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视我们母子为眼中钉肉中刺,若非父亲看重我的学业,你我在这侯府,怕是寸步难行。”
凌文晖亲自给沈姨娘斟了一杯茶水:
“凌玥姐姐与杨氏母女已成死局,敌人的敌人,即便不是朋友,也未必不能…相互借力。”
他顿了顿,眸中闪过寒芒:
“至少,她的存在,能极大地牵制杨氏和凌珑的精力。
当然,她若是个蠢笨或难以掌控的,也可能引来更大的麻烦。”
沈月娥接过热茶,一口下肚,却察觉不到半分暖意。
当初,若非武安侯...她是绝不会踏入这侯府的。
还好她肚子争气,生下了文晖这个侯府长子,才得了侯爷的看重。
沈月娥抬手摸了摸儿子因为刻苦用功,越发消瘦的脸颊,满是庆幸:
“还好文晖你聪慧,如果没有你,娘怕是早就死在那高墙大院里了。”
凌文晖摇头:“能托生在娘肚子里,才是儿子的幸运。”
沈家世代行商,要不是沈月娥入了武安侯府为妾,他也只会是个商人之子,哪有如今的前途可言!
他掀起车帘,冲着车夫耳语几句,才重新坐回位置:
“姨娘,此行归府,须得仔细观察。
这位玥姐姐,是值得投资援手,还是需敬而远之,一看便知。”
想到什么,他轻轻吁了口气:
“或许…‘偶遇’一下,探探虚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凌文晖看向母亲,眼神意味深长。
沈月娥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缓缓点头:
“娘…听你的。只是,务必谨慎。”
...
被凌文晖惦记的凌玥,此刻还在宫门口。
宫墙沉重的阴影压下,将凌玥彻底笼罩其中。
凛冽的寒风裹挟着雪沫,吹得人脸颊生疼。
凌玥扶着棋兰的手,脚步有些虚浮,强撑着向侯府马车停靠的方向走去。
然而,才刚坐上马车,转过一个街口。
一辆看似普通的青篷马车,却缓缓停在了她们前方不远处。
车帘掀开,一个穿着素净但料子尚可的妇人率先下车。
她身后,跟着一个清瘦挺拔、身着月白儒衫的少年。
那妇人见到凌玥,脸上立刻堆起恰到好处的恭敬与一丝惊喜,快步上前,敛衽行礼:
“妾身沈氏,给县主请安。县主万福。”
她身后的少年也紧随其后,姿态端正地行了一个书生礼,声音清润:
“文晖见过县主姐姐。”
凌玥眸光一顿,吩咐车夫停车。
她的目光迅速扫过两人。
沈姨娘?凌文晖?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而且…似乎是专程等着她?
棋兰立刻警觉地挺直腰身,隐隐将凌玥护在身后。
凌玥压下心中疑虑,面上不露分毫,只是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
“沈姨娘,兄长,不必多礼。你们这是…”
她目光落在马车上,带着询问。
沈姨娘笑容温婉,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拘谨:
“回县主的话,今日是文晖休沐之期,书院放了假,妾身便带着他回府小住几日。
方才路过此地,远远瞧见像是县主仪驾,特来请安。
县主这是…刚从宫里出来?”
她小心地打量着凌玥过于苍白的脸色和眉宇间的倦色。
凌文晖站在母亲身侧,目光沉静地落在凌玥身上。
那眼神不像一个十岁少年,更像一个冷静的观察者,在评估着什么。
“嗯。”凌玥淡淡应了一声,不欲多言,
“太后娘娘召见,问了几句话。
姨娘和文晖弟弟一路辛苦,既回府,便好生歇息吧。”
她心中念头飞转,沈姨娘母子突然出现,又如此“巧合”地遇上刚出宫的她…是真心请安,还是别有目的?
凌文晖那过分沉静的目光,让她直觉不简单。
前世,回府之后,她就听说过这两人。
杨氏自诩和她那个侯爷爹感情甚笃,却拦不住便宜爹纳妾。
还恰好是这沈月娥——她外祖沈家的那个沈!
凌玥对此有过不痛快。
这沈月娥虽也姓沈,但确实沈家旁支。
若非她祖父亡故,沈家也轮不到她父亲那一支做主。
可这母子两,行事谨慎,自她回府,并未曾见到他们。
这一世,竟是“撞”上了!
沈姨娘没料到,凌玥竟如此态度,她连忙道,
“不敢言辛苦。
县主面色不佳,可是身体不适?
宫中规矩大,您还需多保重才是。”
话语里是十足的关切,却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不惹人厌烦。
“无妨,些许风寒。”
凌玥敷衍道,心中警惕更甚。
这对母子,出现的时机太巧,态度也过于微妙。
“府中事务繁多,我就不耽搁姨娘和兄长了。棋兰,我们走。”
“恭送县主。”
沈姨娘再次行礼。
凌文晖也躬身相送,目光却一直追随着凌玥略显匆忙的背影,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了然的思忖。
...
武安侯府,正院。
“我的儿啊!我的玥儿怎么就这么命苦啊!”
凌珑一进门,就见杨氏依旧如昨日那般,发髻散乱,恐惧地躲在榻上低泣。
“老天爷...不要让我淹死...东西我都还了...不要淹死我!”
“母亲!”
凌珑蹙紧眉头,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不耐和冰冷,
“您冷静些!哭有什么用!”
她快步走到榻前,几乎是强行将杨氏拉起来,
“没人能让您淹死,别再疑神疑鬼的了!”
但杨氏却充耳不闻,身体依旧颤抖的厉害。
无奈,凌珑只能压低了声音,斩钉截铁:
“三皇子殿下早已有了万全安排!
宫里…宫里自然有人‘招呼’凌玥!
她…这次绝无可能再活着走出宫门!”
杨氏猛地噎住,瞪大了红肿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女儿,嘴唇哆嗦着:
“真…真的?殿下…殿下当真…”
“殿下金口玉言,岂会有假?!”
凌珑打断她,眼神锐利,
“母亲,现在不是为她哭丧的时候!您得立刻振作起来!
否则,这武安侯府,日后可就没有我们母女的立足之地了!”
杨氏被女儿眼中的狠厉和话语中的决绝震住,哭声渐渐止歇,只剩下压抑的抽噎,茫然地问:
“…什么意思?”
凌珑深吸一口气,凑近杨氏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刀:
“母亲可还记得,今日是什么日子?”
杨氏依旧茫然。
凌珑怒其不争:
“沈月娥!沈姨娘带着她那个宝贝儿子凌文晖,今日要回府了!”
杨氏的身体猛地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