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把办公桌染成一片暖黄。
王铮手指刚划过桌面上那道符咒刻痕,心里那点莫名的伤感还没来得及蔓延,桌上的电话突然“叮铃铃“响起来,在空荡的办公室里显得特别刺耳。
“您好,是王铮王先生吗?这里是九龙邮政,有您一个代收包裹,寄件人是鲁耶,特意备注必须亲手交给您。“电话那头的声音平平淡淡的,听不出啥情绪。
王铮跟对方约好取件时间,挂了电话心里直犯嘀咕:鲁耶这老头,到底有啥东西非得当快递寄过来?
不过他也没多琢磨,反正明天去了就知道,犯不着在这儿瞎猜。
第二天一早,王铮跟王小明交代了几句警署的事,就直奔码头坐轮渡进了城。
到九龙邮政取了包裹,包裹不大,却用牛皮纸包得严严实实,边缘还缠了好几圈麻绳,看着就挺老派。
拆开一看,里面是封信,还有一把黄铜钥匙。
钥匙柄上刻着四个数字,清清楚楚:2440。
信封上的字是鲁耶的笔迹,虽然抖得厉害,倒还算工整。
王铮展开信纸,感觉鲁耶的声音就像在耳边响着:
“阿铮亲启:等你看到这信,我估计已经不在了。
早年跟师弟一起抓鬼时攒了点东西,什么符箓、法器,还有半本纸扎术,都放在彩虹邨的老房子里。
就在 3座,门牌号 2440,钥匙给你了。
这些玩意儿我留着也没用,看着还闹心,给你正好——你小子比我更需要这东西应付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记住了,那屋子空了好久,阴气重得很,去的时候别忘了带张符篆。
别惦记我。
鲁耶绝笔。“
王铮捏着信纸的手不自觉地收紧,纸边都被攥皱了。
这老头,连自己走后的事都安排得明明白白,连这点念想都替他考虑到了。
他低头瞅了瞅那钥匙,2440这几个数字在晨光下泛着冷光。
彩虹邨这三个字,跟根淬了冰的针似的,一下子刺破了他的记忆。
前阵子来市区买小黑狗,他在街角那家叉烧店歇脚时,电视里正放着钱小豪的消息。
屏幕上的男人穿件旧夹克,眼窝陷得厉害,因为事业家庭双重打击,都有了退休的念头。
那会儿王铮就认出来了,这不就是《僵尸:七日重生》里那个倒霉主角嘛。
按日子推算,那电影里的怪事,差不多该在彩虹邨上演了。
王铮把钥匙和信纸往内袋里塞得更紧,手指反复摩挲着钥匙柄上的 2440,金属的凉意顺着指缝往骨头里钻。
原剧里,那栋看着普通的公屋里,光被僵尸波及的无辜人就不下十个,连楼里的小孩都没能幸免……
他深吸一口气,胸腔里翻涌着一股莫名的劲儿。
鲁耶的遗物得取,可这即将发生的祸事,他也得管。
“去看看。“王铮对着来往的人潮低声说了句,脚步已经拐向了去彩虹邨的公交站。
不管钱小豪现在是不是已经住进那栋凶宅,这趟浑水,他入定了。
半个小时后,公交摇摇晃晃地停在终点站,王铮跳下车,抬头就看见了彩虹邨的全貌。
说是彩虹邨,可那五颜六色的外墙漆早就掉得差不多了,露出底下灰扑扑的水泥,像块被人啃得乱七八糟的劣质糖块。
几栋公屋挤在一块儿,墙皮卷得跟翻开的书页似的,阳台上晾着的旧衣服随风耷拉着,看着就像没人收的破布条。
周围静得吓人,除了风吹过楼道的呜咽声,连只麻雀都看不见。
路边的垃圾桶倒在地上,馊臭味混着铁锈味往鼻子里钻,几条野狗夹着尾巴从巷子深处窜出来,见了人也不躲,只恶狠狠地龇牙。
王铮踩着坑洼的水泥路往里走,脚下的碎石子发出“嘎吱“的响声。
楼道入口的铁闸门锈得快打不开了,王铮从旁边的窄缝挤了进去。
伸手摸了摸墙壁,一手的灰,指尖还沾着点黏糊糊的黑东西。
这地方比电影里拍的还荒凉,哪像是有人住的样子?
他心里犯嘀咕,掏出钥匙就走到电梯口。
电梯门打开,他刚要抬脚进去,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哐当“一声,像是有人把什么东西砸在了地上。
王铮脚步一顿,转头望去,只见昏暗的楼道里,一道人影晃了晃,很快就缩了回去。
是有人,还是楼里的……
他深深吸了口气,伸手往怀里一摸,掏出一张驱邪符,这才上了电梯。
按了对应的楼层,电梯“咯吱咯吱“地往上走,很快就在 24楼停了下来。
电梯门“咔哒“一声滑开,一股混着灰尘和霉味的寒气扑面而来。
王铮刚迈出脚,楼道里的寂静就像块湿冷的抹布,死死捂住了他的口鼻。
整层楼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咚咚地撞着耳膜。
刚才在楼下听到的声响早就没了踪影,只有风从楼道尽头那扇破窗钻进来,卷着个挂在长廊上的铜铃轻轻晃动。
“叮……叮……“
那铃声不像寺庙里的那么清脆,倒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像是有人在暗处摇铃镇魂,又更像在招魂。
手里捏着的驱邪符传来阵阵温热,这是有邪祟出没的征兆,不过王铮脸色没变。
楼道里光线昏暗,墙壁上的石灰大片大片地掉着,露出里面黑黢黢的砖缝,看着像无数双眯着的眼睛。
他往前走了两步,脚下的地板发出“吱呀“的呻吟,在这死寂里显得格外刺耳。
突然,眼角余光瞥见楼梯拐角有个扭曲的轮廓,像个人影佝偻着背。
可等他猛地转头看去,那里只有一道深不见底的阴影,连点声响都没有。
“是错觉?“他皱紧眉头,刚要挪步,斜对面的房门后又闪过一道白影,快得像闪电,没等看清样子就消失在门缝里。
紧接着,走廊尽头的黑暗中似乎有无数细碎的光点在闪,像磷火,又像无数双眼睛在眨。
那些影子此起彼伏,在墙壁上、天花板的裂缝里、紧闭的门缝间忽隐忽现。
有的伸出枯瘦的手,有的拖着半截身子,刚要凝聚成形,就被那阵穿堂风吹得散了,化作一缕青烟融进昏暗里。
镇魂铃还在“叮铃“作响,节奏忽快忽慢,像是在配合那些鬼影出没。
整栋楼仿佛成了个巨大的容器,装满了阴气,每一寸空气都黏糊糊的让人发闷,连呼吸都带着股冰凉的腥甜。
王铮屏住呼吸,一步一步踩着地板的呻吟往前走,目光扫过一个个门牌号。
2438、2439……越来越近,那若有若无的鬼影也越来越密集,甚至能感觉到有冰冷的视线落在背上,跟针扎似的。
2440的门牌就在前面,油漆掉得厉害,半个“4“字都没了,要不是有旁边的门牌号对照,还真一时半会儿找不到。
走到门前,门把手上缠着圈发黑的红绳,在风里轻轻晃着。
王铮没犹豫,拿起钥匙插进锁芯,轻轻一转。
咔嚓!
一声轻响,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