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过节才会去?”
苏棠茫然抬头,她不太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我爸妈很早就离婚了,我一直跟我妈还有外公住在黎城,过节会去平县看一下我爸。”
周既明解释。
他倒是对他家里的事毫不遮掩。
“所以你初中不在平县读咯?”其实她只是想确认这件事。
周既明狐疑:“对啊,我初中在黎城二中。”
她暗自松了口气。
全班乃至整个年级,除了她和黎曼君,应该没有第三个来自平县的人了。
这是她高一刚入学就确认过的事情。
她回忆起高一上学的第一天——
教学楼前的公告栏前,她仔仔细细地查看了全级的录取信息。
那个时候对学生的信息保护意识还没有那么强,学生的中考成绩、原先就读的初中以及所在的县市等相关信息就那么华丽丽地跟在了新生姓名和所属班级后面。苏棠仔仔细细从头到尾地把公告栏的录取榜单浏览了一遍,低声嘟囔一句:“不幸中的万幸......”
虽然不得不与最厌恶的初中同学黎曼君同班,但万幸的是,除她之外再无其他平县的人考进这所学校。
单就一个黎曼君,她想她尚能应对。
她前前后后确认了几遍,除了几个只写了姓名和班级没有标注其他信息的学生无法确认以外,其他人她都排查了一遍。
那几个只标注了姓名和班级的学生她也都没有任何印象,大概是市里的或者是其他县城的。
她的恐惧瞬间得以释放。
想到这里,她像当时一般,长舒了一口气。
“怎么了?你在平县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周既明见状揶揄道。
她猛地抬头,恶狠狠看向他。
嘴真毒!
“既明,不要这样说话。苏棠可能只是想看看你们是不是老乡。”张建国见两人氛围不对,赶紧打圆场。
“好好好,我错啦,苏棠同学,对不起。”说罢,他起身走到张建国身旁,“所以您老准备去午休了吗?”
“我不困,今天不睡也可以。”张建国仍恋恋不舍地翻着相册。
“不——行。”周既明不愿和张建国讨价还价,收起散落在茶几上的相册,径直往张建国的房间走去,“我平时上学我管不了你,周末不行。”
张建国拗不过他,只能跟着进房间。
苏棠看着张建国那无奈的背影,不禁笑了起来。
这一老一小,可真有意思。
周既明安顿好老人后,出来准备送苏棠下去。
“你不用送我下去了,你赶紧去擦药酒吧。”苏棠拒绝他要送她下去的请求,“刚刚还是我扶你上拉来的呢,逞什么强。”
周既明被她一提醒,再度想起楼梯间和她的“亲密接触”,瞬间感到脸颊微热。
“你咋脸红了。”苏棠上前打量了一番周既明的脸,压低了声音,疑惑地问道,“你不是被打发烧了吧?应激了吗?”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
这厮是故意的吧,她怎么可能一点都察觉不到。
现在又靠自己这么近!
他连忙打发苏棠,“赶紧回去吧,那我就不送了,你到家记得给我发个短信。”
随即门被迅速的关上。
“呵,刚才还说要送我下来......”
苏棠盯着砰然关上的门,小声嘟囔了一句。
她走下楼去,却在踏出楼栋大门的瞬间,迎面撞见了看起来守候多时的黎曼君。
黎曼君迎了上来,看来确实是特意在等她,“苏棠,你去副班长家?”
看来,他们进小区的时候,被黎曼君看见了。
“对啊,怎么了?”她警觉地望着黎曼君,“你也住这个小区?”
黎曼君点点头,“高中以后我就从平县搬来这里了。”
“有什么事吗?没什么事我先走了。”她不想和这人多呆一秒。
“苏棠,你为什么总是对我充满着敌意啊,我们初中不是关系很好吗?”黎曼君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我没有,你想多了,我先走了。”
见黎曼君仍是那套陈词滥调,她随意敷衍了几句,转身便走。
高中时期,黎曼君但凡逮到机会便会凑上来套近乎,却总被她冷着脸拒之门外。
原因无他,她只是不愿再与任何知晓她家庭境况的人产生瓜葛,那只会让她不断坠入那段苦痛的回忆——
初二下学期临近期末,苏棠正在一堂物理课上记着学期末重点,班主任张穗突然闯进了教室,她脸色苍白,神情紧张,大声呼喊着苏棠的名字。
“苏棠,苏棠,快出来!”
走廊上,张穗拉着苏棠的手,向校门口飞奔。
“你爸妈出车祸了,现在在医院抢救。”
苏棠到了医院急诊大厅的时,首先和她接触的是处理事故现场的交警。
“你是苏棠,你是她老师?”
穿着警服的男人看了看只有初中年纪的苏棠,转身去问她身旁的张穗,在得到张穗肯定的答复后把张穗叫到了一旁。
“涉事车辆严重超速,肇事后逃逸了。”男人吸了一口气,顿了顿接着说,“那个,男受害者当场死亡,女的现在还在抢救。”
张穗双腿一软,感到头晕目眩,“她妈妈在哪个急救室?”
“跟我来。”
张穗顶着压力拉起在急救大厅中央的苏棠的手,跟着交警过去。
她们来到了急救室门口,急救室门上的提示牌滚动着手术中的字样。
“苏棠......”张穗的声音止不住的颤抖,“你爸爸已经离开了。”
这个正值中年的女教师几乎是含着泪和苏棠说完了这句话。
“啊......”苏棠还没能从巨大的冲击中缓解过来,愣愣地轻声“啊”了一下,然后几秒之后,放声地哭了出来。
张穗用手紧紧地捏着她的手臂,用极其狠厉的语气和她喊道。
“振作一点,你妈妈还在抢救,现在还不能哭。”
苏棠被突如其来的历喝震慑住,愣在了原地,眼神发懵。
一旁的交警突然上前,说了一句:“肇事者抓到了。”
张穗看着抢救室大门上方仍亮着的红灯:“苏棠,你家里有比较熟的亲戚吗?需要联系他们,让他们来处理,你妈妈......醒来可能也没办法处理,最好找一个亲戚。”
苏棠呆呆地站在原地,视线跟着张穗一起朝亮着的红灯看去,整个人仿佛大脑宕机一般,没有其他任何反应。
许久,她用颤抖的声音说了一句:“可以找我姑姑。”
“你姑姑叫什么名字。”
“苏望楠,希望的望,木字旁南方那个楠。”苏棠的声音哑了,“但我不知道她电话。”
“好。”张穗转身去打电话,“喂,李主任吗?嗯,是我。那个可能要联系一下她的姑姑,但是她没有联系方式,可能要学校出面去找公安协查。”
张穗挂了电话以后叮嘱苏棠在抢救室门口等着哪里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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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去,然后走到走廊尽头去打另外一个电话。
苏棠记得,张穗那天一直在打电话,直到她的妈妈从抢救室被推出来,她的电话依然没有停下。
许春梅被抢救成功,被推入病房后不久就醒了过来。
“走不走啊,停在那干嘛?”
一声刺耳的怒骂声从苏棠身后响起,打断了她的回忆。
是一辆电动摩托车。
她恍然回神时,发现自己已从周既明住的小区,走到了上午那条美食街。
她往一边挪了挪,电动车从她身边疾驰而去。
幸好,回忆里最痛苦的部分因此被打断跳过了,等她回过神来,想起的是车祸后四处奔走的日子。
许春梅苏醒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下床,生活也无法自理,所以没能力去处理起诉肇事者的相关事宜。
苏棠的姑姑也只是走个过场,事故当天假模假样地来医院哭了一场之后,就再也联系不上了。
雪上加霜的是,交强险的赔偿金很快就用完了。肇事者电话里的一句“没钱”后,就彻底失联。
眼看许春梅的医疗费开始欠费,苏棠只能求助于班主任张穗。
张穗的丈夫在媒体行业工作,新闻圈人脉广,她牵线搭桥,帮苏棠联系了几位媒体人。
其中一个姓张的记者给苏棠出了个主意,让她带着全家福去事故现场哭诉,然后他以此做一篇报道,希望引起社会的广泛关注。
苏棠只能答应。
于是,就在那个周末,本地报纸和电视台纷纷报道了苏棠父母遭遇的惨案。新闻中使用的配图,正是苏棠手捧着全家福站在案发路边,含泪控诉肇事者的画面。
一夜之间,消息如野火般席卷整个平县,甚至蔓延至黎城。
媒体采访的邀约如雪片般飞来,一些社会人士纷纷表示要给苏棠捐款,而更值得庆幸的是,一位律师主动联系了苏棠,表示愿意无偿为她代理这场官司。
同时,学校为她家发起募捐,从平县一中开始,很快扩展到周边中学。
当时的苏棠,从切身的经历里面中学会了一个词“贩卖悲惨”。
面对媒体的采访,她几乎都可以瞬间调动自己的悲伤情绪。她知道媒体想要什么,也知道“卖惨”是她一个未成年初中生此刻能做的唯一有用的事情。她声泪俱下地讲述着她和爸爸生前的故事,义愤填膺地向媒体控诉肇事者的恶行,乞哀告怜地希望法律能够严惩肇事者。
事故发生的八个月后,案件迎来了第一次庭审。
因为这起案件被媒体广泛关注,且肇事者有逃逸情节,一审就判了肇事者五年有期徒刑以及128万的赔偿金。当时苏棠和许春梅都觉得五年的刑罚太低,抵不过一条人命,但是律师却表示这已经算是重判了,且肇事者没有上诉意愿,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苏棠走到许家早餐店附近的老街时,去便利店里买了一瓶冰水。
她刚刚经历了回忆里的惊涛骇浪,心情还不能平息。她打开矿泉水瓶盖,一口饮了下去。
透彻心扉的冰凉传遍全身,她感到稍微平静了一点。
这正是她如此畏惧高中同学中出现平县同乡的缘由。
这也是她咬牙担任三年“老好人”班长的原因。
她精心经营的班长威望,让黎曼君在班上三缄其口,不敢轻易向他人透露她的家世背景。
不能被人发现自己沉痛的过往,是苏棠开启新生活的唯一路径,这是刚上高一的苏棠的真实想法。
而现在的她仍然持有相同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