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是付庸的儿子付荣,还带着两个帮闲,仿佛“例行巡查”般走到这里,许大立刻迎上去,一脸的忧心忡忡:“付郎君,您来得正好!这两位吃了温记的卤味腹痛难忍,这事儿可不能不管啊,万一吃出人命,可就坏了咱们整个食饭行会的名声了!”
付荣长得活脱脱一个年轻版的付庸,三角眼一眯,走到摊位面前,厉声道:“温小娘子,竟有此事?售卖不洁之物乃大忌,我食饭行会保显州食安,对此等行径绝不姑息,来啊,先封了她的摊子,所有卤味没收查验!温娘子,跟我们回行会问话!”两个帮闲就要上去抢夺餐车。
“且慢!”温禧怒喝,“你们此番强盗行为绝无可能是行会的人,恐怕是冒名顶替!”
“一介小民焉有强辩之理?”付荣冷哼。
“温小娘子此言有理!”
温禧侧身一看,是那个穷书生,自从第一日低价买了她的卤味后,后来几日一直踩着收摊点来,将卖剩的包圆儿。
柳文轩挤进人群,朝付荣道:“在下不才,乃洪元十八年秀才出身,见你这位‘行会中人’,不会无有一辩之权吧?”
大晟有规定,从秀才开始不必服劳役,见官无需行礼,这行会更不是什么官衙,柳文轩夹枪带棒,刺得付荣无话可说。
柳文轩继续道:“各位,请听在下一言。其一,此二位苦主身份存疑,口说无凭,且各位食客皆作证吃了这卤味并无不适,恐有讹诈之嫌。其二,即便真有食安纠纷,依照《市令》及行会规约,应当先由苦主、摊主、见证人三方对质,查清事实方可处罚定论,岂能未审先封、未审先罚?其三,”
他看向付荣,“据我所知,食饭行会主要管辖的是城内固定铺席、酒肆、脚店之经营规范、税收协调,对于坊市中的摊贩,其日常秩序和巡查纠纷,当属街道司和巡检司的厢军所辖,行会越俎代庖,直接封摊抓人,是否僭越了规矩?敢问阁下尊名?是否有行会凭证?”
柳文轩这三连问,问得付荣是冷汗连连。
原来,这许大之前求见食饭行会的会长付庸,说那温记的食摊坏了规矩,竟然卖猪下水这等贱肉,还卖到十几文,是哄抬物价之举,且猪下水不洁,若是吃坏了人,会败坏了食饭行会的名声。付庸懒得管这种小事,以“非我职能”之由拒绝了。谁知许大出门后正好撞见付庸的儿子付荣,这付荣可是个奸懒馋滑之徒,他当即奉承几句,言称只要将温记的食方弄到手,到时候转了银钱两相分成,谁知付荣这厮竟真的动了心,这才带着两个家奴冒充行会的人来砸摊子。
许大见状强辩道:“你管这许多?如今苦主在此,难道不是明晃晃的人证吗?”
旁边的邓大姐忍不住开口:“俺们家从第一日就吃温娘子的卤肉,这不是还好好地站在这里?俺们不是人证吗?”
此时,一开始就被温禧叫去找大夫的祐哥儿气喘吁吁地跑来:“杏林医馆的许大夫来了!”
“来的正是时候!”温禧上前一步,“许大夫,他们说自己腹痛难忍,您来替他们把把脉,看是否真有什么急症。”
孟元想逃脱,却被人群堵住,只得任许大夫把脉。
许大夫一番望、闻、切下来,看向众人:“这位郎君面色青白,舌苔白厚、脉象虚浮,像是阳虚之症,需好好调养一番,倒是未探出有什么急症。”
孟元涨红了脸:“庸医胡说!”
柳文轩接话道:“杏林医馆的许大夫从医二十余年,医术精湛,怎会有错?可见是你二人在胡乱攀咬!”
付荣见大势已去,怒喝一声:“我竟被你们蒙骗,许大!你等着!”便带着人匆匆离去。
许大在众人的鄙夷声中逃回了自家铺面。
见结果已出,温禧面朝人群,朗声道:“各位街坊邻居都看到了!我家在此摆摊数日,无一人吃出过问题,今日之事,分明是有人见我家生意尚可,心生妒忌故意栽赃陷害,此二人被有心之人利用,我不予追究,只希望日后能改过自新。温禧在此也多谢各位仗义执言,今日我这卤味不卖了,免费送!”
众人皆赞温禧以直报怨、以德报德,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度量,生意必会蒸蒸日上。
……
经过这一役,众人都知道温记小食不仅早食卖的灌馅饼、烤馒头味道一绝,连晚食卖的卤味也是既干净又好吃,关键是还便宜,温禧的食摊因祸得福名声大噪,每晚的食客都供不应求。
双喜临门,新家的修缮也已完工,不仅后头的居所焕然一新,前面的铺子也已经打上了柜台,摆好了桌子,只等户籍办好、取得营业许可后便能开业。
温禧跟禔姐儿住在正房一东一西两个卧房,祐哥儿住在右厢房,左厢房等温祈回来住。禔姐儿在自己的新房间里里外外看了一圈,开心道:“阿姊,咱们家好好看呐,就是阿姊说的衣柜我没见过。”
温禧拿起跟吴老汉定制的衣架,给禔姐儿演示,说:“你看,这样挂上就不会有折痕了,等阿姊再攒攒银钱,给咱们禔姐儿把这衣柜都装满!”
禔姐儿眼睛亮晶晶的,抬头看温禧:“我要跟阿姊一起赚银钱,我给阿姊买!”
温禧笑着摸摸禔姐儿的头,从樟木箱里掏出一个蓝色布包,打开是温父温母的牌位,她将牌位摆在正屋的堂桌上,带着祐哥儿、禔姐儿上香磕头,告祭父母。
恰逢后日六月初六天贶节,温禧张罗着要在此日摆席面庆祝乔迁新居,邀请来到显州城里结识的好友来吃席面。
卖早食时,她请莫风给谢丛捎信儿,邀请他们三人,杨复昇在旁听了一耳朵,问道:“温小娘子置办了房舍?”
温禧点头,道是日后打算开食铺,做午食和晚食。
杨复昇高兴不已:“我可是温小娘子的熟客,你那个乔居宴怎得也不邀请我。”
温禧笑道:“只怕您不得空,若是杨小郎君赏脸,温记扫屋以待。”
杨复昇喜上眉梢,莫风一脸促狭。
……
六月初六是大晟的天贶节,此日无论官家或百姓家,都要感拜天恩、清洁祈福。
官家在玉清昭应宫设坛祭拜,各地州府也会依制祭祀,以“谢天贶、报神恩”,
民间则认为此时阳光最烈,最能晒死虫子,因此家家户户“晒红”,即晾晒衣物或者书籍。除此之外,还有香汤沐发、幼儿洗浴等,更传汴京会有象奴带大象在护城河边洗浴,百姓围观,成为一景。
温禧这日罕见的没出摊,她一早起来跟祐哥儿、禔姐儿洒扫庭院、浆洗衣物,上午晒干衣物后,又将孙苗苗和王氏新送来的被褥晒上,上午便开始备菜。
除了谢丛三人、杨复昇、王氏一家,温禧还邀请了做工的几位师傅、兰娘跟张屠夫、还有之前仗义执言的柳文轩,不过临摊卖炊饼的邓大姐反倒腼腆起来,道是家中有事,只给温禧一大筐炊饼,怎么也不肯来吃席。算着总共十八人,温禧就按照二十人的份量准备着。孙苗苗和王氏从上午送来衣物和被褥后,就留下来跟温禧一起忙活。
人逢喜事精神爽,温禧发挥出了十二分的厨艺,置办了丰盛的菜式。
热菜有:红烧肘子、粉蒸排骨、粉蒸肉、清蒸鱼、麻婆豆腐、水煮肉片、油炸落苏夹(炸茄盒)、羊肉米索煲、鱼丸鲜汤、素炒三鲜。
凉菜有:五彩凉皮、凉拌藕片、凉拌卤味、椒盐花生、椒麻凉拌鸡、素炒山药、凉拌青笋。
因着小孩儿多,温禧还做了锅包肉、拔丝林檎(苹果)、酒酿圆子,用新的烤窑烤了蛋挞和红豆面包。
饮品则是郎君们喝米酒、娘子们喝桃花露、孩童们喝乌梅渴水。
另有客人们带来的果子糕点,一时间三张方桌摆的满满当当。
日落西山,院儿里凉快下来,客人们也陆陆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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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到了,祐哥儿陪客人们互相介绍、聊天说话、端茶递水,禔姐儿带着小禾在她的新屋子里玩儿。
谢丛来时,只见温禧正忙碌于灶房之间,旁边有几位娘子和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在帮厨,灶房已无落脚之地。
温禧抬头看到他,朗声笑道:“谢大人来啦,先请坐吧,一会儿便好。”
谢丛将自己带来的乔迁礼交给祐哥儿,在前铺坐下了。
等最后一道菜上桌,众人落座开席,又惊异温小娘子的厨艺,知道温禧做菜好吃,没想到之前见过的只是冰山一角!
温禧举起陶杯,跟众位说道:“温禧携弟妹从金陵至显州已月余,初来乍到,幸而承蒙诸位关照,使我姊妹得以立足安身,温禧感激不尽,略备薄酒以谢,请诸位满饮此杯,愿诸位福寿安康。”说完将一杯桃花露一饮而尽,众人连连称好。
王氏夸道:“多好的丫头,明事理能吃苦,婶子看得准没错,你的福气在后头呢!”
杨复昇也举杯道:“温小娘子,你若是开食铺,我日日来吃!”
柳文轩笑道:“温小娘子自称薄酒,然某却不以为然,这席面可谓是琥珀馔色新,引鹤下凡尘,四味融方寸,始信有化神。温小娘子一道卤味便让那许大急着构陷,若是见到这一桌佳肴,岂不是要羞愤自尽了?”
温禧从上次柳文轩仗义执言后便与之熟络起来,有日邓大姐还跟她蛐蛐道:“没想到那个柳秀才竟然会替你说话,俺还以为他只会扯酸诗呢。”今儿温禧可算听到柳大秀才的酸诗了。
而柳文轩此言一出,除了祐哥儿、禔姐儿以及三位师傅这几位已知情的人,其他人皆惊而看来,孙苗苗则担忧地抓住了温禧的手。
兰娘先声问道:“温小娘子,这是怎么一回事?”
温禧将那天的事如此这般的说了,众人皆是气愤不已。反倒是温禧劝慰大家此事已了,甚至卤味卖的比之前更好了,无需太过担心。
王氏摇头道:“禧姐儿,平日里定要当心,多留个心眼儿,你一个女娃,祐哥儿和禔姐儿年纪也还小,若是有那坏心脏肺的盯上了,指不定出什么昏招儿,要婶子说,若是食铺开起来,定要雇个伙计,有什么人找麻烦,也好有个帮手。”
温禧:“我晓得了,婶子。”
一群人左一句右一句,温禧不想众人太过挂心,引着说起了旁的事。
谢丛看向坐在主位的温禧,见她嘴角含笑,一脸风轻云淡,知道温禧定是没吃亏,便放下心来。他饭后将杨复昇喊到一边,耳语一番,按下不提。
要说这一桌菜,各人皆有偏爱,几个孩童不必说,最爱吃锅包肉和拔丝林檎,大人们却众说纷纭,还搞起了选票,争得口干舌燥,最终女子这边水煮肉片获胜,男子这边竟是鱼丸鲜汤险胜红烧肘子。
宴席末尾,温禧又从烤窑里端出蛋挞,这甜品又将众人吃的竖起大拇指,外酥里嫩、香甜可口、入口即化,大人们没舍得多吃,孩子们一人炫了四五个,杨复昇更是当场跟温禧预订了,道是他母亲归家,他要表表孝心,要温禧明日烤好,下午来取。
温禧哭笑不得,没想到请客吃饭还顺道赚了钱。
一顿饭吃得是宾主尽欢,除了留下过夜的禾姐儿,谢丛三人是最后走的。
莫风莫云默然看着自家大人——近二十年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谢家郎君,挽起袖子、穿上腹围开始收拾残羹冷炙,对视一眼后也自觉加入了。
温禧将睡着的禔姐儿和小禾安顿好后,出了正房门就看到三人手忙脚乱地收拾着。她急忙上前:“谢大人,莫郎君…们,放着我来吧,哪有让客人收拾的道理。”
谢丛却道:“来的时候就看到她们帮你下厨了,难道她们不是客人?既说过要替温兄照顾好家人,又怎可袖手旁观?”
温禧见他坚持,只好作罢,指明了洗刷的地方,便由他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