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棺盖落地的瞬间,一股霉味混着汗味涌了出来。
手电光打进去,众人都愣了——棺材里躺着个年轻人,手脚被粗麻绳捆得结结实实,嘴里塞着布团,正拼命扭动,喉咙里发出“呜呜”的挣扎声。
“活人?”孟超低呼着冲过去,一把扯掉他嘴里的布团。
“咳、咳咳……”年轻人猛地咳嗽起来,脸色白得像纸,头发乱糟糟贴在额前。
喘了好一会儿,他才看清周围的人,眼里先闪过惊恐,随即化作劫后余生的茫然。
王铮凑近了些,借着烛光打量。
眉眼干净,鼻梁挺直,下颌线带着点少年气的硬朗,竟有几分像港星陈柏霖。
只是嘴唇干裂,眼底布满红血丝,显然被关了不少日子。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儿?”白丽儿蹲下身,声音放柔了些。
年轻人咽了口唾沫,声音沙哑得厉害:“我、我叫得仔……前天晚上被个怪人抓来的,他说要拿我‘献祭’……”
他说着打了个寒颤,眼神瞟向地上的黑灰,“那、那怪物……是不是就是抓我的人?”
王铮没答话,先仔细检查他的脖颈和手腕。
皮肤光滑,既没有牙印,也没有青黑淤痕,显然没被三宅一生咬过。
他松了手,对金麦基道:“解开绳子,带他回警署。”
得仔被扶起来时还在发抖,走路打晃。
金麦基和孟超一左一右搀着他,手电光在满地狼藉的房间里晃,烛泪混着黑灰,像幅诡异的画。
阿信警司跟在最后,时不时回头看那堆黑灰,嘴唇动了动,终究没出声。
回到九龙警署时,天已蒙蒙亮。
晨雾从走廊窗户钻进来,混着消毒水味,在地板上投下淡淡的光影。
录口供时,得仔声音还发着抖,说起被三宅一生捆进棺材的经过,指节都攥得发白。
登记信息的警员笔尖划过纸页,沙沙声在空荡的办公室里格外清。
折腾到日头爬过窗棂,金色的光斜斜切进来,得仔的家人才匆匆赶来。
他母亲攥着王铮的手不放,眼泪混着感激,把他手腕都捏红了,直到扶着得仔走出警署大门,还在不停地回头道谢。
门关上的刹那,王铮刚端起白丽儿递来的热茶,突然“咦”了一声,眉头微蹙。
盯着茶杯里晃悠的茶叶,他忽然想起什么。
长得像陈柏霖,又叫得仔,怎么看都像《见鬼十法》里那个倒霉蛋?
这念头一闪而过,他摇摇头笑了笑,许是最近怪事见多了,看谁都觉得眼熟。
办公室总算清静下来。
阳光里的尘埃慢悠悠飘着,墙角堆着昨晚没收拾的强光手电,枪套上的水渍已经干透。
白丽儿又泡了杯热茶递过来,水汽氤氲中,她看着王铮道:“这次多亏了你。”
王铮接过茶杯,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轻轻“嗯”了一声。
喝了口茶,他开口道:“事情解决了,我也该回去了。”
正说着,办公室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阿信警司攥着份文件站在门口,脸上的火气褪了大半,却带着点不自然的僵硬:“王铮,过来一下。”
王铮跟着他进了办公室。
阿信警司把文件往桌上一扔,搪瓷杯底在桌面磕出轻响,他摩挲着杯沿,半天没抬头,含糊道:“西湾那边……最近案子多吗?”
王铮愣了下,如实道:“还好,都是些寻常纠纷。”
“哦。”阿信应了声,又没话了。
阳光从百叶窗漏进来,在他脸上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耳根那点红还没褪。
过了会儿,他突然抬眼,语气硬邦邦的:“你要回西湾就先回吧,这边后续收尾的事,白丽儿他们盯着就行。”
王铮看他手里的文件边角都被捏皱了,心里隐约猜到些什么,却没点破,只点头:“好。”
“嗯。”阿信挥挥手,像是赶人,“走吧走吧,别在这儿杵着了。”
王铮转身出门时,听见身后传来搪瓷杯被重重放下的声音,还有句含糊的嘟囔,像是在说“……这小子,倒沉得住气”。
白丽儿在走廊上等他,见他出来,挑眉:“阿Sir没说什么?”
“没。”王铮笑了笑,拎起背包,“我先回西湾了,有事电话联系。”
西湾的海风总带着股咸腥气,卷着沙滩上的细沙,扑在警署的窗玻璃上沙沙响。
王铮回到西湾时,夕阳正把海面染成橘红。
王小明见他进门,连忙招呼:“署长,九龙那案子搞定了?看你这脸色,像是熬了好几夜。”
“嗯,结了。”王铮把背包往桌上一放,里面的桃木剑撞在铁皮桌沿,发出沉响。
他没多聊,只拍了拍王小明的肩,转身进了休息室。
那晚和三宅一生缠斗的画面,总在王铮脑子里翻涌。
桃木剑磕在那青黑爪背上时,掌心传来的麻意还在。
五雷符炸开的瞬间,空气里那股沉闷的雷鸣震得耳膜发烫。
甚至三百纸人同步传回的阴邪气息,凉丝丝地缠在天灵盖上,挥之不去。
他坐在床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的茧子。
那是频繁握剑、裁纸磨出来的硬皮。
之前总觉得纸扎术练到“纸甲护体”已是顶头,可那晚三百纸人像撒出去的网,同步探路时,他分明感觉到法力在纸人与心神之间牵出更细、更活的线,像有无数根银丝在流转,只是当时刀光剑影的,没来得及抓住那点玄妙。
“得再沉下心磨磨。”他低声自语,从背包底翻出黄表纸和朱砂盒,指尖一碰,黄表纸泛出的柔光就在昏沉的休息室里漾开。
接下来的一周,王小明总能在休息室撞见王铮。
天刚蒙蒙亮,晨光刚漫过窗台,他已经坐在桌前裁纸。
剪刀顺着纸纤维游走,“唰唰”声轻得像风吹叶,剪出的纸人比之前精巧了不止一分。
三指宽、七指长的古制尺寸里,藏着肉眼难辨的灵力纹路,对着光看,淡金色的丝在纸间流转,像活了似的。
等到暮色浸进窗棂,他还在给纸人赋灵。
掌心贴着纸人胸口,呼吸匀得像钟摆,法力顺着指尖渗进纸纤维。
不再是之前硬邦邦的“灌”,更像“引”,像用指尖轻轻牵起根线,让纸人自己去碰天地间那点微薄的灵气。
有次王小明推门送文件,刚迈过门槛就僵住了。
满桌纸人围着烛火轻轻晃,朱砂点的眼睛在光里亮着,像一群睁着眼的小娃娃。
他手里的文件夹“啪”地掉在地上,惊得那些纸人齐齐顿了顿,又继续晃悠。
“署、署长,这……”王小明咽了口唾沫,脚像钉在原地。
王铮睁眼,指尖轻轻一抬。
那些纸人像被看不见的手拂过,齐齐落回桌面,安安静静的,只剩烛火在纸角投下细碎的影。
“练点手艺。”他笑了笑,语气平淡得像在说裁纸。
他的道法也在悄悄精进。
夜里关了灯,休息室常泛着层淡金色的光晕,那是玄牝道体在慢慢吸着灵气。
之前和三宅一生对战,总觉得灵力爆发后堵着团棉花,滞涩得很。
如今沉下心琢磨,才咂摸出味来。
当时光顾着催自己的力气,没想着把天地间的灵气也卷进来。
这几日调整了吐纳的节奏,让自身灵力像溪水流进江河,和外界气息缠在一处,再挥桃木剑时,剑身上的暗红光泽润得能映出人影,像能把周遭的阳气都吸进来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