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循路返回,气氛比来时更为沉寂。只有踏雪之声和沈槐的咳嗽声,清晰得令人心头发紧。
行至山门附近,陆君越忽又驻足,望着寺门方向,似是随口言道:“听闻慈安寺后山还有几处古迹,雪景颇佳,可惜今日时机不对。来日若得闲,沈姑娘身体好些,倒想再烦请沈姑娘一回。”
沈槐低眉顺眼,轻声应道:“只恐我体弱,咳咳……难堪陪伴。”
心中却冷然,他贼心未死。
“无妨,来日方长。”陆君越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不再多言。
马车驶离慈安寺,轱辘声压过雪地。
车内两人各怀心思,一路无话。
直至将沈槐送回沈府门前,陆君越亲自扶她下车,礼仪周全,无可指摘。
“今日多谢世子。”沈槐敛衽行礼。
“是在下多谢沈姑娘才是,劳你受累。”陆君越还礼,目光在她面上流转片刻,最终定格于那支白茶玉簪上瞬息,方才转身登车离去。
沈槐立于门前,直至马车消失在街角,脸上那抹虚弱顷刻间褪得干干净净,只余下一片冰封般的沉静。
“小姐……”青檀低声轻唤。
“回去再说。”沈槐转身步入苑门,步伐沉稳,哪里还有半分病态。
安然苑内,暖阁深静。
沈槐卸下狐裘,指尖摩挲着那支玉簪。簪体冰凉,那朵白茶在她指尖仿佛有了生命。
“陆君越怀疑这簪子,或许它与‘梅中藏玉’有关。”她声音低沉,眸光中冷意泛泛,“他今日目标明确,愚就是冲着母亲留下的线索而来。那小沙弥……”
“是奴婢安排的。”青玉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她已换回女装,悄无声息地出现。
“做得不错。”沈槐赞许地点头,“但还是让他起了疑心,我们的人,在寺中可有发现他另有部署?”
“有。”青玉神色凝重,“我们的人发现,除了明面上的随从,陆世子至少另有两批人手暗中潜入寺中,一批似乎在勘察后山路径,另一批行动极为隐蔽,意图不明,我们的人未能完全跟上。”
沈槐眼神一凛:“果然不止他一人。他今日与我周旋,恐怕也是为了吸引注意,方便他手下行事。”
她沉吟片刻,“后山?他方才也提及后山,想来,慈安寺的秘密于那后山也有隐藏。”
棋盘之上,迷雾更浓。
对手的棋子,并非只有明面上的那一颗。
她将玉簪紧紧握入掌心,是冰冷的触感:“让我们的人盯紧后山,设法查清他那批最隐蔽的人手的真正目的,重点在药师殿与藏经阁左近,但务必谨慎,宁可跟丢,不可暴露。”
沈槐抬眸,眼中已是一片决然饿清冷,“另外,关于这支簪子的来历,尤其是它与慈安寺、与我母亲的具体关联,我要知道得更多更细。百问坊查不到的,就去更深处挖,动用一切可用的旧日关系。
“是。”青玉与青檀齐声应道。
沈槐屏退左右,独自一人坐在窗前,看着院中积雪出神。
夜幕降临时,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落入院中。
“小姐。”青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进来。”沈槐猛地回过神,“查得如何?”
青玉推门而入,身上还带着寒意:“陆世子的人在小姐离开后不久就返回了梅林,在那株老梅树下挖掘了许久,但似乎一无所获。”
沈槐眼中闪过一抹冷光:“果然如此。他可发现了我们的人?”
“没有。”青玉摇头,“我们的人撤离得很及时,不过……”
“不过什么?”
青玉犹豫了一下:“陆世子在离开前,在梅树下埋了样东西。”
沈槐眸色渐深:“什么东西?”
“看不清,是一个小小的木盒。”青玉低声道,“要取来看看吗?”
沈槐沉吟片刻,摇了摇头:“不必。他既然特意埋下,必定设了陷阱,我们只需引鼠入洞,静观其变。”
她走到窗前,望向慈安寺的方向,唇角勾起一抹冷笑:“陆君越,你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夜色深沉,雪又开始下了起来。
而在慈安寺的某间禅房内,陆君越正对着一盏孤灯,手中把玩着一枚玉珏。
玉珏色泽温润,上面刻着一个与老梅树上相似的符号。
“沈夫人,你留下的谜题,就由我来解开吧。”他轻声自语,眼中闪过志在必得的光芒。
窗外,雪不知何时又悄然加密,纷纷扬扬,无声地将白日里所有的痕迹与算计温柔掩盖。
局,才真正开始。
-
“沈爱卿,你不愿?”
金銮高台,玉琢龙椅之上,沉厌半坐。
奢华织布裁拼的玄色衣袍上,暗金细绣的龙纹栩栩如生蜿蜒着,帝冠“半死不活”地束在发端,他的腰间别了一把琉璃扇。
雕龙画凤的乌木鎏金扶手两侧是他自然摊垂的双手。
他一只脚搭在龙椅边缘,另一只脚塌上无数骷髅筑成的地砖,身子微微前倾。
俊美无俦的脸上,眸子邪魅深寒,直直射向大殿中屈膝而跪的沈父。
他的质问出口,沈父原就低垂的头梗得更低,难望素日镇北大将军的威风与凛然。
“老臣不敢,只是小女身骨实是病弱,恐难担起一宫妃位,还望陛下三思。”
沈父叩首于地,声含请求。
入宫请报已有三日,如今困于宫闱,连家中新丧停灵都无暇顾及。
他心中对沉厌难免起怨,却是不敢言说。
表妹之故,夫人新丧,他心知肚明是因何而起。
当年血洗金銮也有他的份,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年少登位、执掌了新政十七年的新帝是一个怎样的人。
此人绝非良善。
一朝天子一朝臣,他能活下来也并不是他与沈槐说的那样“肱骨之臣都可活,而是曾与帝王是一丘之貉。
斩同族十人证己心……
对这帝王,他心中总有畏惧。
“沈爱卿的意思是,孤的话错了?”沉厌眼神微眯,虽在微笑,却给人一种心惊肉跳的危险之感。
“臣万万不敢,小女病体羸弱,若入了宫中只怕有危龙体,届时臣便是万死也难赎其罪啊,还请陛下恕罪。”
沈父不敢提姑侄不同夫之理,只把所有罪责归拢于己身,深深伏跪于金銮殿下,希冀沉厌只是一时兴起或是愚弄他。
冬日肃穆,寒风裹挟阵阵清霜拂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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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中。
沉厌从銮座起身,身后的龙袍拖地,一旁侍奉的曹公公忙弓腰为他敛衣。
一步一步下长阶,靴子落地发出的空响一声又一声。
沈父听得心脏狂跳。
“沈巍,你好大的胆子啊。”
轻飘飘的一句话,连个重音也没有,沈巍额头却沁出冷汗。
“竟敢质疑孤的话。”
拉长的尾音落地,沈巍惶恐表意:“臣绝无此心,求陛下明鉴。”
“可外面都在传,你将军府的嫡女遭退亲羞辱是因为孤,因为孤忌惮你,夺了你的兵权。”
沉厌动作轻慢地将琉璃折扇提溜出。
他似是无意提及那般,手执扇头,以沿边抵在沈巍脑门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
“市井流言,待臣出宫,定会肃清,绝不会再让其扰了陛下的心思。”
沈巍依旧躬身叩首,掷地有声地保证。
沉厌手中的琉璃扇骤然停住,他轻笑:“肃清?天下吏民,都居于孤的皇座之下。难不成沈爱卿以为孤在意的,当真是那些不知所谓的市井流言?”
多言多错,沈巍深谙此理,重归沉默。
直到沈厌的扇骨尖端压上他的后脖颈,冬日的寒凉顺着扇骨一点一点攀爬,只叫他觉得刺骨。
他又吞吞吐吐挤出一语:“老臣惶恐。”
“孤好像记得,沈爱卿入宫是为请报蒋氏新丧一事吧。”
沉厌松了扇头,扇子就那么顿在沈巍的脊梁骨与后脖颈之间,微微摇晃,沈巍稳住身形不敢有半分偏移。
他语气十分玩味:“府中办丧,我却叫爱卿在此耽搁了数日。三天盖棺,连最后一面也未能见上,真是可惜啊。”
“沈爱卿不会怪孤吧?”
他故意戳沈巍的痛处。
沈巍浑身微颤,原就摇摇欲坠的琉璃扇像毒蛇游走般,顺着他的脊骨缓缓滑落。
落地发出清鸣。
曹公公见状赶忙拾起琉璃扇,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躬身奉给沉厌。
沈巍沈巍指尖掐入掌心,死死压下难堪与悲愤,一点情绪也不敢露。
只声音嘶哑道:“臣不敢因私废公。”
沉厌从曹公公手中抓起琉璃扇,手腕微动,琉璃扇“唰”地展开来,铺出一副江山残阳之景。
扇面将他的面庞遮掩得只剩一双漂亮的眸。
他眸色难辨地睨了一眼跪伏于地的沈巍:“爱卿真是好一个不敢因私废公。”
他绕到沈巍面前,用扇子挑起沈巍的下巴,迫使沈巍抬头,突又问起先前的话题:“市井流言所说的,沈爱卿以为如何?”
沈巍不解其意,帝王之心向来难测,他无言辩驳,却不敢不答:“正如陛下所言,天下万姓,都是陛下的子民,流言蜚语不过是妄言之论。”
“沈爱卿有此觉悟,孤听来甚感欣慰。但倘若孤告诉你,你夫人蒋氏的死并非意外呢?你还如此认为吗?”
他当然知道不是意外,陛下之意是……
沈巍不由抬眼。
四目相对,他在年轻帝王的眼中看到了毫不掩饰的残忍,他瞳孔骤缩。
沉厌突然直起身,拍了拍手:“曹有年,将东西给孤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