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审讯记录出来了。”
刀疤把几页纸拍在桌上,脸色晦气,“抓回来的都是外围,嘴硬,就算开口,说的也都是废话。核心机密,一个字都不知道。”
杜飞眼里满是血丝。
“他们不是不知道,是不敢说。”他声音沙哑,“能让他们宁死不开口的,不是信仰,是恐惧。”
“黑龙会。”
沉默的邱音吐出三个字。
她换了一身干净衣服,脸色依旧苍白,死寂的眼睛里重新有了焦点,目光慑人。
“我虽然不直接跟他们打交道,但高桥秀一提过。”
邱音陈述道,“他们不是特务,不是军人,他们是一群疯子,信奉极端武士道,把死亡当成归宿。”
“春雨计划需要渗透和伪装,黑龙会负责清理和灭口。他们是高桥手里的一条疯狗,高桥指哪儿,他们就咬哪儿,咬死算完,连后事都不用操心。”
这番话让办公室里的人心头一沉。
跟不要命的疯子打交道最麻烦。
杜飞看着邱音,心知她还有后手。
“你叛变了,高桥不会放过你。你手里肯定有保命的东西。”杜飞直视她。
邱音扯了扯嘴角,脸上没有笑意。
“高桥秀一这个人,极度自负,也极度多疑。他用我,也防我。”
她从贴身衣物里摸出一把钥匙,和一张折叠的纸片,上面写着一串数字和字母。
“瑞士银行的保险柜钥匙和密码。”
邱音把东西推到杜飞面前。
“我了解高桥秀一的手段,所以留了一手。”
“这里面,是他通过黑龙会,为日本军部高层和国民政府里某些‘朋友’洗钱的账本。每一笔钱的来路,去向,经手人,都记得清楚。”
杜飞心头巨震。
这不是王牌,这是一颗炸弹。
一颗能把上海、南京,甚至东京某些大人物炸得粉身碎骨的炸弹。
“有了它,”邱音眼神冰冷,“我们不但能把国民政府里的败类一网打尽,还能顺藤摸瓜,查到黑龙会在中国的资金链。”
另一边。
梦萍的回归,压得依萍喘不过气。
她脑子里反复回放那天的对峙。梦萍眼中只有仇恨,再无光亮,陆振华失望痛苦的表情,还有尔豪和如萍毫不掩饰的厌恶。
她知道,她和梦萍之间,是个死局。
没有和解,没有退路。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依萍,你别想太多了。”方瑜端来热茶,和可云一左一右坐在她身边。
“这件事,都怪我们。”可云低着头,声音愧疚,“如果当初梦萍不是为了对付我们,你也不会……”
“不怪你们。”依萍打断她,声音疲惫,“梦萍的心早就烂了。就算没有你们,她也会找别的理由对付我。”
“那……要不我们去找尔豪和如萍谈谈?”方瑜提议,“让他们去劝劝梦萍,冤家宜解不宜结,大家各退一步……”
依萍皱眉摇头。
“方瑜,你太天真了。”
“梦萍回来的第一时间,见的肯定是如萍。她现在是特高课的人,天知道她用了什么手段才爬到这个位置。”
依萍表情严肃。
“她看我的眼神,不止是恨,是杀意。不把我弄死就绝不罢休的杀意。”
“所以,你们这段时间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一个人出门。”
方瑜和可云看着依萍,心里一紧,沉重地点头。
一通来自陆家的电话,让依萍回去一趟。
依萍的心沉了下去。
她带刀疤和响尾蛇来到陆家。
陆振华坐在主位,脸色铁青,手里的拐杖一下下点着地毯。
尔豪和如萍分坐两旁,看她的眼神里是仇恨。
“来自己家里,还带着保镖?”陆振华看着她身后的刀疤两人,开口就是嘲讽,“依萍,你现在本事不小。”
依萍面无表情,挥了挥手。
刀疤两人退了出去。
“说吧,叫我回来干什么?”依萍在他们对面的沙发坐下,姿态冷漠。
如萍先开口,眼泪说来就来,比自来水还方便。
一上来就是兴师问罪。
“依萍,你知道你把梦萍送给魏光雄,她经历了什么吗?”
不等依萍回答,她激动地站起来。
“她每天遭受折磨……她身上没有一块好皮!她每天都活在地狱里!!”
她这是把所有罪责都推到依萍身上。
依萍看着她,忽然觉得好笑。
“爸爸,在回答她的问题前,你要不要先听听,你的好女儿梦萍,当初都做了些什么?”
依萍的声音不大,却压过如萍的哭诉。
“她对付不了我,就转头动我的朋友。她让魏光雄抓走可云和方瑜,说是要打包献给日本人!”
“那你不是已经把人救下来了吗!”尔豪猛地站起来,面目狰狞地吼道,“既然人都没事了,你为什么还要把梦萍送给魏光雄那个畜生!”
“我只是想让她也尝尝被人当成货物的滋味。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依萍眼神冰冷地看他。
“我从来没想过,魏光雄会把她送给日本人。”
“你没想过?”尔豪嗤笑一声,“魏光雄是什么货色,他给日本人当走狗!你把她送到一条狗嘴里,还指望那条狗能吐出象牙来?”
“那就要怪你们了。”
依萍笑了,笑容没有温度。
“怪你们一个个眼睛都瞎了!当初是谁为了救雪姨,跑去跟魏光雄通风报信?是你们!是谁错把毒蛇当成救命稻草?也是你们!”
“现在好了,事情搞砸了,引狼入室了,到头来,把所有的错都推到我头上?”
依萍站起来,一步步逼视他们。
“你们怪我!怪我揭穿雪姨和魏光雄的丑事,让陆家蒙羞!你们把陆家破产的事怪到我头上!现在,你们连陆梦萍给日本人当走狗,也想把这盆脏水泼到我头上?”
她指着自己的鼻子,声音陡然拔高,是压抑太久的委屈和愤怒。
“你们什么时候反省过自己?雪姨怎么对我妈的?你们怎么联合魏光雄把我卖掉,给我下药,放火,偷设计稿,对付我身边的人……桩桩件件,你们一个字都没提?”
“如果我不反击,今天死无全尸的人,就是我和我妈!”
一连串的质问,让尔豪和如萍哑口无言,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够了!”
陆振华用拐杖重重一敲地面,发出闷响。
他当然知道依萍说的是事实。这几个孩子的明争暗斗,他心知肚明。
如今再不约束,这个家,真要血流成河。
“你们是亲兄妹!何苦要斗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他先狠狠瞪了尔豪和如萍一眼。
“我告诉你们两个,从今天起,你们要是再敢耍手段对付依萍母女,我先一枪崩了你们!”
骂完这边,他又转向依萍,语气软下来,是在恳求。
“依萍,我知道你现在有本事,爸爸不求别的……只希望,你……放过梦萍。”
这句话,狠狠刺痛依萍的心。
所有的坚强,所有的伪装,在这一刻瞬间崩塌。
“那如果她要杀了我呢?”
依萍的声音在抖,眼眶“刷”地红了。
“如果她要杀我,要杀我妈,要杀我的朋友,你也要我放过她吗?”
“爸,你有没有想过我?从小到大,你有没有真正为我想过一次?”
“到了今天,你还是偏心他们!”
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下来。
陆振华被她问得哑口无言,苍老的脸上是愧疚和无力。
“我们会去劝梦萍的……”他站起身,想做出保证,“我们会让她放下恩怨……”
“晚了。”
依萍抹掉眼泪,眼神瞬间没了温度。
“现在是死局,你们觉得你们能破解吗。”
她说完,头也不回地转身,大步离开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
刚走出陆家大门。
杜飞靠在车边,静静等她,不知等了多久。
看到她出来,他立刻站直身体,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紧张。
杜飞快步迎上来,“我就知道,每次你一来陆家,准没好事。”
他看见她通红的眼眶,心疼得揪起。
“他们又欺负你了?”
依萍摇了摇头,说不出话。
她再也撑不住,一头扑进杜飞怀里,把脸深深埋在他胸口。
杜飞什么也没问,伸出双臂,紧紧把她圈在怀里。
二楼的窗户。
如萍看着楼下相拥的两人。
指甲能把窗纱抠出九阴白骨洞。
为什么?
为什么每一次依萍难过、受伤、有危险,杜飞都会立刻出现在她身边?
而自己呢?只有一个摇摆不定的何书桓。
强烈的嫉妒烧着她的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