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棠离开后,周既明独自站在阳台,准备目送她的背影。
他看见她在楼下停下脚步,与黎曼君交谈起来。
但两人并未深谈,短短几句便结束了对话。
然后,苏棠走出了小区大门。
刚刚明明已经躺上床的张建国不知何时已踱到他身边,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啥呢?人都走没影儿了。”
“嗯。”他含糊地应了一声,目光仍驻足在远处那个渐小的黑点上。
“既明。”张建国的语气突然变得有点严肃,“你是不是认识了一些不好的人。”
刚刚在洗碗的时候,周既明有在留心厨房外的交谈。
中间两人一度压低音量说话,大概就是在讲这件事。
“没有啊。”他的眼睑懒而淡地掀起,“苏棠告诉你的吗?我和她也不熟,她也不了解我的情况。”
张建国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神里写满了怀疑,“就算她不说,我心里也怀疑。你这伤,不是摔的吧?”
这老头,没苏棠想的好骗。
但他只能硬着头皮圆下去,“真的是摔了,电动车侧翻,我这脚被死死卡在那车下面,就像这样。”
他一边说,一边摆出夸张的姿势,去还原一个不存在的场景。
见他这阵仗,张建国将信将疑,“真的?”
“真的啊,我都准备找那个同学拿点医药费。”他咬牙切齿的说。
“那倒不用,一起出去玩磕磕碰碰很正常,我来帮你擦点药酒吧。”说着,张建国拉着他走进了客厅,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其实,你能出去找同学玩,我特别高兴,之前看你总一个人往网吧跑......”
张建国话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自己竟无意间透露了跟踪周既明的事。
周既明虽早已知晓此事,却仍佯装骇然失色,“你跟踪我?”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张建国一边说,一边撸起周既明的裤脚,往掌心倒了点药酒搓热,随后按上他小腿那片微微肿起的皮肤,力道均匀地揉了起来,“我这不是关心你嘛。”
“我去网吧就是放松放松,你不用太担心。我也没有认识什么不好的人。”他语气淡然而真诚。
他确实没有认识什么不好的人。
打他的那两个人,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他的朋友。
张建国微微颔首,眼角弯弯:“那苏棠呢?”
周既明瞧着张建国那副探究的眼神,没料到这老头竟也有如此八卦的时候。
他决定戏弄他一番,“备胎来的。”
“啊?你把人家当备胎啊?这不太好吧......”张建国满脸的难以苟同。
“不是。”他轻笑一声,摇了摇头,故意皱眉,“是我在给人家当备胎。”
“啊?这也不太好吧......”张建国难为的五官快要皱成一团,他停下手上的动作,思索了一番,“备胎就备胎吧,只要你跟着正经的同学混,好歹算个正经的备胎。”
什么逆天言论。
周既明难以置信地望着张建国。
经过一番娴熟的推拿,周既明的小腿渐渐发热,疼痛消了一大半。
“好了,去躺着歇会儿吧。”张建国不容置疑地朝周既明的卧室方向扬了扬下巴。
“遵命。”他拖长声调,懒洋洋地支起身子,朝卧室方向走去。
若继续留在客厅,只怕会被追问更多难以回答的问题。
他应付得有点累了。
往床上一倒,顺手拿起手机,翻看刚进来的短信。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新短信来自:文杰”。
文杰正是上午在网吧后巷对他动手的,年纪稍长的那个少年,而另外一个年纪较小的名叫文斌——二人实为亲兄弟。
他闭上眼睛,将手机贴在额头上,金属外壳的凉意伸渗进皮肤。
一些尘封的往事,忽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那还是他初三那年的事。
初次结识这对兄弟,是在黎城市中心医院的病房里。
当时,兄弟俩的母亲和他的母亲同住一间病房。
她们罹患同一种残酷的绝症,乳腺癌。
但兄弟两比他稍稍幸运一些,他们的母亲尚处癌症中期,还有治愈的希望。
而他的母亲,当时已经是癌症晚期,癌细胞发生了转移。
就在他考入黎城一中的那个夏天,他的母亲如医生预言那般,离开了人世。
在他母亲住院期间,他与外公张建国轮流陪护,因而常与同样照顾母亲的文杰、文斌常常碰面。几次往来后,几人便熟络起来。
文杰文斌是平县人,但因为文杰在黎城上高中,加上要给母亲治病,他们娘仨就搬到黎城居住,只有父亲还在平县干活。
他们家情况和周既明家差不多,他的父亲也在平县。
文杰比周既明高一级,听说周既明考上了全市最好的高中后,专门送了本《高中数学题典》当贺礼。
那本砖头厚的书囊括了高中所有的数学题型,现在还被放在他的卧室书桌上。
他扫了眼床头边书桌上摊开的题典。
这两年,他已经刷完了三分之二。
文杰读的只是所普通高中,对年纪比他小,但是成绩更加优秀的周既明打心底里佩服。
周既明高一前的那个暑假,文杰拉着他提前学了高一的数学和物理。
虽然从没学过高中知识,但周既明光靠看书就能把练习题做得八九不离十。
文杰非常羡慕他的自学能力。
“你这脑瓜子灵得很,在黎城一中绝对能混成这个!”文杰竖起大拇指,合上高一物理书,朝周既明投去赞赏的目光。
那时的周既明,还是个刚初中毕业的青涩少年。
面对学长的夸奖,他开心之余不知如何回应,最后只笨拙地憋出一句:“你......你也一定能考上好大学。”
因为有文杰的陪伴,周既明在医院的日子才没那么难熬。
他被激起了一点信心,就算母亲已经瘦得皮包骨,羸弱得不成样子,他还是抱着终有一天她能好起来的希望。
毕竟,她答应过要看他考上一个好大学。
他相信自己能考上一个好大学,所以也相信母亲会好起来。
可命运终究没有给他奇迹。
母亲刚撑到他高中开学典礼结束,就在医生的预判时间内猝然离世。
他去医院收拾母亲的遗物时,发现文杰也在收拾病房里的东西。
“阿姨是不是好了?”尽管他仍深陷丧母之痛,但是他衷心希望文杰母亲能够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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愈出院。
文杰垂下头,声音有些沙哑,“不是,我们没钱继续治疗了。”
“为什么?”他难以置信地追问。
“我爸撞死人了,还撞残了一个,法院判决下来了,要赔一百多万。”文杰抬起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嘴角却扯出个笑,“这下好了,不用再纠结治不治了,反正也治不起。”
周既明双腿一软,眼前阵阵发黑,险些要跌倒在地。
文杰连忙将他扶了起来,“怎么了,把你吓着了吗?”
他被扶到病床边坐下。
却仍感觉世界天旋地转。
文杰的父亲,是当时载自己的那个司机吗?
初二下学快结束时,他从黎城回了一趟平县,准备参加他父亲的二婚婚礼。
可到了平县汽车站,说好来接他的父亲却没露面,他只好随手拦了辆黑车。
载客的私家车司机明显疲劳驾驶,车速飚的极快。他提醒了好几回,司机全当耳旁风。
结果,离目的地就差一个路口时,车子猛地撞翻一辆三轮车。三轮车上坐了一对夫妻,被撞得飞出好几米。
他当时就想下车查看,司机却左右张望了一圈,确定没有摄像头后,直接调转方向,从另一条路开向他原本要去的地方。
临下车前,那个司机恶狠狠地威胁他不准乱说,否则要他好看。
大概是看他年纪小又一副胆小怕事的样子,没有对他做出什么出格的行为,反倒把他送到了目的地。
他下车时偷偷记下车牌号,等到了父亲的新家,才用父亲的手机报警,把车祸的经过和涉事车辆的车牌号全盘托出。
所以,那个司机,是文杰的父亲?
他发了疯似的用拳头砸自己的脑袋。
文杰连一把攥住他疯狂捶打自己的手腕,厉声喝道:“你怎么了?”
“你爸爸的车牌号,是不是......”他用哀求的眼神望向文杰,祈求这是一场误会。
但文杰难以置信的眼神让他的幻想破灭。
他不记得那天的后续,只知道最后也和今天一样浑身是伤。
从那天起,文杰和文斌就和他彻底断了来往,每次碰面不是拳脚相加,就是逼他掏钱。
而他,也心甘情愿的赎罪。
他清楚,文杰父亲是咎由自取。
可文杰和他病重的母亲是无辜的。
他的那次举报,像一把刀,生生切断了文杰母亲最后的生机。
他成了压垮那个早已支离破碎家庭的最后一根稻草。
从那以后,他发了疯似地攒钱,再把这些钱通过近乎自虐的方式,一笔笔送到文杰手里。
仿佛这样就能赎清心中的罪。
鱼跃网吧,是他们心照不宣的“交头点”。
虽然每次都免不了被打一顿,但他仍然心甘情愿地等候在那里。
于是,才有了早上被苏棠看见的那一幕。
他慢慢举起手机,正要查看短信,却在点开的瞬间,又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新消息。
按下“确认”键。
【我安全到家啦,你记得擦药酒】
是苏棠。
他刚刚还在想,他忘记告诉她自己的号码了。
所以,她怎么会有他的手机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