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裙女子和母舰格格不入,却似乎掌握着降低存在感的技巧。
直到她消失在走廊尽头,郗灵才后知后觉地回头,试图捕捉那抹神秘的背影。
“你在看什么?”渡鸦问。
郗灵回过头:“没什么。”
“如果是刚才路过的人,我劝你别再留意她。”渡鸦眼睛微眯,那女子的本事瞒不过他,“没记错的话,她是第七扇区的黑/帮首领。这种地底世界的人敢登上母舰,只会是来和萧上将商讨政事。”
渡鸦的真名是拉文·诺因尼。
诺因尼家族是皇帝的隐臣,他对自己的真名讳莫如深,却总能比旁人更敏锐地嗅到黑暗的气息。
郗灵点点头,不再追问,只当这是个小插曲。
二人来到维修部,外层的机甲水库中,停放着一台台机甲。
那些破损严重、已无法回收成机甲钮的机甲,宛如十余米高的巨人,浸泡在齐胸高的人造羊水中。
一个维修兵瞥了眼二人胸口的校徽,摘下军帽主动招呼:“哟,小乌鸦,来看你的机甲?”
渡鸦笑着点头,从左心口袋摸出两颗糖果,隔空扔过去:“接着!”
维修兵利落接住,反手扔来一块牌子:“自个儿去吧,就在最里面,我就不带路了。”
机甲“夜哨”放置在维修部最里间。
郗灵和渡鸦并肩穿过幽闭狭长的走廊,两侧是冷色金属墙壁,墙面上镶嵌的小灯是唯一光源。
“这是拘束层,等你读到大三,学了《舰船原理与结构》,就知道它有多重要了。”渡鸦指尖抚过墙壁,“它采用了和拘束装甲相同的特殊合金,能进行空间折叠,必要时可充当大型拘束装置。所以越关键的机甲,越会放在维修部最深处。”
郗灵听出了言外之意——“夜哨”很重要。
母舰再大终究是星际舰船,空间远不如地面宽阔。
此次参战士兵数以百万计,“夜哨”却仍被安置在维修部最深处……
郗灵的心颤了颤。
走廊终有尽头。
最后一道舱门开启时,郗灵愣在了原地。
她预想中装甲破损、血肉模糊的情况并未出现,恰恰相反,夜哨的机身完整无缺,甚至不见一丝脏污。
但维持机甲活动的,并非外层的拘束装甲,而是内里“龙”的胚胎。
夜哨浸泡在齐胸高的溶液中,数十根导管从四面八方伸来,接入它隐藏的生化接口,汩汩输送着淡琥珀色的人造羊水。
它的装甲光鲜亮丽,内核却已近腐朽。
见到来人,夜哨艰难抬起脑袋,昏暗的眼灯看向门外的二人。
它喑哑地说:“嗡……”
郗灵眉头狠狠皱起。
她还记得初见时的夜哨,灵动鲜活,在海水中游动如灵巧的游鱼。
她进入主脑主机房前,夜哨虽显露衰老,却更像疲惫而非生命力流逝。
可如今,不过短短一个月,它已经老得如同一尊老脆的铁器,发声都带着铁锈剥落的喑哑。
渡鸦望着夜哨,沉默不语。
郗灵走上前,在夜哨的注视下,伸手触碰了浸泡机体的溶液。
那也是人造羊水,浓度却更高。
换句话说,夜哨正浸泡在龙血里。
“它不该苍老得这么快。”郗灵轻声咕哝,“这不正常。”
渡鸦走到她身边,仰头凝望夜哨的面庞,轻声问:“作为机甲,它的确不该如此衰老,但……如果作为人呢?”
郗灵猛地转头看向他。
渡鸦的话太耐人寻味了。
雪理的机甲“塞壬”,就是机甲与人类糅杂的造物,但她一直以为那只是个例。
难道夜哨也和塞壬一样?
渡鸦蹲下身,指尖在水面轻轻划过,“夜哨”眼灯的光芒折射其上,漾起粼粼水光。
“我知道的事情,比你想象中更多。”他声音极轻,在狭小的水库中微弱回荡,“但郗灵,联邦所有公民,都活在主脑精心编织的茧房里,没人能例外。”
黑暗的环境,总能放大心中压抑已久的负面情绪。
渡鸦也不例外。
“我的姓氏是诺因尼,我的祖父克劳德·诺因尼是帝国的最后一只渡鸦,但他的故事太遥远,和那个曾经辉煌极盛、又最终腐朽衰败的帝国一样遥远。”他低头凝视水面,“可我的父亲,却毁在了‘诺因尼’这个古老的姓氏上。”
“他奉命刺杀杜尚别元帅,以为这是在延续家族荣耀……呵,我实在想不通。”渡鸦自嘲一笑,“可他就是这么做了,又因蹩脚的刺杀技巧反被元帅所杀。你大概无法想象,年轻的元帅有多凶悍——他能成为十大元帅中唯一活到今天的人,绝不是‘长寿’二字能概括的。”
“那一天对我来说就是噩梦。”他深吸一口气,“只在电视里见过的元帅,活生生出现在八岁的我面前。他蹲下来,僵硬地笑了笑,递给我一枚机甲钮,说那是我父亲的遗物,本就该属于我。”
郗灵忍不住叹息。
孩童何其无辜,却要替死者背负未尽的罪恶。
渡鸦便是这样的受害者。
“生前的父亲,在我脑中只是模糊的剪影,直到他死后,他的形象才一点点清晰。”渡鸦轻声说,“可笑吗?我和他面对面时竟无一言可谈,我们可悲的父子情,必须等一方死去才能建立。”
“这不是你的错。”郗灵只能这样安慰。
“这当然不是我的错,但我也不知道该怪谁。”渡鸦笑了笑,“年幼的我理不清这团乱麻,只能将一切归罪于‘诺因尼’这个姓氏。可就像黑暗吸引黑暗,一个满是血腥往事的家族,注定会被地狱里的魔鬼引诱。”
说完,渡鸦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郗灵没有出声打破,只是轻轻拨弄着水库中淡琥珀色的人造羊水,感受着其中源于龙血的暴烈能量。
她能获得维尔莱德一半的力量,便是以龙血为媒介。
龙因永不停跳的心脏而不死不灭,它们的许多力量,都要依靠暴烈的血液来施展。
——比如,她以自身鲜血为媒介,反复开启微型虫洞实现跃迁,才在三天内走完星舰航行一个月的路程。
——又比如,维尔莱德让官员饮下他的鲜血,并借此展开了联邦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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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大清洗。
她欠渡鸦一个解释。
她本想用自己的血液,延缓甚至逆转夜哨的衰老。
可如今的夜哨……经受得起龙的力量吗?
郗灵正在垂眸深思,渡鸦却终于打破了沉默。
“这些年,我竭力破解诺因尼家族的诅咒,试图将自己的命运从那条黑暗道路上解脱出来。”他声音带着些许自嘲,“但不久前,在欧白白的帮助下,我撕破了主脑设置的信息茧房,终于窥得一丝当年的真相——夜哨本就是诺因尼家族的赎罪券,我和父亲,本就不必困在那个该死的诅咒里。”
赎罪券……
诺因尼家族是皇帝的隐臣,持刀行走于黑暗,手上沾染了无数血污。
若说赎罪,便只能是以功抵过。
到底是怎样的功劳,能让诺因尼家族躲过三次大清洗?
难道……这份功劳和夜哨有关?
郗灵抬起头,看向机甲夜哨。
它的装甲光洁无瑕,体内胚胎却已衰老。
此刻,它用略有些黯淡的眼灯低头凝望着渡鸦,竟像一位坐在轮椅上、满脸慈祥的老人。
曾经的夜哨狠厉敏锐如暗色尖刀。
眼前这一幕,仿佛那个锋芒毕露的灵魂已然沉睡,此刻注视着渡鸦的,是另一个柔软而慈悲的灵魂。
“我的祖父,因杀害国父而郁郁终生。”渡鸦终于抬起头,仰视着夜哨黯淡澄白的眼灯,“我的祖母深知诺因尼必须洗清罪孽,便自愿成为白璐元帅的下属,与她一同秘密研发量产型机甲。”
郗灵再次沉默。
白璐元帅如何研发出第一台人造机甲,在联邦的记载中始终是个谜。
这段历史被刻意隐去,或许是太过血腥,或许是太过残忍,又或许二者兼有。
突然,郗灵的心恐惧地跳了跳。
夜哨……
塞壬……
人类和龙……
她屏住呼吸,不敢确认自己的猜想。
渡鸦却对她笑了笑,眼底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
随后,他向夜哨伸出一只手。
“亲爱的祖母,你已经足够努力了,但你还是拯救不了诺因尼家族。”真名为拉文?诺因尼的青年,对着黑色机甲轻声问道,“作为联邦第一台量产型机甲,你的灵魂被囚禁其中,有没有觉得很孤独?”
轰!
郗灵的脑子里一下子炸开了。
她猜对了!
她真的猜对了!
雪天青名不见经传,凭什么能轻易窃取到“将人类炼制成机甲”这样残忍的技术?
答案只有一个:
——联邦第一台机甲的诞生,本就带着这样的残忍。
夜哨,是联邦首台人造机甲。
当年,白璐元帅解剖了国父的伴生机甲“白星”,又历经无数违背人道的残忍实验,才最终将人造机甲研制成功。
可白璐元帅手段再高明,又如何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既压制住“白星”暴烈的龙血,又让机甲实现量产?
答案便是——用人类的基因乃至灵魂,去稀释龙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