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兄长打理过的头发,是从未有过的顺滑。
谢家更是处处精贵漂亮,熏香都各有讲究,床榻更软。
意珠只是躺下来,就如老鼠掉进米缸,被美梦砸晕。
她把玉佩放在枕边,想着翌日见过主母后,把它还给谢缙之。
不过弯腰时,头发顺着动作垂下,稍显枯黄的发尾让意珠一怔。
今日她见过的谢家人里,个个闲适平和自带气度,不曾有人头发同她这般。
连带捧住玉佩的手也显得太粗糙了,掌心伤口更是狰狞。
意珠动作慢下来,刚才谢缙之给她擦发时,有发现这些吗?
赝品如她,和谢家之间的差距,有如头发手掌一般明显吗。
丫鬟听到她翻身声响,尽职问:“姑娘是睡不着吗?奴婢去给你热完安神汤吧。”
意珠便屏息不动了。
丫鬟更是杜姨娘拨到身边来的,还是不多生事端的好,她不敢劳烦别人。
她是有点贪心想过好日子,却没想过贪个谢家这么大的。
只是人已经踏进来,惶恐也没退路了。
为求稳,她重新审视自己掌握的信息。
母亲消失这么多年,从未有过消息。
谢家即使要找,也无从找起。且若有能马上找到人的本事,也不会让玉佩在山里埋那么久。
至于他们口中跳车的杜舒云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意珠思索许久,也想不出村里有过任何一个能牵扯得上的人。
谢家人要拆穿她的身份,一时半会寻不到由头。
何况她是谢缙之亲手带回来的,意珠握紧玉佩,无意识嗅了嗅。
谢缙之应当戴这块玉佩很久了,所以即使掉进进衣裙里,此刻它也还沾有谢缙之熏香的味道。
极淡又沉稳的味道,如棋局上永远运筹帷幄的那颗黑棋。
谢缙之带她回来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她竟胆大包天占了别人的位置?
意珠捏捏它,鼻尖压上去的那刻感到抱歉,不知是在抱歉欺骗谢缙之身份,还是抱歉此刻对它的依赖。
小小的一个物件,好像握住它就上瘾了,生不起甩开的心思。
即使它压到伤口上,压到谢缙之涂药的地方也不松开,甚至因此有种站在谢缙之身边、躲在他身后的错觉。
一方面,意珠胆子很小,做这一件坏事就心虚到要时刻捏住带她归家者的手,给自己抓个一同出错的同盟。
一方面,玉佩擦过薄茧的触感很奇妙,她不由联想到玉佩悬空之处。
该是末腰连着胯骨的一段,线条都顺着那截扁而窄的收敛进去,流苏搭在腰际,摇晃间会显得更漂亮
谢缙之的腰线便很流畅。
长牙期的小孩靠唇口获得安全感和快乐,意珠踏进谢家,仿佛也就从这一天开始重新生长,靠握紧玉佩、回想谢缙之得到安心。
于是白日进屋,谢家热络开口人声鼎沸之下,意珠就在角落温吞摸她新哥哥的贴身玉佩。
她够安静够不起眼,谢家如杜姨娘所说当真有很多孩子,不会有人注意到她这点坏动作,捏一捏也没什么。
意珠没想到再碰时,手臂会被一道目光闪过,几乎要挑破她袖子。
冷飕飕的,像混在竹叶里的青蛇。
指头跟被刺了一下似的,意珠紧张抬头,那视线又无影无踪,反而是有人叫她。
“意珠来了,上前来我看看。”
杜姨娘坐在旁边横了眼不搭话,意珠踌躇下上前,行了个不大标准的礼。
开口的人是秦氏,谢承平如今的正妻。
谢承平缅怀亡妻,抬秦氏就是为她平稳顾大局的性子,也为她不曾有孩子。
后院宠妾也有,杜氏这些年就投其所好,怀念姐姐怀念那个孩子屡试不爽,有了如今的地位。
当初杜舒云有孕,不过只是一个浅浅的消息。
被她利用了这么多年,现在那个孩子凭空蹦出来,还偏偏是谢缙之找回来了的,多的是人等着看好戏。
二房陈氏更像是想到什么,目光闪烁,笑着道:“多标志的丫头。”
她身形单薄,瞳仁黑漆漆,眼睫长而直耷着。
五官倒是生得乖巧,但到底身上看不出什么谢家人的影子,也比不得静养着的世家小姐们。
众人应和夸赞,其乐融融,先前那道刺她的视线却似乎不在里面,意珠低头,被秦氏牵到前面去。
秦氏怜惜:“难为你这些年在外面吃苦。瞧瞧,这样瘦,我都要摸到你骨头。”
她握住意珠手,嗔怪般让她这些天先好好养身子,有什么吃不惯的就让小厨房做。
秦氏在这里做什么样子。要不是她自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谢缙之哪会把手伸到后院里来。
杜姨娘皮笑肉不笑的:“还不快谢谢主母?”
“要不是你兄长上心,主母上心,你都丢了十几年,哪能一下就找到?”
“妾身哭了这么多年,到底还是比不得秦姐姐一句话来得奏效,是妾身无能,对不起姐姐了。”
秦氏表情淡淡,问:“现在她回来,一切都不晚,为她日后好好打算就好。”
二房的陈氏有意打圆场,笑道:“是了,我瞧着还正是好好念书的年纪。不像我们家打小读书狼哭鬼嚎,到现在还是那个鬼样子。”
“意珠看着就乖,去私塾肯定要比谢景辉有出息的多。”
她顺道说起谢景辉以前为不写字躲在床上装死的事,秦氏也觉得好笑。再看向意珠,多了些思索。
意珠毕竟在乡野长大,去私塾最好挑个人在身边帮衬一二。
谢景辉已到了该当差的年纪,真要让他带着去,秦氏也不放心。
她看向后面,将王姨娘的孩子唤上来:“谢青,你过来。”
耳边有衣袖拂过,意珠侧目看去,少年人如抽条竹节,直且清瘦的一条,站到她旁边来生生比她高出个头。
长发利落束冠,额前刘海垂落,整个人都锋利,漫不经心的。
“这是你王姨娘的孩子,谢青,你该叫哥哥。”
意珠张了张口,没喊出来,还是秦氏身旁的丫鬟低语,提醒了秦氏错处。
“是我糊涂了,谢青还比你小几个月。不过他性子稳,去私塾有他和你做伴,我也安心。”
谢青眉眼一收,对这个提议没抗拒也没否认。
只是看到意珠皱眉时偏了偏头,神色有些意味不明,不算友善。
大人们还有话要说,很快放意珠和谢青下去。
她又不知道站到哪,下意识跟谢青走。
没跟着走两步,谢青眼皮压了压,开口:“你要…”
“谢缙之来了?”
意珠视线倏忽从他脸上扫过,一点都没停留。
今天的谢缙之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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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腰间仅革带束之,挂着个玄色香囊。
青袍清贵,公事公办的肃冷令他看起来不带任何情绪,视线扫过满堂时,意珠好像连呼吸都屏住。
谢缙之面色淡然同秦氏请安。
秦氏有些讶然。
谢缙之平日少见谢承平后院之人,今日是他归京上朝叙事的日子,南巡路上对地方官学党羽该有诸多表述要做
官员同皇子间盘综错杂,来往阻拦试探不会少,更是他忙得抽不开身的时候。
怎么会回来给她请安?
秦氏不会觉得是自己的原因。
这些年来她膝下没有一儿半女,谢缙之与她关系同样简单分明。
与其说他们是母子,不如说谢缙之是旁观的一盏天平,维护着他母亲留下的这个后院,他们一贯井水不犯河水。
大抵是因为这个孩子。
有她回来,杜氏要“大展拳脚”难了。他来看杜氏也好,看那孩子也好,于她而言总是件好事,秦氏没多问:
“刚刚还说起你妹妹瘦,你就来了。瞧你这次回来也是清简不少,你父亲没少絮叨。”
“小厨房正好对你们兄妹俩一齐上心,多做点衬合你们口味的,这段时日都好好养养。”
提及谢承平,谢缙之没任何反应,说到意珠,他才往谢意珠那看去一眼。
实则进门时,谢缙之目光已扫过她。
还是单薄点影子,垂头在角落,后颈细瘦,留有一指的空隙。
谢缙之漫不经心应话,杜姨娘在旁插话,要意珠出来谢他这份大恩。
人走过来了,才看见谢意珠气色有点不好,谢缙之停了瞬,在她开口前问:“昨夜没睡好?”
意珠不好说是摸你玉佩摸了半宿,含糊点头。
“这孩子跟大公还挺有缘,昨日我领她回来,还说一路上哥哥很照顾她。”
真是好心照顾,谢缙之就有这么大善心,其他事不做,专门把她早死的姐姐的孩子带回来。
杜舒兰心头不快,有心拉长语调,刻意而讽刺:
“可见兄妹、亲缘关系在这里头,就是剪不断的,是不是?”
谢缙之神色无波,只是不知气氛莫名不算愉快。
意珠夹在其中手足无措,小声喊了句哥哥。
她有点想牵他袖子,但忍住了,只用两只黑乎乎安静的眼睛看着。
于是注视变作血线,如佐证杜氏的话般,一点点爬到腕骨上。
谢缙之平静嗯了声,撩起眼皮:“比不上杜姨娘姐妹情深,让父亲动容。”
杜舒兰脸色变了又变。
这些话不是没有人说过,后院用的手段各凭本事,她不觉得有什么。
但现在是什么场合?她好歹也算是个长辈,谢缙之就当着众人面说这种话?
杜舒兰隐隐忌惮没再开口,旁人都说谢缙之稳重守分寸,她看他开口那瞬的神色,根本是百无顾忌。
谢缙之没有多留,很快回官署去。
意珠追到长廊上也只来得及看他背影,她有点高兴地想真可惜,玉佩又来不及还。
手才伸向袖子,暗处又传来尖锐锋利的视线。
意珠又被扎,搓搓手指回头,谢青正走出来。
上扬又冷冰冰的一双眼同她对视,那种审判的、剖穿她的目光再度浮上来。
他压眉,似笑非笑开口:“我都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