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多雨时节
“林姝斐!”阿奶出现在警局门口,惊慌失色地跑进来。
池鑫快速跟上,不忘提醒阿奶小心脚下。
梁延泽让出了位置,想着阿奶来了林斐或许能好受一些。
阿奶疾步跑到林斐面前,差点刹不住车。
林斐下意识地往后坐,后背紧贴着椅子,垂落在两侧的手下意识地握紧。
梁延泽目光一直放在她身上,反常的举止让他感到奇怪。
“我听说你和客人打起来了,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一定要动手吗?”阿奶手握住林斐的肩,严厉斥责:“看你把自己搞成什么样了!”
林斐不语,垂下头。
“你这孩子,什么毛
病啊!每次打完架问什么都不应,要操心死我啊!”阿奶心急地拍了一下林斐的肩。
站在后面的池鑫唇抿了几次,想要出声制止,却又不知道能说什么。
“阿奶,您刚来可能还不了解情况,先坐会儿。”梁延泽上前拦下阿奶,温声安抚:“这件事情我来处理,您小心身体,别动火气。”
阿奶摸了摸胸口,一脸伤心,看这模样快要提不上气了。
梁延泽叫了池鑫,“小鑫,你带阿奶到外面透透气。”
“好!”池鑫上前挽住阿奶的胳膊,用着她推不开的力气,直接带走。
林斐看了一眼梁延泽,他快速抓住了这次机会,上前用手帕给她擦脸,手扣着她肩,不让她躲开,温柔地将脸上的血迹全部擦干净。
“我会处理好,你在这坐会儿,别乱走。”他站起身,“等我回来。”
梁延泽快步前台,和工作人员说明了身份和来意,确认身份后,他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去到了调解室。
还未进门,若姨的声音透过门板,在走廊回响。
“警察同志,她绝对是故意的,进门后假装逛一圈,然后就拿着她自己扯烂的东西来质问我,明信片的工艺我再了解不过,委婉地否认了她的污蔑,她直接冲我骂脏话,后面还骂我们老板,打我们老板。”若姨哭诉,“她绝对是故意针对我们的!”
“你别血口喷人,你们耍无赖,用权力欺压我们!”郭谷云拍桌子,“他们一直在恶性竞争,挤压其他手艺人的生存!”
警察正要敲门,梁延泽打断:“不好意思,有紧急电话,我接一下。”
“没事,您先接,等会直接敲门进去就好了。”警察微微一笑,对眼前绅士的男人非常有好感。
梁延泽快步走到走廊尽头,从侧门出到派出所的停车场,搜索宋霁礼电话,摁下拨号键。
那边接得迅速,吊儿郎当问:“难得一见啊,你竟然主动给我打电话。”
梁延泽开门见山:“帮我查一个人。”
“哟?梁生也要查人,对方惹你生气了?”宋霁礼坐直了背,“我本来想拒绝,你这语气让我很感兴趣。”
“林斐进警局了。”
后面的话梁延泽不说,宋霁礼也懂怎么回事了。
难怪说话冷死人,他还有理智没干出格的事全靠教养好。
“把名字发我,我让助理去查。”宋霁礼笑说,“找我真是找对人了,江都还没有我查不到的人,放心好了,不会让嫂子白受委屈。”
梁延泽说了句谢了。
在电话挂断前,宋霁礼问:“要不要我帮你联系李局,我俩前天还一块饮过茶,这点面子还是会卖给我的。”
“不了。”
宋霁礼心想梁延泽还是一如既往的正直了,不过他应该有十足的把握才会拒绝。
而下一句话打破了宋霁礼的刻板印象。
梁延泽:“来的路上我已经给廖厅打了电话,他会处理好。”
宋霁礼:……
看来是动真格了。
疼老婆跟宝贝疙瘩一样。
“好了,先挂了,晚点材料发你。”宋霁礼不好耽误梁延泽时间。
一直站在角落偷瞄的池鑫在电话挂断时跑了出来。
“梁医生。”池鑫第一次单独面对梁延泽,心里有点发怵,虽然他总是挂着温和的笑,她还是不太敢私下独处。
梁延泽收起手机,下意识看了一眼大堂的方向:“怎么了?”
“不是我姐,她没事。”池鑫急忙摆手,“是我找你,想和说几句话。”
“你说。”梁延泽神色恢复如常。
池鑫抿了一下唇:“我姐今天的行为……希望你别放心上。”
梁延泽眼里闪过疑惑。
“我姐绝对没有生任何人的气,她只是出于保护自我才会这样。”池鑫解释的语速飞快,“我姐从小到大和别人起冲突,阿奶赶到后也不管她对或错都会数落上几句,虽然知道阿奶没有恶意,但她会感到委屈。几次后,她再和别人打架都是只动手不说话,一身戾气,一副不好惹的模样。我……只是想帮她说说话,希望你不要误会她,也希望你不要和她闹矛盾。”
“我知道了。”梁延泽阔步走向大堂,经过池鑫时顿了会儿,真诚说:“谢谢你的善意提醒,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池鑫看着梁延泽远去的身影,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胸膛。
方才犹豫了许久才决定找上梁延泽,因为她明知道林斐内心真实的心理活动,却迟迟不敢上前拦住阿奶,总怕处理不好。
在林斐最难受时,也只有梁延泽站了出来。
她想,或许他能安慰安慰此刻的林斐。
池鑫深呼吸几次,感觉和梁延泽说话的那股憋着的劲缓了过来。
越发搞不懂林斐到底喜欢的是哪款,难道不觉得面对梁延泽很有压力?
感觉他在时,周身的空气都变得稀薄了,呼吸不上来-
梁延泽回到调解室,敲了敲门,里面的警官说了句请进,他推门而入。
梁延泽:“警官您好,我是林姝斐的丈夫。”
“你进来吧。”警官指了指若姨身边的位置,“坐那。”
若姨看到梁延泽,眼泪憋不住了:“梁医生,她太欺负人了。”
“若姨我已经了解情况了,您别急。”梁延泽递过纸巾,“接下来的我来就好。”
若姨擦了擦泪,用力点头。
郭谷云不知为何,看到男人时感觉心里发怵,浑身不在,特别是他的眼神,似乎下一秒能看穿她的全部,莫名的感到心虚。
梁延泽凌厉的眼神扫过女人,看向坐在中间位置的警察,说:“龚警官,我们这边是不接受调解的,她挑衅滋事在先,我妻子出手完全是正当防卫,我们店里有监控录像,我已经让人回家取了,等会儿就送过来。”
“我理解你们家属的心情,也知道走法律程序是一件漫长且繁琐的事,如果能协调解决是最好的。”龚警官说,“当然,如果你们坚持要走法律程序,我们会全力配合。”
郭谷云急了,双手压着桌子站起来:“她哪里是正当防卫,我头发被抓下来一大把,头皮都要掉下来了。你们别想讹钱!”
“伤多重不是嘴皮子上下一碰说的,你可以去医院验伤。”梁延泽那双湛黑的眸子扫视而过,如一把锋利的冷刀擦过,丝毫不掩饰此刻对她的憎恶。
龚警官拍了拍桌子:“坐下!现在是在协商,请注意你的用词,不要激化矛盾。是你去别人店里闹事,你先动手打了人家,不争取一下谅解,是真的想和别人打官司吗?”
郭谷云感到憋屈,但也只能老实坐下。
“看完录像再说吧。”梁延泽站起身,“我认为这件事用不到法律程序,你们警方就能给出结果的。”
“嗯……好,先看录像。”龚警官以多年的办案经历,这类情况见多了,郭谷云的处罚是躲不过的。
郭谷云不服:“我赔钱还不行吗?你们是不是故意整我。”
“我呸!谁要你的脏钱,我们家阿斐不缺你几个臭钱,给钱就能了事?”若姨大吼回去,“那我给你钱,也让我扇几个耳光?你是不把人当人看啊!”
梁延泽并没有阻挠若姨,因为她骂出了他的心声。
“好了,你先进去里面待着!”龚警官担心双方动起手,立马将他们隔绝开。
一名辅警敲开门,对首位的龚警官说:“局长和所长来了,就在楼上的办公室,让您过去一趟。”
龚警官以为是公务,但局长也来了,那看来不是小事。
“好的,我现在过去。”他让辅警带走郭谷云,疾步朝楼上办公室赶去。
梁延泽和若姨回到大厅。
林斐还坐在原位,恹恹地靠着凳子,身上连一件外套都没有。
若姨看得直掉泪:“真是倒霉到家了,店开得好好的,突然有个疯子来闹事。”
“若姨您先回
去休息,事情处理好了我再告诉您。”梁延泽说完便阔步朝林斐走去。
林斐抬头看了梁延泽一眼,并没有说话。
他脱下外套,盖在她大腿上,遮住因为裤子破了露出的膝盖。
“我先带你去医院验伤,留存一份证据,然后处理伤口,好吗?”他柔声安慰她。
林斐点头。
梁延泽给林斐讨好外套,背着她出门。
他刚站起身,她整张脸埋到他肩膀,能感受到她在小声哭泣。
他步子顿了一下,选择了不打扰,给足她一定的空间缓解心情,继续往外走去。
特地回了二附院检查身体,梁延泽全程在旁边监看,并让他们加急出报告。
宋霁礼那边回了消息,所有的资料已经发到邮箱上了。
监控也已经送到了警局,那边看完后判定郭谷云是寻衅滋事,故意伤害他人,处十日拘留,罚款500元,并承担受害人所有的医药费。
梁延泽把结果告诉了林斐,她缓缓抬起眼皮,眼睛红彤彤的,是刚哭过的痕迹。
“现在可以和我说说话了吗?”他轻轻地抚摸她的脑袋,“我很担心你。”
林斐咬紧下唇,许久才开口:“对不起……”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不要道歉。”梁延泽握住她发凉的手,“错的人已经受到处罚了。”
她一时难从失落的情绪中走出来,头又低回去了。
等报告期间,梁延泽带她回车上,到旁边的药店买了处理外伤的药。
没有带林斐回办公室或者急诊,是不想她这个状况被其他人看到。
他仅是肉眼判断便知道她膝盖摔得严重,真的剪开裤子了,皮掉了一大块,比想象中的深。
查看几秒后,他快速上好药,包扎好。
“这一周都不能碰水,每日我会按时给你换药。”梁延泽将外套盖好,“一定不能碰水,不然会发炎出脓。”
“知道了。”她靠着凳子,“我好累,想回家了。”
梁延泽:“我回去取报告,你等会儿,困的话就睡觉。”
交代清楚后,他快步赶上楼。
梁延泽的手机落在主驾驶上,有一通电话打进来,亮起的光略微刺眼,她下意识看了过去。
来电人:廖弘
林斐微微一愣,这点儿小事他不会麻烦到厅长吧?这么顺利解决是因为他找了关系?
一瞬间,脑子里冒出无数个问题。
屏幕闪了闪,来电变成了未接。
五分钟后,梁延泽上了车,查看到未接电话,又下车去接了。
车的隔音好,他就站在车前讲电话,林斐也只能透过玻璃看到他的表情,听不到任何声音。
大概聊了十多分钟,他回到了车内。
“你……不会找廖厅长了吧?”林斐手紧握成拳,“其实不用麻烦他的,我回击她的时候也只扯了头发,那一点小伤根本不是事,而且我也没有回嘴,更没有辱骂她,警察拿到录像便能给出处罚。”
梁延泽沉默了几秒:“你打人之前还想得这么周全?”
“亏吃多了。”林斐着急问,“这点小事麻烦人家,好吗?”
听她说亏吃多了,他已经能想象到她小时候和别人起冲突时,为了不被阿奶数落,明明受委屈的是她,却还要想尽办法少挨两句骂。
他心隐隐抽疼。
梁延泽解开林斐的安全带,将她搂进怀里:“我知道你占在道德的最高点,也创造了优势的局面,但关于你的事,我怎么可能不担心,百分之九十九的优势也会让我不安,我希望你是百分百的平安无事。”
林斐缓缓低下头,半张脸埋在他肩头,鼻尖全是他令人心安的气息。
她的心……跳得很快。
不是往日的那种兴奋,更不是病症作祟的期待,而是一种她也无法言喻的心情,好像……灵魂在颤抖。
“我没事。”
她无法弄懂此刻的心情,不知该如何去回应他急切的关心。
回到家,林斐把衣服脱了,换上了家居服。
她站在洗衣机面前,几番犹豫要怎么处理。
洗是洗不干净的了,血已经干涸了,用再好的洗衣液也会留下一片浅棕色的痕迹。
“衣服丢了,改日我们去买新的。”梁延泽拿了过来,直接塞到垃圾桶,“这件晦气。”
林斐眨了眨眼:“你也迷信?”
想起她初遇他时,觉得他是个好心人,还想着以后去寺庙给他捐些功德钱。
看样子她推断没错,港都大部分人都迷信。
“搞科研的,哪有不迷信。”梁延泽自嘲,“有些项目推进不下去,或者投稿等不到结果时,迷信能安抚不安。”
颠覆了林斐对科研人员的认知,原来大家都是俗人,会在寺庙前一遍又一遍祈求菩萨能有一个好结果。
“看样子……我不是很会说笑话。”梁延泽无奈笑了笑。
林斐摇头:“我只是比较震惊。我挺好的,你没必要想尽办法说一些有趣的话,我只是需要时间缓缓。”
“嗯,知道了,洗澡吧。”梁延泽上前虚虚地搂了她一下,先回了客厅。
林斐洗完澡回房间睡下了。
顺顺好像察觉到她情绪低落,蜷缩在她手边,偶尔上前蹭蹭。
梁延泽回房时,看到了顺顺,没有将门关上,还特地给它留了门。
顺顺看到了男主人的动作,知道是被默许留在房里过夜,心安理得地躺好。
林斐摸着顺顺,嘟囔道:“我们家顺顺,怎么这么乖巧啊,妈妈好喜欢你。”
顺顺立起耳朵,短促地发出两声喵叫。
林斐抱过顺顺,低头亲了一口。
她翻了一个身,把顺顺放到了两人中间。
梁延泽的视线从平板上移开,和顺顺对上。
它呜了两声。
“差别对待太明显了。”梁延泽摸了摸它脑袋。
顺顺站了会儿,确定没有什么问题才躺下。
接下来的四天,林斐没有回春溪,小店关了两天,后两天是若姨在看店。
她难得没有主动跑回春溪,若姨也不用每日来电交代好好休息。
梁延泽也发现了林斐的不对劲。
这一次她陷入负面情绪,比以往的时间都要长,不像她的风格。
晚上,林斐在客厅给顺顺穿上壮锦做的小衣,还有一顶可爱的壮帽,像两个牛角。
顺顺也特别配合拍照,林斐不停地夸。
“我女儿真棒,做童模绝对没有问题。”林斐欣赏顺顺的美照,打算发到社交账号上。
梁延泽打了两杯温水,放到几桌上。
“谢谢。”林斐接过她的那只杯子,喝了一半。
梁延泽在沙发坐下,问道:“周末医院有团建,去吗?”
“团建……”林斐回头,和他对视片刻,“我去不好吧。”
如果是往日她肯定应了,只是最近不知道怎么的,提不起兴致,一点儿也不想出门。
“上次他们都邀请你一起,忘了?”梁延泽故意说,“你不去,他们才会多想。”
“啊……”林斐想了想,“明天再说吧。”
林斐放下顺顺:“时间不早了,我睡了。”
梁延泽收拾掉几桌上的东西,也回了房。
顺顺也想跟着进卧室,这几日它都能睡在林斐身边,但动作太慢,被梁延泽关在了外面。
站了几秒,它熟练地蜷缩到旁边的猫抓板里。
林斐感受到男人靠了过来,很直接地搂上她的腰,不像以前动手前还会绅士地问一句她睡了吗。
“心情还是很不好吗?”梁延泽贴在她耳边问。
林斐往外挪了挪:“没有吧,就是某些事情想不通,需要缓缓。”
不仅是郭云谷故意闹事,还有那日她弄不明白的情绪,以至于她有点不敢面对梁延泽。
他横在她腰前的手收紧,搂到怀里:“睡吧。”
林斐想说他能不能松松手,却又不好意思开口。
“非文。”
他的吻落在她的后颈。
林斐身子抖了抖。
他自嘲笑了声:“是我那日越界了,对吗?”
“……没有。”林斐为了不让拥抱过于亲密,平躺睡好。
“那为什么你不愿意受理我任何情绪?”他说着,吻上了她。
林斐指尖发颤。
说着咄咄逼人的话又会深情吻她的梁延泽,让她无法抵抗……——
作者有话说:[撒花][
撒花][撒花]来啦!开始心动的非文,发懵中!
[狗头][狗头][狗头]还是66,爱大家!
第42章 多雨时节
林斐以为他是想做了,身体逐渐放松,去迎合他。
就在她要投入其中,他停了下来,额头和她相抵。
他吻她的眉心、眼睛、鼻尖、唇角。
“非文。”他声音哑得厉害,“不要忽略我的情绪,好吗?”
她感觉快要溺死在他这片温柔海里。
而擅长说假话的林斐,却回答不上一句话。
怕会辜负,毕竟她这样薄情又自我的人不值得被期待。
“我累了。”林斐感觉胸膛那股暖流令她感到陌生。
为什么光是看着他,她已经感到欢喜?
好奇怪的反应,也……好讨人厌的反应,她可以接受所有的意外降临,唯独不能接受不受控的情绪。
失去对情绪的掌控,会让她觉得可怕。
林斐的逃避让梁延泽无力极了,可他不想再逼她了,不想成为她心里“不符合条件”的人。
每个人对待感情的方式都是不一样的,或许林斐就是这样,只需要陪伴,抗拒太深的羁绊,讨论这些会令她困扰。
他也不想他们争吵,因为林斐讨厌。
梁延泽躺下,拥她入眠,一如以往每个深夜和她道晚安。
而林斐差点失眠。
她是一个很会说服自我的性子,而这一次她找不到办法说服自己,就连少想、不内耗的万能借口也没用,奇怪但抓不住的情绪一直萦绕着她。
早晨梁延泽起床去上班,林斐才进入深度睡眠。
一觉睡到下午两点,起床后无事可做,她又闷在书房给顺顺做小衣。
社交账号不少人发来消息,问她能不能给家里的宠物定制一套,大部分人是给棉衣娃娃问的。
她开放了十个名额,先到先得,链接一放出去,几乎秒空。
林斐将箱子里的壮锦搬出来,这一批是机织的,小衣的价格也比以前售卖的便宜。
晚饭前她已经裁好料子,熬夜缝合好,最晚后天能交出成品。
看着账户十套小衣的定金,她微微叹气,忽然对自己选择开小店产生了自我怀疑。
吃力不讨好,烦心事一件接着一件。
梁延泽晚上值班,林斐尽情地熬了大夜,他交班回来时,她也才从书房出来。
在裁缝机消耗多余的精力,林斐心情舒畅许多,见到梁延泽,她打着哈欠问:“要不要吃个早餐一块睡觉。”
梁延泽眉心紧锁:“不要老熬夜,对身体不好。”
“没事啊,我睡够就好了。”林斐不以为意,“我们吃什么?”
她转开了话题,他再追着不放显得小肚鸡肠了。
“我定早茶,再榨鲜果汁,你先去洗漱。”梁延泽放下公文包,单手松领带,挽起袖子进了厨房。
林斐刷牙洗脸后精神许多,早餐吃了九分饱,困意来袭。
“我好像晕碳了。”她起身回了房间,“我先洗漱睡了。”
梁延泽收拾干净桌子回卧室洗漱。
两人一起睡到了下午三点,因为明天有团建,梁延泽不敢放林斐睡到自然醒,担心她的作息调整不回来。
林斐将打包好小衣寄出,再吃一顿火锅,晚上十一点准时上床休息-
周六早上八点半,郊外公园。
叶湛和田璎早早便到了,看到林斐和梁延泽,冲他们挥手。
“梁老师,师母,这里!”田璎手里还拿着早餐,“我家附近的烧麦超级好吃,给你们带了一份,试一试。”
“谢谢。”林斐还有些懵,不是睡不够,太久没有起这么早了,精神有些恍惚。
另一边宋主任一家三口也到了,还有他的两个学生,其他人还要值班来不了。
林斐这才注意到梁延泽的三位学生也不在。
做医生真辛苦,就连团建都很难全员到齐。
“我们需要去买食材吗?”林斐记得今天是来野外烧烤的。
田璎凑过来,小声说:“药代他们都准备好了,我们过去就好了。”
“这个……好吗?”林斐从未接触过这方面,并不知道两方之间的相处是怎样的。
田璎:“其实我们算他们的客户,他们需要维护客情,这是他们工作的一部分。”
林斐半蒙半懂点头。
一行人到了半山腰的露营地,有五个医药公司的人,他们已经准备好食材。
领头的地区经理笑说:“宋主任,梁主任,你们来了。”
地区经理走过来和他们握手,宋主任介绍了他们一行人。
礼尚往来,地区经理也叫了另外四个同事过来。
这类场合林斐在海市游戏公司工作时没少参加,以前因为是项目主笔不得不站在同事前面负责社交,现在好多了,能缩在梁延泽身后,安静地吃东西,听他们聊一些趣事。
毕竟也算半个正式场合,八卦肯定是不能聊的,只能说些不踩雷的话题,听得林斐昏昏欲睡。
地区经理一直拉着两位主任聊天,林斐插不上话,叶湛过来叫她一起去附近散散步。
林斐拿过一片烤好的面包,便起身走了。
“不愧是最佳盟友,看得出我在那种场合坐不了太久。”林斐塞完最后一口面包,冲叶湛抱拳。
田璎:“师母误会了,是老师给我们发消息,让我们带你出来走走。”
“啊……”林斐今天和梁延泽几乎零交流,不止是今天,这几日交谈也少,也就是日常的几句话。
“师母……你是不是和老师吵架了?”叶湛小心翼翼问,“这是可以问的吗?”
“该不该问,你不都问了吗?”林斐抬肘碰了一下叶湛的胳膊,“我们之间坦诚一些。”
田璎也看出来了:“吵得……很凶吗?不过我有点难以想象老师吵架的样子,他平时虽然严格,但只要我们及时改,他还是会和声和气地和我们说话。”
林斐有点回答不上来。
说他们没吵架,明眼人也看得出他们之间有问题。说吵架了,但他们一句狠话也没说。
甚至昨晚睡前,他吻她的时候,她也没推开他。
“嗯……”林斐卡顿许久,“我也不知道。”
田璎举起手:“我知道了!这叫暴风云之前的宁静。”
林斐笑了:“说得好有道理,你们知道怎么避免暴风云来袭吗?”
她可真不擅长应付争吵,特别是和有亲密关系的人吵架。
“因人而异吧,我倒是不会避免争吵。”叶湛说,“可能我觉得没有问题,但是对方并不这么认为,吵一架摊开聊,一起寻求解决办法。”
田璎用力拍了叶湛后背一巴掌:“绝世大直男,一看你前女友就把你教得很差。你当大家是搞科研吗?吵两句就能得出真理,感情吵多了会吵淡的,当然是能避免就避免。”
林斐无奈地摇了摇头。
看吧,谁也不能给出一个标准答案。
林斐暂时不想聊感情话题,问了他们医院的一些八卦。
只有他们三人,周围还没有其他游客,两人说话大胆许多。
“梁医生平时工作是个怎样的人?”林斐问完才意识到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去问别人眼里的梁延泽。
她不禁反思,难道以前就这么不关注他?
田璎笑着谈起报考的心路历程:“研究生选导师的时候,我本来是想报另一位教授,但是成绩差点意思,对方委婉地拒绝了我,不过拒绝的时间比较晚,其他想选的老师也满员了,只有梁老师那有空位,我花了一晚上
研究他的学历,越看眉头越皱,履历漂亮得有点假,甚至怀疑他是不是绣花枕头,例如发表了有分量的顶级刊物,其实就是通讯作者。但已经没有选择了,只能不安地发去自荐,但自从录取后接触梁老师,发现他很有人格魅力,六边形战士,科研和实操两手抓,从他身上不仅能学习到专业知识,还学到不少人情世故。也可能我们是梁老师的第一届研究生,他对我们耐心很好。”
叶湛的前半段心路历程和田璎差不多,他们这一届的研究生几乎都是没选到心仪的老师才跟了梁延泽,大家现在都非常庆幸,虽然科研压力大,但组内氛围好,毕竟在哪都有科研压力,氛围好且团结的科研组可遇不可求。
“师母,好奇你怎么看待你和梁老师九岁年龄差。”田璎聊嗨了,放开许多,什么都敢问。
叶湛也好奇:“大家知道你俩是老夫少妻组合惊讶许久。”
“我们老夫少妻?”林斐笑了,“你们可别把梁医生说老了,他才三十出头。你们说的这些我从没想过,对我来说都不重要。”
她也不能直接说她就是喜欢成熟稳重的男性,梁延泽再适合不过。
这是结婚前约定好的,不能把他们那些事往外说。
田璎和叶湛露出星星眼。
“你们可真恩爱。”
“又是吃狗粮的一天。”
“太浮夸了。”林斐往外跨一步,“你俩正常些。”
两人将林斐围在中间,一人挽着她一边胳膊。
“师母,梁老师很好哄的,你们就别僵着啦。”
“对啊,我们俩可以帮忙配合,帮你们破冰。”
林斐算是明白了,聊了一路,在这等着她。
她问:“你们怎么不去劝梁延泽,让他哄哄我?”
“当然是因为我俩和师母关系更好啊。”田璎嘴甜。
叶湛紧随其后:“是啊,您温柔美丽又善解人意。”
“鸡皮疙瘩起来了。”林斐夸张地搓了搓胳膊。
田璎叹气:“其实吧……最近梁老师状态不太好,不是要给师母你压力,是我们作为学生的都期盼他好,所以今天斗胆和你聊这些。”
叶湛冲田璎使眼神:“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往回走吧。”
林斐松开两人,继续往前走。
“我想去山顶的凉亭看看。”她转身倒着走,“你们……回去之后告诉梁延泽,我一个人在山上,你俩迷路找不到我。”
“师母,我俩会被骂的。”田璎双手合十,“您疼疼我俩吧。”
叶湛也露出苦兮兮的表情:“师母,行行好。”
“行了,你们就说我扭到脚走不动,在山顶等他接我。”林斐说完挥挥手,大步朝前走了。
回去路上,两人密谋许久,试图找一个两全其美的说法。
最后是叶湛被推出去。
他唯唯诺诺地走到梁延泽身边,小声说:“梁老师,您现在有空么?师母她一个人跑山顶玩了,都不让我们跟着,但我们不放心,您要不要去看看?”
梁延泽起了身,其他人全部看了过来。
“不好意思,我太太让我过去一趟,你们继续聊。”他颔首微笑。
叶湛和田璎看着梁延泽远去的背影,对望一眼,用眼神求问对方应该没问题吧。
“不管了,就这样吧!”田璎大手一挥,“我们已经尽力了。”
“……我们就该告诉师母最近梁老师上班总忙到忘记吃饭,胃病犯了好几次,前天还去急诊挂了水。”叶湛叹了两次气。
田璎摇头:“老师不让说,我们也不要乱说。如果我们措辞不恰当,师母因此自责怎么办?”
“也是,算了,不想了。”叶湛走向烧烤的火炉,找事情忙碌,转移注意力-
林斐坐在山顶凉亭的长凳上,俯瞰江都半座城市的美景,只可惜从这看不到春溪,只能看到江边,还有他们住的小区。
微风轻轻撩起她额前的刘海。
梁延泽常给她整理刘海,她都替他感到累,便留了八字刘海。
她无聊地晃着脚,享受内心的片刻宁静。
近日那些杂乱的心情,她确实抗拒,但并非要逃避,只是没想清楚,怎么才能平衡好害怕沦陷和情不自禁深陷两种复杂的情绪。
她不擅长处理这类感情,所以做了一个很坏的决定——交给梁延泽。
梁延泽赶到时,林斐正起身。
“你来了,那边有寺庙,要去看看吗?”她笑问。
他赶路太急,胸口大幅度起伏,为了不暴露他的着急,没有说话,而是微微颔首应下她的邀请。
“我一直听别人说这座庙挺灵的,但因人而异,也不知道我俩去求是好还是坏。”林斐走到梁延泽面前,“还去吗?”
梁延泽:“你想求什么?”
林斐含笑说:“求菩萨保佑我们幸福美满,我生意兴隆,你工作高升。”
“第一条别求了,后面可以。”梁延泽走到林斐身边,“走吧。”
林斐跟上,不解问:“为什么第一条不求了?”
梁延泽沉吟片刻:“不贪心,一个愿望就好了。”
“那我们可以放弃后面两条,求第一条。”林斐看向他,“如何?”
“不像你会求的,心愿心诚才灵,万一我俩求到的是坏结果呢?”他看着她问。
林斐走到梁延泽身前,挡了前进的路。
“我们之间的坏结果是什么?”
“分开?”
“离婚?”
她一连三个问题,问得直接,将他的心狠狠拽紧。
“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梁延泽心间涌出苦涩,避开了她的问题。
他转身,她快步上前,又一次挡了他的去路。
“梁延泽……不觉得我们目前的关系,已经脱离初衷了吗?”林斐仰头看他,眼里满是倔强。
“林斐,你还真是……感情上非常自我的人。”梁延泽的语气很轻,并没有任何责问的意思,“我问你时,你一句累了轻松避开,我便不能再追问。而我想避开,你却紧追不放。你确定要聊?你能给我想要的答案?”
“如果不是想要的答案,我们就结束了?”林斐追问,“是吗?”
梁延泽沉默许久。
太阳已经西斜,将他们打在鹅卵石小路上的影子拉长。
梁延泽敛起眸光,温柔问:“下次再聊吧,好吗?”
“今天不行吗?”林斐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面对。
梁延泽上前,将她揽入怀里,在她耳畔说:“不行,我怕聊完就再也没有资格抱你了。”
“为什么?”林斐不解问。
明明他们都想要拥抱彼此、亲吻彼此。
梁延泽:“因为我们的感情诉求不对等。”
林斐,我已经无法自拔的喜欢上你了。
可你呢?
一定很害怕沦陷吧。
他不想在她面前失控,更不想伤害她,害怕那份执着的爱会变得扭曲。
林斐垂在两侧的手抬起,轻轻放到他背后。
她在想,是不是哪做得不够好?
都这么努力了,难道还不符合他所要的在意和喜欢?
梁延泽牵过林斐,两人一起下了山。
到了山脚的集合点,田璎和叶湛走来,不停地看向林斐,想问情况如何,但又不敢问,怕被梁延泽发现端倪。
回家路上,林斐在小群里发消息。
搞不懂这个梁医生:【梁医生不让我哄他,目前是这个情况。】
你们可一定要恩爱到老(田璎):【师母哄人是直接哄,不是问对方可以哄你吗。】
你们不是真的我就是假的(叶湛):【师母你处理感情问题的手段是我从未见到过的,在下佩服。】
搞不懂这个梁医生:【算了吧,可能过两天就好啦。】
田璎实在忍不住了:【师母,我真怕梁老师挺不住,他前几天一直在挂水,他胃病很严重,现在每天都要吃药。】
身边的叶湛碰了一下田璎:“不是你说不要告诉师母吗?你不仅告诉了,还往严
重的说。”
“不好意思,我们小作坊下料就是猛。”田璎管不了这么多了。
林斐读完消息,愣住了。
反思最近是不是太疏忽梁延泽,竟然都没发现他有不对劲的地方。
感情问题可以慢慢梳理,生病可不行。
回到家后,林斐假装和顺顺玩,实则偷偷观察梁延泽,他洗完澡到厨房接了一杯水,然后上了二楼的书房。
林斐放下顺顺,悄悄地上了楼。
书房隔音比房间还好,林斐压根听不到里面的动静,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吃药了。
在二楼小阳台苦恼了几分钟,林斐直接敲了书房门。
内耗地乱想也不会有结果,还不如了当地问他。
梁延泽给林斐开了门。
“怎么了?”他问。
林斐朝里看了一眼,实木的书桌上全是材料,并没有可疑的药瓶子。
“进来?”梁延泽让出半个身位。
林斐进门了。
她貌似是第一次踏入梁延泽的书房,没机会来的主要原因是他使用的频率低,大部分工作在医院完成才会回来,回家最多看看手术资料和学生论文。
她还未说明来意,突兀的手机铃声打破安静。
和他往日的铃声不一样。
就连她都没有专属铃声,到底是谁的来电?
梁延泽站了好一会儿才走向书桌,拿过在充电的手机,接到耳边,声音冷了下来。
“嫲嫲住院了?她需要我回去一趟?”
“小沂不在?”
“我必须回去?”
“知道了。”
梁延泽神情变得微妙,林斐没错过他脸上闪过的烦躁——
作者有话说:大概后面几章会写到梁医生的过去[求你了]离他发疯不远了(bushi
还是66,爱你们呀!
第43章 多雨时节
梁延泽挂断电话,林斐上前担心问:“你奶奶生病了?你要回港都吗?”
“大概率要回去一趟,等我联系小沂后再决定。”梁延泽走到书桌后面,拉开第一个抽屉,拿出一份用牛皮袋装好的材料。
“那……”林斐刚开口,梁延泽将手里的那份材料递给她。
林斐迟疑接过,想问他要不要一起回港都。
“明天早上再看,先睡个好觉。”梁延泽打断说,“我先去一趟医院交接工作。”
林斐怀里抱着材料,懵懵地跟在梁延泽身后,站在客厅中央看着他换衣服,收拾行李。
顺顺蹲在林斐脚边,和她表情如出一辙。
“不是说大概率回去吗?”林斐不解,怎么连行李都收拾好了。
顺顺跳进行李箱,直接躺下来。
好似在挽留梁延泽,又好似在说把它也带走吧。
林斐看着顺顺的行为,难受的感觉越来越重。
梁延泽将顺顺提出来,装好换洗衣物,说:“以防万一。你快去睡觉吧,我明早联系你。”
林斐怎么能睡得着,只是看着他收拾衣服,心就空落落的。
说大概率是为了安慰她,心里已经做了决定。
梁延泽关好行李箱,走到林斐跟前,轻轻地拥抱了一下她:“到了港都我会给你消息。”
“不……不需要我跟着去吗?”林斐终于找回断了线的思绪,把最想问出口的话说出来。
梁延泽没有回答,说道:“明早看完那份材料,先处理好,其他我们晚点聊。听话。”
林斐本想反驳的,他的最后两个字让她将到嘴的话咽了下去。
这份材料或许很重要,要不然梁延泽不会交给她。
“好……你出发了告诉我。”林斐将材料抱紧。
梁延泽冲她微微一笑,松开手,拉着行李出门了。
林斐站在客厅中央,心堵得难受,决定不再多想,听从梁延泽的安排,回房睡觉,一切等天亮再说。
翻来覆去数次,林斐面朝着梁延泽睡的那一边,直接睡到了他的位置上。
枕头上还有他的气息,乱了一晚的心,这才安定下来。
早上九点,林斐醒来。
梁延泽的消息一小时前发来,告知她已经落地港都了。
林斐预料到他起飞前不会告诉她,他好像一直这样,事事考虑周到,事事不让她操心,事事给她安排好。
若是以前,她会很享用。
现在却觉得他的多礼令她感觉生疏和不安,宁愿没这么多周到。
林斐吃完早餐才打开梁延泽留给她的那份资料。
入目的第一页是郭谷云的个人资料。
厚厚一沓,囊括了她出生开始的重要事件记录,前面简略较多,翻到第九页,每往下看一行字,她的手止不住地抖,难以相信所看到的事实。
郭谷云开了一家织坊,其中就有经营壮锦,织坊被列为省重点扶持对象,只要是有关民俗的宣传必有她的店铺出镜。
而且店开在水迢老街,也是旅客打卡的热门景点之一。
林斐闭上眼睛,停了下来,试图缓解内心复杂的心情,忽然恶心的感觉冲上来,她跑进厕所,将早上吃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
太恶心了。
实在是太恶心的。
林斐漱完口,靠在冰冷的墙面大喘气。
前段时间想不通的事情全部串联起来了。
激动之后是无尽的冷静。
她深呼吸一口气,走出了卫生间,强使自己看完所有的资料,试图验证是否和她的猜想一致。
梁延泽准备的资料很贴心,详细列出了一些可疑事件。
和郭谷云的首次冲突应该是赵老板民宿生意。
他们在得知林斐想要做赵老板这一单,悄悄接触了几次赵老板,还开出了非常优惠的价格,双方交谈愉快,赵老板合作意向也非常强烈,却在签约的前两天被告知取消合作,正是林斐宴请赵老板的第二天。
第二次冲突是林斐所不知道的。
郭谷云的小店也上架了一批壮锦文创,明信片系列到发圈系列和她的文创产品高度相似,因为店铺所处地段客流量大,生意还不错,还在网上因为非遗壮锦创新小火了一把。
林斐又一次被气得发抖,快要看不下去了。
感觉过去半年的心血全部被人剽窃,她却全然不知。
翻开下一页,林斐冷静了一些。
抄袭的那批壮锦文创细节做工不好,出现大量关于质量不佳的投诉,被不少顾客发社交账号吐槽,其中一个帖子有高达五千多的点赞,热评第一有人建议可以到省博物馆购买,质量更好,这条热评传播度广泛,大家纷纷避雷郭谷云的店铺,选择到更为权威的博物馆购买。
难怪前段时间感觉博物馆那边的销售额不错,还以为是客流量上去了,东西自然好卖,没想到还有这一出。
这就引出了第三次冲突——郭谷云到壮锦小店闹事。
林斐强迫自己看完所有的资料,合上后,花费半小时缓解。
自从开了壮锦小店,她很少高度冲浪,所以没有关注到网络舆论,也不觉得她一家开在游客稀少的春溪街非遗小店能在网上引起轩然大波。
偏偏小概率事件还是出现了。
林斐靠着沙发,仰头对着天花板发呆,终于明白为什么梁延泽让她睡一觉起来再看,如果昨晚看到这些,她肯定无法入眠。
这些材料……
梁延泽准备许久了吧,这段期间她心情不佳,他只字未提,也没有私自替她做决定,而是选择她精神好起来后才拿了出来,这种守护和信任,让她感觉到是被支持的。
他明明可以和她邀功,却一言不发。
不知花了多久才平复好心情,林斐深呼吸一口气,拿来电脑,搜寻郭谷云店铺抄袭的文创的细节图。
从早到晚,几乎是忍着恶心做完了所有的资料收集。
赶在晚上九点钟之前,林斐拨打了应水映的电话
,和她说了事情的大致经过。
应水映作为专业的设计师,对此类事情意外又不意外,行业内借鉴和抄袭的瓜不少,见怪不怪,但没想到林斐小众的非遗店铺也会遇到。
“你放心好了,我所有的设计都申请了专利。”应水映应对此类事情有经验,“你把材料发我一份,我认识专门打这类案件的律师,我来处理。”
有应水映这句话,林斐悬起的心放下一半,她将材料发去一份。
呆坐了会儿,她出门了,和涂夏要了她今晚演出的酒吧。
涂夏意外林斐半夜会出门,自从回江都,她就跟从良了一样,每次叫出门喝酒都得问好几次,也不会久坐,最多一小时便回家了。
林斐进到酒吧,看到站在吧台前的涂夏,不管多少次看到她这一身甜酷穿搭都要小小惊讶一下。
好看是好看,太狂野了。
“来吧,知心姐姐已经准备好聆听你的烦恼了。”涂夏和调酒师要了一杯威士忌酸,林斐常喝的一款。
林斐抿了一小口,舌尖酸酸甜甜的味道刺激她的脑神经,精神没之前那么紧绷。
“没有烦恼,在想怎么干掉对方。”她撑着下巴,百般聊来地打量四周,“和你坐会儿,心能安定些。”
她如今面对空空的屋子总感觉难受。
“还以为要我帮你去撕人,我完全可以!”涂夏拍胸膛,“或者我俩一起上,能把对方撕烂。”
“我是良民。”林斐喝了一大口,“不动刀棍。”
涂夏笑了笑:“开玩笑啦!”
“你读研就是为了瞎混?你学长那边的工作不干了?”林斐有点儿搞不懂涂夏,毕业后得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第二年又突发奇想考研了。
涂夏叹气:“我好日子不多了,下个月开机我要跟组,你想找酒搭子也没人了,阿洳着了魔似的,孩子说生便立马行动,早睡早起积极备孕。你也别羡慕我,考研是为了系统地学习编导,我可不是瞎混。”
“行。”林斐感觉挺不错的,她们三都有自己的事业要忙。
“你最近……和梁医生还好吧?”涂夏凑近,就差贴着林斐脸说话了。
林斐吃了一点小零食,嘁了一声:“我感觉不太妙,梁医生一直避开我,还说什么真的聊了我们就不能像现在一样亲密。”
“你没用这个语气回他吧?”涂夏手放到心脏上,生怕好友直球打过头了。
林斐摇头,扑在涂夏肩头,委屈说:“我也变得很奇怪,我竟然会产生顾虑,以前哪会这样。涂涂,我不磊落了!”
“有顾虑是好事,说明你在乎。”涂夏喝了林斐一口威士忌酸,“我这人嘴巴说不出好听的话,开口就发刀子,贱是一定要犯的,贺景识毛病不少,每次想犯贱,话总要在嘴里温一下再说出来,因为我想他听完不会生气。”
“这样吗?”林斐沉思,“这几日我想了许多,感觉我以前好像从来没有主动了解过梁延泽,只要他表现符合我的期待就好。”
“你真狠啊。”涂夏嘴贱完也会发颗糖,“木木,人活在世就是要和一些特殊的人产生羁绊,人生才能有意义,你不要总抗拒身体的真实反应,也不要因为害怕而逃避一段感情。你既然喜欢在感情中热烈表达喜欢的自己,不如再大胆一些,就算这段感情失败,那全身心投入的你就不酷吗?不会走不出来的,你还没尝试,别提前唱衰自己。梁医生怎么看都不会是那个坏结果,你觉得呢?”
林斐哪都好,做什么都是大大方方的,唯独对待感情,她总是害怕坏结果发生,可能她的人生总在失去重要的人,所以她害怕产生太深的羁绊,害怕又要面对独自一人游荡于人世间。
“好了,今晚就想到这,我请你喝酒,喝完好好睡一觉,明天打起精神大干一场!”涂夏对着调酒师说,“来一杯银色山泉,浓度高一点。”
林斐酒量好,两杯调酒并不会让她醉,连微醺都没有,但她难得地睡了一个好觉-
林斐起了大早,过去半个月,她终于再次走进春溪街。
若姨看到她出现,高兴得不行,激动说:“吓死我了,前几天我怕你来,这一周我怕你以后都不来了。”
“我投入的钱还没赚回来,怎么可能不来,你放心好了。没来的这些天我也没闲着,下一个产品我想做宠物和棉花娃娃的小衣。”林斐拿出平板,打开ppt,这是她专门制作的讲解课件,好向若姨还有负责织布的员工科普,能更快的了解是什么。
若姨看完明白是什么意思,说:“你说做什么,若姨就做什么,绝对的相信你!”
廉俪也点头:“阿斐你有脑子,想的赚钱法子肯定比我们好。”
“那接下来就是设计和打样了,等我弄好了再告诉你们。”林斐做了几年娃衣,可以全部自己来,不用再请专人设计。
阿奶听到小店的动静,从后面的织房出来。
祖孙两人对视一眼,林斐眨巴眼睛不说话。
“我还以为你气我那日数落你,以后都不来见我老婆子了。”阿奶站在门口,瞪一眼林斐,“煮了你爱吃的蘑菇酿,吃不吃?”
林斐撇嘴:“哪有人凶巴巴地叫人吃饭啊?”
“我自己吃了。”阿奶转身便走。
林斐小跑追上,揽过阿奶的肩:“阿奶你看你,别人都说越老耐心越好,你是越老越凶。”
“少贫嘴。”阿奶轻轻拍了林斐后背一巴掌,笑说:“想吃什么,今晚给你做。”
林斐不客气地点菜。
从小就是这样,祖孙俩起矛盾没有正式的道歉,互相说几句好话给对方台阶下,这件事就算过去了。林斐也不会真的怪阿奶那日不问来龙去脉上前便凶她,总不能要求天性脾气火爆的老太太面对大事敢于站出来,又要求她同时兼备温柔小意。
因为林斐也做不到面面俱到,当然也不会要求别人如此。
林斐吃饱喝足回到前院,江华找了过来,她流畅地转身,准备逃跑,他一个健步上前,挡了去路。
“书记大人,您来寒舍有何贵干啊?”她说,“我说过稿子交过去就和我无关了,你应该发给建筑院的专家,让他们帮忙修改。”
“不是古建筑讲解的事,这个项目已经开始了,现在是小翘在负责,她每日拿着小蜜蜂带着大家在春溪街头街尾游走,招揽了不少游客。”难得一见江华笑得眼睛都看不到了。
林斐还是有不好的预感,不敢跟着笑,怕他说完笑不出来。
江华瞧林斐这表情,无语说:“我找你是来说好事!”
“那……我可以听一下。”林斐惴惴不安。
江华:“上次传媒学院学生拍的那则宣传片被省文广旅看到了,搬运到了官号上,算不算好事?”
“一般般吧。”
“融媒体那边想做个专访,算吗?”
“一……什么!”林斐瞪大眼睛,“有这么好的事吗?”
江华笑了笑:“是的,托你的福,我们春溪街也会得到宣传。后续的方案下来了,我再来找你。”
林斐感觉有点不真实,没想到一个善举能换回这么多的回报。
还没庆祝,应水映黑着脸找上门。
林斐感到诧异,昨日和应水映通电话,她还挺淡定的,才过一晚上就成了随时会喷发的火山?
“还好吗?”林斐小声询问。
应水映打开电脑,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图案和文字,她食指用力戳了戳:“我连夜叫专人帮忙做对比图,这人不是抄袭这么简单,是一比一复刻,我在做明信片设计时,右下角设计了一个logo,是蝙蝠和凌霄花的组合线条,他们压根不知道是什么含义,也给抄去了。气死我了,没遇到过这么过分的抄子,我要把她告到门店倒闭!”
“消消气。”林斐
给应水映倒水,她不轻易发火,一旦发火不会轻易放过对方。
应水映说:“把你手头上有的材料全部给我,整理好之后我就去法院立案。”
“好,我今晚就给你。”林斐改了说法,“我现在给你。”
手机里有一份电子版的材料,立马转了过去。
“你打算放过她?”应水映捏着拳头,如果林斐敢点头,这一拳真的会挥出去。
林斐:“当然不会,对方的行为已经构成恶意竞争了,我已经联系好友帮我找律师了。”
她昨晚睡前联系了梁烟洳,已经帮忙找了律师。因为她面对这件事状态不算稳定,前期固定证据由律师负责,有进度便会联系她。
“那就好。”应水映又气冲冲地回了对面的咖啡厅。
林斐回到收银台,打开画图软件,琢磨设计小衣的款式。
晚餐结束后,她赶在天黑前坐地铁回家。往常总爱住春溪,如今梁延泽不在家了,她倒是回家积极。
林斐靠在电梯角落,几次查看没有任何消息的微信,也不知道梁延泽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电梯门打开,林斐看到站在门口的阮慧琳。
“妈,你怎么来了?”林斐上前打开门,“等久了吧。”
阮慧琳有些局促:“没……我也是刚到,知道你白天忙。”
林斐领着阮慧琳进屋,给她倒了一杯温水,将家里的暖气开上。
“妈你来应该提前和我说一声,话说你吃饭了吗?”
林斐又要往厨房去找吃食,阮慧琳叫住了她。
“阿斐,不用了,我来找你说些话,说完我就走。”
第一反应是关于梁延泽,林斐着急问:“梁延泽怎么了?他在港都出事了吗?”
“不……不是的。”阮慧琳想说的话太多了,一着急不知从何说起,“港都的情况我也不清楚,那边不让我过去,我就算到了也进不了梁家,你能不能去港都一趟,帮我看着小泽和小沂,我怕他们吵起来。”
“他们……为什么会吵起来?”林斐觉得就算关系再糟糕,梁延泽都不会和梁烟沂吵起来。
阮慧琳:“我怀疑他们叫小泽回去是为了刺激小沂,这个不行的,小沂状态不好,肯定受不了。”
“妈,你总得告诉我具体情况,不然我过去也帮不了忙。”林斐坐到阮慧琳身边,“而且……梁延泽应该是不希望我插手。”
不然他不会用郭谷云的资料打断她,让她有事可忙,就不会想着港都的事。
阮慧琳应该是想起往事,眼眶湿润:“这些年他们嫲嫲每次对小沂的表现不满意就会重用其他人来敲打她,她压力太大,导致精神状态也很差。上次小沂进医院的事被知道了,以为将小泽的研发部管理权交给二小姐就是一种敲打,但好像不止如此,她应该想让人取代小沂。”
林斐面色沉重。
如果没猜错,那个人就是被紧急召回的梁延泽——
作者有话说:[害羞][害羞][害羞]来啦来啦,再次进入江都篇章。
第44章 多雨时节
“真的不是我偏心,不希望小泽和小沂抢,如果失去继承人的身份,小沂可能也不想活下去了。”阮慧琳哭着说,“小沂出生就被养在婆婆身边,她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为了成为继承人而努力,如果突然剥夺她的一切,她真的会想不开。”
林斐跑进屋子收拾东西,只拿了重要的证件,衣服来不及的拿了。
收好之后,她跑向玄关,想到了什么,又折返回来,气喘吁吁说:“妈,你得和我去。”
阮慧琳下意识拒绝:“我……不去了吧,不好的,我不去了。”
如果被知道她私自回港都,不知道老太太又会怎样对她的儿女。
“不,你得去。”林斐坚持,“并不觉得我能影响他们兄妹,但你不一样,你是他们的母亲,他们心里一定有你。”
阮慧琳看着林斐坚定的眼神,动摇了。
“我会安排好的,妈你信我。”林斐握住阮慧琳的手,打破她最后一点疑虑。
阮慧琳点了头,她也想离她的孩子近一点,而不是遥遥相隔,无法为他们做些什么。
林斐冷静了下来,没方才冲动了,安顿阮慧琳在客房住下,着手准备去港都的事宜,思考到了那边应该做些什么,然后买了第二天中午的飞机票。
翌日,上飞机前林斐给钟姝渝打去电话。
钟姝渝不可置信地接起电话,惊愕说:“林姝斐你竟然会给我打电话?你疯了吗?”
“我什么不能给你打电话,我们之间有什么血海深仇么?”林斐反问。
这给钟姝渝问懵了,傻乎乎说:“我们怎么可能!”
“怎么也说是表姐妹,对吧?”林斐默默挖坑,对面的钟姝渝果然往下跳了。
钟姝渝傲娇哼了哼:“对啊,从名字就能看出来我俩是亲戚。”
“所以,你会在我落地港都后来机场接我,然后给我开好一间酒店房吧。”林斐说完不给拒绝的机会,“就这么说定了,两小时后见。”
钟姝渝后知后觉她落入了某人的圈套,对着嘟嘟忙音的手机一阵狂吼。
就知道林斐不安好心,哪门子的亲亲表姐妹,全是哄人的假话!
玻璃花园里的小姐妹叫道:“阿渝,饮茶了。”
钟姝渝折返回去拿过手包,说:“你们饮吧,我还有事忙。”
几位小姐妹默默地交换眼神,没想到大闲人竟然也有事情忙,实在罕见。
“阿渝,是有什么急事?”平日里和钟姝渝走得最近的女生问。
钟姝渝一脸不耐烦:“我表姐有重要的事情拜托我,不得不去。”
红衣服女生说:“哦!我记得,是曾经来你们家借住,经常欺负你的女生对吧,貌似姓林……名字不记得了。”
钟姝渝冷冷地看着她,不满道:“不是借住,我家是她外家,是回来探亲。她也没欺负我,我们只是姐妹之间拌嘴,算了,和你们说不清,反正你们少说她闲话,我走了。”
三人又沉默地交换了一次眼神。
貌似以前她们说这些话钟姝渝都不会反驳,今天怎么如此反常。
出到花园的钟姝渝哼唧两声。
“一群俗人,哪里懂我们之间的姐妹情。”她提着裙摆雀跃地往大门口赶,打电话催司机快些过来接她-
林斐落地港都,拿好行李走到出口,看到钟姝渝戴着墨镜叉腰站,旁边的司机高举着牌子,上面写着林姝斐三个大字,格外显眼。
这位小姐未免也太张扬了!
钟姝渝将墨镜推到头顶,露出一双漂亮的狐狸眼,还傲娇地咳了几声。
“酒店订好了?”林斐大步上前。
钟姝渝撩了撩波浪大卷:“家里这么多房间不够睡吗?为什么要订酒店?如果阿爷知道你来港都不回家就算了,我还给你订酒店,他肯定要骂我。”
“是给我婆婆订的!”林斐无奈了,大小姐办事怎么半路掉链子,她早就和外公和解了,不会放着家里不住跑外面。
钟姝渝这才注意到站在林斐身后的阮慧琳。
婆婆的话……
那不就是梁延泽的母亲么!
钟姝渝出生之前阮慧琳已经离开港都,外界流传不少关于她的传闻,最为广传的版本便是她接受不了丈夫的离去,选择离开
伤心地回到故乡定居,是个痴情的女人。
“慧琳姨好……”钟姝渝敛起一身傲气,毕恭毕敬同长辈问好。
阮慧琳微微一笑:“小渝是吧,没想到你已经长这么大了,和你妈妈一样漂亮。”
听到人夸,钟姝渝笑得合不拢嘴,也夸了回去:“慧琳姨你比照片上还要漂亮!”
林斐将钟姝渝拉到一旁,瞪过去一眼:“现在是寒暄的时候吗?拎清楚一些,赶紧订房。”
“慧琳姨每年回港都住在梁家,为什么要订酒店?”钟姝渝疑惑。
“我也说不清,反正现在不能住梁家,也不能让梁家的人知道她回来了。”林斐看了钟姝渝一会儿,忽然有了更好的主意。
钟姝渝目光对上林斐直白的视线,摆了摆手:“你别总让我干些胆战心惊的事,我怕。”
“我觉得这件事只有你能办成。”林斐抓住钟姝渝的手,“全港都只有你,真的。”
钟姝渝有些不好意思,又要故作矜持,压下浮上脸的喜意:“真、真的?你别是哄我。”
“真的,你靠近些,我和你细说。”林斐握住钟姝渝的肩膀,用诚挚的眼神看着她。
钟姝渝凑了过去。
林斐拜托钟姝渝这几日负责接送阮慧琳去看望梁烟沂,只能打着她的名义,绝对不能让人知道阮慧琳来了港都。
钟姝渝听完眉头直皱。
怎么感觉事情不简单啊……
“如果东窗事发,我会有事吗?”钟姝渝不爱上班爱享乐,知道是家里托举她才拥有了这一切,底线就是不给家里惹麻烦。
林斐保证:“不会。”
钟姝渝沉默片刻,应下了:“行。”
“你不怕?”林斐挺意外的。
钟姝渝抱着手,哼了声:“谁让我们是一家人,当然要帮。”
“真乖。”林斐揉了揉钟姝渝的后脑勺。
钟姝渝明明很受用,还有装出一副恼怒的样子:“在外少动手动脚。”
林斐将安排告知阮慧琳,先住在钟姝渝名下的公寓,明日会送她去见梁烟沂。
阮慧琳无条件信任林斐,跟着他们一同离开。
将人送上车后,钟姝渝又折返回来,她问林斐:“你该不会要去订酒店吧?”
“不要,我是穷人,你们港都的酒店太贵了。”林斐坦荡地面对自己的穷,“我在港都是有落脚地的,不用担心我。”
后知后觉梁延泽在港都有房产,压根不用担心林斐无处可去。
林斐目送他们离开,联系了周晖。
今日周晖有节目录制,但又不好让林斐一直等着,派了助理过来接她去电视台,给了她一张工作人员证,伪装成助理混了进去。
进门时,周晖坐在化妆台前,一直低头回手机消息,化妆师正在给他做妆造。
林斐看了一眼镜子中的男人。
平日里男人容貌就不错,做造型后更帅了,难怪是当家主持,冲着脸收视率都有保证了。
“你怎么这时过来?”周晖看镜子,和林斐视线对上。
林斐拉开旁边的凳子:“不该来吗?”
“时间不太妙。”周晖轻叹气,闭眼遮住眸里流露出的疲惫。
可见他这段时间也不好过。
“详细说说?”林斐找周晖就是为了了解情况。
周晖等到造型做好,让其他工作人员先出去。
此刻,休息室里只有他们两人。
“小沂昨晚生病了也不敢去医院,精神状态很差,她助理在家里陪着,我录完节目就回去,不敢离开太久。”周晖说,“大哥那边的情况我还没来得及问,但他回港这个举动给小沂造成了巨大的压力。”
林斐抿唇:“小沂在怕什么?梁延泽会拿走她继承人的位置?她觉得梁延泽会这么做?”
“小沂她疑心病重,她无法相信任何人,包括我。”周晖哂笑,“你也别怪她,成长环境太糟糕了。”
林斐感觉梁烟沂像是煤气灯反应的受害者。
只要梁老太太拨弄开关,有一点点光闪动,梁烟沂的情绪便会大起大落,感觉谁都会对她不利。
关于梁烟沂的事,林斐不多评价。
“妈也来了,你找个借口邀请钟姝渝到家里做客,她会带妈过去。”林斐说,“或许见到妈,她会好一些。”
周晖握紧扶手:“如果被嫲嫲知道……”
“那又如何?”林斐眼神冷了几分,“我只要小沂好好的,其他人干我屁事。”
这也是她坚持带着阮慧琳来的原因,上次梁烟沂出院后同住那段时间母女相处不错,状态也有好转,所以想着这个时候有妈妈在身边或许会好很多。
虽然不是冲着周晖骂,但最后一句粗话让他醍醐灌醒。
“这时你让妈去看小沂,不怕大哥多想?”周晖瞥去一眼,“他们兄妹俩之间的矛盾比你想象中的深。”
林斐答不上来:“我不是神人,也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林斐你特别像急诊的医生,只顾得来抢救快断气的,其他病患只要没有命悬一线,都可以先放放。”周晖轻笑,“我的比喻没有恶意,只是比较意外你的做法。”
林斐靠着凳子,往嘴里塞了一颗无糖薄荷糖,嚼碎,清新的味道提了神:“深有感触,他们梁家烂摊子太多了。”
录制时间到了,周晖拿过手稿,站起身:“我替小沂谢谢你。”
林斐冲周晖背影说:“我先坐会儿,别赶人啊。”
“随意。”周晖合上门。
一路奔波,林斐早累了,做完这些她应该回公寓,她不由得多想——梁延泽会期待看到她吗?
外头又落了雨。
林斐不禁自我怀疑,她上辈子是港都的求雨祭司吗?为什么只要她来便有下不完的雨。
落雨一点也不好。
显得此刻的氛围更悲凉了。
她心乱如麻。
雨看样子会下到晚上,林斐在节目散场前离开。
到了楼下随便拦下一辆的士,报了梁延泽公寓的地址。
上次过来已经录过林斐的个人信息,刷指纹便能进门。
不确定梁延泽在不在,她直接进了屋。
林斐踢掉鞋子,走到客厅中央,和坐在落地窗前椅子上的梁延泽视线对上。
玻璃窗挂着亮晶的雨滴,窗外乌云遍布,天色漆黑,整座城市压抑,远处闪烁的霓虹灯带着几分讥讽的色彩,他被阴天模糊了轮廓,在昏暗的屋子内看不清,似乎意识已同这座潮湿的城市沉沦。
林斐借着迷离又令人恍惚的暗光一步一步走向梁延泽。
梁延泽缓缓抬起头,看清了她唇角挂着的淡笑,视线越发清晰,乌云好像散了些,但……他不确定。
“惊喜吗?”林斐声音不大不小,差点被外头的雷声掩盖。
梁延泽:“意外。”
“那就是意外的惊喜。”林斐背着手,在窗前徘徊,“不是说处理完就回去吗?都快三天了,还没好吗?”
“快了。”梁延泽说话声和他表情一样淡。
林斐站了会儿,不知该说什么,任由雨声同他们沉默一样渐大。
看来……他不是很想她来。
“郭谷云的事情我已经想好怎么处理了。”
他不咸不淡地‘嗯’了声。
“所以我来找你了,我还带了妈一起,她明天会去看小沂。”
他终于有了些情绪,艰涩地轻笑一声。
“我这么做……你生气了?”林斐不敢看他,视线一直落在远处的高楼大厦。
“不生气比较适合梁延泽吧,那就不生气。”他这句话说得很小声,差一点就要听不到了。
林斐侧头看梁延泽:“梁延泽如果你什么都不说,我也不知道该为你做什么。”
“说什么?一个肮脏又可笑的过去?”梁延泽冷笑。
林斐走到他面前,蹲下来:“谁都有过去。”
她可真不会安慰人啊,话说得苍白无力。
他还是没说。
“你真的要和小沂抢继承权吗?”她问,
她貌似说错了话,他厉声反问:“不该是她抢走我的继承权?说希望我永远消失在梁家的人不是她?”
林斐无措地抓住梁延泽的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了解你们曾经的矛盾,说错话了,对不起。”
梁延泽低下了头,深呼吸一口气:“抱歉,我不该对你生气。”
林斐小心翼翼问:“我来港都……你真的生气了?”
沉吟许久,他无奈说:“非文,你不该来,不想你同我一样被迫扎在这个泥潭里。”
“我……其实很怕,但直觉告诉我该来。”林斐不确定算不算有勇气,害怕地一步一步走到了他面前,可她没办法做到放任不管。
梁延泽:“今天……我已经拒绝了嫲嫲,也将研发部的管理权全部交给了小汀,你放心好了。”
“这些都不是我关心的。”林斐靠在梁延泽的膝盖。
家门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敲门声,吓得林斐往梁延泽怀里钻。
“我去看看。”梁延泽顺势扶起林斐
坐到凳子上。
林斐不放心,跟在梁延泽身后。
显示屏亮起,门外的是梁烟沂。
她应该来得太匆忙,第一次出门不是得体的小香风套装,家居服外就套着一件稍厚的长针织开衫,脚下还是拖鞋,雨打湿了几绺头发。
林斐要去看门,被梁延泽制止,他给开了门。
梁烟沂激动地挤入玄关,一把抓住梁延泽的袖子,失控质问:“你为什么要和嫲嫲说放弃?是不是还在记恨我小时候对你说的那些话?我就这么罪不可赦吗?哥,我已经和你道歉了,我真的不是有心的,我只是……第一次得到这么多关注,而不是永远站在角落不被任何人看到,我承认是虚荣心作祟,也害怕成为没有价值的存在,所以那天得知你重新回学校上课才会冲昏头脑跑到房间对你说希望你永远消失在梁家,想代替你成为继承人。”
林斐震惊,没想到兄妹俩曾经发生过这么激烈的争执。
“小沂……我们进屋慢慢说,好吗?”林斐试图上前阻止。
梁烟沂将梁延泽的袖子拽得更紧了,哭着说:“哥我不要了,还给你了,你不要再抛下我离开了好不好,我不想一个人在梁家了,求求你别再丢下我……”
周晖匆匆赶来,听到梁烟沂从家里跑出来急得脸色发白。
他对眼前的场景手足无措,不知该做些什么。
梁延泽扶稳摇摇欲坠的梁烟沂,淡然笑了笑:“已经过去了,你别多想。”
“不是的,你还介意,要不然你也不会六年前一声不吭离开港都,并且不再踏足梁家。”梁烟沂哭得身子不停地抖。
梁延泽环住梁烟沂肩膀,带着她在旁边的长凳坐下,蹲下身子,温柔又耐心地说:“如果我不离开,嫲嫲会反复利用我来折磨你。我这次回来也不是要和你争,是来找小汀的,将研发部的管理权交给她,她从始至终和你争也是为了这个,她答应我不会再故意和你对着干了。你好好休息,以后也不会有人再威胁你了。”
梁烟沂这段时间所受的精神折磨太严重,一旦哭,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无法停下。
也就只敢在兄长面前才这样哭。
“你为了能做一个合格的继承人付出了二十多年的努力,不要轻易说放弃,这不像你。你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你比我更适合这个位置,我也相信你能做好。”梁延泽拿出手帕,像小时候给她擦泪那样,将小花脸一点一点擦干净。
梁烟沂不停地摇头。
“大哥,我来吧。”周晖走过来。
梁延泽让出了位置。
周晖哄着她:“妈已经到港都了,明天会到家里看你,别哭了。”
梁烟沂趴在周晖肩头,哭得喘不上气。
林斐注意到梁延泽悄悄离开,回了房间。
犹豫片刻,她跟了上去。
她靠在门后,手压在开关上,和卫生间里刚点燃香烟的梁延泽对视上。
在他灭烟之前,她说:“你抽吧,我不介意。”
梁延泽还是选择灭了,慢条斯理地用洗手液洗干净手残留的味道。
“所以六年前你离开是因为不想做你嫲嫲趁手的刀,被拿去威胁、伤害小沂?”她问。
他‘嗯’了一声。
“选择学医也是想尽快出国,让小沂继承人的位置更稳固?”
他还是淡然地‘嗯’了一声。
“定居江都,和我结婚也是为了让小沂打消所有的疑虑,对吧?”林斐的心有点疼。
梁延泽深深地看向她,对她的说辞不赞同:“非文,你不是计划里的一环。”
从头到尾都不是。
这是恰好的,他的这段婚姻会令大家都安心。
林斐一步一步走向他,问道:“你做了所有人都满意的决定,那你呢?梁延泽,你的痛苦呢,谁又看到了?”——
作者有话说:[眼镜]都系苦瓜,明天为大家揭晓阴暗的过去,看完便知道梁医生这种人,某天迟早会发一次疯(顶锅盖跑
第45章 多雨时节
他的痛苦?
都说只有少数人才有婴儿时期的记忆,梁延泽却清晰记得出生时缺氧窒息的感觉,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痛和压抑,似乎也预兆着他往后人生都如这般窒息。
记事起,他的母亲身上总是有青紫色淤青,他不知道是什么,某次从楼上摔下去,膝盖磕出了一大块淤青,他笑着说和妈妈拥有了一样的痕迹,可是好疼,母亲肯定也很疼吧。听到他这席话,母亲抱着他失声痛哭。
后来从佣人那偷听,才知道那些伤疤全是父亲打母亲留下的,他非常生气,认为他们在说假话。
他故意晚上不睡,等到父亲应酬回家,他悄悄下了楼。
父亲亲密地搂着一个年轻的女人,母亲拦下他们,说他还在家,不能带外人进屋,父亲反手给了母亲一巴掌。
那一幕给才三岁的他带来巨大冲击。
打碎了他对家庭美好的幻想,一把将他拽入地狱。
不对,应该说母亲为他构了一个天堂,他其实一直生活在炼狱,许久才看清真面目。
他变得沉默寡言,而那晚的场景在日后无数个夜晚上演。
母亲崩溃了,她抱着他哭,她说她不想活了。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死亡,觉得死也挺好的,因为能和妈妈在一起。
他想和爱他的人在一起,哪怕死亡。
每一次父亲闯了大祸,嫲嫲就会来到家里,只有这时父亲才会收起戾气,安分片刻。
某日父亲和嫲嫲在书房聊事情。
父亲激动地控诉他变成如今这样全是嫲嫲害的,她毁了他的人生。
嫲嫲一个耳光将父亲的嚣张火焰熄灭。
他好像知道这个家的生存法则了,只有嫲嫲能治父亲。
没多久,嫲嫲找来许多老师,他的时间被排满,每天都要上许多课,窒息的感觉更多了——混乱的家庭和难搞的课程。
母亲告诉他,一定要好好听嫲嫲的安排,好好学,因为父亲被放弃了,只有他成为合格的继承人,她的日子才会好起来。
那以后,他的生活里只有学习。
只要他拿到第一,嫲嫲就会给母亲撑腰,所以他立志拿更多的第一,连最厌恶的钢琴也坚持弹了下来,还考到了十级。
起先嫲嫲说的话对父亲还有威慑力,后来父亲却将在嫲嫲那受的气全部发泄在母亲身上。
日子好过一些是在母亲怀妹妹的时候。
那段时间的母亲身上没有大大小小的淤青,他终于看清她那张漂亮的脸蛋,还有温婉的笑容。
他喜欢这样的母亲,希望她永远这么开心。
而妹妹降生后,父亲越来越过分了,他憎恶母亲生下一个又一个孩子,认为他们某天会取缔他,让嫲嫲彻底放弃他。
他看着母亲磕破的脑袋,鲜血流到她的眼眶,双眼通红,发了疯一样地反抗。
她没有替自己和他们争到好结果。
嫲嫲说母亲得了产后抑郁,带走了妹妹。
母亲整日以泪洗面,精神恍惚。
他站在二楼看着客厅和情人调情的父亲。
好讨厌父亲,好希望他消失,永远消失。
随着父亲的堕落,嫲嫲对他的管教更严格了。
可能是上天听到了他的心声,某个夜晚,大海带走了他的生命,还有一直挑衅母亲的情人。
这个家终于安静了。
母亲可以离开港都回家乡了,他被委以重任,成为一
个合格的继承人、照顾好妹妹。
他刻苦学习,为了快一点达成目标,还跳了两次级。
可他的身体出了问题,成绩直降,掉出了年级前十,嫲嫲勃然大怒,威胁他如果再不专心学习,明年母亲不会再来港都。
他为了提升成绩,熬夜学习。
事与愿违,成绩还在降,他病到进了医院。
醒来后做了一个测试,被确诊为抑郁情绪,得知病症的嫲嫲更气了,告诉他梁家不需要第二个他父亲这样的人。
在医生的建议下,他休息了半年,不需要再出席任何社交晚宴,他高兴不过几日,知道了妹妹接过了他的所有任务。
他慌极了,害怕妹妹也被嫲嫲打压,他积极配合治疗,努力恢复。
他被允许去江都见了一次母亲。
得知消息到出发之前,那是他最开心的一段时间,而到了江都后,母亲浇了一盆冷水给他。
哭诉问他为什么会生病,如果他不能成为继承人谁来庇佑妹妹。
他感觉母亲变得好陌生。
但他别无选择,只有将一切变回正轨。
他也努力做到了。
就在他复学的第二日,妹妹敲开了他书房的门。
她穿着漂亮的公主裙,化着精致的妆,以为她是来找他问数学问题,她却冷着脸质问他,为什么不能消失在梁家,为什么不继续病着,为什么要好起来将这一切夺走,让她变成他的陪衬。
妹妹也变得好陌生。
生活了这么久的家令他感到非常陌生。
他挣扎许久,在看到妹妹在得到嫲嫲夸奖后露出的笑容,觉得……或许她比他更适合做继承人。
第二天,他找到了嫲嫲,决定出国学医。
嫲嫲明白他的意思,比起他更满意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来做继承人,便给他联系了学校和导师。
十六岁那年,他终于离开了这个魔窟。
飞机冲上云霄那刻,他短暂地感受到了正常呼吸是怎样的,缠绕他多年的窒息感减轻了。
……
梁延泽平静地说着一个久远又冗长的过去。
“这算痛苦吗?”他问。
林斐说不出话来。
这已经不仅仅是痛苦了。
是一场无法言喻的生长痛。
那个曾经被他轻松说出口的故事里,他竟然扮演着如此悲凉的角色。
每个亲人都深深地伤害过他一次。
“这就是我从小生长的环境。”梁延泽明白他的某个感知系统是坏的,因为一直活在痛苦里,并不能感受到这是一种痛苦,只会认为是生活的常态。
别人的成长是什么,梁延泽不清楚。
对于他来说,成长就是认识到身边的人都不会爱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将他们绑在一起是巨大的利益。
很多时候,他是共情不到林斐所说的父母无私的爱,阿奶的关心,家人的在意。
他更多的是羡慕。
甚至后知后觉他在一旁看时,内心无比的羡慕他们一家人的感情。
林斐看着梁延泽麻木的表情,心太痛了。
浅薄的安慰是抚平不了他的创伤。
她能明白他的温柔和多礼之下是什么了。
一颗千疮百孔的心和麻木的灵魂。
他们遥遥相望,中间隔着的好似是地狱和天堂。
林斐松开扶手,缓缓走向他。
“梁延泽,痛吗?”
“我感觉好痛。”
梁延泽温柔地笑了笑:“非文,不要用悲悯向我做任何承诺。”
在梁烟沂对他说出那番话,他对任何人都不再抱有期待,也不再渴望被真心对待。
他敛起所有的好的坏的,成了大家眼里性子好的空壳人。
可他遇到了一个会热烈表达喜欢的林斐,走心的不多,但他好痴迷那份热烈。
别人或许不理解,甚至在池鑫撕开这层“遮羞布”,他的念头也仅是那又如何,他拥有了不是吗?
渐渐地,他发现心态变了,人心都是贪婪的,他渴望被人热烈地爱着,不因为悲惨的过去,更不因为他的表现符合预期。
他好想、好想真的被她爱着。
林斐咬紧下唇,心思被揭穿。
此刻站在她面前的梁延泽已经独自穿过无数的黑暗。
他不需要任何的怜悯。
想要说些好话,说些他爱听的话,并不是他所想要的。
“痛,但过去了。”梁延泽低头亲吻她的额头,“谢谢你听我说这些。”
林斐紧紧抱住他,似乎这样才能平复她乱遭的心情。
“梁延泽,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林斐这句话是真心的,“你永远重要。”
梁延泽笑了,眼睛眯眯,特别温柔:“谢谢你。”
或许他们真的走近彼此还需要一些时间,但林斐愿意努力。
今晚就是一个好的开端,她知道了眼前的梁延泽不是生来就是温柔的好性子,他光鲜亮丽的外表之下,明暗交织,他由过去构成,并没有在一条曲道上走失,她不会去否认那些过去-
周晖和梁烟沂不知何时离开,玄关到客厅空无一人。
林斐看了一眼沉睡的梁延泽,这几日在港都他几乎没有合眼的时间,是她要求他睡一觉,一切等睡醒了再说。
初夏的早晨天气还凉,林斐从冰箱拿出一杯冰的果汁,坐在落地窗前的摇椅,看着雨,一口一口饮完,终于找到了混乱思绪的线头,慢慢捋清。
早上七点,林斐给梁烟沂打了电话。
响了十多声,周晖接了。
“嫂子?这么早来电?”周晖声音发哑,听得出是刚睡醒。
林斐问:“小沂好些了吗?”
“我昨晚不放心,回到家就联系了妈,钟小姐送了妈过来,有妈陪着她状态好了许多,昨晚还是妈陪她睡的。”周晖笑得有点苦涩,“她神经脆弱,几乎是自己睡,身边有人要么睡得很浅,要么就难以入眠,没想到妈陪着她倒是睡得沉。”
“你不会连妈的醋都要吃吧?”林斐不由得笑了声。
周晖低笑会儿:“有,也没有,心情很复杂。”
“别想太多,妈要是能治好她的神经脆弱,以后你睡身边她也不会再惊醒,多好啊。”林斐安慰完周晖,说回正事,“我们明天回江都,妈想住多久都行,钟姝渝会帮忙打掩护。我的时间紧,想和小沂见一面,我知道她状态不好,或许见一面后会好很多。”
周晖沉默片刻:“好,我中午送她过去?”
“不了,给我地址吧,现在过去,我想在梁延泽醒来之前回家。”林斐觉得有些话她去说比梁延泽更合适。
周晖二话不说,发来了定位。
林斐从玄关取来一把长柄伞,出门了。
梁烟沂和周晖的婚房稍远,二十多分钟的车程,又是雨天,路上略堵。
给林斐开门的是阮慧琳,她眼里布满疲惫,但脸上挂着开心的笑容。
可能很久以前她就想这么陪着女儿了。
“用过早餐了吗?”阮慧琳接过雨伞,放到雨伞桶里,拉着林斐进门。
周晖端了两碗饺子从厨房出来,说:“支走了阿姨,手艺一般,凑合一下。”
阮慧琳笑说:“我给你们下面条,先坐着休息会儿。”
坐在餐桌前的林斐有那么点罪恶感,心想就这么抛下梁延泽,一个人在外吃独食不太好吧。
可饺子和面条都好香啊,林斐没忍住,吃了九分饱。
周晖玩笑说:“你纯属来吃早餐的吧。”
“妈给我做的,我就吃。”林斐塞了一大口。
此时,梁烟沂从卧室出来,穿着蓝色丝绸长袖睡衣,头发微乱,没打理过。
活人感重了许多,林斐还是比较喜欢有生活气息的梁烟沂。
梁烟沂推开书房的门,冷不丁地看着林斐:“不是找我聊事情吗?进来吧。”
“来了。”林斐走前顺走了一盘果切。
饭后水果不能少。
不愧是准继承人的书房,宽大的实木书桌,高到顶部的书架,中间摆着奢华大气的真皮沙发。
梁烟沂在单人沙发落座:“随意。”
林斐将果切放到梁烟沂前面:“你吃一点我们
再聊,我参观一下你的书房。”
梁烟沂汗颜,心想林斐也真是不客气,大方得很。
晦涩难懂的书籍将林斐冒尖的好奇心全部绞杀。
远远一看恢弘霸气,凑近再看性缩力满满啊!
“你快些吃,真够慢的。”林斐瞄了一眼没有动作的梁烟沂。
梁烟沂只能塞几片雪梨。
瞧见吃得差不多了,林斐落座真皮沙发,直接问:“你有什么解决办法?”
“办法?”梁烟沂还真的没想过,“暂时没有。”
林斐叉了一片苹果,微微一笑:“问题不好解决,那就解决制造问题的人。”
“制造……问题的人?”梁烟沂瞪大眼睛,“嫂嫂子……你疯了吧?”
造成如今局面的人是谁,大家心知肚明。
“我认真的。”林斐认真地看向梁烟沂,“你没有信心吗?”
梁烟沂还没缓过来,林斐的想法太大胆了,这是她从未想过的路子。
不过,梁烟沂很快冷静下来思考可行性。
“梁氏老董事多,他们多数维护嫲嫲,这是为什么她能在梁氏屹立不倒。”梁烟沂唇角抿紧,“架空她有难度。”
“找盟友啊,和那些老董事关系不错的是谁,慢慢拉拢,这个你比我在行吧。”林斐不清楚梁氏,但她相信一个亘古不变的道理——没有永远的盟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梁烟沂缓缓抬起眼:“你让我拉拢梁烟汀?”
“看样子她在梁氏的地位确实对你构成了威胁。”林斐说,“你可以吗?”
她又说:“只要解决那闹事的老婆子,梁氏你说了算,妈想见就见,谁也不能再拿根萝卜吊着你。”
梁烟沂总是被林斐一些比喻搞得无话可说,话糙,理不糙。她说:“我试试。”
林斐所描述的未来,对她诱惑力极大。
“好了,我就是来怂恿你大干一场的,差不多要回去了。”林斐瞧着时间差不多了,拿过阮慧琳打包的早餐,开心地回公寓找梁延泽。
周晖眼神一直放在从书房出来的梁烟沂身上,观察她的状态。
“少用那种眼神看我,好着。”梁烟沂坐下来,对旁边的阮慧琳说:“妈,我想吃面条。”
“好,妈给你下,再加一个蛋。”阮慧琳笑眼弯弯,先进厨房了,将空间让出来给小夫妻。
周晖挤到梁烟沂身边,用胳膊碰她,小声问:“嫂子都和你说什么了?”
“你猜。”梁烟沂往嘴里塞饺子,由着他整个人快贴上来。
周晖沉思:“例如让你多多疼爱我,多多对我好。”
“嫂子不是这么无聊的人。”梁烟沂夹了一个饺子塞他嘴里,“也别乱给自己脸贴金。”
周晖笑嘻嘻的,手不老实地环住梁烟沂的腰,“老婆,今晚我和你一起睡好不好,我都半个月没和你睡一张床了。”
梁烟沂转头看了一眼冲她放电的周晖:“嗯。”
“老婆大人真好,我来喂你,这么金贵的手只适合签合同,怎么可以自己吃饭呢!”周晖像极了拍皇帝马屁的奸臣。
家里还有人,梁烟沂推开周晖的脑袋,呵斥他本分些-
飞机落地江都,林斐仿佛获得了新生,港都那地方和她八字不合,以后能不去坚决不去了。
年过后一段时间,春末已至,初夏来临,江都也正式进入雨季,外面是脆响的雷声,下不完的雨。
但没有港都的雨讨人厌。
梁延泽下午排了班,林斐闷在书房画设计图。
她才坐下来,钟姝渝的电话打了进来。
“钟小姐,有何贵干?”林斐还没来得及好好谢她,才接了电话。
钟姝渝崩溃大吼:“林姝斐你利用完我就走是吧!一声不吭地走对吧!你这个一肚子坏水的女人!”
“赶时间,谅解一下。”林斐笑了笑,幸好开的是免提,不然耳朵就要聋了。
钟姝渝:“一点表示都没有吗?”
“下次有机会,请你吃饭。”人远在港都,林斐想怎么画饼怎么画。
“好好好,这可是你说的。”钟姝渝听出了敷衍,咬牙切齿,发誓一定要林斐为此付出点代价。
林斐太擅长给甜头哄人了,说:“我最近店里忙,得准备新品,还得给我阿奶找新的单子,等我忙完这些请你来江都小住,亲自招待你,可以吗?”
“行!我记下了。”
大小姐终于换上了娇滴滴的语气,不再咄咄逼人。
设计稿重头改到晚,改到委屈,改到崩溃,改到不想干了。
最后决定未来一周不会再打开画图软件。
如果只是兴趣爱好,她没有这么大的压力,但一想到是要拿出去售卖,心里的压力莫名地上来。
梁延泽今晚夜班不回家,林斐一个人在家待着没意思,天黑之前回了春溪,打算住一晚,顺便找找灵感。
小院对面的咖啡厅挺热闹的,林斐进到店内,问若姨怎么回事。
“最近街道办工作任务重,小翘没日没夜加班了一个月,现在想要离职,江华做不来她的思想工作,只能拜托水映。”若姨叹气。
林斐笑问:“若姨你不感叹两句现在小年轻真扛不住压力?”
“现在年轻人的压力和我们以前的压力不一样,时代发展快,你们的压力比我们更大,若姨我才不是那些迂腐的脑袋,跟着你开这家赶潮流的非遗小店当然思想也要更新。”若姨得意地说,“我可是每天都在学习新知识的。”
林斐还未来得及夸若姨,一个邻居慌张赶来,打断了他们。
邻居进到对面咖啡厅,大喊:“阿华阿华,雨下太大,山体崩塌有泥石流,街道去市里的路都被堵住了。”——
作者有话说:[可怜]这就是大苦瓜的过去,也是他为什么执着于非文。
发疯倒计吧!
还是66!
第46章 多雨时节
林斐和若姨对视一眼,她跑到对面的咖啡厅探查情况。
屋内,江华从楼下匆匆赶下来,应水映抱起身旁的女儿,轻拍安抚,连小翘都忘记哭了,表情傻愣愣的,眼泪还挂脸上。
“怎么回事?”江华着急问。
阿伯说:“不仅去市里的路被挡住了,后面的盘山公路也出现了坍塌,阿民的儿子儿媳被困住了。”
江华神色严肃:“我马上去现场。”
应水映不放心地扯住江华:“你去现场有什么用,现在应该给消防大队打电话!”
“我是书记,得去现场。”江华顾不来太多,走前安抚了应水映一句他会注意安全。
应水映抱着女儿追到门口,一脸忧愁地看着江华远去的背影。
林斐上前抱过千千,她说:“雨大,站廊檐下容易被淋,现在换季,可别把千千弄感冒了。”
应水映这才回过神。
小翘坐在原位发呆:“我……我是不是也应该去?”
“你竟然问了,那就不去。”林斐坐了下来,给千千把散开的啾啾重新扎好。她说:“不确定的事,就先不要做,更何况是遇到泥石流和洪涝。”
“可……我是干部。”小翘语气虚虚的。
林斐:“干部怎么了,干部也是人,是人就会有不同的想法。”
后背挨了应水映一个巴掌,林斐喊疼。
“我劝了一晚上,你别两三句话就让我白辛苦了。”应水映瞪一眼擅长搅浑水的林斐。
林斐笑:“错了错了,书记夫人您辛苦了,我闭嘴。”
应水映不放心江华,没空贫嘴,说:“我跟去看看情况,你帮我看会儿千千。”
“放心好了,千千宝贝可喜欢我了。”林斐没在关键时刻耍贱,让应水映安心去。
人走后,小翘又不安地扭动身子。
“阿斐姐,我不去不好吧?”她问。
林斐还是那句话:“只要你问我,我都只会回答没
想清楚就不去,因为去了也是添乱,这不是开玩笑,前线充满危险。”
小翘一脸挫败,靠着凳子唉声叹气:“我只是想离职,怎么还遇上这种事啊……”
“你想离职啊?”林斐假装惊讶。
小翘闭上嘴,看了会儿林斐,心一横便说了:“阿斐姐,你觉得我该离职吗?”
“离啊,想离就离,这是你的自由,而且你这个身份选择离职,应该比我更清楚代价是什么,你都提了,说明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支持。”林斐还分出心来逗千千。
小翘更颓丧了,望着天花板说:“阿斐姐,你这一句话真的让水映姐一晚白干。”
“真的要走的人是留不住的。”林斐和应水映立场不同,观点肯定不一样,如果小翘不问她也不会说自己的想法,问了就坦然告知,不存在什么应水映一晚上做的思想工作全白干。
小翘看着眼前的林斐。
在她身上看到一种从容,不是历经沧海桑田看透一切的平和,而是处在乱流仍然保持波澜不惊。
“阿斐姐,你后悔离职回到江都开非遗小店吗?”小翘很迷茫。没和江华提离职前她觉得离职是对的,应水映劝她的时候又觉得离职是错的,她吃不了苦,差劲极了。而林斐来了之后说的几句话,又让她觉得离职是对的。
似乎为了平衡心中的天平,她从左跑到右,又从右跑到左,但波动太厉害怕摔下去受伤,她只能站在中央平衡一下两边,缓一缓。
林斐想了会儿,唇角扯过一抹淡淡的笑:“我不会后悔自己做出的每个选择,就算心里有悔意,我现在回答你也是——不后悔。”
“可我怕我会后悔。”小翘趴在桌上,腮帮子鼓鼓的,装满了怨气。
林斐知道接下来说的话有些难听,思索片刻,她还是说了:“对我来说后悔是最没用的情绪,比伤心、难过、失意都还要没用。宁愿你为此刻的境遇而难受,也不要后悔曾经做出的选择。人一旦陷入后悔,很难朝前看。”
“不会后悔的人会不会很自大?”小翘感觉少有人能拥有林斐这样的心态。
“又不是不会自省。”林斐放下千千,走到小翘身后,“小翘啊小翘,别想太多了。你刚从大学出来,从一个象牙塔进到社会要对自己宽容一些,不要逼自己太紧,工作做不完你可以和江华说,能力欠缺但我们不能态度出问题。难不成江华一开始工作就是能担大任?谁都有来时路。”
“阿斐姐,你毕业后工作一定很优秀吧。”小翘拉住林斐的手。
林斐笑着摇头:“不是,我毕业后很……糟糕。适应不了高强度的工作,每日暴饮暴食,只要有一点私人时间就躺下来玩手机。”
“我现在就是!”小翘不停地点头,“你是怎么调节的?”
林斐极其不情愿地回想:“压根没意识到,暴饮暴食导致短时间内增胖速度过快,患上了脂肪肝,后期怕死不得不减肥,还练出了马甲线。但不良的饮食方式困扰了我很长时间,如果没有人看管,可以一个人吃三个人的饭量,也是回了江都后慢慢调节的。”
“所以就是无解了。”小翘又垂头丧耳,叹气好几次。
“毕竟是自己的人生,路需要自己去走,如果别人的答案能给你人生速通,那这个世界只有一种生活方式了。”林斐坐回原位,“所以我才说,不要有后悔的心态,坚信自己的每一次选择,对了,我们欢庆,错了,我们自省,继续朝前走,不回头。”
小翘似乎知道了该怎么选了,但还不是很明晰。
“阿斐姐,和你聊天之后,我感觉……平和了许多。”小翘深吸一口气,“我从毕业后一直处在兵荒马乱,考取了家长眼中体面的工作,但其中的辛酸也仅有自己能懂。”
“你比我好了,工作不到一年就能感受到内心平和,我工作的前两年一直是混乱的。”林斐并不会说大道理,这些都是梁延泽告诉过她的,善待自己的情绪,遵从内心的感受。
小翘站起身,握了握拳:“虽然现在还得不出一个我不后悔的决定,但我知道身为街道办的一份子,如果此刻没有奔赴在前线,一定会后悔。我找江华哥去了,谢谢阿斐姐你今天和我说这些。”
林斐目送小翘跑入雨幕之中。
这个时间咖啡厅也不会有客人再来,而且街道的大路还被堵住了。
林斐关了咖啡厅门,抱着千千回家里。
若姨瞧见她俩进门,走过来搭把手,接过千千。她问:“孩子爸妈呢?”
“都跑前线看了。”林斐收拾收银台,“我们也关店吧,若姨你赶紧回家吧。”
春溪街所处地势低,每年雨季都会被泡,这几年最多泡到脚踝,两天水就退了,但如今都山体崩塌,遇上泥石流,情况应该会比往年棘手。
若姨不敢逗留,赶回家看看情况。
阿奶和小姑最近清理出二楼的大堂,决定把织房搬到二楼,不然真遇上洪水,那可就坏事了,现在织的布都是商单,是要对客户负责的。
文创小店内的东西不算多,若姨已经着手收拾一半了,林斐再花半小时收拾另外一半,然后放到库房。
这一周都开不了店了,她上线把网店也关了,只有博物馆那边正常供货,因为他们是一月进货一次,并不影响。
“姐姐,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呀?”坐在凳子上的千千用着奶奶的声音问。
林斐拉过凳子,在她面前坐下:“很快就回来了,可能吃完晚饭,也可能睡一觉醒过来。”
千千听到今天可能都见不到妈妈也不闹,乖巧点头应好。她从小在街道长大,父母太忙,昨日在阿伯家吃午餐,今日在阿嬢在吃晚餐,吃百家饭长大,所以也习惯了。
阿奶从楼上下来,诧异问:“你怎么在春溪?不住市区?”
“现在路被堵住了,回不去了。”林斐说,“等水退了我再回去。”
南方多雨,江都更是,地势低的地方更是每年必遇上水灾,春溪街长大的每个孩子童年记忆必有就是家里被水泡,和家人一起扫水,如果水迟迟未退,第二日还会坐船去上学。
小时候不懂事,乐在其中,长大才知道影响多大,耽误了大人出工。
阿奶牵过千千:“我带上楼,你也快去洗澡洗头,水真的涨起来自来水会脏。”
“好。”林斐回楼上洗漱。
差不多八点钟,林斐才给梁延泽打去电话。
早过了交班时间,但每次压着交班时间打去电话是找不到他的,反而是最忙的时候,她便学聪明了,晚一些再打。
梁延泽接得快,接通后,富有磁性的声音说了句是我。
“我今晚不住家里,回春溪了,但最近雨季,估计水位会涨起来,街道会被泡两天,等水降了我再回去。”林斐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也可能会没有信号,联系不到我也别急。”
“等一下。”梁延泽也不知道在干嘛,只听到鼠标点击发出的声响,很轻很轻的声音。
“你回去没遇上泥石流?”他严肃问。
林斐下意识直起腰背,后知后觉她躲过了一场灾难:“我……坐地铁回来的。”
“这次情况有些严重,你好好呆在家里,哪也别乱去。”梁延泽不放心,查看到了最新报道,地铁站也被泡了。
今年的洪涝应该比往年都要严重,而且水是短时间内涨起来的,形势严峻。
林斐一阵后怕,说不出话来,手变得冰凉。
梁延泽在她挂电话之前再三强调:“不要做任何危险的事,在信号没断之前要及时给我消息。”
林斐是恍惚的:“嗯……知道了。我先挂了……”
“非文。”梁延泽叫住她,“一定不要做危险的事,就好好在家呆着。”
林斐有些走
神,急着了解目前的情况:“我会保证自己的安全,你也是。”
通话挂断后,林斐发呆了十多分钟,这才下到二楼客厅找阿奶。
池垚和池鑫也在,大家表情严肃,看样子目前的情况不太妙。
小姑从外面赶回来,冲楼上喊:“阿垚阿鑫,下楼帮忙,我们把门口堵高一些,晚上水会涨起来,可能会进到家里。”
林斐跟着他们一块下楼帮忙。
“阿姑,这么严重?”林斐心神不宁,以为只是和往年一样,没想到短短几小时就变成了可怕的洪涝。
“我也是听大家说的,阿民的儿子儿媳……”小姑声音压低,“应该是遇上泥石流了。”
池垚和池鑫不约而同地看向林斐。
“我先上楼了。”林斐实在受不了他们的眼神,好像她很可怜。
父母走了许久,她偶尔会难过,但不至于如此敏感。
晚上十点,应水映敲了家门,来接千千回家。
林斐给开的门,池垚跟在身后,怀里抱着千千。
“前面是什么情况?”林斐刷了一晚上的报道,已经在小红书刷到了不少春溪区洪涝的贴子,不仅是他们春溪街,隔壁的两个街道也有不同程度的影响,因为他们街道临江,情况更为严峻。
应水映难掩疲色:“泥石流太严重,已经派出消防救援,可能还有二次灾难发生的风险,所以通路有些难度,地铁站也被泡了,车通不到,不少邻居主动去帮忙,江华还在前线指挥,大概率这几日都回不来。天亮前会通好路,小翘和我帮忙调度物资,也忙得抽不开身,我今晚把千千送回我婆婆家。”
“我也帮忙吧。”林斐拿过雨衣和雨靴,“只是你俩得忙到什么时候。”
池垚抓住林斐的手腕,摇了摇头。
应水映眼神在他们中间转了圈,“我先送千千,晚点再说。”
林斐疑惑:“你这是什么意思?没听到街道人手不够,需要帮忙吗?”
池垚:“大姐,太危险了。”
“谁都知道危险啊,我只是帮忙调度物资,又不是抢救人。”林斐拉回手,“你回楼上写作业。”
“姐夫……”池垚犹豫了会儿说,“他让我看着你,不要冲动做危险的事。”
林斐拿出手机,给梁延泽发去消息,告知她去帮忙调度物资了。将聊天页面举到池垚面前,她说:“我报备了,可以了吧?”
池垚拿林斐没办法,毕竟谁也无法阻止下定决心要去做的林斐。
出到门口,发现水已经漫到脚踝。
林斐心想涨得真快啊,才过去两小时。
今晚她不去帮忙,家里的小姑也会去,街道邻居们之间就是这样,虽然平日里小摩擦少不了,但在天灾面前大家都会团结应对。
赶到前线,林斐听到了临时搭建的帐篷里两道凄惨的哭声。
应水映回头和她对视。
“人还没找到,应该是夫妻俩开车过转弯时,泥石流把人冲走或者埋住了。”
林斐听完这番话,心凉了半截,有种和死神擦肩而过的感觉。
意外就是这样,突然降临,曾经鲜活的人永远地消失在眼前。
“走吧,有一批物资到了,我们得分发,现在水是不能用的,我们得保证大家明天能吃上饭喝上水。”应水映牵过林斐,低着头,沉默地朝前走。
林斐也没空多想,车到后跟着大家淌过一次次脏水,把物资送到家家户户。
虽然穿着雨衣,但里面的衣服是湿的,雨靴也盛了水,脚被泡到泛白、发皱。
“要不你休息一下吧。”应水映负责登记,手里拿着本子。
林斐也没力气了,在水里走路比平时费劲,随便找个空地坐下来。
曾经风吹稻麦香的地方变成了一片废墟,泥土冲散了平静的家园,仿佛置身世界末日。
布满阴霾的天空如同心情一样压抑。
“你还真是不拘小节。”应水映递过一瓶水,“换一身衣服吧,小心感冒。”
林斐感叹:“只是觉得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完全没有任何反应时间。”
“都快中午了,你给梁医生回个消息吧。”应水映提醒。
林斐拿出手机,发现没电了,而这块区域因为洪涝停电了。
“借一下你的手机。”林斐问应水映。
应水映看了眼手机:“没信号了,还没抢修好。”
“算了,继续忙吧。”林斐不敢歇太久,街道还有一半的居民没拿到物资。
因为还在落雨,天阴沉沉的,下午三点天已经黑了。
林斐感觉胃抽疼,才想起来没吃东西,准备和应水映打声招呼回家,也正好用电宝给手机充个电。
小翘累到走不动路,回程的路半挂在林斐身上。
“阿斐姐,我想好了,暂时不离职了。”小翘笑说,“虽然累,但仔细想想,很有成就感,我再坚持一段时间吧。”
林斐累到没力气,冲她竖起大拇指。
“阿斐姐,那边是不是有人?”小翘不确定问,天色昏暗,怕是看走眼了。
林斐视力好一些,认出是民阿伯,说了句糟糕,推开小翘,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飞快地冲了过去,大声喊道:“阿伯你别去!那边危险!”
小翘愣了三秒,跑回临时搭建的帐篷地,喊道:“不好了,民阿伯跑去泥石流爆发的地方。”
现在下着大雨,那边随时可能发生二次崩塌-
梁延泽正在办公室查看明天手术的资料,办公室门是开的,听到值班的医生路过讨论春溪区发生洪涝,不少受伤的民众都送到了二附院的急诊。
他再次打开手机。
还是没有回信,信号还没抢修过来吗?
下一秒,弹出几则信息。
但不是林斐,是池垚。
池垚:【姐夫,我姐跑前线帮忙了,我拦过了,但她说给你报备了。】
池垚:【姐夫,我姐忙了一天,来我们家里送物资的时候,全身都湿了,好辛苦。】
池垚:【姐夫!我姐跑去救人出事了!摔得太严重,人晕了过去,救护车把她带走了,去的是最近的二附院。】
梁延泽‘唰’地站起身,疾步走到电梯厅,但等不及电梯上行再下行,选择走楼梯下楼,朝急诊赶去。
洪涝发生后,急诊送来不少病患,伤有重有轻,大堂坐满了人。
“请问一下,春溪区有没有送来一位叫林斐的伤患?”梁延泽到护士站问。
护士第一次看到梁延泽肃着脸,不像平日那般温和。
“有……有的,刚送来,在6号病房的2床。”
护士还没说完,梁延泽转身走远了。
病房门被大力推开时,林斐吓了一跳,拉紧了头上的毛巾,惊恐地看向门口。
梁延泽确定人没事,暗自松了一口气。
她只是额头和膝盖擦伤严重,血已经止住了。他走上前,关心道:“你……”
林斐眼神迷茫,下意识地后退两步:“你是谁?”——
作者有话说:非文脑子一动不如不动,某人暴走就在这两天了[奶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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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多雨时节
梁延泽脚步顿住,重复了她的话。
“我……是谁?”
心脏像被无形的手抓住,紧到他无法顺畅呼吸,胸口一阵闷疼。
她失忆了?
不记得他了?
林斐躲到了帘子后面,露出一双懵懂的大眼睛:“你是医生吗?”
梁延泽看了一眼身上的刷手服和白大褂,缄默不言,眉头紧蹙。
不管真假,在看着她一双充满害怕的双眼,他鼻尖皱起,手心一点点凉下来。
“姐夫,你怎么站门口。”刚去缴费回来的池垚进到病房,眸光在夫妻俩之间打了个圈,搞不懂他们在干嘛。
“姐,你别乱起身,医生
说你要多躺下休息。”池垚放下病历单,过去将林斐扶回病床。
林斐眨了眨眼,怯生生问:“你叫他……姐夫?”
“嗯……不对吗?”池垚有点搞不懂姐姐大人,试探问:“不能叫姐夫,叫……梁医生?”
“叫他姐夫,叫我姐,我和他……”林斐食指在两人之间指来指去。
“姐……姐……你不会真的撞坏脑子了吧?”池垚惊恐地站起身,作势要冲出门口,哀嚎道:“医生!我姐失忆了!”
梁延泽一把拉住池垚,冷淡说:“不用了,直接拉上楼拍脑部ct。”
“姐夫,还是找医生来看看吧,我姐脑门磕得不轻,差点就要缝针了。”池垚紧张到差点结巴。
梁延泽取出胸口袋子的小灯:“我来看就行。”
池垚忧心忡忡地想,心外科医生看脑子,靠谱吗?
随着梁延泽一步一步凑近,林斐拉紧被子,不停地往后缩,整个后背贴着病床,直到无路可逃。
她干巴巴地笑两声,浮夸说:“哇,我竟然有这么帅的老公,还是个医生,人生中大奖了诶!”
池垚听出了不对劲,三步作两步冲上前,抓住林斐的手腕,咬着牙说:“姐你吓死我了,我真的以为你变呆瓜了!”
“你才呆瓜,你们姓池的都是呆瓜!”林斐扯回手,转了转手腕,“你碍事了,我这是夫妻情趣,你不懂。”
池垚红着眼:“这时候搞什么情趣,会吓死人的!”
“你反应这么大干嘛,梁医生都没什么意见。”林斐推池垚一下,“你赶紧回家给阿奶汇报情况,说我没事,别在跟前碍眼,我要休息。”
池垚想骂林斐利用完就赶人,但眼下最重要的是回去和阿奶汇报情况,老人在家提心吊胆的。
而且梁延泽也来了,有人照顾林斐。
池垚先走一步,贴心地带上了门。
病房里只剩下他们,林斐感觉……过分安静了。
“刚刚开玩笑的,我好着呢。”林斐扬起一抹自认为很开朗的笑容。
相反的,梁延泽眼底的光一点一点沉下去。
“好吧,我不该开这个玩笑,我道歉。”
如果当事人并不觉得好笑,那就是冒犯。
林斐诚恳道歉:“我并没有跑前线,我只是帮忙发放物资,只是没想到遇到偷偷跑出来要找儿子的民阿伯,我怕他出事,没多想便冲上前拉住他了,但是他力气太大,我压不住他,被推到磕碰了额头和膝盖。这就是事情的全部经过,儒雅温润的梁医生一定不会和我计较的对吧。”
梁延泽鼻音很轻地笑了声:“你话都说到这了,再生气就是我不识趣了。”
林斐怎么感觉这句话怪怪的,但又说不上具体的感觉。
“你没事就好,今晚在医院休息吧。”梁延泽掖好被子,“我先回科室了。”
林斐心里觉得不爽快,心想她都说了这么多好话,他就这反应?
病房门关上,梁延泽头也不回地离开。
过了会儿,菜菜推开了门。她关心问:“好些了吗?”
“哦……”林斐回神,“好得差不多了。”
“我来帮你吹头发吧。”菜菜休息的间隙跑过来的,一直惦记着林斐没吹头会感冒。
林斐才意识到头发还湿着。
吹完头发,林斐躺回床上,翻看了几次手机。
——没有梁延泽的任何消息。
以前他也不会这样走掉,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她道歉了啊!
越想越郁闷,林斐睁着眼睛熬到了天边泛白。
池鑫来消息说春溪街的洪水还没退完,不过泥石流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水干净了,信号和电也抢修好了。
林斐还以为是梁延泽发来的消息,查看完回了一句好,丢下手机对着窗户发呆。
脑子实在太乱,她办理了出院,打车回家了。
在车上,林斐给梁延泽发了消息。
林斐:【我办了出院,回家了。】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她已经到家了,梁延泽才回了好。
林斐因为这条简短的回复又郁闷到清醒,在床上躺到了中午才睡过去。
醒来时,屋内一片漆黑,隐约能听到房间外的声音,她确定是梁延泽回来了,掀开被子便找了出去。
梁延泽正收拾厨房,看了一眼出现在门口的林斐,淡然说:“保温箱里有饭菜。”
他又一次回了身,眉头紧拧着:“先回房间穿鞋。”
林斐一动不动,就这样盯着梁延泽。
梁延泽没说任何责怪的话,而是回房间给她拿来了鞋子,放到脚边。
“穿好。”
“过两天我要出差,有一个项目在吕圣利尼亚,不知道要去多久,和你说一声。”
也未等她回答,说完他便转身朝楼梯走去。
“梁延泽你要是生气,心里有不爽骂我一顿得了,有必要冷着我吗?”林斐想尽量避开冲突,所以迟迟没戳穿两人之间的尴尬,可实在受不了他淡淡然地对待她。
梁延泽顿住了脚步。
林斐踢开鞋子,赤脚走到他面前,非常理直气壮地说:“我都给你道歉了!”
“道歉了我就要接受,对吗?”梁延泽声音没有任何感情,平平的,很冷人。
林斐意识到她有点蛮横不讲理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他垂着眼眸,眼神冷冽。
“就是……就是……”林斐磕巴了,生了怯意。
梁延泽轻嗤:“你自己也说不出来。”
“如果有矛盾可以说出来,我们可以解决。”林斐双手去拉他的手掌,却被躲开。
“我的做法不是你所期待的吗?怎么会有矛盾?”梁延泽冷声反问,“林斐,我不是在按照你的预期表现吗?你不满意了吗?”
林斐置身于低气压场,被一句又一句反问到忘记呼吸。
“我觉得……我们应该冷静一下。”她弱声说。
梁延泽问:“林斐,我对你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林斐张了张嘴。
“你回答不上来,你心里也没有答案。”
“喜欢吗?可你对我的说的话,几乎不走心。”
林斐看着他幽深的黑眸:“就非要……有意义吗?”
倏然地,他掐住她的下晗,三指紧紧地抵在她的脖子上,步步紧逼,失控地问:“林斐,你的感情怎么可以如此自我。是你让我无法自控地爱上你,而你却不受理这份爱,你的爱热烈却没有真情,是我贪心了吗?”
“不是你先招惹的我吗?”
“不是对你说过我不能爱你吗?为什么你还要对我说尽好话,要我和你在一起?”
林斐手紧紧抓着他的手腕,微微摇头。
“林斐,你和他们没有任何区别,只要我的表现不符合预期,你也会抛弃我。”
梁延泽忽然变得无比地冷静,松开手,后退了两步。
他自嘲说:“是我贪心了。”
此刻他无比地憎恶自己。
为什么要内心的情感渴求如此之多,为什么要强使她去回应他。
他这般挣扎又阴暗的内心,配不上她一点。
林斐撞到沙发,手撑着,才没有腿软跌坐在地。
“对不起。”梁延泽留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家。
林斐整个人是懵的,害怕和无助绞杀着她,无法思考,未来得及消化他那些话。
门铃不知道响了多久,林斐才回过神来,以为是梁延泽又回来了,跌跌撞撞跑去开门。
门外的钟书汶看到满脸泪痕的林斐,额头和唇角还有伤。
“梁延泽欺负你了?”他是听到巨大的关门声才从对门跑过来的。
林斐摇头,有气无力说
:“没有。”
“你别替他说话,哥给你撑腰,不怕。”钟书汶摸出口袋的手机,准备拨去电话。
林斐压住钟书汶的手,绷不住地哭了,蹲在地上,头埋下来。
“阿斐,怎么哭了?有委屈和哥说,别哭啊。”钟书汶虽然没少哄家里的两个妹妹,但她们都是犟种,流血不流泪的硬茬,哭的如此伤心的情况是头一次碰到。
林斐自语:“感觉自己就是个混蛋。”
梁延泽已经为她做了这么多退步,她却从未看清他内心的挣扎,他说的没错,她的行为和那些伤害过他的人有何不同。
钟书汶扶起林斐,带着她回到客厅,用纸巾给她擦泪。
林斐哭够了,才说了他们刚才争吵了。
“我承认害怕和人产生太深的羁绊,可我没否认过他不重要啊。”
“我当初就说过,你可别说我马后炮。”钟书汶说,“梁延泽那样的人,脾气好归好,简单处朋友是可以的,但这样的人不好走太近。人怎么会永远一副温和的模样,这类人的心深不可测,一旦产生执念,只会偏执地想要得到。你万事都不喜欢太放心上,和他某天一定会起冲突。”
“哥,你没说过!”林斐瞪钟书汶。
钟书汶问:“我说了,你就不会找他结婚了?”
“我……”林斐更气自己了,眼泪簌簌落下。
钟书汶作为梁延泽的好友,他的过去知道不少,“像梁延泽这样的天之骄子,学生时代不少人追过他,林曼茵也追过,真情实感、真真切切地喜欢过,我们这一圈的人都知道,但时过境迁,各自有了新生活也就不再提往事。占据所有优势的林曼茵突然就不追了,退回了好友关系,你知道为什么吗?”
林斐鼻子堵得难受,直摇头。
“因为她无法承受梁延泽阴暗的过去,更给不了他所要的坚定又热烈的喜欢。”这是其他人所不知道的,钟书汶也是凑巧在游轮甲板上遇到独自喝闷酒的林曼茵,聊了一宿才知道的。
“阿斐,爱一个人,不是靠说的。”
“决定爱一个人意味着过去、现在、未来的他你都能接受,并且能回应他,同他一起面对。”
林斐前面哭得太凶,指尖还是抖的。
梁延泽接受了她所有好的坏的过去,永远坚定她的每一个选择,她呢?
好像从没有回应过他无声的爱。
“我好害怕。”
“是我怯懦了。”
她自责说。
“阿斐,有什么好害怕的?”
“你想啊,前面等你的是你爱的人,没什么好害怕的。”
钟书汶能理解林斐徘徊在门口,迟迟无法摁铃的心态,以及她内心缺失的安全感。
他的一句话,将林斐点醒。
前面等她的是梁延泽,那她为何惧怕爱?
“好了,先休息。”钟书汶给林斐倒了一杯温水,“虽然不知道他具体和你说过什么,但给他时间冷静一下,明天再谈,好不好?”
林斐看向钟书汶,点了头:“我能去你家睡吗?”
今晚一个人在家,感觉无法入眠。
钟书汶把林斐领回来,还顺带把猫也带了过去了-
林斐睡得并不好,早上看镜子,有点轻微水肿,可能很少哭的缘故,哭过后眼底猩红还未消,明眼可见休息不好。
她戴好口罩,出了房间。
“我的妈呀!”钟书汶吓了一跳,“你这是什么打扮?”
林斐抱起顺顺,盘腿在沙发坐下:“脸好肿,我遮一下。”
钟书汶把早餐放在几桌上,摘掉林斐的口罩,说:“在家没必要遮这么严实,我又不会说你什么。”
经过昨晚,林斐对钟书汶的好感度稍微上升了一点点,听他的话把早餐吃了。
“等会……去医院?”钟书汶试探问。
林斐摇头:“给我点时间。”
钟书汶觉得林斐再想想也好,毕竟梁延泽那样的性子一旦选择招惹,轻易甩不掉了。
“哥,梁生学生时代是个怎样的人?”林斐也不知从何时起,她好奇过去的梁延泽过的是怎样的生活。
钟书汶回想,笑了笑:“太完美了,年纪轻轻能担重任,任何事都能做到最好,以至于没有留下太深的记忆,不单是我,你去问同圈子的人对梁延泽的记忆是什么,大家都会说起他十六岁那年不再被当成继承人培养,选择了出国学医。”
人真是奇怪的生物。
美好的事情只能记住一个瞬间的感觉,不好的事倒是记得一清二楚,细节都不会忘记。
特别像历史课本,繁盛的朝代只有一个好词评论,大多数着墨在各种事变和起./义失败,起始到原因,能写满半本书。
“梁生可真难,好的你们是一点不记。”林斐吃饱了,侧躺睡下,“我和你们就不一样,他的各种好我都记得。”
“为什么是梁延泽?”钟书汶以前也问过,但都被林斐含糊过去了。
林斐似乎想到了很久远的事情,会心一笑。
“你送我去他公寓的那天晚上他回来了,给我做了一顿晚餐,我不满地吐槽钟姝渝,还说了我和她吵架。他对我说,我做得没错,很勇敢。当时我想,就他了。”
钟书汶傻愣地眨巴眼睛:“就这样?”
要是知道夸林斐两句能拉拢她的心,他就把她夸得天花乱坠。
“是啊,就这样。”林斐解释不清楚。
她要的不是那句夸奖,而是在陌生的城市,她孤立无助,受尽委屈,只有他是柔软的。
也是从那句夸奖开始,她将他作为daddy人选考虑。
很扯淡吧,但这就是人生。
“你好好休息吧,我先上班了。”钟书汶不再纠结了,感情是解释不清楚的,谁都不知道在哪个瞬间擦出了火花。
林斐在沙发睡了半小时,醒起来后,脸部消肿了,看不出哭过。
她在小群打听梁延泽的排班。
田璎疲惫的发来语音:“师母,你要过来探班吗?你赶紧来吧,劝劝老师,让他歇会儿,今天跟了他一天的手术,我感觉我的魂要归西了。”
叶湛也没力气打字了:“师母你现在就来吧,求你疼我们。”
林斐瞬间来了精神,“现在就过去,给大家订了一些小吃,别客气。”
梁老师求放过(田璎):【我的天使师母,我爱你一辈子啊!】
梁主任您歇歇吧(叶湛):【上车了把信息发群里哦,小的会在医院大堂恭候您!】
两人还演上了,林斐看他们聊天被逗得不行。
林斐出门前给自己鼓劲,上了车直奔二附院。
叶湛亲自跑来给林斐开车门,和她站得极近。
“师母,刚才突然来了一个老太太,还是院长陪着过来的,现在院长在宋主任的办公室等着,老太太进了梁老师的办公室,不知道在聊什么,你要不要晚点上去?”叶湛怕林斐感到不自在,提前将情况告诉她了。
老太太?
还能惊动院长的老太太?
林斐只想到一个素未谋面的人,直奔科室。
她第一反应是推门进去,手刚抬起,里面传来的骂声让她停了动作。
“你哪里都不许去!6年前你也是说去国外交流,结果在那呆了6年。”
“嫲嫲,我对继承梁氏没有任何想法,能力也不足。”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离开是为了给你妹妹让位。她和小汀以为我是傻子看不出她们俩耍的手段?”
“这是您和她们的事了。”
两人说的是粤语,争辩起来语速又快,林斐听得有些艰难。
“师母?”田璎轻声叫林斐。
林斐有些恍惚:“我……阿奶家有急事,先走了,如果你们老师问起就说我听说他还在忙就先走了。”
走前还不忘让叶湛帮忙将钟书汶的那份小吃转交。
林斐打车回了春溪,脑子混乱。
梁老太太说的话如同一盆冷水将她泼醒。
梁延泽不是去参加交流会?又要做回他的无国界医生了吗?
他好像也说过,不确定会不会久留江都。
所以在一次又一次被她躲开后,他选择了离开?
林斐思绪杂乱,像丢了魂了一样,到家后应付两句阿奶的关心,便回了房间。
也不知道在书桌前坐了多久,天黑了许久,她收到了梁延泽的短信。
他已经登机了,十分钟后起飞,航程十六小时。
只说了行程,其他的都没说。
行程提前了吗?
怎么今天就走?
林斐彻底慌了。
回过神,她拨打梁延泽电话。
没接。
第二个也没接。
第三个也是机械的女生播报用户已关机。
林斐站起身,抖着手给田璎拨去电话——
作者有话说:[吃瓜]工作暂停,出国追夫。
谁都没想回避,只是有些问题是需要时间磨合的。
国外部分应该会很精彩吧?开个野外车(bushi[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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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多雨时节
田璎不确定来电的是林斐,拿开手机看了一眼。她问:“师母怎么了?”
那边很安静,应该不在值班室。
林斐努力保持平静,但还是说得语无伦次:“梁……梁延泽怎么今天走了?他不该今天走啊。他说这两天的,这还没有过一天。他去干嘛啊?是不是要一直留在那边了?”
“师母……”田璎都被问懵了,但作为一个能跟得上梁延泽节奏的学生,还是抓住了重点,“老师这次去吕圣利尼亚是受邀参加医学峰会,突然提前了一天是因为有一例罕见的病例要开刀,主刀的是他的师兄,受邀去观摩。一周后就回来,不会一直留在那。”
林斐听到田璎给的准确答复,那一颗乱糟糟的心终于平复了些,却止不住地低泣。
田璎慌了,心想这是怎么了?
夫妻吵架了?
不应该啊,他们的感情在他们医院是出了名的好,别的主任闲聊少不了说两句家长里短,但却没听到梁老师说一句师母的不好。
“师母,你还好吗?”田璎问,“我有什么能帮到你的,我明天出发去吕圣利尼亚,或许……可以帮你带话给老师?”
林斐深呼吸几次:“你……可以带我去吗?”
田璎‘啊’了声,这有点难办了,她的身份拥有的权限太低,帮不了太大的忙。
“我只过去就好了,不会干什么。”林斐说,“你别告诉梁延泽,拜托了。”
连拜托都说了,田璎就只好背叛一下导师了。
出国这个决定,林斐做得毫不犹豫。
有些话是可以等到梁延泽回来再说,她不想等了。
只要一天见不到,他昨晚说的那些话就像一根刺一样扎在她心上。
田璎从叶湛那问到了林斐的个人信息,帮忙订购了机票。
出发时间是明早七点,晚上落地国外转机,第二天早晨落地吕圣利尼亚。
叶湛知道林斐要一同前去,吓了一跳。
“我们还是和老师说一声吧,这可是去吕圣利尼亚。”叶湛感到不安,这个国家偶尔会发生武装暴./动。
田璎摇头,坚定站在林斐这边:“你敢说,我就揍你。”
“如果师母发生意外,我们负担得起吗?”叶湛抓住领口,苦兮兮说:“我宁愿你别告诉我,知道了不能告诉老师,良心不安啊!”
田璎白了叶湛一眼,这人脑子灵活,但一旦对上某些事情就死机了,不会衡量利弊。
“相信我,向着师母绝对没问题,师母交代过不能说,你还告诉老师,他知道后绝对会怀疑你是嘴巴不严,藏不住事,对你的信任度会降到负分。”田璎安排好所有的行程,将航班信息发给林斐。
叶湛嘴角抽抽:“怎么整得我们里外不是人。”
“是你,不是我,我对师母没有二心。”田璎记得林斐对他们的好,“与其在这里乱担心,不如祈祷他们夫妻能和好如初。”
“嘤嘤,你说的没错!”叶湛向田璎投去崇拜的目光,“他俩感情好的时候,我们出错也不会被说太狠,感情不好的时候我俩快死在手术室门口了。”
田璎打了一个响指:“我撤了,明早给师母带一份清淡的早餐,我猜她肯定没什么心情吃东西。”
“嘤嘤,你以后就是我师姐!”叶湛冲田璎敬了一个不标准的礼。
田璎实在受不了男人狗腿的模样,加快收拾东西的速度,跑回家了-
早上五点,钟书汶送林斐到机场,帮她办理行李托运。
“真的要去?”钟书汶不放心。
林斐从他手里拿过护照和机票:“去,如果不去,我自己心里那关也过不去。”
“打一通电话就能说清楚的事。”他不想林斐跑到这么危险的地方。
林斐:“不一样的,梁延泽一定会和我说没关系,他会按照我所期待的那样表现。这个问题不是不在了,而是暂时被我们埋起来了,某一天还是会再爆发。”
她真的不想再听到他说那些自暴自弃的话。
“登机之前和他说一声吧。”钟书汶被要求不能提前告诉梁延泽,憋着不能说,怪折磨人心态的。
林斐:“我会说的。”
但不是现在。
如果登机之前说,她会被禁止出去。
“过去吧。”钟书汶送林斐过安检,“到了给我消息,一定记得。”
“知道了。”林斐难得主动地抱了一下钟书汶。
他一脸受宠若惊,他还是喜欢她霸道不讲理一些,温情还是留给能承受得起的梁延泽吧。
林斐过了安检,看到就坐在不远处的凳子上候着的田璎和叶湛。
“师母,给你带了吃的。”田璎晃了晃手里的袋子,“我们去那边的便利店坐着等吧。”
林斐手里还拿着钟书汶给她的早餐,买了三人的量,和他们一块儿分着吃了。
“师母……我们瞒着老师真的好吗?”叶湛惴惴不安问,做了一晚上的思想准备,他还是没能过去心里那关。
田璎无语问:“你到底在怕什么?”
“嘤嘤,你知道干我们这行多么看中师门,离开了老师,我们去哪找大树靠。”叶湛佯装悲伤,吸了吸鼻子,“如果被扫地出门,我以后就是个任人打压的小喽啰医生了。”
“你是狗血片看多了吧。”田璎夹起一个饺子塞叶湛嘴里,“闭嘴,好好吃。”
林斐不太懂他们医疗体系的弯弯绕绕和人情世故。
“非要……靠着梁延泽这棵大树吗?”
梁家在医疗行业地位高,出了不少有名的医生,公司更是世界百强企业,想想也合理。
叶湛神秘兮兮问:“你知道梁老师的老师,也就是我们师爷是谁吗?”
“梁医生的老师……”林斐想了会,“钟德寿?”
叶湛点头:“心外科在我们国内发展晚,钟教授在国外已经是有名的心外科医生了,愿意放弃高薪带着团队回国,填补了我们这一块的空白,可是被誉为国内心外科先锋之一。钟教授后面都不怎么招学生了,因为他带出来的学生已经开始带学生了,梁老师是他最后招收的学生。牛吧,这棵大树多少人想抱,我们的辈分都可以和不少医院的主任一样。”
田璎拍了叶湛胳膊一巴掌。
“干嘛,疼。”叶湛揉了揉胳膊,准备要继续说下去。
田璎使了几个眼色,但叶湛看不懂。
“我知道了。”林斐松开吸管,“如果梁延泽把你俩开了,我和外公求求情,让他给你们找更好的去处,如果真的没有人接手,他亲自带你们,可以吧?”
叶湛傻在原地。
瞧他的记性,忘了眼前这位是钟老教授的外孙女。
田璎无力望天,感觉队友傻极了。
林斐起身:“我要去一趟卫生间。”
等人走后,叶湛揉了一把头发,乱嗷了一嗓子:“我擦!我发疯了吗!在乱说什么?”
“当时医院里传梁老师为了讨好钟老教授才娶了他外孙女的瓜,不是你吃得最起劲吗?这都忘了?”田璎不想承认这人是她的同门,智商有被侮辱到。
叶湛抱住田璎的胳膊:“嘤嘤……我还有机会在师母面前挽回形象么?我刚才纯属乱吹牛。”
“你没有形象,谢谢。”田璎一巴掌推开,“少挨我!”
林斐回来后,叶湛慢慢地凑过去。
“师母……”
他犹豫要如何开口。
“我不会放心上的,你别多想。”林斐刚才也是想逗逗他,挺好玩的。
叶湛表真心:“你放心好了,我绝对不会向老师透露你行程一个字,绝对地站在你这边。”
区区梁延
泽和梁氏算什么,这可是师爷的外孙女,量级人物。
林斐也不是没眼力见的‘长辈’,上飞机后,她假装睡着了,给两人留出时间忙手里的事,不需要处处顾着她。
晚上转机,林斐用完晚餐,看着两人说:“你们要是想和梁延泽说就说吧。”
叶湛懵住了:“不是说不能……”
田璎一个胳膊肘过去,让他静音。她说:“知道了师母,保证完成任务。”
“啊?”叶湛问,“这又是什么任务?”
“你写论文吧,少问。”田璎打开和梁延泽的微信聊天框,发去了林斐和他们一块去吕圣利尼亚的消息,还带了一个汗流浃背的表情包。
叶湛冷笑几声,田璎应该去演员请就位,当医生屈才了。
不出意外地,梁延泽的电话很快打进来。
田璎起身到一旁接起。
“老师……我本来想早些和你说的,但没找到机会。”
“马上就要登机了,要不我劝劝师母,给她买回国的机票吧。”
梁延泽那边安静了几秒,淡然地道:“别留她一个人在机场,一块过来吧。”
“好,听老师的!”田璎挂了电话,回到座位上冲林斐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叶湛算是明白了。
可怜的梁老师还是被利用了同情心,毕竟人都出国了,他们马上要登机了,肯定不放心林斐一人在机场等回国的飞机。
前半段航程林斐比较淡定,还睡了一觉。后半段是夜航,她一点睡意也没有,心脏砰跳,越是靠近目的地,越是紧张。
凌晨3:47,飞机落地吕圣利尼亚。
舱门打开,林斐感受到燥热的晚风,脱掉了衬衫外套。
在等行李的二十分钟时间里,林斐还没做好见梁延泽的心理准备。
叶湛挂了电话走过来,疑惑说:“金教授也来了,特地来接我们?我们有这么大的咖位吗?”
“金……教授是谁?”林斐问。
田璎:“金教授是梁老师的师兄,不过他大老师十多岁,是钟老教授最早的一批学生。”
林斐找出手机,微信里果然有钟书汶的留言。
钟书汶:【放心好了,我都帮你打点好了,也别怕过去了他不收留你。】
钟书汶:【我拜托阿爷给他学生打了电话,说你过去旅游,麻烦他多多照顾。】
林斐汗颜,这动静也太大了。
钟书汶预料到林斐可能抹不开面。
他又说:【别想太多,就算这次过去被泼一盆冷水,也要风风光光的,得有人给你撑腰。】
林斐心想,以后多对钟书汶好一些吧,为了她操心挺多的。
拿到行李,三人一同出门。
一个和蔼的中年男子举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林姝斐」三个大字。
林斐视线越过牌子,看到了站在男人旁边的梁延泽,简单的西裤和衬衫,天气太炎热,解了最顶部的扣子,袖子挽起,露出线条性感的小胳膊。
人群之中,他们不动声色地对视一眼。
金教授走向林斐,打断了他们的对视。
“你就是小斐了吧?”金教授笑呵呵地自我介绍,“我是钟老师的学生,姓金。”
“金叔叔您好。”林斐握住他伸来的手,礼节性地握了握。
“听老师说你来旅游,我已经帮你订好酒店了,如果你想四处游玩,我联系了当地的好友,可以给你做导游。”金教授十分热情,都忘了还有其他人在场。
林斐看向梁延泽的方向,金教授这才想起来没有介绍他们认识。
“这位是你哥哥的好友,也是钟老师的学生梁延泽,梁医生。”
“我想你们肯定认识,你还和他学生一块过来。”
林斐回头看田璎和叶湛,虽然没开口,但他们知道她要问什么。
两人齐齐摇头,他们也没搞清楚状况。
金教授并不知道她和梁延泽之间的关系?
钟书汶没来得及说,梁延泽也没有?
林斐视线移到梁延泽身上时,冷了几分。
他不愿意说,那她也不自讨没趣了。
“走吧,上车了。”金教授接到了人,不忘给远在港都的老师发去消息。
林斐排着金教授坐下。
他应该是许久没有见过外公,和林斐聊了不少,其他人都没有插话的机会。
半小时后,车子停在酒店门前。
林斐下了车,环顾了一圈四周。
毕竟是首都城市,基础设施都不错,也没有网上所说的脏乱差。
“小斐,我给你开了一间房,你来登记一下。”金教授亲力亲为。
“不用了金叔叔,我和田璎一个房间吧。”林斐拉过自己的行李,“您还有工作在身,不用管我,如果有需要我也不会客气的。”
金教授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了:“好,别和我客气!”
田璎感觉背后一凉,凑到林斐身边。
“师母……真的要和我住?”她将声量压到最小。
林斐:“嗯,某人现在不愿意搭理我,无处可去。”
金教授问:“先回去放行李,等会我们在二楼餐厅一块吃个早饭,你们再休息,好吧?”
各自回房间休息,十分钟后二楼餐厅碰面。
林斐很快接受当前的情况,早餐也只和金教授搭话,还问了最近的热门景点,像极了来旅游的。
大家各怀心事,吃得安静,全场只有金教授在活跃氛围。
关心完林斐,他话题转向梁延泽。他问:“昨天都没来得及和你多聊两句,我听其他师弟师妹说你结婚了?”
“嗯。”梁延泽脸上的深色平和。
金教授问:“谁啊?我见过吗?应该没见过吧,要不然他们早传到我这了。”
不要小瞧了他们这个圈子传播八卦的速度。
梁延泽掀开眼皮,视线朝前,准确地抓住了林斐漫不经心瞥过的一眼。
林斐眨了眨眼,暴露了内心的慌张。
田璎和叶湛恨不得把头埋到饭碗里,这顿饭吃得消化不良了。
“师兄,我以为八卦能传到你这儿。”梁延泽的声音温了些,面容如一汪静水,看似平静,眸底却藏着读不懂的深沉。
金教授来了兴趣,笑着追问:“看来是个大八卦,我这半年都在国外,错过不少趣事啊!”
梁延泽脸上浮现云淡风轻的轻笑,并没有正面回答。
金教授便以为是负面的传闻,咳了两声,不好再多问,毕竟是私事。
再好奇也不能当面问,私下找其他人八卦就好了。
师兄弟一场,面子还是要给的。
“我吃饱了。”林斐放下刀叉,“我先回房休息了。”
田璎起身,话说得太急,舌头差点打卷:“师……是啊,我也吃饱了,先走一步,师伯、老师你们慢用。”
金教授看了一眼她们的盘子,嘀咕:“才吃了这么点,能吃饱么?”
叶湛心里说,这种氛围还能吃下去才是牛人。
“还是我们的话题太无聊了?”金教授热爱和大家打成一团,林斐忽然转变的态度令他不解,不停地自我反省。
梁延泽:“没有,是我比较扫兴。”
“别说自谦的话。”金教授招呼他们,“我们多吃一些。”
“不了,还有事。”梁延泽放下刀叉,起身朝林斐她们离开的方向走去。
金教授更懵了:“我又把天聊死了?”
“师伯……”叶湛哀叹一声,全部交代了,“你听了这么多八卦,难道前段时间没听到大家都在讨论梁老师为了讨好师爷,娶了他外孙女吗?”
金教授顿住了,想了足足十秒,倒吸一口凉气:“所以,小斐和梁师弟……是那种关系?”
他回想出发前硬是和梁延泽挤一辆车,他说去接人时的表情,还有他们从出口出来,梁延泽本来是要迎上前,却他抢先了一步。
也不怪人家没说,他主导着话题,谁都没有插嘴的机会。
“没有影响到他们吧?”金教授陷入沉思。
叶湛认真吃饭,一副不关我事的模样-
“林斐。”
空旷的走廊响起梁延泽的声音。
田璎先回了头,林斐慢了一拍,趁着这个间隙,她跑走了。
林斐反应过来,田璎人
已经跑远了,梁延泽也到了跟前。
“来警告我的吗?”林斐抱着手,做出防御的姿态。
梁延泽:“和你去拿行李,走吧。”
“为什么要拿行李?我和你认识吗?你只是我外公的学生吧。”林斐往后退两步。
一声无奈的叹息从他口中传出:“非文,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跨越半个地球来找他,不是来吵架的,她收起戾气,朝房间所在的地方走去。
田璎早准备好行李,梁延泽从她手里接过,嘱咐好好休息,带着林斐上楼。
“梁延泽,那天我说的话过分了,我和你道歉。”林斐走在梁延泽身后,一些难以说出口的话也能顺其自然说了。
再见面,她能感受到眼前的梁延泽变了。
他依旧温润儒雅,却心如止水,只有冷冰冰的温柔。
她努力修正错误,却发现自己的语言匮乏极了。
“你任何表现都符合我的预期,我以后也不会回避你的问题了。”
“你……别把我和他们放在一起比较。”
他沉默地听了一路,刷房卡打开门,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进来吧。”
林斐进了门,站在玄关中央,堵住路:“我没有想过放弃你,你……也不要放弃我,好吗?”——
作者有话说:再酸1章,我保证甜!!!!![撒花]还是66,爱你们!
第49章 多雨时节
房间门合上,未来得及打开灯的房间昏暗,只有玄关顶部一盏小灯亮着。
光打在他的发顶,眼里的情绪被优越的眉骨阴影挡住。
又是一声叹息。
“非文,你不该来。”梁延泽哂笑说,“我想分开这段时间或许我能整理好对你造成困扰的情绪,你没有任何错,是我错了。”
林斐手垂下,挫败感将她周身的空气抽离,呼到肺里的空气像尖刀,划过她的气管,又胀又疼。
他们这是怎么了?
她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做了。
“时间不早了,休息吧。”梁延泽越过她,打开了她的箱子,仔细地整理好每一件衣服,容易皱地挂起来,其他的放到收纳柜,贴心地拿出睡衣放在床尾。
林斐接过衣服,进了浴室。
她在花洒下站了十分钟,闭着眼睛,任由温水从头将她淋湿,想将脑里的污秽全部冲走。
直到呼吸困难,她关掉了花洒,睁开眼,擦掉镜子的白雾,和因为憋气皮肤变成粉色的女人对视。
“非文,不要洗太久,容易晕倒。”男人敲了敲门,温馨提醒。
林斐裹上浴袍,由着头发滴水,拉开了浴室门。
梁延泽坐在书桌前,回了身,拿起旁边的吹风筒,走向她:“我给你吹头发。”
林斐坐在他原来的位置,犹豫要不要换个位置,心想他就这样把最近的实验成果展示给她看?不太好吧。
他打开了吹风筒,耳边是吹风筒的杂音和热风,什么都听不到,她干脆玩手机,也不去看屏幕上的科研资料。
林斐头发厚,不是那种柔软的发质,有点粗硬,别人吹头发十分钟就好,她需要吹二十分钟。
她因为懒得吹头发,所以洗头前总要做许久的心理建设,为了方便她头发只留到肩膀,上班那会儿更短,结婚后梁延泽包下了给她吹头发的活,头发才养到了蝴蝶骨下面的长度。
头发吹久了会热,梁延泽会调整温度,用温风吹几分钟再调热。
林斐拉过几绺头发把玩,百般聊赖地等着吹头结束。
“好了。”梁延泽用五指疏通缠在一起的发尾。
他将吹风筒收好,轻微强迫症的人就算卷线也要整整齐齐的。
林斐站在凳子上,梁延泽伸出一边手护在她身侧。他说:“小心。”
她就等着他靠过来,直接扑他身上,而他也只能双手托举稳。
“你和我睡会儿。”林斐要调整时差,必须得小睡一觉。
梁延泽三小时后要去医院,金教授邀请他作为二副进到手术室近距离观看手术,是一个很好的学习机会,他早早就应下了,只需要提前半小时到医院准备,斟酌一番,他抱着她上床。
林斐却没有放开手脚,好在梁延泽重心稳,弯腰抱着她好一会儿也没有晃。
不见她有松手的意思,他膝盖跪在床沿,轻拍她一下:“松手,要不然我怎么睡?”
确定他会和她一块儿睡,她才送开手,往另一边挪了挪,空出位置给他。
梁延泽黑灯,躺进了被子里。
“梁延泽。”林斐靠过去,紧挨着他的胳膊,十指相扣,“你想多久都可以,我就赖着你不走了。”
她会去理解他的顾虑,他的犹豫。
梁延泽侧过身子,搂她入怀:“睡吧。”
林斐闭上眼,身边是熟悉的气味,困意袭来,沉沉睡去。
她许久不做梦了,可能太害怕失去,她梦到了六年前,那个令她愤怒又难受的生日。
梁延泽到宿舍楼下接她,去了一家高级餐厅。
一桌丰盛的晚餐和一个她喜欢的口味的蛋糕。
在港都两个月,她找了无数庆祝借口买蛋糕,这次终于是为了自己庆祝。
她兴致不高,烦躁笼罩而来,恨不得快点结束。
她许了一个愿望,还是很善良地把愿望送给了梁延泽。
——希望他到了异国他乡,平平安安。
蜡烛吹灭,一个红丝绒盒子放到她面前。
“送你的礼物。”烛光照亮男人俊朗的容颜,还有他唇角温柔的笑。
林斐收下,没有拆开,客气地道谢。
自从琴房争执之后,他们之间没了话题,也不是没有吧,林斐就是这样的坏性子,如果知道他们之间没什么可能,她便不想费心思经营了,他抛来的话题,她敷衍地应答。
一顿饭吃得不尴不尬。
林斐不客气地开了两瓶贵的酒,没有浪费,践行光盘行动,一饮而光。
梁延泽开车,没有沾酒,只喝了一些果汁。
也没有阻止她,如果再开一瓶,他也会叫服务生去地窖拿酒。
他明白她在泄愤,也温温柔柔地笑着接受。
“梁延泽,你能别对我笑吗?看着来气。”可能酒后壮胆,她就这样说了。
梁延泽还是笑着说:“如果不这样,也不知道怎么和你聊下去了。”
林斐趴在桌子上:“好没劲。”
晚上十点半,他们从餐厅出来,梁延泽一手扶着她,空的那边手拿着她的外套和挎包。
林斐整个人靠在他身上,手环上他的腰,装醉问:“是不是不回来了?不更应该和我睡一觉么?”
梁延泽喉咙里跑出一声很轻的笑,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可能我再回来,你已经有新生活了。”梁延泽轻轻捧住她的脸,没有其他越界的举动。
她在光明里闪耀,他生长在阴暗里,他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林斐看着他:“你知道我刚才许了什么愿望吗?希望你平平安安,好奇怪啊,你都这样对我了,我为什么还想着你一定要好好的。”
梁延泽的眸底闪过一道意味不明的光,好似下了很大的决心,说:“六年。”
林斐听不清楚他说了什么,拍开了他的手,腹诽一番,都不和她睡,少跟她玩温情的戏码。
可别耽误了她找下一个目标。
他给她披上大衣,护着她上车。
梁延泽将她送回宿舍,她头也不回地走了,连一句再见也没说。
她已经用半年来说服自己以后不会再和男人见面了,今天就不该再见到。
心中的郁闷无处可宣泄,她将礼物丢到垃圾桶,十分钟不到,她又捡了回来,打开了沉甸甸的盒子。
林斐睁开眼,坐起身,深呼吸了好几次,终于从梦境中缓过来。
她不喜欢梦到以前,那会儿的她过得很艰辛,回忆快乐或难过都不愿意。
这个梦让她陷入惆怅。
旁边的枕头有睡过的痕迹,不知道他何时走的。
林斐打着赤脚跑到柜子前,打开一个小包,翻出了已经有些年头的盒子。
打开。
里面是一块造价不菲的怀表。
早在两年前已经不走了,她便放在春溪,同爸妈留下的画册锁在一起。
怀表外壳花纹独特,一串花体英文写着「Liang」,有她半个掌心大,不像是女性佩戴的表。
纯金材质,重量十足,镂空的复古花纹彰显着主人身份不简单。
她曾带出门,梁烟洳一眼注意到,好奇问她从哪来的,一看就是百年老物件,而且感觉很眼熟。
那以后,她不敢再佩戴出去,不知为何,下意识地避开谈论和他在一起的两个月。
林斐摁下顶端的环,开盖荷叶弹开,表盘上的时针和分钟已经不走了,要不还能听到百年前制表师打磨出的最绝妙、最严丝密缝机械走动的声响。
她也曾找过钟表师傅修,但没人能修,他们甚至不敢拆开查看零件,生怕一不小心弄坏了。
上了年头的表构造巧妙,一个零部件不合适,整块表算是废了,收藏价值大打折扣。
修还不如不修,这是所有师傅最后告诉她的。
权衡再三,没有再惦记修好它,只当做一个配饰收好。
这段时光,她藏在心底最深处,从不敢擦拭,任由它蒙上厚厚的灰尘。
手不小心碰到旁边的开关,中间那层打开,一张合照跃入眼前。
是她和梁延泽在他生日那天一起拍第一张合照。
也是他们争吵的前一天。
她举着手机,冲镜头乐呵呵傻笑,他被要求贴近一些,和她头挨着头,但没看着镜头,目光落在她身上,唇角漾起一抹温柔的笑。
她错过了问他为什么要送昂贵的怀表的机会。
林斐收起怀表,在床头柜找到手机。
田璎和叶湛在群里关系问她情况如何,需不需要帮忙。
林斐:【我准备出门,吃完东西在附近玩一圈,你们应该没什么时间闲逛,我给你们买特产。】
田璎不解问:【师母,你们这是和好了?】
林斐:【没有。】
叶湛:【老师怎么回事,下刀时干脆果断,感情上不能果断一些?】
林斐:【有些事吧,急不来,你们照顾好你们老师,不用担心我。】
她好像知道他要什么了,也明白了他的顾虑,她来到这,就是为了打破这些。
回完消息,林斐装备齐全,出门逛街。
中途还给闺蜜三人小群打了视频,问她们需要带什么特产回家。
涂夏在改剧本,梁烟洳在做病例分析,两人都在电脑面前忙活,注意力大多数放在电脑上,时不时瞥来一眼,感觉穿着漂亮小裙子,戴着墨镜的林斐扎眼极了。
“你不是千里追夫去了吗?怎么悠哉地逛起街了?”梁烟洳问。
林斐摘下墨镜,恶狠狠地扫去一眼:“谁传我的谣言?”
涂夏战术性喝水,小眼神乱飘。
“你要是再乱在背后八卦我,回去就到你家揍你。”林斐澄清,“我这是解决矛盾。”
“行了吧,你爱而不自知,少给自己找借口,坦诚一点吧,梁医生会马上心疼的。”涂夏嚣张地做鬼脸,反正林斐的巴掌又扇不过来。
梁烟洳怕她俩要吵起来,正要劝架,忽然站起身,冲向厕所,通话里全是她干呕的声音。
林斐和涂夏对望一眼,能看到对方微微震动的瞳孔。
“怀……这么快?”涂夏闭上眼睛,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事。
林斐接受稍微良好些:“他俩身体健康,无病无灾,二十六岁干啥都是最好的年纪,不怀才有毛病。”
等梁烟洳吐完回来,她还自己摸了一把脉。
“感觉自己像怀了。”
“梁医生,你们中医不是讲究每天多摸几个人的脉吗?你去医院请大家都摸一把,就能出结果了。”涂夏出损招。
林斐:“别开玩笑了,赶紧去医院检查。”
梁烟洳继续做到一半的病例分析:“不着急,怀了还能跑了?我忙完再说。”
她俩和工作狂说不清楚,由着她去。
三人并没有把怀孕太当回事,回到了前面的话题,一块挑选特产。
林斐今日出门当然不仅仅是买礼物,她还买了一些氛围感道具,思考搞一场告白的可行性。
在梁延泽回来之前,她将酒店房间布置了一番,一个人打了几十个气球。
装饰得差不多了,林斐拍一张照片发到群里,问她们效果如何。
涂夏:【连loveyou都摆出来了,还说不是追夫。】
梁烟洳:【木木,你什么时候审美降级了?】
真是她的好闺蜜,嘴淬了毒,舔一口能把自己毒死吧。
林斐沉浸在自我艺术里:【你们是羡慕嫉妒。】
涂夏:【是啊,我可太羡慕了,好想有人用loveyou的气球和我告白呀。】
梁烟洳:【嗯……如果有人告白送我玫瑰花,我一定感动到哭。】
改成阴阳怪气了。
林斐:【全撤了?干巴巴地说啊?】
涂夏真想敲开林斐脑子看一看:【木木,只要是真心话,就算你在漫天硝烟里说也浪漫。此时此刻的我爱你,都抵不过一句我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梁烟洳发了一个猫猫狂点头表情包。
屏幕上方弹出消息。
田璎:【师母,你在酒店别出来,附近发生了暴动,这次估计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叶湛:【酒店也不安全啊,我去接你吧,医院安全一些,他们不会冲进来。】
林斐手抖了抖,涂夏是什么开个光的乌鸦嘴啊!
林斐给田璎拨去电话,她知道要问什么,接通便说梁延泽还在手术中,不宜打扰,叶湛已经出门接她了。
林斐怕得不行,但她做不到守在原地等待被拯救,拿过装好证件和必需品的挎包,出了酒店,朝着医院所在的方向赶去-
梁延泽下手术时,田璎等在门口,一脸焦急。
“怎么了?”梁延泽脱掉口罩和手术帽,脸上有两道非常明显的口罩边沿压痕。
田璎:“东城发生了暴动,不放心师母一个人在酒店,叶湛去接她了。”
梁延泽快步出了手术室,门外的墙上挂着液晶电视,正在播报今日新闻,暴动离酒店五公里,很有可能被波及到。
他快步朝门口走去,遇上了叶湛。
“林斐呢?”梁延泽有不好的预感。
叶湛有点恍惚:“本来还能联系到的,突然一声巨响,信号没了,我就和师母断了联系。”
梁延泽转身进了更衣间-
林斐躲在小商店里,一个人缩在角落,不停地看手机。
“应该是基站被炸毁了,全城的信号都没了。”身边的男人淡定许多,好像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
林斐压住抖动的手:“我……真的不能走吗?”
她本来路上走得好好的,突然一声巨响,大家四处乱跑,她被人流挤到了一家小店里,这里面躲着十几个人,一半是是华国面孔,大姐直接把她扯进门,嘱咐她往里躲。
“争权、政斗,暴动在这样的国家习以为常了。”男人拍了拍手,“已经联系大使馆了,他们和维和部队很快就到。”
林斐呼吸时急时慢,做不到男人这么淡定,看着百分之三十的电量,打开备忘录敲字。
“写遗书?”男人问。
林斐眼眶红了,她一直生活在和平国家,第一次出国就遇到这么危险的事
情,无法做到他这般无淡定和无所谓。她哽咽说:“写道歉信。”
“别写了,等见到人亲口说吧。”男人熄灭了她的屏幕,“不会死的。”
如男人所说的,很快有华方的人过来,移送他们到安全的地方,他自若地上前和领头的军官交谈。
男人折返回来,“要去哪?我送你。”
“不行,我怕死。”林斐几次看向军方的人,“他们送我比较安全。”
男人从西装内袋拿出随身携带的外交护照:“这个够安全了吗?”
林斐慌得六神无主,看到这本护照都快哭了。
这人怎么不早点说,还和她瞎聊这么久。
林斐跟着男人上了车,不安地扯着安全带,咽了几次口水:“你……真的没骗人吧?”
“我要是护照造假,轮不到你问,刚才那个军官一枪就崩了我。”男人说话野腔无调,对自己也没嘴下留情。
林斐淡定了一些,舔了舔下唇:“倒也不用这么咒自己。”
前面是封锁区,林斐看向男人。
“应该是范围扩大了,你从酒店里跑出来是对的。”男人没有踩刹车,直接开到路障前。
一个拿枪的大胡子男人敲了敲主驾驶,男人掏证件之前说:“拿护照。”
林斐颤颤巍巍递过去自己那本。
他用着当地语言和对方交涉,虽然林斐听不懂,但能判断他们后面在插科打诨,氛围没这么严肃。
男人拿过护照,还给林斐,带着她穿过封锁区。
“怕了?”男人发现林斐变得诡异的安静。
林斐双手埋在掌心,吸着鼻子说:“我没见过这场面,我当然怕,更怕死前一个在意的人都联系不上。”
“你刚才说要写道歉信,给谁写?”男人问。
林斐打开备忘录,看着三行毫无逻辑的句子,扁着嘴说:“我先生,我和他吵架了。”
“等会就能见到了,留点力气等会说。”男人加了速,车子快速朝医院开去。
快要靠近医院时,林斐发现不远处迎面开来的是叶湛所说来接她的车子,降下了窗,大喊叶湛。
“你别喊,我靠边停车。”
男人话音刚落,前面的车子直接别停他们前面,他赶紧踩下刹车,差一点点就要撞上。
主驾驶下来一个男人,穿着白大褂。
林斐一看是梁延泽,心急地拍着车门,不停地乱摸,找不到车锁在哪。
男人手从方向盘才移动,梁延泽动作更快,从身后抽出手枪,一身戾气,黑眸结了一层冰霜,枪管对着男人的头,疾步逼近。
男人不敢有动作,举起了手。
梁延泽打手势示意他降车窗。
男人摁下解锁和降窗摁钮。
“梁哥,陈时琟出任务了,我替他跑腿的,你可别真的崩了我。”男人保持举起双手的动作,悠哉地靠进凳子里。
梁延泽还没来得及发问,林斐从副驾驶冲下来,直接扑到他怀里,哭着说:“梁延泽,我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作者有话说:没有陈时琟,但有郁闻晏[让我康康]老陈嘴巴温柔一点,只有上谈判桌会比较锋利,还是比较讲礼貌的,这位嘴巴舔一下真的会毒死自己
这本书的时间线比较靠前,他俩还在国外,还没回去,但老郁快回去了(大概这个时间线)
梁医生和老陈是认识的,因为以前当过无国界医生,介绍他俩认识的是宋霁礼啦。
老宋那个群里还有一个陈时琟的堂哥,确实有这号人物,这号男人晚点写。(他的故事差不多在他们所有人的时间线之前
[吃瓜][吃瓜][吃瓜]还是66,爱你们!
第50章 多雨时节
郁闻晏手还举着,下巴抬了抬,示意梁延泽要不要先照顾一下林斐。
梁延泽松口扣着扳机的食指,轻轻一旋,枪口对着地下,收到身后的枪匣。
使用熟练,应该经常摸枪。
郁闻晏舌头轻弹,发出一个响,流里流气说:“梁哥,老手啊,有空比一比。”
梁延泽空出来手,扶稳林斐:“谢谢你救她,你要想玩,随时可以。”
林斐紧张问:“我们一定要在大马路上聊天吗?”
“我送你们吧。”郁闻晏抬手看了眼当前时间,“还有半小时的休息时间。”
梁延泽示意叶湛把车开回去,带着林斐上了郁闻晏的车。
“我听陈时琟说你曾在这边待过六年。”郁闻晏自来熟地扯起话题。
梁延泽:“嗯,在这边做无国界医生。”
“敬佩。”郁闻晏瞄了一眼后视镜,眸光落在林斐身上,“陈时琟接到了你的消息,走不开才叫的我,我也是到酒店附近撞运气,没想到遇到了她。”
“谢谢你,回头我再和他道谢。”梁延泽在偌大的城市找一个人不容易,而且他的身份不好随意走动,只能联系在吕圣利尼亚的外交官好友。
郁闻晏将他们送到医院门口,也不下车了,降下车窗对他们说:“还有任务,改日再聚。”
“注意安全。”梁延泽手搭在窗沿,点了点。
车不载人了,郁闻晏开车也变野了,后退一个角度,打死方向盘一脚油门冲出去。
好似开的不是商务车,而是赛车。
“会不会太危险了,他身上什么都没带。”林斐担忧,好歹也被他救过。
梁延泽:“他是外交官,身上要是带了武器更容易出事。”
林斐只在电视中见过外交官,在她印象中他们都是西装革履的精英,说话犀利,眼神锋利,从没见过奔跑在战火和硝烟中的外交官。
梁延泽牵过林斐:“走吧,别想了,这是他们的职责。”
刚经过一场动乱,受到冲击的林斐多愁善感是正常的。
职责……
林斐视线落在梁延泽身上。
他出门太急,下了手术还未来得及换回常服,穿着白大褂和深蓝色的刷手服。
在这样的国家过了六年吗?
经历了像今日这样的动乱多少次?
每一次都能化险为夷吗?
“这里是我的休息室,你可以在里面待着。”梁延泽带着林斐来到走廊尽头的房间。
一张书桌和一个沙发,书架后面就是休息的床,非常地简陋。
“交战默认不能炸毁学校和医院,这里很安全,所以不用担心有意外发生。”梁延泽扶着林斐到凳子坐下,给她接了一杯温水。
林斐低头看着杯子里清澈的白开水,没接过,起身抱紧梁延泽,将头埋在他的领口,小小声地哭泣起来。
梁延泽有些自责,早知道就把她带在身边了,这次的经历不像一场火灾那么简单,如果心理疏导没做好,很可能留下很严重的创伤。
“没事了,你很安全。”他空的那边手,轻轻地拍了拍她背。
梁延泽柔声哄着她:“在这里待着等我,得去见院长和金师兄一面,短时间内回不来。”
如果带林斐来医院,还是打一声招呼比较妥当。
而且外面战火纷飞,有伤患不停地往医院送,他作为医生得去到前线。
林斐松开了手,眼角挂着泪,听话地坐好,还接过了那杯水,喝掉一半:“我知道了,你去吧。”
她告诉自己帮不上忙就不能添乱。
梁延泽迅速地换了一身白大褂,将手枪放到抽屉里。
他不放心她一个人待着,走到门口回望了两次,只留下一句六小时内都别睡觉,便走了。
林斐放下手机,缩在凳子里,发呆静等时间过去。
大概四小时后,梁延泽抽空回来了一趟,他的白大褂是脱下来放在臂弯里的。
虽然他奋力掩饰了,林斐还是看到白色上面的一抹红色。
“叶湛会给你送吃的,多少吃一些,别空腹。”梁延泽顿了一下说,“我刚和郁闻晏那边联系了,明天华国会派一辆飞机撤侨,你跟着一起回去。”
“你呢?”林斐站起身。
梁延泽抿了抿唇:“不好立马走,这里缺医生。”
那就是不一起走的意思。
林斐想拒绝,可她不能在生死攸关时刻说孩子气的话。
梁延泽口袋里的呼叫机响了,他找出来查看,拿起衣架上另一间白大褂套上,“我后面排了两台手术,你记得吃饭。”
话音和关门声一同落下。
房间内又恢复安静。
田璎抽空给林斐送了一份食物。一进门,她便关心问:“师母,你还好吧?”
本来安排叶湛过来,但想着傻大个不会安慰人,田璎才主动跑来。
林斐一个人在小屋子闷着,信号又没有恢复,她压根没有缓过劲,后劲比以往任何一次意外都要大。
“再坐一小时,我睡一觉可能好许多。”林斐站在窗边,却不敢挑开帘子往外看。
黑漆漆的城市此刻并不安静,爆炸声和尖叫声没断过。
“我也有些扛不住了,没想到第一次出国参加会议会遇到这种事。”田璎打开盒饭,碎碎念道:“好在有梁老师,我和叶湛经验不多,他没有安排我们在急诊,我和叶湛就负责跟外伤手术,虽然也不是特别专业,但现在人手不够,关键时刻只能进入军医模式,人救活就行,别管其他小细节了。”
“这个情况……会持续多久?”林斐走到桌前,摆着的是吃不惯的异国菜,没有挑剔的余地,眼下能有食物充饥就行了。
她坐下来,规规矩矩地用餐。
田璎在另外一张凳子瘫坐,四肢卸力,如一滩静止的死水。
“还有伤亡人员不停地送来。”田璎眼神迷茫,“我也说不好几天。”
林斐咬了咬下唇,没再问,把食物吃得一干二净。
田璎走好,她又在凳子上坐了半小时,擦了把脸后躺下休息。
耳边是不间断的爆炸声,她怎么可能睡得着。
安静的楼道忽然响起一声刺耳的尖叫,猛然地,戛然而止。
林斐呼吸都停了,她套上鞋和外套,想起了柜子里的那把手枪,深呼吸几次,打开,拿在手上。
她手软绵无力,但求生意识战胜了所有的恐惧,握紧了枪柄,开门悄悄地出去。
来到楼梯,林斐往下看,几个身着迷彩服的大胡子男人用着她听不懂的语言交谈,一间一间门推开,好像在找人。
局势变得更糟糕了?医院也要被劫持了吗?
林斐被吓到钉在原地,眼看着他们要往上走,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朝着楼上跑去。
路标上的文字一个不认识,她也不知道该往哪走,害怕却不敢发声任何声音。
差不多到顶楼,她看到一个自动大门像手术室,想到叶湛和田璎在手术室帮忙,她飞奔过去。
倏然地,伸出来的一只大手抓住她胳膊,带着她躲进小房间,对方似乎有预判,紧紧捂住她的嘴,不让一点声音泄出。
林斐奋力挣扎。
“非文,是我。”梁延泽贴在她耳边,声音压低。
林斐停下,几秒后才意识过来,转身紧紧抱着他,连哭都不敢哭。
手术刚结束,梁延泽接到了急诊的电话,告知有人闯入医院,手持枪但没有伤人,似乎只是找人。他不放心林斐独自一人待在房间,正要下楼找她,没想到她自己跑了上来。
“梁延泽。”
“梁延泽……”
林斐怕到失去语言功能,像无助的鱼疯狂撞击着鱼缸,呆愣地念着他的名字。
梁延泽看着心疼,用拥抱回应她。
在黑暗中,他摸到了她手里的枪,发出了很不符合适宜的一声轻笑。
明明怕得要死,却还能靠着毅力寻找一线生机。
“下次带枪别拿在手上,别人会以为你对他们构成威胁从而对你不利,可以别在腰后,尽量遮挡好,关键时刻能保命。”梁延泽一下一下地摸着她后脑勺,“这次做得很好,没有坐以待毙,还会自救。”
这声夸奖终于将林斐的意识拉回来了。
“梁延泽,我真的好怕你会出事。”林斐枪也不拿了,松开手,由着它掉在地上。她双手抱着梁延泽,泣不成声:“你别送我回国好不好,我知道我的要求很任性,但我想和你待在一起。”
梁延泽不能答应,缄口不言。
“你要真的出事了我怎么办啊?”林斐如鲠在喉,“你怎么能像六年前一样抛下我就走了呢。”
梁延泽无奈地发出一声叹息。
“既然你不能爱我,为什么那两个月对我千万般好。在我接受我们之间没有可能离开时,你为什么还要来给我过生日,为什么还要送我礼物。”林斐哭着控诉他,“你嘴上说不能爱我,为什么每个举动都在说你有多想爱我。”
梁延泽拇指擦掉她脸颊上的热泪:“非文,我害怕伤害你。我……怕心里那些无法说出口的不磊落的偏执和阴暗,以及强烈的控制欲会令我彻底失控,无法再接受你变心或爱意消减。”
“正常的亲密关系不该是这样的。”所以他选择离开了江都一段时间,他想要压下心里的阴暗面,她不该承受这些。
“不该是这样,所以要放弃爱吗?”她咬紧下唇,不想发出任何哭声,眼泪却止不住簌簌地流下。
毋庸置疑的,他爱她。
这份爱能战胜自毁意识。
意识到爱上她是个煎熬的过程。
他痴迷她给的热烈,她沉迷和他的游戏,世界颠倒之时他也会短暂清醒,会陷入自我怀疑,怀疑他们这样就是爱吗?
后来会自我怀疑爱为何会滋生出如此多的负面情绪,他够爱吗?
他……至今还未找到答案,这样的爱太沉重了,她要为他们必须有一个美好的未来而背书。
“这样的爱,好苦涩。”他温柔地揩掉她的泪,“好女孩,别哭了好吗?”
他的一颗心,真的要碎掉了。
林斐手撑着他肩膀,也不管脸上是交错的泪痕,也不管眼睛布满猩红,看着他认真说:“嫉妒,控制,欲望也是亲密关系的一部分,如果是你,我愿意接受。爱是苦涩的,但是有什么关系呢?我已经接受不了没有你的世界了。”
“我对你说过的所有好话,都作数。”
她看着他那双黑眸,急切,害怕没有回应。
良久,深得无法见底的深渊,终于逐渐有了光。
她仿佛劫后余生,眼泪再次落下:“梁延泽,我已经没有办法不爱你了。”
他像下了决心,轻轻地握住她的手,力度加紧、再加紧。
像是握住了他的世界。
吻虔诚地,落向她的唇角。
如果某日,世界荒谬,她不再爱,他被逼疯,那就随便吧。
更大的痛苦都无法覆盖掉没有她的痛苦。
此刻他没有办法再拒绝一直在坠向深渊的人生,向他伸来的那双手。
握住,抱紧,无恙落地。
他不爱深渊,他爱林斐-
天际第一缕光照亮半座城的废墟,暴乱停了。
林斐在梁延泽的怀里醒来,身上没有黏腻令人不舒服的汗水,也不是在冰冷昏暗的病房。
他高强度工作二十多小时,纵然外面的世界在乱,他也睡得沉。
她坐起身,目光从他深邃的五官移开,落在枕头旁边的怀表。
应该是睡着后,他从她脖子取下的。
“不睡了吗?”他睁开眼,虽然眼神有几分迷离,但意识已经快速清醒。
林斐拿过怀表,指腹摩挲几下:“梁生,为什么要送我这个怀表。”
梁延泽接过,轻轻地摁下顶端的环,开盖荷叶弹开,中间的表盘也弹开,他们的合照出现。
“这只表刚过百岁,我出生了,嫲嫲将它当做礼物送我,它陪伴了我二十七年,我想它能陪你余生。”梁延泽放到林斐手里,看向她,“嗯,我不够光明磊落,将它送你是存了私心,希望你看到它时能想起我。”
这是他第一次,直白地告知她,他的占有欲和私心。
林斐:“我后悔那天没当着你的面打开礼物了。”
或许他们之间就不
会存在误会。
“非文,那时的我找不到最优解,还是会离开。”梁延泽手从她发顶往下移,摸向她的脖子,“我向小沂承诺会离开六年。”
“梁延泽,别管那些糟心事了,我们过我们的日子。”林斐伏下身,紧紧抱着他,不想再聊令人窒息的原生家庭。
梁延泽吻了她额头:“要不要再睡会儿,今天还要忙一天,晚上我带你离开。陈时琟来了消息,说外面的局势稳定了,但我们最好近期就回国。”
听他这话是不会再送她先走了。
“我听你的!”林斐双腿缠上他,只要能待在一起,心就是安定的。
梁延泽在林斐睡着后接着出门忙了。
外伤手术比昨天还要多,金教授挺了一晚上,梁延泽来了之后,心胸手术全交给他主刀。
林斐睡到晚饭才醒,吃完晚餐,梁延泽也回来了。
“走吧。”梁延泽一刻都没停留,拿上行李带着林斐就走了。
叶湛和田璎先一步回了新的酒店,他们开车回去。
林斐看着已经恢复秩序的城市,感到荒唐。
昨日烧杀抢夺随处可见,今日恢复了新的秩序。
不过这也仅是短暂的和平,可能一天,也可能一周。
“都说吕圣利尼亚夜晚的星星很漂亮,戈壁沙漠更是迷人,现在怕是看不到了,城市上空全是炸弹爆炸后的浓烟。”林斐失望地叹气。
她运气不差吧,怎么第一次出国就有了惊心动魄的遭遇。
“想看?”梁延泽问。
林斐迟疑:“可以……吗?”
“有个地方不错,管辖也松。”梁延泽对这座城市熟悉,轻车熟路地跨越半个城市,去到了和戈壁接壤的郊外。
林斐看着周围黑漆漆的一片,摸了摸胳膊:“好冷。”
“这里方圆十里都没人,放心好了。”梁延泽打开车门,拿出后备箱的一盏手提灯,应该快没电了,暗暗的,能见度不高。
林斐穿着梁延泽的外套,下车,在前方空地兜了几个圈,张开双手,绷紧的神经终于放了下来,拥抱着自由的空气。
“没有人好啊,我现在都怕看到人。”她跑累了,站在原地深呼吸、吐气,感受自己还活着的美好。
“过来。”梁延泽在车前盖铺了一层毛毯。
还是越野车好,经得住糙。
林斐走过去,向他伸手:“抱。”
梁延泽将她托举上去,用外套盖住她的腿,“就看半小时,我们返程。”
林斐没当一回事,手往后抻,懒懒地后靠,晃着脚,仰头看着星空。
很难相信,这片美丽的银河之下是一座动乱的城市。
“好羡慕你啊,六年来抬头就能看到这么美丽的星空。”林斐躺了下来,想象睡在云端,睡在星河之中。
梁延泽没看星空,一直看她:“太忙了,也没怎么看过。”
林斐拍了拍旁边:“你也上来,最后再看一眼,我们以后就彻底和这个国家、这个城市说拜拜。”
在没有扭转想法之前,她绝对不会再踏入混乱的国度。
梁延泽轻松上去,坐在她身边,整理乱掉的毛毯。
“梁延泽,你是为了我回港都的吗?”林斐问。
梁延泽:“嗯,如果有机会,我们可以从头开始。”
“你就这么有信心我会等你?”林斐坐起身,凑到他面前。
梁延泽笑着摇头:“不确定,但我没多想,见见面也好。”
“梁延泽真好。”
“这么好的梁延泽,怎么以前没有人追呢?”
“没有人挺好的,要不然这等好事怎么轮得到我。”
也不知道她在对谁说话,更像是在自喃。
梁延泽握住了林斐的手,扬起唇角,笑声轻轻的。
林斐想啊,月光是洒进了他的骨头缝里了吗?为什么能对她笑得这么温柔。
她贪恋他给的温风细雨:“梁延泽,如果没有发生意外,你应该在酒店听我说那些告白,而不是在冰冷的病房。我的心血全白费了啊!”
都怪涂夏这个乌鸦嘴。
他的笑音比刚才明显许多。
“就算没有告白,等我整理好那些糟糕的情绪,我也会去找你。”
“不糟糕,我的爱人从来不糟糕。”林斐凑近他,表明心意后,她将情话说得肆无忌惮,“你问过我,你对我的意义是什么。我不知道,意义或许是你对我说早晨,又或许你就是意义本身。”
他唇角的笑定了几秒。
“非文,生日那晚去找你,我很清楚的明白,我想和你要的不仅是一声再见。”
“我想能够再拥抱你,亲吻你。”
“我曾渴求过无数爱,只有你回应了我。”
“我,怎能不爱你。”
他微微偏头,吻上了她——
作者有话说:这章挠头写了好久[狗头][狗头][狗头]明日见!
还是66!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