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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不知呆瓜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41章


    ◎“担心你呀。”◎


    春光从长廊外的木窗照射进来,一同云鹤的话音落在榆柳的耳边,险些还以为是自己听错。


    然而待到沈楼主眼神试探性的在云鹤和榆柳之间来回寻睃后,用一种惊疑未定,却又强装镇定的语气说道:“啊……哦,我懂了,懂了。”


    榆柳:“……”


    你懂什么了啊!?


    云鹤都还没说他到底是为什么留在玉清院里的,沈楼主你究竟能懂什么啊!?


    榆柳顿时感觉有些凝噎。


    她觉得有些奇怪。


    云鹤说话向来是条理分明,直击痛点,刚才沈楼主的问法问的虽然有些模棱两可了些,但她所认识的云鹤也断然不是个含糊的性子。


    一般而言,云鹤是不会说出这么容易引人误会的话的。


    但云鹤此时不只是出于什么缘由,偏偏就是当着沈楼主的面,亲口承认了他和榆柳同住玉清院。


    这话虽然不假,但云鹤却说的如此模糊,甚至只字不提他是为何住在了她的玉清院中的。


    纵然榆柳想要像向似乎是误会了什么的沈楼主解释一下,但是沈楼主方才的话是问的云鹤,她若是冒然开口,反倒显得像是她心虚。


    榆柳直觉觉得,云鹤是故意的不解释的。


    但她想不出云鹤这么做的理由,顿时眼波流转间,侧头,眼神颇为古怪的轻轻瞥了云鹤一眼。


    榆柳同云鹤并肩而立,侧目间视线刚好落在云鹤宽厚的肩头处,浅青竹纹的面料被春光镀上一侧浅浅的光晕,带着一丝清淡的草药香。


    仰头间视线微微上移,正好对上云鹤似有所感,投下的目光。


    榆柳赌气般抬起眼睫,浅灰色的眼望了云鹤一眼,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就轻轻的的扫看一眼后,便快速的瞥开了视线,随即跟着沈楼主下楼的方向,小步跟了上去。


    裙摆如波,袖摆之下垂落出一小段月华似的白莲绣帕,随着轻缓莲步,在空中荡出一层浅浅的弧度。


    云鹤低眉看着榆柳的背影,微微摇了摇头。


    沈楼主的问话,他自有万全的答法,但他不愿解释的太过明白。


    他总觉得榆柳对这个沈渊的关注太多了,所以故意说的如此藕断丝连,好让这位沈楼主小师弟知道分寸。


    但榆柳似乎不喜欢这样。


    云鹤带着几分无奈之意,轻声叹了口气,也抬步跟了上去。


    榆柳走在靠近扶手的那一边,而云鹤便跟着她的步调,走在外侧,缓缓开口解释道:“嗯,我想也是,沈楼主应该也明白,我方才开的两幅药方,便是为榆姑娘准备的。”


    “啊?”


    完全没有想到这一点的沈楼主本能的继续往楼下走,闻言,微愣了一下,随即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的白宣药方,恍然的点了点头:“哦。”


    他就说嘛。


    就大师兄以前在毒医谷里,埋头苦学,一身寒气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性子,怎么可能会是他之前想的那样呢!


    肯定是事出有因,才顺势在住了在榆姑娘的玉清院里嘛!


    一行人走到平层,外层的八面曲风戏台被早早搭起,几位舞着水袖的画着脸谱角儿在后台咿呀的唱着,曲调呦婉,榆柳听不出唱的什么词,只是第一次在这个视角俯瞰戏台,觉得有几分新奇。


    沈楼主显然是对此见怪不怪了,无趣的随意扫了一眼,看向榆柳,问道:“苏姑娘,是即中毒,又过敏了吗?”


    “嗯?”


    榆柳侧头望去,却发现云鹤似乎是微微向前走了一步,正好挡住了她看向沈楼主的视线。


    不过榆柳原本也无所谓自己究竟看不看得见沈楼主的表情,她只是觉得沈楼主说的好像她即中毒,又过敏,一副很可怜的样子,只解释道:“玉清院之前有些点不干净的东西,我不小心吃入了口,还好有云公子伴我左右,及时告知了我中毒的事情,其实也没什么大碍的,不必担心我。”


    “不过……”榆柳说着顿了顿,视线微偏余光看向云鹤,缓缓道,“我似乎,没有过敏症吧?”


    榆柳看似是在回答沈楼主的问题,实则也是再借机问云鹤。


    她能肯定,云鹤先写下的解毒药方,必定是为她解玉梅之前给她下的分神散之毒。


    至于,后来又写下的一副镇定过敏的药方嘛……


    榆柳也很好奇,云鹤写这一幅到底是为给谁准备的。


    云鹤日夜待在在她的玉清院里,能接触到的人,除她之外,也就只有玉梅、芳月和江景墨了。


    不过,也还有另一种可能。


    榆柳思及至此,眉头猛然蹙起,一双雾气腾腾的眼带着点担忧的专注看向云鹤,她微微朝云鹤身边走进的一小步,用绣帕掩了嘴,悄声询问道:“莫非,是你……过敏了吗?”


    云鹤的眉骨,随着姑娘语气的停顿,而缓慢的扬了一下,偏过头望着榆柳,学着姑娘的语调也悄声回问道:“……怎么会这么问?”


    “自然是担心你呀。”榆柳觉得,不论云鹤是什么身份,早日将她拉入自己这边也是好的。


    于是她狡黠地眨了眨眼,轻声说,“之前你不是摘了飞杨絮吗?听说那个有可能会引起过敏症,所以就……?”


    “嗯?”云鹤似乎是短促的轻笑了一声,转过身,视线一点点的下移,垂落在榆柳捻起手帕的右手上,忽然弯下腰,向榆柳靠近了一点,他弯了弯眼眸,反问道,“榆姑娘,你担心我,怎么不担心你自己呢?”


    八面曲风戏台上早起开场,水袖长枪带着婉转的唱腔台下两人站在高台之上的隐密之处,说话间,云鹤带着点余温气息,缓缓洒落在榆柳执起绣帕的手背上。


    大概是浸透着草药香的缘故,气息在手背肌肤上散开的时候,榆柳竟然觉得有点清凉的苏爽。


    手腕一转。


    指尖攥住的绣帕垂直的飘荡在空中。


    榆柳这才发现,自己曾经白皙如玉瓷般的肌肤,不知道在何时,指缝间悄然攀爬上了一道浅粉的印记。


    ——是飞杨絮落下的地方。


    第42章


    ◎云鹤的手法很轻柔◎


    今早在玉清主院中的柳树下,榆柳那时还只当云鹤是向来细心惯了,所以才特意拂去停留在她手中的飞杨絮。


    然而此刻,榆柳垂眸望着自己的手背,本是玉肌晶莹的肌肤上,却自角骨和指缝之间。浅浅的攀附上了一层浅粉印记。


    即不是很痒,也并没有什么痛感,只是有点微微的发烫。


    所以大概也是因此榆柳一直也没注意到,甚至是压根没这往飞杨絮致敏初期的症状的方向上去联想。


    榆柳看着一小片浅粉,只觉得分外丑陋不好看,下意识的就想用绣帕将那的印记遮住。


    “一抹桃花红而已,不用遮的。”云鹤扫了眼榆柳微微凝蹙而起的柳烟眉,便猜到了姑娘的心思,及时宽慰道,“发现的及时,等待会药磨制好了,凉敷一下即可,别太担心。”


    榆柳原本是觉得这一抹粉,就像是冰面上留下的一滴鲜红的血迹,在流动雪水中扩散出浅淡的一片绯色。


    突兀又显眼。


    但是云鹤将这称之为是一抹桃花红,榆柳忽然变又放松了许多,索幸现在不痛也不痒,便也就平常的收回了手。


    沈楼主就是此刻从云鹤身后探出一颗脑袋,竖起了耳朵问:“怎么?苏姑娘过敏了吗?哪里过敏了啊,要不要紧,严重吗?”


    榆柳虽然知道沈楼主是关心她,但难免也觉得沈楼主这般作风有些浮张夸大,习惯性的浅笑了一下,还没带的及回答,云鹤却极为短促的皱了一下眉,随即转过身,面朝沈楼主那又走了一步。


    榆柳觉得云鹤只是走了一步。


    沈楼主却觉得这一步带着无端的压迫。


    “沈楼主是在担心榆姑娘吗?”云鹤嘴角勾起,似是笑意,然而眼神却清明微凉,他轻声说,“多谢,所以还是有劳沈楼主带路,快些去取药呢。”


    “……也是。”


    沈楼主对云鹤倒是有求必应,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那走吧,这戏台唱每日都唱,改天再请大师兄和榆姑娘来听一曲。”


    榆柳也是今日才知道,同济堂便在春风拂栏楼后旁开着。


    堂门口正对一长排木质的掌柜墙高的药草阁,整背着药箱的长袍大夫步调匆匆风尘仆仆,来了又去去了又来。


    柜台之后扎着两髻的小药童不断的接过师傅看过送来药方后称量分装配好的药包,掀开布帘就到后院中磨药制药或是烹煮药材。


    会厅小间还尚且清幽,但空气中弥漫着一层浅淡的草药味。


    而且,并不是榆柳喜欢的那种,跃动的、鲜活的草药味。


    是一种干枯而苦涩的味道。


    每每当小药童掀开通往后院的布帘时,这种枯苦的味道,就会更加浓郁上几分。


    沈楼主亲自递了药方,蓄着白须胡的老师傅便亲自携了药方撩开布帘去磨制药材。


    榆柳鼻头微皱,闻着那远远溢出来的药味颇为不喜,还是在云鹤用一方绣帕铺在木桌面上,示意榆柳坐下时将那过敏的右手搭在柔顺的蚕锦丝上舒展着平放着,才迟迟落了座。


    不过大概是因为春风拂栏的沈楼主亲自替云鹤和榆柳送的药方,所以那研磨调配好的药送来的特别快。


    三人独坐于会厅小间,一壶温茶还没喝完,方才接过药方的白须老师傅便用小红木托盘,送来两个釉质玉瓷瓶。


    一个是葫芦瓶的制式,瓶肚宽大,瓶身光洁无痕,便像是一只削皮水润过后的白玉葫;


    而另一个则是长颈束口,圆腹撇足的模样,白玉的瓶身上,用蓝釉绘制出一颗颗挺拔的松竹。


    云鹤对道了声多谢,便两指一夹,取出那支长颈束口的松竹药瓶,拔开瓶塞轻闻了一下,便抬眼看向榆柳,解释道:“这是桃红玉冰膏,镇定缓敏,止痛消肿,最是有效。”


    云鹤特地将瓶口朝向榆柳,好让她看见瓶内承装的冰膏,色泽如白玉落雪,质地晶莹,似凝固的香膏,却又似流动的水胶。


    榆柳眨了眨眼,伸出另一手,掌心向上摊开。


    ——是想让云鹤将松竹药瓶放到她手中的意思。


    云鹤抬起眼睫看了榆柳一眼,将手中的瓶塞倒放在桌面上,然后手腕微倾,将玉雪胶膏倒落在右手的指腹上,然后才将瓶身递给榆柳,温润的说:“你是惯用的右手过敏,左手不方便,我帮你上药吧。”


    榆柳:“……”


    其实左榆柳不过就是手上有小处过敏罢了,左手或者右手取药擦涂,其实都很方便。


    榆柳本来是想拒绝的。


    但是早在云鹤将松竹药瓶放在她掌心的时候,她就习惯性的握住了药瓶。


    一手待上药,一手握了药瓶。


    榆柳被云鹤安排的明明白白,于是只能老老实实的不再多言。


    云鹤的手法很轻柔。


    指节修长灵活,顺着她的指隙,顺着突起的指骨一点点的将桃红玉冰膏自泛红过敏处细细的摸匀。


    窗外春光洒落在白胶摸匀后肌肤上,反倒显得半透水亮,白里透粉。而胶膏的质地,如飘雪化于赤地般,又清透冰凉。


    让榆柳觉得舒服的肩颈都放松了下来。


    如果不是沈楼主在一旁,目光如炬的盯着云鹤的动作的话,榆柳觉得她还能更放松些。


    沈楼主在毒医谷,还从没听说过这位大师兄会亲自给谁上药,如今有幸一窥,自然是要把我良机,近距离的好好学学指法功夫的。


    云鹤动作轻柔,但却还不拖泥带水,很快就将梅粉的过敏处,铺上一层水亮的胶膏。


    但是云鹤却将指腹又伸到榆柳握着松竹药瓶的手边。


    榆柳心领神会,手腕微动,将瓶口倾倒,,在云鹤带着点胶膏的水透指腹上又了添一点药膏。


    “哦,大师兄。”沈楼主看着云鹤涂完一遍药膏,又开始复涂,好奇的问,“你将药膏在指缝边缘处划圈摸开,是为了防止过敏边扩散,所以提前预防一下吗?”


    云鹤利落的动作忽然一顿。


    榆柳也被沈楼主的话问的一愣,搭落在云鹤掌心之下的指尖,忽然蜷了一下。


    姑娘弓起的指节,在沈楼主看不见的地方,细密缓慢的,蹭过云鹤温热的掌心。


    在清透冰凉的胶膏之下,忽然泛起一片热浪。


    两人的动作齐齐一顿,下意识的抬头望向对方。


    目光交接。


    两人同频的眨了一下眼睫,却又不约而同错开视线,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带着隐密的心思继续上药。


    榆柳心有擂鼓。


    云鹤的指腹似乎也不再那么稳。


    但云鹤面上却是波澜不惊,喉结轻滚,吐出一个“嗯”字,便算是回应了。


    沈楼主不明所以,隐约觉得云鹤的态度有点冷淡,但却还是用心的去领悟。


    对。


    大师兄一定是怕过敏症状扩散,所以才事先预防着,涂完一遍,再多涂一圈。


    这样缜密的心思,不愧是毒医谷的大师兄!


    沈楼主非常用心的记下了这一点,正准备起身找位跑堂的小厮来伺候笔墨,记下这一点的时候,忽然感觉门口出现了一道很熟悉的身影……


    沈楼主眯起眼睛,细细的看了一会,问:“苏姑娘,门口站着的那个,是你的贴身小丫鬟吗?”


    “嗯?”


    榆柳垂落在云鹤指节上的视线,闻言驻留了片刻后,才在应声仰头,透过会厅小间没有掩阖上的门,朝厅堂外的正门看去。


    云鹤是背对着门口的方向,而榆柳也专心看着云鹤为她涂抹桃红玉冰膏的动作,所以一室之内,竟然也只有沈楼主注意到了这一点。


    “咦?”榆柳略微有些惊讶,“还真是芳月。”


    “看她那翘首遥忘的样子,像是有什么事要说。”沈楼主了然:“把她叫进来吧?”


    榆柳当然是点头。


    沈楼主便招手引来一位跑堂小厮,朝门外指了一下,便让小厮去把芳月引来会厅小间。


    待到芳月进来的时候,云鹤已经仔细的复涂了第二遍,早早就将瓶塞盖回瓶身,连同另外一支白玉葫药瓶,一起收了进来。


    榆柳的手刚被涂完桃红玉冰膏,便也仍旧是轻轻搭放在绣帕上,指尖舒展又放松:“芳月?不是去盛云阁了吗?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呀?”


    “本是去的盛云阁。”芳月站在榆柳身侧,老实的回答道,“但是我遇到江大人了。”


    “江景墨,江大人?”榆柳的指尖隔着绣帕在木桌上轻点了两下,“吃食都特意给他送了一份去,怎么还特地又亲自来春风拂栏了?”


    “他吃了,说酒香肉足……”芳月想起江大人那一副吃油光满面的脸,顿时有点停顿,“他说,四皇子携和四皇子妃午时,去了玉清院一趟,说是四皇子妃思念家妹,想要邀请姑娘你一同游玩萧国夜游灯会,当时我们都在春风拂栏的食肆酒楼,所以江大人是特地替四皇子妃来传消息的。”


    “姑娘要去吗?”


    “姐姐,邀请我?”


    榆柳闻言,微微侧了侧头。


    状似犹豫。


    然而事实确实,榆柳忽然因此,想起了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


    她虽然知道原作的剧情,但碍于对萧国民风的不熟,有时也不是很能对应上某些情节。


    花朝宫宴前,萧国民间惯有举行夜游灯会的习俗。


    四皇子妃险些中毒一事,惹了四皇子心中怜惜,于是终于解开了四皇子妃的软禁禁制,两人相约着乔装打扮,扮做是一对寻常夫妻,融于万民齐欢的夜游灯会。


    这本是喜事一件。


    如果四皇子妃没有选择在这样一个欢喜的夜里,狠下心肠决然的逃离对她腹中骨肉多有不喜的枕边人的话。


    第43章


    ◎他踩着满地流光,逆着人群走来◎


    榆柳闻言,视线微微垂下,看着手背上在被细细推开摸匀的玉冰膏,凝胶状的质地在细碎的午后春光下,泛着清透又水润的微光。


    榆柳这才恍然发觉,自己今日再来春风拂栏时,整个人的状态其实是非常松弛的。


    毕竟这一次完全没有系统催她推进度,甚至连珍馐美食地契租赁,都是触手可得。


    一切都非常顺利。


    况且,最重要的是……


    围在自己身边的人,对她都很好。


    没有勾心斗角,也不用费心伪装。


    随心所欲做自己,对于榆柳而言,就已经是一种非常珍贵的体验了。


    不过,榆柳今天来食肆酒楼,也算是忙里偷闲,既然芳月都来这传了消息说四皇子和四皇子妃少见的邀请了她,榆柳也没有继续放任自己摸鱼的堕性。


    虽然榆柳不再像之前那样,觉得要处心积虑的让四皇子和四皇子妃一定要相亲相爱的呆在一起,但榆柳总觉得,夫妻之间若是真的有什么隔阂,你逃我追的总归不能算是一个适合的处理法子。


    你有苦衷,但不说;


    我有忧丝,不得解;


    一个不说,一个不看,可想而知,那事情只会越变越惨烈。


    与其这般相互折磨,倒不如坐下来各自好生解释一翻,也好过彼此之间互相猜疑,消磨爱意。


    榆柳想到云鹤同她便是有事就说,有话就问,凡事不会犹豫到隔天顿时眼波轻动,顿时在心中默默的叹了口气。


    她顺着窗外午阳洒落的方向,侧头望向芳月时,却勾起朱唇,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意,满是期待的问道:“那姐姐可有给我留什么拜帖吗?”


    “有的有的!江大人来时,特意将拜帖转交给我了。”芳月闻言,忙不迭的从袖中取出一张卷起的纸条,将其展开之后,双手递给榆柳道,“就是这个。”


    榆柳没接,只偏首借着芳月的动作,看着细长纸条上的字迹。


    “酉戌之时……”


    “……夜游灯会。”


    墨笔所书并排而写的八个大字,字体磅礴而张扬,显然是四皇子所写,但大概是怕被有心之人见后,多生事端,所以并未落名。


    “这是姐姐让四殿下写的吗?”榆柳看过之后,顿时皱了眉头,“姐姐没有说,具体何时几刻,也没说具体在何处相见?”


    “这个嘛……江大人没说,但想来应当是四殿下代写的吧?”芳月呐呐笑了一下,也不是很确定,但见榆柳阅过之后,就又将纸条卷回放心袖中,“不过江大人说了,四皇子妃是想借着花朝节前的夜游灯会,让大家多出去走动走动,找些乐趣,以免总是闷在一处。”


    榆柳嘴角微微凝固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江景墨这个武夫传话传的太随意了,仿佛苏云月口中“走动走动”四个字,不过当真是宫中皇子妃贪玩,想要去体察民情似的。


    然而,这区区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落在了榆柳的眼中,却是“她逃,他追,他们都插翅难飞”这一撕心裂肺狗血剧情的浓墨缩影。


    榆柳不禁垂下眼眸,细细思量了起来。


    但是……苏云月究竟是怎么凭借一人之力,在这人流攒动的夜游灯会上,从四皇子的牢牢看守之下逃走的呢?


    原著中只说,苏云月是无意间得到了某位贵人垂怜,但具体这个“隐名埋姓”的贵人是谁,却没有明说。


    而原著中唯一不露脸面、不报姓名的人,便是那位唤作是“沈渊”的反派。


    “姐姐不说,我便还当真没有注意到萧国竟然有这等有趣的风俗。”榆柳眼波流转,眼睫一抬,视线就直直的看向了坐在她对面的云鹤,她对说着眼帘微垂,眼珠微微偏向右侧,说话间笑盈盈的看向了沈楼主,“机会难得,不如正好,我们便一同去吧?”


    云鹤:“……嗯?”


    沈楼主:“好哇!”


    云鹤同沈楼主的反应差异实在是太大,以至于榆柳下意识的就又被声音低沉的云鹤勾去了注意力。


    她细细凝睇着云鹤眉眼之中暗藏的神情,总觉得他这幅表情有些微妙,像是喜悦之中,却又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不悦。


    榆柳没琢磨出云鹤不悦的理由,于是,微微歪了歪脑袋,轻声问他:“你不想去吗?”


    “去。”云鹤抬眼看向榆柳,很果断的就应了下来。


    然而云鹤话音刚落,薄唇却轻轻呡了一下,视线似有似无的瞥向了沈楼主,话音一拐,状似关怀的问到道,“不过沈楼主,你身为一楼之主,经营这么大一座春风拂栏,日理万机的,竟然也有与民同乐的闲暇逸心吗?”


    沈楼主被云鹤说的一哽噎,张了张嘴却是哑口无言,他尬笑了两声,没好意思说自己就是个除去签名盖印之外,万事不问的甩手掌柜,被云鹤问得颇为心虚,凤眼之中眼珠来回转动,却像是宕机了似得憋出不出一个合理的理由。


    下意识的,就求救似的看向了榆柳。


    沈楼主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直觉告诉他,榆柳能将他从云鹤的剖心泣血的质问之下,解救出来!


    榆柳其实是想让云鹤和沈楼主都去的。


    但单看四皇子和四皇子妃这般结伴出游,便能推测一二这样的夜游灯会,怕也是类似乞巧节这样,少男少女,新婚夫妇,老夫老妻这样的伴侣,结伴而行。


    她若是只邀请了云鹤,那未免也有些……


    何况,榆柳也不确定沈楼主究竟是不是“沈渊”,但同名同姓的情况在春风拂栏并不多见,所以,哪怕只有五层的可能性,以防万一,榆柳觉得还是得带上沈楼主一路同行的为好。


    所以榆柳在察觉到沈楼主求救似得目光时,便了然的笑了一下:“哦……原来是我没考虑到这一点。”


    “只想着今日来签订春风拂栏的租赁地契,没想到取药还能得沈楼主一路照拂,便想着邀请楼主一同游玩,也算是聊表心意。” 榆柳以退为进,低声缓缓说道:“若是沈楼主当真不方便,那便……算了吧,我们改日再约。”


    榆柳说起前半段时,云鹤还一脸不动声色,然而待听到姑娘最后半句话的时候,眉头却细微的皱了一下。


    ……改日?


    改日等他不在的时候再约?


    云鹤长眸微眯,用舌尖抵了抵下颚,没再多说什么。


    而沈楼主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榆柳说完,云鹤虽然没再阻止他们四人一同出游,但是隐约感觉,自己靠近大师兄的右半边身体,有些发冷。


    沈楼主疑惑的看向榆柳,而榆柳一双含雾的桃花眼眸,愧疚感激之中,适宜的参杂着一点显而易见的期待,回望看向沈楼主。


    那是一个让人不忍心拒绝的眼神。


    于是,沈楼主犹豫见,见云鹤似乎没有再重提“春风拂栏楼主”重任的事情之后,便点了点头,道:“哈哈哈,择日不如撞日,难道有机会还能和大师兄一起,体验萧国民风风情,何况姑娘盛情,我自当奉陪!但是大师兄和苏姑娘,应当是来萧国之后,还没经历过夜游灯会吧?”


    “不过,这事嘛……我熟!这夜游灯会便是要待到夜幕降下,才叫做是重头好戏,此时才刚到酉时,差不多快要落日,算来,我们还能在食肆酒楼里吃一顿想来到那时出发,再去西道长街的夜游灯会,应当是正好。”


    于是一行人在食肆酒楼中稍作整顿,行至西道长街时,当真是夜幕将落。


    天穹辽阔,残阳的余辉橙紫之色状似火烧,灰暗的云层翻涌着滚出深沈夜幕夜,似春风拂栏戏台登场前的幕布一般,当幕布拉起的一瞬间,在榆柳踏入西道长街的那一刻,一盏盏制式各异,光色璀璨的灯盏,以超越视线的速度,自左右两侧齐齐亮起,如银河一般,流淌在整条长街之上。


    灯火通明,状似不夜天城。


    携手并进的伴侣,拖拉着行囊的商贾贩人,奇装异服的外族来客,流动的人群在万战灯火亮起的顷刻间,有一瞬间的凝固,却又不约而同的在灯光彻底点燃夜色的瞬间,不约而同的迸发出一身万民同声的惊呼高喊。


    萧天旻就是踩着满地流光,伴随着这一声呼喊时,逆着人群走出来的。


    天家子弟,四皇子饶是扮做民间客也压不住一身皇天贵胄的气性。


    但一件藏墨兜罗锦鹤袍,便像是落在地上的唯一一抹夜色,墨发束冠墨发一丝不乱的高高用银冠束起,声的是明眸皓齿丰神俊朗,不过眉眼之中的傲然之气,怎么也藏不住。


    大概是想来被众星捧月的坐在高位,所以看向榆柳一行人时,习惯性的眼帘微低,视线自上而下,淡泊疏离的远远扫过一眼,轻一颔首,便算是打过了招呼。


    苏云月便站在萧天旻身旁,褪去一身繁复似枷锁的宫装礼服,竟然气色看上也去好了许多,不过一身牡丹花红色的缂丝丝缎裙,却依旧衬的人华贵万分,分外惹眼。


    苏云月远远见了榆柳,那双合榆柳相似的桃眼便不自觉的弯了起来,露出一个长辈般亲和慈爱的笑意,视线在看向总是如松竹般的站在榆柳身旁的云鹤时,眼中的笑意便尤甚开怀了几分。


    榆柳主动走上前去,双手交叠于腰腹出,行了一个标志的礼,碍于在萧国民间街道,四处都是攒动的人流,她便没有直呼两人的名讳,只露出一个得体讨巧的笑脸,迎着一片银河般的灯光,声音却比群星还要璀璨几分,亲昵的唤道:


    “姐夫,姐姐。”


    第44章


    ◎在流动的人浪里交织于一处◎


    榆柳同四皇子和四皇子妃行过见面礼。


    苏云月听闻,当即立马小步上前,牵过妹妹纤细的手,左右端详过着榆柳的面容:“我午后一时兴起,想着既然是出宫一趟,便想去顺路拜访妹妹,未曾想竟然是落了空,这才寻了夜游灯会的由头,想再见你一面。”


    榆柳弯眸笑着,眼底中倒映着点点绰绰的万盏灯影,像是弯月之中盈满了迢迢银河星,然而,内心里却听的一阵发凉。


    再见一面。


    为什么苏云月会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再见她一面呢?


    就好像……苏云月潜意识里觉得以后她们姐妹二人会很难才能见上一面似的。


    “妹妹在宫外闲来也是无事,姐姐若是想见我,只管通传一声即可呀。”榆柳不敢细想,只握着苏云月的手,抬起眼睫,视线自下而上,状似好奇的望向苏云月,“莫非,姐姐是有什么事情,很着急吗?”


    “是。我来便是想同你说……”苏云月大大方方的笑着,握住榆柳的手上力道却加重了几分,“之前你府上那不太听话的婢女,竟然敢在吃食零嘴之中下毒,昨夜已*经被四殿下处理了,我便是想告知你此事,让你莫要惊慌,若是府上若是缺少人手,尽管同我说,你一个人在萧国里住着,玉清院看上去有些清冷,我便想着,你身边人若是多一些,那总归是热闹的。”


    榆柳凝神屏吸,仔细地观察着苏云月的表情。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先入为主的缘故,总是疑心苏云月这话外之意,是她临行前不忍丢下自家小妹在萧国孤零一人。


    榆柳视线越过苏云月高耸云髻上的金钗,望向站在三寸之外,似是无意走进,然而一双锐利的眼却时刻紧盯着那抹红如牡丹的颜色。


    榆柳想了一想。


    若是只是她多疑,苏云月其实并不打算逃跑,此番约她前来,当真只是为了向她说明之前拜托处理玉梅的事情……


    榆柳其实也无妨这么多走一趟;


    但怕就怕在,苏云月逃跑便是在这一次。


    逃跑事小,可毫无意义的逃跑就事大了,不但对感情升温没有丝毫帮助,甚至还会越发消磨掉已经存在的情情愫。


    更别提逃离只是一个开始,路上要躲避四皇子的追查,如何是一个身怀六甲的夫人熬的住的?


    若是逃离的路上不小心落了胎,身心皆苦;


    若是这胎保住,最后却又成了四皇子拿捏苏云月的把柄,也是悲哀。


    所以榆柳觉得逃跑既然横竖都是无用功,倒不如两人面对面的把话说开,也好过彼此互相折磨。


    “啊,原来姐姐是在担心我吗?”榆柳抬头朝苏云月露出一个乖巧灵动的笑,牵着苏云月的手,引着苏云月朝萧天旻那走去,一边走一边道,“我今日出游,正好结识了春风拂栏的楼主,玉梅从前掌炉火,恰巧沈楼主也愿赠我一名厨役,姐姐不必担心我啦。”


    “倒是姐夫和姐姐,难得聚在一起,如今也算是喜事连连,正好此时月下灯前,恰是放松相处的好机会。”


    榆柳顾忌着此时还在街市人群之中,因此,也没有直接说明苏云月的身孕,只用“喜事”二字代替。


    她说着将苏云月的手,交给萧天旻,看着两人在两贴时变习.惯.性.交.握的双手,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意,“可不要因为顾忌我,而错失良机呀。”


    榆柳让四皇子和四皇子妃相携手面对着,素手遥遥一指那灯海人潮,笑着催促着她们两人去夜游交心。


    不过,榆柳虽然是给她们两人相对独处的空间,但也不完全放心四皇子究竟能不能解开他胡乱猜疑的心病,化解苏云月的忧思。


    于是也立马转身,带上了云鹤,沈楼主和芳月,跟在萧天旻和苏云月间隔一个小商铺的距离,顺着人流往前走。


    榆柳和云鹤走在前。


    沈楼主和芳月倒是走走停停,这看看那瞧瞧的落在了身后一点的位置。


    榆柳微微侧首,低声问云鹤道:“你方才仔细瞧了姐姐的面容吗?”


    云鹤伸手隔开了榆柳面前忽然人流中横蹿出来的一个顽童,倾身引着榆柳往旁边走,闻言微愣了一下,低头望去,玉面被绰绰灯影映照的尤为立体了几分,一双眼却不看万灯只见眼前人。


    他说:“未曾看。”


    “没有吗?”榆柳听了却眉尾下低,忽然沮丧了起来,“那真是可惜了……原本还想问问你姐姐的身体状况的……”


    “啊……”云鹤了然一瞬,薄唇微张,似是意外的低声喃喃道,“原来是问的这个。”


    榆柳皱眉:“是呀,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云鹤便不说话了,星眸如炬,如千万灯火凝聚一点般,直直的盯着榆柳。


    云鹤曲颈低头,榆柳侧首仰面,两人一高一低,呼出的鼻息似乎在流动的人浪里交织于一处了。


    人浪涌流,低语喧嚷,周身的一切都在流动,甚至是高悬纸灯投落下两人相贴极近的身影都在夜风中摇曳。


    榆柳仿佛是意识到了什么,桃眼陡然瞪大了几分,愣愣的盯着云鹤的薄唇。


    两人谁都没有动。


    却仿佛已经有过了千言万语。


    顽谑的孩童举着风车,仗着身量小,泼猴似的又从人流中横蹿了出来,顶的榆柳跌跄一步,腿被撞的曲起,挺翘的鼻尖擦过云鹤的下巴,直接埋进了云鹤的胸口。


    嘭。


    嘭嘭嘭!


    榆柳听见自己附耳的胸腔之下的跳动,和自己心尖的跳动,似乎重叠成了一道齐齐的声音。


    声音虽小,然而震动在耳廓里回荡起来的时候,却猛然盖过了接踵的人流嘈杂。


    仓促间榆柳感觉云鹤似乎是伸手,虚虚环在了她的身体两侧,帮她隔开了分涌的人流。


    但是那个“虚虚”的距离,却随着嘭嘭之声的激烈,而显得越发虚离。


    就在云鹤那双有力的臂弯,即将环住榆柳的时候,人流之中忽然迸发出了一阵刺耳又高亢的尖叫:


    “啊——救命!”


    “他有刀!有刀啊!杀人啦!”


    缱绻之气被惊呼之声骤然割裂。


    榆柳心尖一紧,下意识的就想从云鹤半搂的怀中挣脱出来看看四皇子和四皇子妃那边的情况。


    然而,榆柳还未抬头,只觉得云鹤忽然抬手扣住她的脑袋,单臂一揽就能稳稳的环过她纤细的腰肢。


    云鹤将榆柳死死的扣在怀中,声音中有一丝绷紧:“别抬头。”


    榆柳窝在云鹤的怀中,动作骤然僵硬住。


    她闻到了。


    榆柳闻到了鲜活跃动的草药香中,参杂了一抹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有人遇刺了。


    第45章


    ◎云鹤挡在榆柳身前。◎


    夜游灯会处处燃香,辛酸的鲜血之味隐秘的杂糅其中,像是隐秘的号角,将愉悦的开场毫不留情的碾碎待尽。


    铁刃饮血,刀剑争鸣。


    方才欢声笑语的人群,忽然乱做蜂窝状,四处散开,所幸榆柳被云鹤护在怀中,这才没被殃及池鱼。


    但这也让榆柳无法判断,究竟是何处打了起来。


    杂乱无章的脚步声,无助惊慌的尖叫呼喊,长街亮如白昼的万灯,恰如冲天火光。


    榆柳脑海里倏然闪过曾经如幻境一般亲历的火狱。


    纤细的身躯似乎被晚风惊凉僵住,她指尖无意识的攥紧了云鹤腰际的锦衣,声音不自然的紧绷了起来:“怎么回事?!”


    此处可是天子脚下,怎么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公然带刀伤人?!


    榆柳直觉不太好。


    夜游灯会纵然人多眼杂,是个浑水摸鱼的好时机,但也万不至于在初初开场,就下如此之大杀机去惹人注目。


    ——除非动手的理由实在是迫在眼睫,逼的对方不得不出手!


    四皇子身为皇亲龙子,即便是便装出游,隐藏在暗中相随的隐卫也定然不少,是以榆柳方才特意将苏云月托付给了四皇子,不仅仅是想让他们两人携手相谈,同时也是为了保障苏云月的安全。


    人群四处散开,一队黑衣劲装的隐卫逆着人流围了上来,佩刀上皆刻着一个“萧”字,显然是四皇子私养的隐卫无疑。


    云鹤护着榆柳,闻言这才回头看了一眼:“是名老翁受伤了,沈楼主在救治,芳月也无大碍。”


    说着,云鹤顿了顿,大抵是担心榆柳听见受伤两字容易胡乱多想,便继续了方才的话题转移她的注意力,安抚道:“你刚才若是想问,四皇子妃的近况,我粗粗望过一眼,算是康健,胎相也稳不用担心。”


    榆柳怎么能不担心?


    原本就是担忧苏云月会被人“相助”逃离,这才带上来云鹤和沈楼主,而此时两人皆在她眼前,也毫无谋划的动机,可见这一次夜游并不是原著中苏云月暗中出逃的那一次。


    如此一来情形就更加不妙了。


    刺客来历不明,分工明确,先以伤民为开局,制造混乱,随后在作乱偷袭四皇子和四皇子妃,显然是有旧故才如此谋划。


    若是伤到了四皇子和四皇子妃中的任何一人,这该如何是好?


    萧苏两人本就有家事国事还未断清,若是再谁人受伤,情况又该如何?


    榆柳听着将歇的刀剑突鸣声,作势便想从云鹤的怀中挣出来。


    然而,隐卫们如人墙一般,把云鹤和榆柳团团围住,她隔着肩缝望去,只能隐约看见相隔一间商铺之外的黑色身影。


    只见四皇子身边乌泱泱的跪了一片,显然已经是怒极了,他长臂执剑,剑峰染血,如扑朔的火苗坠落在地。


    榆柳瞳孔猛缩。


    ——不见牡丹红。


    她没有看见苏云月的身影。


    “姐姐!”榆柳心中焦急,连忙松开了之前下意识抓住云鹤的锦衣的手,想要去探一探究竟。


    正好四皇子手臂一挥动,围绕在云鹤和榆柳身边的暗卫,顿时训练有素的排好队列行至四皇子背后。


    榆柳便也跟了过去。


    此时,西道长街处,已经是人潮散去,万盏灯火辉煌,竟然映照出一片寂寥之感。


    夜风吹来,席卷长街,灯火扑朔一瞬。


    榆柳还未走近,却已然听见萧天旻愤愤的冷笑一声,冷风扑面更显阴森。


    他冷笑道:“好啊,要跑。”


    榆柳听着心里直接咯噔了一下暗叫不好,这剧情到底还是按原文的走向进行了下去。


    现如今苏云月已经不知所踪已成事实,四皇子纵然也天大的怒火也无法让时间倒流到从前了。


    “四皇子殿下。”榆柳只得劝说道,“事出突然,说不定是有人挟持了姐姐,想要以此为质威胁于您,切勿中了他人的离间之计!”


    “追她?”萧天旻转过身,双眼带火,怒道,“我本还欣慰她昨夜那般费尽心思讨我欢心,求我携她出宫游玩。”


    “你们苏氏女。”萧天旻重步逼近榆柳,忽然提剑,欲要剑指榆柳,“可真是好骨气!”


    榆柳被那宝剑上未干鲜艳血迹迷晕了眼睛,然而在这种场面之下,她不能逃走,只好强忍着腹中恶心,勉力立于原地:“还请殿下息怒,不论如何,眼下当务之急应该是加派人手追寻姐姐的下落……”


    剑意不停。


    剑尖倏然划下一滴血珠,坠落于榆柳绣花鞋面前的空地上时,然而就在剑尖将要逼近榆柳肩颈的前一瞬,榆柳忽然觉得身后有谁握住了她的臂膀,将她往后一带!


    榆柳方才不动,一来,是君臣有别,不得失礼,何况她得劝四皇子冷静。


    现在四皇子妃被劫持已然形成了最不好的局面,若是四皇子在这无能狂怒而错失了追回四皇子妃的最佳时机,那场面就只会发展的更加糟糕了。


    二来,是方才剑光灯火照的刺眼夺目,鲜血更是扭曲如炼狱,她心中怕极,但在外又不能猛然表露出来,哪怕是四肢被吓到疲软,也只得强装镇定。


    但是电光火石之间,就在剑尖将要逼近榆柳肩颈的前一瞬,那双有力的手,裹挟着一阵清宁安神的草药香,将她拉离那危险凶猛的刀剑之下。


    云鹤闪身挡在榆柳身前。


    ——亦是替榆柳挡于刀剑之前。


    萧天旻未曾见过云鹤,见有人竟然如此大胆,当即就冷了脸,手腕一凌,剑逼云鹤,质问道:


    “你是何人?胆敢如此?!”


    第46章


    ◎榆柳有两次深夜归院◎


    榆柳也没想到云鹤会突然挡到自己面前来。


    四皇子自由养尊处优,为人性格暴戾不羁,杀性来了自然是谁都挡不住的。


    但剑指之时,榆柳还能因着自己和四皇子妃的姐妹血缘,尚有信心还能让四皇子顾及四皇子妃的颜面,让四皇子收敛几分杀意。


    但云鹤于四皇子无亲无故,贸然出头的话……


    榆柳只见四皇子那如暴雨将至雷电交至的嗓音质问“云鹤怎敢”,心尖顿时一紧,似是要跳到嗓子眼中,当下只觉得与其让云鹤替她迎剑,倒还不如让那剑指着她算了!


    总好过徒增担忧。


    而云鹤单手背在身后,还依然反握在榆柳的臂弯处,迟迟没有松开。


    他察觉到自己掌心之下,姑娘那纤细的手臂有些许紧绷,顿时四指并拢,轻轻的拍了拍,同时,拇指在臂窝出摩挲,温柔的以示安抚。


    但是云鹤俊容之上,却是丝毫不惧四皇子的乖张之气,他云淡风轻的说道:“四皇子殿下,皇律在上,我并非萧国臣民,您这般剑指于毒医谷中人……若是传了出去,怕是不妥吧?”


    毒医谷中人鲜少出谷,是以一旦有谷中人入世的消息传出,便会被各大公侯贵族挥金争抢。


    萧天旻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他曾经就试图托李圣手去榆柳的玉清院游说那位毒医谷的神医,归他所用,只可惜最终是空手而归,未成功招揽到人才,是以四皇子从未见过这现身萧国的毒医谷中人一面。


    但此前这位即是毒医谷中人,又和榆柳走的极近,他也不难猜的这位便是当初想要招揽收归的英才。


    但剑锋已出,若是因他人一句话,便无端收回,未免有失皇家颜面,于是萧天旻只是指尖一压,无声的将剑尖移开了些许,杀意降低了几分,皱眉不愉道:“是你?”


    云鹤的心思则完全不在这所谓千金之躯的四皇子身上,根本无意去探究对方这句“是你”背后的深意,只是扫了一眼淋血的铁剑,思及榆柳方才慌神的摸样,顿时微蹙了眉头,只道:


    “四皇子殿下,方才情形慌乱事出突然,但我匆匆一眼,曾亲眼见某位带刀刺客的手中凶器上,刻有楚国的楠石花样式。”


    各国兵器速来把控严格,刀剑尤甚,是以官家产出之时,出炉都会特意留下印迹花纹。


    云鹤既然匆匆一眼能注意到这一点小细节,和带刀刺客短兵相接的萧天旻又怎会不知?


    云鹤原本也就是引题一说,见萧天旻并无惊讶不愉之意,便继续缓缓的说道:


    “楚国虽是四皇子妃的故国,但天下之大,也难保不会有有心之人,趁着夜游灯会的时机来作恶。所以,四皇子殿下此时与其用剑直指向于我,倒不如下令追寻四皇子妃的下落,以保四皇子妃的平安为上。”


    云鹤说的有条有理,然而萧天旻听了却额上青筋爆突,活像是被戳到了什么痛处,猛然将剑插入地面,力道之大竟破土三寸有余,怒道:“楚国?!”


    “好啊!你们,一个个的怎么都觉得她是被迫被挟持的?”萧天旻视线在云鹤和榆柳之间来回寻睃,忽而剑眉一扬,厉声道,“她分明是一早谋划,自己要逃的!”


    榆柳凝噎:“……”


    榆柳觉得自己适合云鹤相处久了,此时竟然完全不理解四皇子在暴躁些什么。


    四皇子自己的皇子妃跑了,这话他竟然也好意思这么大声的说出口?


    何况云鹤那话分明是给萧天旻一个台阶罢了,四皇子的关注点,是不是有些问题?


    若是苏云月是被楚国有心之人劫走,四皇子身为携其出宫之人,四皇子妃遇险,派兵救援,亡羊补牢才是上上之策。


    何况,就算真的是的苏云月自行谋划了此次出逃,那四皇子身为其夫君,难道不应该反省一下自己平日里,是不是有何处做的不对吗?!


    榆柳顿时手捏的更紧了,纤细手骨都被这不开窍的四皇子给气的突出了几分。


    云鹤方才不过是看在榆柳的面子上,这才对四皇子好言相劝了几句,闻言顿时也觉得传闻中英明神武的四皇子,也不过是一意气俗子而已。


    本想言尽于此。


    但榆柳似乎很生气。


    云鹤大抵也猜得出榆柳是忧心四皇子妃的下落,于是略思量了片刻,还是多劝了一句,委婉道:“看来四皇子是心怀大义,花朝国宴在即,萧国皇都之下鱼龙混杂,想来四皇子备下暗卫也是为了排查隐患吧?不过我想,四皇子帐下人才济济,借寻回四皇子妃的机会顺藤摸瓜,或许不算难事,何况一箭双雕,何乐不为?”


    萧天旻原本也不是不想去追苏云月。


    只是他一想到这女人昨夜浑身柔情,如今回想起来,只觉得满是荒唐谎言,苏云月做那一切都只是为了哄他欢心好降低他的心防,再借出宫夜游的机会从他身边出逃。


    萧天旻越想,心中便越发闷气,更加拉不下脸面还要巴巴的去寻。


    尽管他也有些担心。


    云鹤这话已经说到如此地步,萧天旻这才拔了剑,指了那为首的一名黑衣隐卫,道:“听见了吗?还跪在这里做什么?不快去追!?”


    于是跪地一片的黑衣隐卫,齐齐抱拳道遵命,随即如乌鸦一般,悄无声息的向四面八方飞散开了。


    四皇子妃失踪,榆柳自然也再无心逛什么灯会了。


    于是好端端的一次西道长街的夜游,便以这样的形式草草的收了场。


    不过沈楼主倒是为人仗义,不仅捡了那重伤的老翁带回春风拂栏同济堂医治,竟然难得的还点了一位食肆酒楼的厨役送去了玉清院。


    倒是少见的做了几件能得榆柳开心的好事。


    而榆柳见四皇子派人去追苏云月的下落,便同云鹤和芳月一同回了,行之院门之前,远远看见一名壮硕的身影,还以为是江景墨在外等。


    心中觉得奇怪。


    江景墨投身行伍,参兵行军,向来是胆大却不拘小节,深夜在院前候主的事情,不像是他做的出来的事情。


    榆柳走进一看,果然见那壮硕之人是位大腹便便的中年人。


    那厨役见为首那位姑娘徐徐走近的身姿,仿若是仙子落尘,顿时明了这便是楼主让他过来伺候的新女主人,于是顿时掏出春风拂栏的身契,双手捧上,恭敬的递给榆柳。


    榆柳接过扫了一眼,便将身契交给了身旁的芳月,吩咐道:“这位是沈楼主派来的食肆酒楼的名手,芳月,帮这位李厨役在玉清院里好好安置一下。”


    说完,朝那姓李的厨役微微一笑,便转身踏入了院门。


    榆柳有两次深夜归院。


    上一次还是苏云月央她留在宫中陪用晚膳,而这一次姐姐竟然就……


    榆柳踩着满地的月色,竟然觉得心中生出了些许的寂寥之感。


    不过好在游廊一路都有云鹤相伴,两人并肩默默而行,倒也不算太过形单影只。


    两人的身影被月光拉的长长,沉默蜿蜒着交织重叠在一起,共同行过朱红的游廊,榆柳见云鹤还没有要转身去西厢院的意思,正欲要开口提醒的时候,忽然想起江景墨也是同云鹤一样,住在西厢院。


    苏云月出宫,第一件事是登门玉清院,那是她不在院中,是江景墨代苏云月传信告知。


    但江景墨出府传信之后,人又在何处呢?


    苏府对将江景墨有再造的知遇之恩,他知道苏云月邀请她一同起去夜游灯会,若是不出意外,他必定会找机会跟随左右,多加相护。


    但榆柳去往西道长街的夜游灯会,一路上从未察觉过江景墨的身影。


    榆柳劝说云鹤回西厢院的话到了嘴边,舌尖一转,忽而变成了:“云鹤。”


    “……嗯?”云鹤低首。


    榆柳侧眸,迎着月华望向云鹤,缓缓道:


    “我想去你住的西厢院看一看。”


    第47章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萧国虽然国风开放,但终归还是讲究男女大防的。


    云鹤原本只是见榆柳因为四皇子的意外而心情低落,况且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才一直特地陪着,想送她回主院才好安心。


    所以在即将走过缦回游廊,都已经能看见榆柳主院外垂髫随风摇曳的柳树时,云鹤没想到榆柳会突然说,想去他住的西厢房看看。


    云鹤微微愣了一下,不过云快就意识到,榆柳大抵只是想去西厢房,看一看自去春风拂栏代为传信之后,就迟迟没有出面的江景墨的情况。


    好在主院和西厢院其实也不是很远,不过碍于在西厢院住下的是两位外男,所以云鹤带着榆柳行至院外时,云鹤和榆柳便齐齐默契的停下了脚步。


    云鹤微微侧身道:“榆姑娘,留步稍等,待我进去看看情况。”


    榆柳知道云鹤懂她心思,于是只点了点头,一路目送着云鹤推门走近了西厢房,点了门窗处的灯烛,烛火在夜风中幽明轻晃,将云鹤前行的身影,投影在薄薄的窗上。


    直到那灯火下的高长身影抬手掀帘,入了室内,榆柳在低垂了眼眸,正准备喊系统出来的时候,系统却好像比榆柳还着急,踩着云鹤踏入西厢院室内的步调的下一刻,立马就焦急的问道:“宿主!男主好不容易回到了女主身边,你都跟着他们一起去夜游灯会了,怎么能让刺客把苏云月带走了呢?!”


    榆柳闻言微微蹙眉,本想解释说刺客来袭时,她面前也有刺客出手伤人的事,但想了一想,这事就算她同系统说了,它大概也不会理解人心中的本能恐惧。


    何况现在,她心中觉得,或许苏云月当真不是被刺客劫持而走的也说不定。


    但是榆柳也懒得同系统过多解释,直接反问道:“我倒是也想问问,你说那位反派沈渊在春风拂栏,不巧,今早我携春风拂栏地契去签订时,遇到的楼主便是叫沈渊,论身份、论地位,应该能你说的那位对上……”


    但是沈楼主的心性,和那位反派沈渊几乎根本对不上。


    不过,事以密成语以泄败,榆柳这后半句话,自然也没说给系统听。


    因为她隐约感觉到,系统虽然声称拥有在这个世界线的最高权限,但事实上,有两个人对于系统而已,都是最为隐秘难测的存在。


    为首,当是云鹤这位高于系统规则存在的天命之人;


    其次,则是那位在原著中寥寥数笔,从未正面描写过的大反派沈渊。


    榆柳垂下眼眸,敛起心神,继续说道:“为了以防沈渊从中作梗,我甚至特意邀了沈楼主同去夜游灯会,同时四皇子也携有一众隐卫同行,可即便是如此,四皇子妃依旧被劫走了,你说……在萧国都城之下,还有谁敢做挟持皇子妃这等谋逆之事?”


    “宿主,你似乎有些……变了?”系统不答,忽然道:“原来我教你的,便是赶在事发之前稳定住主角的情绪,影响她们的后续选择,为何现在你开始放任她们去选择,事后才来亡羊补牢了呢?”


    “是吗?”


    夜风徐徐拂面而过。


    “或许是你想多了吧?”


    榆柳说话的声音很轻,轻的似乎几个字刚说出口就要消散在夜风之中。


    她抬手拨顺额前被风吹起的短发,借机仰头,望向当空正圆的银盘,不见点点星尘,夜幕如浓墨,独一明月高悬空中,显得格外耀眼。


    是啊,为何呢?


    大概是苏云月待她属实诚心暖意,是真心将她这个突然寻回的幺妹,视如血浓于水的亲人;


    大概是她从前都是一人独行,一切皆以尽快完成最终任务为目的,但如今同云鹤相处的多了,总觉得沟通也很重要。


    所以榆柳虽然确实是希望四皇子和四皇子妃能借出游同玩的机会,好好交心畅谈,化解两人对于腹中骨肉的猜忌和分歧。


    但她也只是暗示,并没有多加强迫或者暗示苏云月在观赏夜游灯会时,应当如何做。


    更没有偏要碍眼的掺和粘在在四皇子和四皇子妃身旁,时刻左右她们话题的风向。


    榆柳缓缓的眨了眨眼,没想到系统竟然能揣摩出她的这点小心思。


    她垂眸望向那独有烛火孤零摇曳的窗影,忽然问出了那个一直藏在她心底的问题:“系统,我当真可以改变原著的结局吗?”


    “什么?”系统愣了一下,像是害怕听错,用一种匪夷所思的语气反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若是对剧情没有帮助,那之前九个世界线,你又是如何通过完成任务的?”


    榆柳在心中暗道。


    那是因为在过去九个世界线里,实在是没有哪一个男主像四皇子这样暴躁易怒将皇家颜面看的比天还高,非但不体贴伴侣,反而多加猜疑的。


    榆柳在得知苏云月有机会出宫后,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去玉清院寻她这个“便宜妹妹”一同去夜游灯会时,内心里不可谓之是没有触动的。


    苏云月待榆柳真心,榆柳自然也愿推心置腹的站在苏云月的立场上,去看看这原著里狗血虐恋女主的心路历程。


    楚国萧姓母族被萧国夫君暗中残分,她因此坠崖寻回后,共枕的夫君听闻身孕非但毫不怜惜,反而因为市井谣言而多加猜疑,甚至猜疑到了要引流腹中亲生骨肉的程度。


    在这种情况下,榆柳觉得苏云月若是看在多年的夫妻情分上,愿意同四皇子表态解释,化解矛盾也就罢了。


    但若是四皇子依旧执意堕去亲生骨肉……


    榆柳觉得,这样狠心冰冷的身边人,不要也罢,逃了算了。


    就该冷落自信的狗男人,让他好好冷静反省下自身。


    榆柳收敛了心神,隔着窗幕,看着那摇曳的烛火灯芯,微微一笑,隐去了自己的心思,只缓缓问系统:“可是,我总觉得过去那些原著,也没到如此虐恋的地步,之前我做过的那些事,似乎也只是加快助攻了主角们的感情进度……”


    “但这一次,我分明早在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去掉了四皇子外室替身这层曾经最让苏云月介怀的身份,但事实上,四皇子执意亲口舍去四皇子妃腹中骨肉一事,依旧是深埋苏云月心中的一颗刺。”


    烛火跳动扑朔明灭,榆柳却很平静的分析道:“四皇子若是不肯改变,那这便是一出死.局,不论我中途做什么,也不过是起一个推动或者延缓的作用罢了,但其实,四皇子妃为保腹中胎儿而出逃皇宫这件事,最后都一定会发生,对吗?”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系统虽然没有反驳榆柳的话,但声音似乎显得没什么底气,“这虽然是一个大的剧情点,但只有事先准备好,局面完不至于沦落到如此地步啊!”


    话是这么说,但榆柳仔细回想了一下,细细数来,过去九个世界线中的高chao大剧情,无一不是必然发生的,至多只是因为一些或大或小的事情,倒是最终发生的时间和地点有些许的变化罢了。


    窗幕的一脚,忽然投影出一只骨节分明,撩起门帘的手。


    ——云鹤出来了。


    榆柳不动声色,赶在云鹤走出室内前,问系统:“什么叫做沦落到如此地步?你知道苏云月的下落吗?”


    “四皇子妃的下落?这我当然知道。”


    系统大概是受到了云鹤的影响,说话间,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小:


    “苏云月是被苏家那位长公子给接走了!”


    系统最后大概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奈何云鹤已经抬步走出室内,系统只来得及说苏云月说被何人带走。


    这下可谓是喜忧参半。


    忧的是,系统却没来得及说清苏云月被苏家长公子带去了何处。


    不过好在喜的是,带走苏云月的人,是苏家长公子,是苏云月的嫡亲兄长。


    如此总比四皇子妃的被有心之人挟持,要安全许多。


    至于被带去了何处嘛……


    榆柳走近西厢院,挂着笑脸小步快走的靠近云鹤身边:“如何?”


    云鹤视线深深,裹挟着烛火月光忘向榆柳道:“江景墨不在,自午后出府,便再未归来。”


    果然!


    她猜对了!


    第48章


    ◎公子,待我们家姑娘,可真是用心了!◎


    榆柳心中早有猜测。


    江景墨同苏家颇有渊源,又是在苏云月出宫后进行交流过的,难保此次行动中,就有江景墨在暗中协助!


    因此榆柳在听云鹤说起江景墨并不在西厢院里时,也并不意外,闻言也只是点点头,追问道:“那他房里,可有留下什么线索吗?”


    云鹤凝握了握手中的信件,想起信函上最后的落款,轻声回道:“有。”


    “什么线索?”榆柳缓缓地眨了眨眼,注意到云鹤手中露出的半截纸条。


    虽然她已经知道是“苏家长公子”将苏云月带走,但还是期望能从江景墨这里挖出更多的消息、


    于是榆柳略思量了片刻,分析道:


    “姐姐出宫之后,就只有江景墨他有过私下的交流,原本我是不愿意这般猜测的,但是,四皇子妃被刺客带走,偏偏此刻江景墨又不在玉清院里,……”


    榆柳踩着低旋而过的夜风,在云鹤身边来来回回的走了几步,眼波流转间思绪不停:“但江景墨在萧国只和苏家有关系,若此事是他孤身一人所为,应当不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出来,所以……我来时便在想,是不是有什么人在暗中和他联手,策划了今夜这一出纷扰?”


    榆柳微微仰头,圆月倒映在她的眼中,清明的目光裹挟着月华,一同望向云鹤时,便像是携了万盏星辰,满目期盼。


    “是。”云鹤见榆柳心中隐约有所猜测,走到榆柳并肩的同侧,将信函展开接着月光递给榆柳看。


    仅有简洁明了的三字。


    ——接舍妹。


    树影摇曳,落在孤零的几个墨字上,即无时间也无地点,更无落款,竟然和此时寂寥月色呼应至极。


    榆柳见了这三字,只觉得有点失望:


    如今知道的消息,还是只是苏云月是被苏家长公子带走了,虽然是性命无虞,但对榆柳和四皇子等人而言,却依旧是下落不明的状态。


    “看起来,今夜这一出,似乎是苏家长公子的计划了。”云鹤察觉到榆柳的失落,便不动声色的卷了信函,放于袖中,安抚道,“别太担心,这或许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苏家虽然门庭冷落了些,但听闻苏家长公子如今也算是独得楚国圣上的眷顾,特许长公子也来萧国出席花朝宫宴,长兄如父,四皇子妃想来是母子安康。”


    话是这么说,但苏云月下落不明,又*如何能让人安心?


    更别提那个看上去比起爱妻似乎更爱面子,追个妻都要需要被人去哄着四皇子去追。


    换做是平时,榆柳这个点早就歇下了。


    结果好好的一次夜游灯会,先是被意料之外的带刀刺客们给吓了一跳,后又得知了四皇子妃被劫走的消息,榆柳这一晚可谓是心力有些憔悴了。


    要不是有云鹤先是替她劝说四皇子加派人手去追,之后又一路耐心陪她,榆柳觉得自己指不定就被四皇子那个不开窍还死要面子的男主,给气出一颗痘来。


    榆柳有些闷闷的撇了撇嘴角。


    云鹤视线落在榆柳红润的唇边,微微凝了几许,似乎是察觉出榆柳的情绪,略思量了片刻后,轻轻的拍了拍榆柳的薄背,安抚道:“别太担心,下周便是花朝宫宴了,四皇子现在是略有些……”


    云鹤大概也不知道有什么词,能较为委婉的描述四皇子那样死要面子的行为,说着便略微停顿了一下。


    榆柳眼波流转,顺着夹杂着淡淡草药香的夜风,望向云鹤。


    云鹤朝榆柳弯了下眼眸,莫名觉得这样的停顿似乎更适合去描述四皇子,于是心照不宣的继续说道:


    “但四皇子和四皇子妃两人的婚事非同寻常人家的小夫小妻,乃是事关萧、宋两国的大事,而眼下恰逢花朝宫宴在即,各国来朝,若是那时四皇子妃依旧缺席,不论如何,萧国圣上都会过问于四皇子,这样的局面应当是四皇子最不想看见的,所以你放心,想必最迟不过明早,四皇子便会开始加派人马,暗中搜寻四皇子妃的下落了。”


    “所以啊,你也别太担心了。”云鹤回望着榆柳的眼,抬手落在榆柳的发顶揉了揉,“看你这几天进宫看望四皇子妃,今日又是去春风拂栏办事,都累的瘦了。”


    榆柳第一次被人摸头,起初还缩了下脖子,不过慢慢的,她发现那落下的掌心温暖又温柔,安抚之余,甚至还细心的帮她把吹乱的碎发给拨顺至服帖。


    凉爽的春风柔和着醇郁的草药香,随着云鹤的动作,徐徐的落到榆柳长翘的眼睫上,舒服的她微微眯了眯眼。


    云鹤勾了勾唇,收手时食指竖起,直指高悬夜幕之上的玉轮:“你看,如今时候也不早了,不如早些休息去吧。”


    “或许睡一觉,事情会有些不一样的进展了呢?”


    ……


    榆柳这几日接受的信息量确实有些大,回了主院,刚沾床上的药枕,便睡的极沉。


    不过,好在这次没有系统的打扰,竟然一夜无梦,算是一次难得好眠。


    榆柳直到坐在饭桌前,看着满桌色香味俱全的膳食,心情极为愉悦。


    地黄粥热气腾腾,从大盆之中分盛在小碗,被人精心熬至粘稠如炼乳,榆柳执起玉匙,舀起勺,粥面和玉匙底部竟然如藕断丝连一般,拉出一条由粗及细的“丝”,她浅尝一口,只觉得里头竟是加了不少诸如南瓜、碎芝麻等养胃养身的好物。


    小小一勺竟然也是滋味无穷。


    何况一张桌面上,还分盘摆上了不少诸如金脆香煎饼,白玉芙蓉软糕,还用小碟盛装了不少开胃的爽口小菜。


    不过这样一桌吃食对于榆柳而言,实在是有些多了,但她又实在是不忍浪费,于是唤来芳月和云鹤就着同桌,一起用早膳。


    美味佳肴应有尽有,亲朋好友齐聚一堂,榆柳一顿早膳用着用着,心中竟然觉得,日子这般过的,竟然也是分外滋润。


    于是,榆柳细细的品尝着美食,难得的在心中夸了一回沈楼主。


    大概是心有所想,待榆柳吃尽碗中最后一勺地黄粥时,竟然当真听见了沈楼主那一贯散漫不羁的声音:


    “苏姑娘——!”


    榆柳起初还以为自己是被这美味给迷了五感,出现了幻听,只轻轻放下了玉匙,浅笑着正准备说几处饭尽后的场面话时,竟然发现膳厅之外传来了一阵慢悠徐步的脚步声。


    榆柳:“……?”


    怎么好像……沈楼主是真的来了?


    沈楼主仿佛是为了证实榆柳这心中猜想似的,正好单手提着锦衣前襟,踏步而来,颇为熟络的朝榆柳和云鹤拱手一拜:“苏姑娘,大师兄,好久不见,我这春风拂栏,食肆酒楼的厨役手艺可还满意?能入嘴否呀?”


    沈楼主昨日一身紫衣金丝华服,今日又换了一身赤狮蜀江锦长袍,倒是如他性格一般外露,潇洒张扬,他一扫圆桌之上的菜肴佳品,忽然讶然道:“哈哈,早膳用的如此养生滋润,想来这一桌,必定是大师兄拟定的席面吧?”


    榆柳闻言,微微一愣。


    她原以为这桌是食肆酒楼的李厨役做的拿手菜,进食用膳也没多想,但沈楼主这么一说……似乎确实是颇为注重饮食均衡,少重油辣子,又少荤腥多盐?


    但榆柳记得清楚,昨夜她和云鹤在西厢院前一别,她是回了主院休息了,但云鹤不会还特地去寻了李厨役,亲口叮嘱了她明日的早膳吧?


    榆柳顿时偏头,望向云鹤。


    云鹤注意到榆柳的目光,浅笑了一下,似乎并不觉有什么,只是很轻的点了点头。


    “是啊是啊,昨夜我安置完李厨役,忙的都差点忘了叮嘱姑娘的日常膳食口味,还是多亏了云公子细心嘛,如今院中事多,竟然也留心特意亲手写了今日的早膳、午膳还有晚膳!”反倒是芳月反应激动些,小嘴嘟囔着软饼,却激动道:


    “云公子,待我们家姑娘,可真是用心了!”


    第49章


    ◎“我需要你的帮助。”◎


    榆柳现在其实对吃食的要求并不算高,毕竟有玉梅曾经在她日常膳食里下失神散的案例在前,她如今只觉得吃食而已嘛,只要无毒无害,可入喉入肚,能饱腹,即可。


    原本榆柳只以为云鹤是怜惜她辛苦劳累,所以才在睡前特意去寻了食肆酒楼的李厨役叮嘱了次日的早膳。


    榆柳想感谢云鹤体贴的答谢话语到了嘴边,却听了芳月这一翻看似夸张实则句句属实的句话,顿时噤声讶然,放下玉匙的动作也随之一顿。


    她没想到,云鹤竟然是亲力亲为,事先把次日一天所需的所有膳食餐单都拟好了!


    和榆柳愣怔形成对比的是沈楼主的反应。


    沈楼主不知道其中关窍,闻言手撑着胳膊摸了摸下巴,竟然颇为感动道:“大师兄,你喊我来,我便来了,真没想到没想到你竟然还特意叮嘱席面菜肴……这……哎!早知道我便不用早膳卡点来玉清院,这样白白浪费了大师兄你的一片心意,我心中……多过意不去哇!”


    被并非是有所图谋之人的满腔热情扑了一脸的云鹤,沉默片刻,才默然回了一句:“……来了就好。”


    “是啊是啊,来了就好。”


    榆柳大概听出来沈楼主也是云鹤安排过来的,见那穿着一袭火红如炎阳的沈楼主还人高马大的站桌前,连忙招呼道:


    “沈楼主,既然来了,便坐吧?虽然我想,食肆酒楼里的早膳,应当比我这的要丰盛许多,但沈楼主若是一路劳累了,我这还有些汤粥小菜,若是不嫌弃的话,可以坐下再用一些?”


    沈楼主应声入座,大概是来时已经用饱,便没有再动餐筷勺匙,见云鹤和芳月还在慢慢用膳进食,便扭头和榆柳聊了起来,双手抱腹一脸惋惜的模样:


    “哎,我是真没想到往常在毒医谷的时候,他可是一心醉于学术,两手不管窗外之事,我要是早知道大师兄现在变得这么贴心周道,绝对不会再多用那一晚早膳的!”


    沈楼主这个人说起话来,潇洒之中带着一点圆滑。


    榆柳也不确定沈楼主口说的,以前在毒医谷的云鹤是不是当真那么清高冷傲。


    不过,云鹤在她玉清院这的时候,确实一直都是很体贴周到的。


    但榆柳细细一想,觉得沈楼主对于这一场早膳的执念似乎有些大了,毕竟,其实春风拂栏的早膳,和玉清院的早膳,应当是没什么不同。


    ——都是食肆酒楼里的厨役亲手烹调煎炸熬制出来的。


    真要说起来的话,这唯一的区别,大概就在于她玉清院的膳食,是云鹤亲手拟定的膳食餐单。


    大概毒医谷高徒出身,云鹤在膳食搭配和均衡营养方面,应该能把握到恰当好处。


    榆柳想着,低头浅笑了一下,思及沈楼主“沈渊”这个名字,觉得他既然对云鹤如此有执念,她不妨就顺势将这个潜在可能的大反派留在她这儿,以防本就不怎么上道的四皇子追妻路上阻力更加艰巨。


    于是,榆柳客气柔和的说道,“沈楼主若是真的这么想吃一次你大师兄定下的席面,不妨暂且在玉清院中小住片刻,待到午膳和晚膳时,定当提前请沈楼主入席,正好也算是给昨晚的事情,赔个不是,如何?”


    闻言,云鹤眉头一紧,用完最后一口粥食,便放下了玉瓷白碗,偏头望向榆柳。


    云鹤就坐在榆柳身旁最近的位置,是以榆柳的余光里,完全能接受到云鹤缓缓投来的,似有似无的却不可忽略的视线。


    尽管云鹤什么都没有说,但榆柳莫名有点心虚。


    但真的不是她热情又好客啊!


    江景墨当时深陷和四皇子妃的流言之中,况且他未来可是会是那大反派麾下第一猛将的人,榆柳自然要造作谋划。


    而沈楼主吧,但凭一个“沈渊”二字的姓名,就已经是足够的理由了。


    但这些理由,她不能和云鹤说。


    何况,此时也不是能解释的时机和场合。


    榆柳第一次有些后悔。


    当初她初见云鹤,对他是百般抗拒,可那时的她,是不是太过尖锐敏感了点?


    可是,谁让云鹤当时是一个和剧情毫无干系,且浑身重伤浴血,她一个小姑娘害怕,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吧?


    榆柳正想着,却忽然发现一直以来,有一个问题,她还从没问过。


    ——云鹤在毒医谷中的姓名为何?


    ——他是出于什么原因离开了毒医谷?


    ——毒医谷中人身份罕贵,为什么他被会被人重伤到破皮见骨的程度?


    榆柳眼眸一亮,隔着一张桌子,微微倾身,正想向坐在自己对面那位是云鹤同门师弟的沈楼主询问答案时,薄唇微张,却没有问出口。


    榆柳少见的迟疑了。


    不是问不出口。


    只是云鹤就坐在旁边,榆柳问不出口罢了。


    当着云鹤的面,去向别人打听正主往日的旧事……


    会不会,不太好?


    要不,找个理由把云鹤先支开,她单独同沈楼主聊聊有关云鹤以前的事?


    不然这事久久未决,榆柳便是日日夜夜都会把云鹤的从前过往之事,记在心中。


    思及至此,榆柳微张的朱唇忽然抿了起来,止住了心思,目光幽幽的,微微侧头望向云鹤。


    沈楼主之前一直在同榆柳闲聊攀谈,方才见这位苏家的幺妹明显是一副想向他问话的摸样。


    只是不知为何,榆柳最后非但没有问出口,甚至还忽然扭头……看向了云鹤?


    沈楼主:“……?”


    难道不是他在和榆柳聊天吗?


    这苏姑娘怎么聊着聊着,就看他的大师兄去了?


    沈楼主的视线,便也跟着榆柳一起侧头看向了云鹤。


    他方才进门刚入席时,云鹤还未用完早膳,于是他便也没提旁的事,去打扰大师兄进食。


    不过,沈楼主此时见云鹤已经放下了玉瓷白碗,这才想起来他今日来玉清院的事情。


    沈楼主面对云鹤时,下意识的坐正了一些,他放下支棱着脑袋的胳膊,问云鹤:“不过……大师兄,你昨夜传信到春风拂栏,让我今早来玉清院,是为了何事啊?”


    其实这也是榆柳所好奇的。


    云鹤听了沈楼主的话,看了榆柳一眼,然后在榆柳的注视下,从袖中取出了昨日他从西厢院里寻得的那张信函。


    那张字条,似乎还是云鹤昨晚收起时的样子。


    云鹤将那张信函字条展开,指腹推动间将卷起收纳的纸边展平,指节分明的手在动作间手背上的骨节微微突起,随着耐心缓慢的动作,带起微突青筋上的点点细动。


    云鹤还没有将那张信函字条递给沈楼主,但沈楼主见状早就已经好奇的起身准备绕过餐桌,朝云鹤和榆柳这边走近些,去仔细看看那字条上写的什么,竟然能劳得云鹤亲自写书传去春风拂栏,让他来玉清院这里走上一遭。


    沈楼主一身红衣走来时,恰逢芳月起身,准备将席面上的用具清带走,两人动作几乎是同时迎上,又几乎是同时避让。


    芳月被沈楼主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下了一跳,多亏是她经验丰富手脚稳定利索,这才没有闹出太大的动静。


    然而沈楼主的注意力全在云鹤那边,只是感觉到身边有动静下意识的停顿躲避了一下,见这还是之前才食肆酒楼里见过的那个芳月,这才分了点眼神,扫过芳月手中的动作。


    沈楼主心里惦记着云鹤要和他说的事,很随意的挥了挥手,道:“你是芳月吧?”


    芳月:“……嗯,我是。”


    沈楼主看了榆柳一眼,正准备像往常在春风拂栏里那样,挥挥手把楼里的仆从婢女打发走一样,支开芳月,好让他和大师兄好好聊一下的时候,榆柳却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赶在沈楼主之前,轻声唤了一下:“芳月?”


    芳月立马转头,眼睛亮亮的望向榆柳:“姑娘,我在呢!”


    榆柳眼眸微弯,浅浅的笑了一下,似春水涟漪一般轻柔的对芳月道:“芳月,别忙这里了,这里先不急着散场,但是玉梅之前住的那间屋子,可否帮忙去清空出来?”


    芳月最听榆柳的话,得了命令方向,闻言“哎”了一声应下来,放下手中的东西,笑眯眯的去收拾玉梅的以前在玉清院住的那间房了。


    沈楼主原本也只是想支开芳月,见榆柳主动让芳月去做了别的事情,结果一样,便也没再多说什么,恢复步伐走到了云鹤和榆柳这一边,问道:“所以大师兄,你是想和我说什么事情啊?”


    云鹤将那张已经展开的信函,平放于桌面之上,忽然没头没尾的问了几句:“早膳用的可好?”


    “大师兄亲自准备的,那自然是极好的。”沈楼主垂眼望去,就看见不知所云的“接吾妹”三个字,颇为不解的问道:“大师兄?这……是何意啊?”


    听了这一问,榆柳缓缓的眨了眨眼。


    她忽然想起云鹤昨夜是一见到三个字,几乎没有多问什么,便已经很快的串联起事件的始末经过。


    此间竟然有了点高下立判的对比感。


    “既然吃饱了,那便干活吧。”云鹤却只是抬眼看向了沈楼主,平静道:“我需要你的帮助。”


    第50章


    ◎云鹤和榆柳究竟是何种关系◎


    榆柳身子微微倾斜靠近云鹤,看向那张信函时,正巧就听见云鹤说“他需要沈楼主”的帮助。


    不知怎的,榆柳眨眼间,卷翘的长睫在阳光的照射之下,投射处一片浅浅的阴影,恍惚之间,她忽然就记起,昨夜他们两人在西厢院临别前,云鹤曾经状似随口安抚她,在最后劝她去好生休息时,说的最后一句话。


    “或许睡一觉,事情会有些不—样的进展了呢”


    看来云鹤是从那时起,就已经盘算好了要借沈楼主的春风拂栏之力,来帮助她寻找苏云月的下落了、


    榆柳缓缓垂眸,视线徐徐的落在信函上寥寥三个墨字之上。


    榆她不禁在心中想着,她自己昨夜是在云鹤的宽慰之下,难得一次安心睡下了。


    可是,云鹤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究竟又为她暗自做了多少事情呢?


    去寻食肆酒楼厨役,提前拟定好次日需要膳食餐单;


    连夜修书送至春风拂栏,请沈楼主协助寻找四皇子妃的下落……


    榆柳都能想到,云鹤稍后会同沈楼主说些什么。


    榆柳是独身一人,即无私院佣兵,也无情报探子,但她还记得自己当时去食肆酒楼时,沈楼主就曾经特意打听过苏云月“中毒”、“身孕”的事情,由此可见他本身对四皇子和四皇子妃这样宫中之人便颇为关注。


    若是云鹤以此为引,让沈楼主助力于她……


    云鹤将字条的经过缘由,言简意赅的和沈楼主说了一遍,最后果然如榆柳所想一般,缓缓说道:“这张字条正是苏家长公子所留,若是兄妹彼此无虞,大可不必在夜游灯会上做出如此大的动静,所以我想沈楼主应该也能想到,这件事背后,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春风拂栏涉及各行各业,佣人集广,但纵然能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可沈楼主在夜游灯会上也只知道“四皇子妃被人劫走”这一结果,不知因果却想要追根溯源,那无疑是在大海里捞针。


    是以,沈楼主也是直到方才听了云鹤的物证信息,这时才有了一个准确搜寻方向。


    “这苏家长公子既然下如此大的功夫去‘接见’四皇子妃,那么如此一来的话,若是想要知道四皇子妃的下落,只需顺着苏家长公子的踪迹去探寻,即可!”


    “如此一来,此事倒也好办!”


    “苏家长公子此番是与随楚国二皇子同行,来参与花朝宫宴的,不愁找不到人!”沈楼主微微嘴嘴,恍然之下眼睛一亮,信誓旦旦的对云鹤承诺道,“大师兄为人心胸坦荡,既然愿意直接将这么重要隐密的信息直接告知于我,那我这便去通知春风拂栏楼中众人,待我寻得四皇子妃踪迹时,定当也会回报给大师兄!”


    原本是入大海捞针般的活,忽然被细化到一条路径明确的小溪流,沈楼主难免有些情绪激动,一连串的说了许多。


    但云鹤听了,却只是无言的将那张信函字条,沿着边沿细细的卷起成一指宽的大小,待到沈楼主说完,用近乎讨好求夸似的,亮着眼睛看向他时,他也只是余光一瞥。


    云鹤的表情,从头到尾都是平稳的极其风轻云淡,好似他们只是在谈论今日的早膳味道如何,而不是在谈论事关一群皇亲国戚的大事。


    “不必报于我。”


    云鹤淡淡的点了点头,收回瞥向沈楼主的余光,将卷好的信函轻轻的递交到榆柳纤细的手心中,视线细细扫过榆柳之前被药膏冷敷过后,依然恢复至白莹如玉的手背,似是放心的舒了一口气,嘴角这才勾起一点似有似无的笑意。


    云鹤微微低眸,细丝的看了眼榆柳的神情。


    见姑娘接连劳累奔波了两日,本会略显疲乏,但适才昨夜好好休息了一夜,肌肤终于是玉瓷般的白釉里,浅浅的晕出一层薄薄的淡粉。


    气色尚可。


    云鹤用膳间,一直都是食不言寝不语,也就是方才借由着将信函交于榆柳手中的动作,这才仔细观过了榆柳的状态后,回头望向满目期待的沈楼主。


    “沈楼主。”云鹤漆黑的眼,细细的凝神于那片醒目的红衣,极其认真的说道,“四皇子妃是她的嫡亲长姐,在夜游灯会时骤然出事被劫持而走,她心中不安也是人之常情,所以,还请沈楼主收到相关消息后,及时告诉给榆姑娘,让她少写担忧。”


    “如此,便多谢了。”


    沈楼主听着,不仅微微愣了一下。


    他原以为大师兄连夜修书传信于春风拂栏,是为了他自己,没想到云鹤如此大费周章,竟然只是为了,给这苏家的榆柳一个心安。


    沈楼主望向榆柳的眼神,忽然变得凝重了几分。


    他起初还以为,大师兄和这位苏姑娘虽然同出同行,或许只是因为毒医谷也有随医的习惯,而他们两人举止亲密,大概也是由于大师兄失去记忆,摒弃执念,所以性子也渐渐的变得豁然坦荡了几分。


    但……


    事实果真是如此吗?


    沈楼主将这几日的相处经过在脑海之中快速的过了一遍,不需多时,就很快的下了定论:


    ——大师兄对他,同大师兄对苏姑娘相比,大概也只能说是礼貌客气。


    根本谈不上是:热情体贴、细心周道。


    沈楼主自出毒医谷后再见大师兄的喜悦之情,随着这几日的相处淡化于内心,此时他终于空出的心思,开始思考起一些别的事情。


    大师兄,和苏榆柳……


    怎么看上去,似乎不像是单纯的一方行医侍疾,一方舍金纳才的关系?!


    沈楼主亮起的眼眸下,瞳孔微微放大,正当他要继续去深入分析云鹤和榆柳之间究竟是何种关系的时候,却听大师兄忽然对他,极其郑重的说了一声“多谢”。


    于是,那些虚虚实实、真真假假的想法,顿时被这清润的两个字音一扫而空。


    沈楼主心情有些复杂,但难得一次受了大师兄的情,下意识的颇为惶恐,本能回答道:“这算什么,区区一桩小事罢了,怎么还担的起大师兄一句‘多谢’?大师兄这样你可真真是折煞我了!再说了,便是大师兄不叮嘱,我难道还会怠慢了苏姑娘吗?”


    榆柳正将云鹤放入她手中的已经卷好的信函,仔细的收入长袖之下的内衬中放好,忽然听了沈楼主这般谦逊如此的话语,不免惊讶望了过去,声音入泉水鸣涧般,细细说道:


    “沈楼主出人出力,自然是需要多加感激的,便当是图一个好彩头,也唯望家姐平安的消息,来的能再快一些就好了。”


    沈楼主看了看一脸风轻云淡,看似事不关己,却不高高挂起的大师兄,末了又翘首望向满脸盈笑,迫切期待结果的苏榆榆柳。


    心中不由得暗自咂舌,更加满腹好奇了起来:


    四皇子妃被苏家长公子的人挟持带走,这一间事情,说到底,其实和他大师兄一点关系都没有。但若是说真的要论四皇子妃和云鹤真的有什么关系,那最大的链接,也是就是隔着一个苏家的榆柳。


    毕竟,苏榆柳是苏家的幺妹,心系家姐安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但这件事情,为什么是由大师兄一手安排了下来?


    毒医谷行医,什么时候连主人家的家事,都也要一手操办了吗?


    沈楼主原本只是打算来见过大师兄后,便再回他那春风拂栏那销金窟里滋润快活去,但他现在,是当真好奇大师兄和这位苏榆柳的关系。


    他狐狸一般的眼珠滴溜一转,只觉得云鹤和榆柳两人的事儿,比春风拂栏里的话本说书戏台加起来,都要还有更加有趣的许多。


    ——既然有更有趣的事情,那还回春风拂栏去做什么?!


    舍近求远,才不是他的作风。


    沈楼主如此想着,便想寻个由头,在玉清院里暂且住上几日,正想着,便他朝榆柳,咧嘴笑了一下:“苏姑娘,此话当真?”


    榆柳含笑点头,情真意切道:“自然是当真的。”


    说完,准备起身散席时,榆柳却见沈楼主眼眸星亮,似乎在酝酿些什么话要说。


    榆柳起身的动作稍顿。


    这位沈楼主借助春风拂栏去探听消息,自然是要耗费一些人力物力的,她如今还没有摸清隐在背后的“沈渊”究竟是何人,为什么不正好借此机会,留住沈楼主,旁敲侧击的多加打听一翻呢?


    思及至此,榆柳略低下头,抬手压住丝质襦裙的裙摆边,端庄有礼的自席面座位上站了起来,朝沈楼主施施然的报以柔美一笑,直视着沈楼主星光满眼,浅笑道:


    “沈楼主,既然这早膳席面不巧,未曾及时迎接上你,不过完事皆是正好,今日玉清院的膳食,皆是你大师兄的手笔亲写,且方才我那贴身侍女芳月,刚好又去收拾出了一间客屋,沈楼主若是不嫌弃我这玉清院简陋矮小,不妨在此小住下来,如何?”


    榆柳心中另有谋划,一翻说辞,竟然也恰巧合乎沈楼主圆了好奇之事的心意。


    沈楼主闻言当即就笑开,爽朗回道:“我怎会嫌弃苏姑娘的宅院?既然我大师兄都觉得此处风景宜人,我自然更加愿意啦!苏姑娘盛情相邀请,那我也就恭敬不如从命咯?”


    沈楼主说着挽起袖袍,踩着膳堂门外泻入的满地阳光,后撤了几步,收手抱拳朝榆柳行了一礼,且就当做是立言盟誓:“正好我若是这几日在玉清院落榻,春风拂栏若是有什么消息,也定然是第一时间,就会送过来。”


    “苏姑娘且放心,以我春风拂栏的实力,不出三日,定当能寻得四皇子妃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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