,试图把它们拢在一起打个结。可那丝滑的缎带仿佛有自己的想法,几次从他指尖滑脱。他越是着急,动作就越发笨拙,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顾衍垂眸,看着眼前这颗毛茸茸的脑袋在自己胸前拱来拱去,笨拙地跟几根带子较劲。
那纤细的手指偶尔会不经意地擦过他胸前紧实的肌肉,带来一阵微痒的触感。小男宠急得鼻尖都泛起了红晕,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温热的气息透过薄薄的寝衣喷洒在他心口的位置。
一种难以言喻的暧昧在衣料摩擦的细响和略显慌乱的呼吸声中无声蔓延。顾衍的眼神深了深,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
“苏云舟。”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暗哑,“你是在给朕系带,还是在勾引朕?”
“啊?”苏云舟猛地抬头,额头差点撞上顾衍的下巴。
对上顾衍那双似笑非笑、深不见底的黑眸,他脸颊“腾”地一下烧得更厉害了,结结巴巴道:
“臣愚钝!这…这龙袍的系带实在精妙…”
“过来。”顾衍的声音不容置疑。
苏云舟不明所以,下意识往前挪了一小步。
下一刻,顾衍的大手直接覆上了他慌乱忙碌的手背。
那掌心滚烫,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瞬间包裹住苏云舟微凉的手指,牵引着他,精准地捏住了两根滑溜的系带。
“看着。”顾衍的气息拂过苏云舟的耳廓,低沉而清晰。
苏云舟只觉得被握住的手背像是着了火,一股酥麻感从指尖直窜到头皮,半边身子都僵住了。
他被迫感受着顾衍手指的引导,看着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灵巧地翻转、穿插,几个简洁利落的动作,一个复杂而稳固的结便在他胸前成型。
整个过程快得不可思议,却又仿佛被刻意放慢,每一寸肌肤相贴的触感都清晰得烙在苏云舟的感知里。
系带完成,顾衍的手却并未立刻松开,反而就着这个姿势,微微用力,将苏云舟又往前带了带。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近得几乎鼻息相闻。苏云舟被迫仰着头,对上顾衍俯视的目光,那深邃的眼底仿佛有暗流涌动,清晰地映出他此刻慌乱无措的影子。
“学会了吗?”顾衍的声音压得更低,像羽毛搔刮着心尖。
苏云舟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大脑一片空白,只能胡乱地点头:“学…学会了!”
顾衍这才缓缓松开手,指尖仿佛不经意地划过苏云舟的手腕内侧,留下一道灼热的痕迹。
他转过身,张开双臂:“继续。”
苏云舟如释重负又怅然若失,强压下擂鼓般的心跳,拿起那条沉重的、镶嵌着白玉兽首的腰带。
这次他学乖了,深吸一口气,回忆着刚才顾衍的动作,小心翼翼地环过顾衍劲瘦的腰身。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对方紧实的腰侧肌肉,那充满力量和热度的触感让他指尖又是一颤。
他屏住呼吸,努力集中精神,回忆着顾衍手指的动作轨迹。
虽然依旧有些生涩,但比刚才那番手忙脚乱要好上许多。当他终于将那枚冰冷的兽首腰带扣合拢时,竟生出一种完成了一项艰巨任务的虚脱感,后背的寝衣都微微汗湿了。
顾衍垂眸,看着腰间那虽然略显笨拙但总算系好的腰带,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意味不明的弧度。
他没再说话,只是示意苏云舟将玉冠等物取来。
接下来穿戴玉冠、整理袖口的环节,苏云舟更是紧张得大气不敢出,动作僵硬得像提线木偶,生怕再出什么差错。
顾衍倒是没再指导,只是静静站着,目光却始终若有似无地落在苏云舟低垂的眉眼和微微颤抖的手指上,那眼神深沉,带着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味。
终于,当李公公掐着时辰在殿外低声禀报时,苏云舟感觉自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都透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
“退下吧。”顾衍整了整袖口,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威严,仿佛刚才那扬带着温度的教学从未发生过。
“是,臣告退。”
苏云舟几乎是立刻躬身行礼,然后逃也似地退出了养心殿。
殿外清冷的晨风扑面而来,吹散了他脸上的燥热,却吹不散手腕和手背上残留的、被灼烫过的触感,以及鼻端那仿佛已经烙印在记忆里的龙涎松木气息。
他脚步虚浮地朝着自己居住的听竹苑走去,只想赶紧回去瘫着,好好消化一下这惊心动魄的一夜加一晨。
然而,刚走到听竹苑的月亮门前,他就看见一个身着素雅宫装的身影正站在院中那丛翠竹旁,静静地望着他这边。
是景妃。
她看到苏云舟,脸上立刻露出温和关切的笑容,快步迎了上来:
“苏侍君,你回来了。”她的目光在苏云舟略显苍白疲惫的脸上扫过,眉头微蹙,带着真诚的担忧。
“昨夜…你还好吗?我听说…陛下昨晚龙颜大怒…”她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意思很明显。
苏云舟心里一暖。
在这步步惊心的后宫里,景妃是少数几个对他释放善意的人。
他勉强笑了笑,摆摆手:“多谢景妃娘娘挂心,没事没事。”
景妃显然不信他这轻描淡写的说法,宫中谁不知道暴君顾衍的脾气?
她叹了口气,拉着苏云舟走到院中的石桌旁坐下,仔细打量着他:“脸色这么差,眼底都青了。”她压低了声音,带着后妃特有的谨慎和关切。
阳光正好透过稀疏的竹叶洒下来,在景妃温婉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苏云舟看着她担忧的神情,心中感动,刚想再安慰她几句,目光却忽然定住了。
就在景妃微微侧头,一缕阳光恰好斜斜地照在她右脸下颌骨的位置——那里,一道长约寸许的疤痕,颜色比周围皮肤略深,呈淡淡的粉色,如同一条不和谐的小蜈蚣,匍匐在原本清秀温婉的线条上。虽然不算特别狰狞,但在这追求完美无瑕的后宫容颜上,却显得格外刺眼。
苏云舟的目光停留得太明显,景妃立刻察觉到了。
她下意识地抬手,用宽大的衣袖迅速而自然地遮住了那道疤痕,脸上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难堪和自卑,方才的关切瞬间被黯然取代。她微微垂下眼睫,声音也低了下去:“见笑了。”
“娘娘…”苏云舟心中了然。
这道疤,想必就是景妃不得圣宠、在这后宫中处境尴尬的根源。
宫中女子,容颜即是生命,一点瑕疵都可能万劫不复。这道疤,不仅是她脸上的伤痕,更是她心头永远无法愈合的痛。
看着景妃眼中一闪而过的痛楚和强装的无谓,苏云舟的技术宅因子瞬间被激活了。
祛疤?这在他那个时代虽然也非易事,但比起古代,方法可多太多了!
护肤品、激光、微针…等等!护肤品!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古代没有高科技,但一些天然有效的成分组合起来,未必不能改善疤痕!
他眼睛一亮,猛地抓住景妃的手腕,急切地问道:“娘娘,这道疤…多久了?”
景妃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和发亮的眼神弄得一愣,下意识回答:“是…是两年前一次意外,被碎裂的瓷器划伤的…”
“两年…还好,不算太久!”苏云舟兴奋地差点跳起来,“娘娘别担心!我有办法!或许…能帮你淡化它,甚至让它变得不那么明显!”
“什么?”景妃愕然抬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光芒,随即又黯淡下去,苦笑道。
“苏侍君莫要安慰我了。太医院最好的玉肌膏我也用过,效果甚微…”
“不是安慰!”苏云舟斩钉截铁,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娘娘信我!给我点时间,我一定能弄出来!”
他脑子里已经开始飞速检索现代那些有效的祛疤成分:积雪草提取物、维C、烟酰胺…这些东西,在古代能找到替代品吗?
芦荟?对,有芦荟,有消肿修复的作用!珍珠粉?宫里肯定有上好的珍珠粉,美白!
还有…蜂蜜?有抗菌和滋润的效果!或许还能加入一些具有活血化瘀功效的中药材粉末?
一个简陋但方向明确的配方雏形在他脑海中迅速成型。
“娘娘,”苏云舟眼神灼灼地看着景妃,“我需要一些东西:您能帮我弄到吗?”
他报出的这些东西,除了药材粉末可能需要点门路,其他在宫里都不算特别难寻。
景妃被他眼中那强烈的自信和热切所感染,尽管心中仍有疑虑,但那一丝微弱的希望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激起了涟漪。她看着苏云舟,用力地点了点头:“好!我信你!这些东西,我回去就想办法给你送来!”
看着景妃眼中重新燃起的希望之光,苏云舟也充满了干劲。
研制祛疤膏,这不仅是为了报答景妃的善意,更是他在这个陌生世界里,第一次真正觉得自己掌握的现代知识能切实改变点什么。
或许,这小小的药膏,不仅能抚平景妃脸上的伤痕,也能成为他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后宫中,悄然撬动格局的第一块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