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寒剑一时怔住,没有说话。
郗灵反手一握,紧紧握住萧寒剑那只冰冷的手,双眼直直地盯着杜尚别,问道:“校长,我即将要面临的,是什么?”
杜尚别是萧寒剑的养父兼师长,他含辛茹苦将萧寒剑抚养成人,萧寒剑有再辉煌的功绩,也没有立场因他人的命运和杜尚别据理力争。
但这份命运是郗灵自己的。
她尊敬杜尚别,无论对方是校长、元帅还是师祖,但杜尚别已经表态,要干涉甚至控制她的人生,她在此刻必须强硬发声。
杜尚别没有卖关子。
他说:“你会在物理意义上,成为餐桌上的一道佳肴。”
郗灵顿时一惊:“什么?”
但反应更大的是萧寒剑。
她身居高位,已经触碰过联邦的暗面。
听闻此句,她的脸色骤然苍白如纸,“啪”地一声跌坐回椅子上,那只被郗灵紧握住的手也砸上座椅扶手,一下子硌得郗灵生疼。
但郗灵还来不及吃痛皱眉,萧寒剑立刻反握住她的手。
萧寒剑上身转向郗灵,脑袋深深埋下,郗灵的手也被她抓着抵在自己的额头上。
郗灵感受到,萧寒剑的额下跳动着青筋,流淌着沸血。
——她在愤怒,宛如一座火山即将爆发。
郗灵怔怔看了几秒,冷汗“刷”地爬满后背。
她猛地扭头看向杜尚别,却见这位风烛残年的老人,正睁着一双锐利的老眼,审视着面前两个晚辈的反应。
下意识的,郗灵的脑子飞快转了起来。
——第一,此事是真是假?
把活人做成菜,这无疑践踏了人类的道德底线。
但郗灵竟然觉得,联邦的“上流社会”真的做得出这样的事。
她是战争的受害者,却被联邦商人以“救助”之名卖去矿星。
但受害者有她,却不只有她。
墨菲曾说,战争,是权贵敛财的手段。
萧寒剑打得机械军团节节败退,但一道又一道军令从中央星发出,让萧寒剑投鼠忌器,迟迟无法结束战争。
公民的苦难与眼泪,血汗与脂膏,已以最残忍的方式,转化为上位者手中的财富和金银。
千千万万苦难的人民,在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眼中,却并不是“人”,而是各有用处的“资源”。
连战争都能拿来敛财,这样畸形变态的手段,毫无疑问只会出自一群三观扭曲的人。
——第二,此事为什么会发生在她身上?
她无法理解,把活人做成菜有什么好处。
她也不可能想通疯子的逻辑,不然,她也离疯掉不远了。
但……如果目标是她,她竟然能想到一个合理的理由。
因为,她是龙。
龙是强大的生灵,被人觊觎、争夺甚至拆吃入腹,都是可以想象的。
进食可以填饱肚子,消灭虚弱,获得热量和生机。
对食物的需求,是人的底层欲望。
吃掉一头龙,对那群上位者而言,无疑是一场饕餮盛宴。
——第三,她是什么时候被盯上的?以及,杜尚别为什么选择现在告诉她?
她的位置不够高,她的视野不够广,她手中的情报和耳边的消息都太少了。
这两个问题,她无法想出答案。
但……
郗灵看着萧寒剑。
萧寒剑已经抬起低垂的头,郗灵那只抵在她额头上的手,也顺势来到了她的唇边。
她脸上的苍白之色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狮子锁定猎物般浓烈的杀意。
“我高估了伊甸,它可真是总统最忠诚的狗。”萧寒剑一字一顿,眸底寒光似冰,“你的那份体检报告,在母舰数据库同步联邦智库前,就已经被销毁,唯有墨菲那颗聪明的大脑记住了它。”
郗灵的心跳了跳:“你为什么不怀疑墨菲?”
“我忌惮墨菲,但他敢为了科学,在军部和研究院的关系降至冰点时请求随军。他在踏上母舰的那一刻,就没想过活着回中央星,更不会为了功名利禄,杀死能给他的实验带来巨大突破的你。”萧寒剑说,“郗灵,你还记得那次暴走吗?那时,墨菲把他的算力交给了伊甸,伊甸一定借此窃取了你的体检数据,并把这份数据上报给了总统!”
郗灵听得怔然,却忽略了杜尚别的眼神。
那是一种饱含叹息的深沉眼神,叹人误入歧路,叹人作茧自缚,叹人一叶障目。
但他飞快收起了这种眼神。
因为郗灵再次看向了他。
“校长。”郗灵没有使用“元帅”这一称呼。
她轻轻松开握着萧寒剑的手,拍了拍对方的手背,又站起身,一步步走到杜尚别面前,主动拉近了和他的距离。
她的视线本比轮椅上的杜尚别高一些,却既没有以俯视者的姿态居高临立,也没有以仰视者的姿态刻意蹲下——她选择了平视,身体微微下蹲,脑袋前倾,目光牢牢锁住杜尚别的眼睛。
这姿态说是狩猎也不为过。
但联邦之中,谁敢威胁开国元帅?
杜尚别眯起眼与郗灵对视,表情古井无波:“你想说什么,小友?”
郗灵歪了歪脑袋,这让她看起来更像一只正在狩猎的野兽了:“校长,感谢您告诉我这些,我能感受到您是个好人,您没有让我一无所知地成为他人的盘中餐,但您的好意……似乎仅仅止步于此了。”
杜尚别第二次完全睁开了昏沉的老眼。
他的视线扫过萧寒剑,又看向郗灵,轻笑一声:“此话怎讲?”
“如果您想帮我更多,您为什么不在我中弹苏醒的那个夜晚,把这一切对我和盘托出?”郗灵的思路很清晰,她对别人的善意和恶意都很敏锐,“我原本想过,凯兰对我射出那一枪,或许只是林德的手笔。但我如此轻易地杀死了林德,仿佛他是送给我的一份礼物,这样的他,怎么可能是真正想杀我的人——他也是一只白手套,仅此而已。”
杜尚别安静地看着郗灵,眸底闪过一抹稍纵即逝的欣赏。
“我在中弹后复活,这既让您的猜想落了实,也让那些人的猜想落了实。但您和他们不同——我是上将的学生,您不会和上将离心,自然也不会成为分食我的‘食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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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郗灵继续说,“但是,您对上将的教育方式,是把她扔进战火里磨砺,您自然也不会让我成为只会躲在您身后,一味接受庇护的弱者。”
郗灵停顿片刻。
她的心,正在怦怦狂跳。
“您想看一看,我到底值不值得您培养。”
——那个细雨迷蒙的猎杀之夜,她在红色观光塔上开出那一枪时,到底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自己?
“迄今为止,您对我似乎是满意的。”
——如果不满意,她不会活着离开观光塔,更不会活到今天,看到萧寒剑为了她和杜尚别对峙。
“我看不透您的打算,更看不透您对我到底有几分真心,但人心本就是复杂的,您对我好,又不要我的命,甚至愿意帮我一把,这已经足够了。”
——杜尚别是个危险人物,他在帝国时代杀死了皇帝,又在联邦时代对国父开枪,他没有什么不敢做的。
——但所幸,她被萧寒剑看重,而萧寒剑又被杜尚别看重,即使杜尚别对她的爱远不及萧寒剑,她也不至于多一个敌人。
杜尚别静静地看着郗灵。
郗灵也一直平视着杜尚别。
她明白杜尚别是个好人,但他的好比不上萧寒剑。
萧寒剑看到了她的潜力,却对她没有任何要求,还怜惜她的过去,把她送进学校,只希望她远离鲜血和战争。
杜尚别也看到了她的潜力,但他选择给她一把狙击枪,用一张隐形的试卷测试她的野心。
因此,即使杜尚别是开国元帅,即使杜尚别的权势远胜过萧寒剑,但她和他,只会是平等的利用关系,而绝不会成为所谓的“祖孙”或“忘年交”。
她不会在他身上奢求真挚的情感。
即使几分钟前,杜尚别还因为郗灵中弹一事,在萧寒剑面前流露出真切的愤怒,但她不会也不可能去想,他的愤怒有几分是因她而起。
这没有意义。
良久,杜尚别打破了沉默。
他满脸感慨,却又轻快地笑了一声,睁开的老眼缓缓合上,神色也从先前的锋利重新变得温和,仿佛一柄饱经风霜的宝刀缓缓入鞘。
他轻声呢喃:“果然啊……你和他,骨子里都一模一样。”
郗灵沉默。
那个“他”,自然是指维尔莱德。
“你通过了我的考验,从今天起,只要你愿意,我会把你当成未来的‘国父’来培养。”杜尚别抬起手,隔空示意萧寒剑坐下,“寒剑,这下你也可以放心了,郗灵比你想象中更居安思危,你希望她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学生,但她并不甘心接受我的庇护。”
萧寒剑根本没听到杜尚别的话。
她复杂地看着郗灵,眼底有怜色闪动。
萧寒剑虽为凤凰上将,却始终没有摒弃人性中的那份善良。她从郗灵看似主动的选择里,品出了深藏的不安与无奈。
——郗灵是被群狼环伺的猎物,若想反击,便只能借势而为。
——她没得选,仅此而已。
郗灵和萧寒剑静静对视。
但杜尚别道:“郗灵,首先,你必须退出机甲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