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凌玥书房的紫檀木案上。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与一丝若有似无的药草气息。
大病初愈的凌瑾坐在案几另一侧,脸色依旧带着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此刻,他正对着摊开的厚厚嫁妆册子和旁边堆积如山的账本,十指翻飞,噼啪作响的算珠声几乎连成一片。
“二两七钱的赤金百花头面,作价竟然只有一百二十两?
呵!且不说那赤金头面上镶嵌着的宝珠,光是找工匠打造的工费,就不只一百多两银子!
大姐,他们这是打量着你不懂这些,故意糊弄你呢!”
凌瑾冷着脸,笔下飞快记下,
“还有这匹贡品云锦,账上记着损耗!骗鬼呢!
库房分明记着——上月被二小姐身边的丫头拿去做衣裳了!
大姐你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全是窟窿!”
他越算越精神,苍白的脸上甚至泛起一丝激动的红晕。
就连那双眼睛中,都闪烁着发现“宝藏”般的精光!
哪里还有半分病弱模样?
活脱脱一个钻进钱眼里的精明账房!
凌玥唇角微弯。
当初凌瑾被收养,安氏不愿意为他花钱,只压着他在村里做农活。
可凌玥不忍心,小小的年纪,正是读书的好时候。
为了给这孩子挣出一条出路,凌玥和凌瑾一商量,将他脖子上的玉坠卖了。
那玉坠,是凌玥救下凌瑾的时候,就一直戴在凌瑾身上的。
原是想着,让这个弟弟读书习字,科举入仕,逆天改命。
可凌玥如何也没料到,瑾儿竟然在在数字上的天赋和近乎偏执的较真。
她眼神恍惚一瞬,也许,应该让瑾儿继续读书。
复仇...有她一个人就够了!
“辛苦阿瑾了。”
凌玥将一杯温热的参茶推到他手边,
“能盘出多少缺漏,列个详单便是。只一点,不要累到自己。”
凌瑾点头:“大姐放心,我一定查给清清楚楚!”
他已经知道了,为了救自己,大姐用了两株价值千金的药草。
哪怕是为了那么贵的药草,他也要确保大姐不要亏空太多!
他正待继续,一阵急促却规矩的脚步声打断了书房内的算珠声。
棋兰快步而入,面色凝重,手中捧着一卷明黄色的懿旨:
“县主,慈宁宫来人,太后娘娘懿旨,宣您即刻进宫觐见!”
来了!
凌玥心中早有预料,但懿旨真正下达,那股无形的压力,依旧如寒冰般瞬间笼罩全身。
她放下手中的嫁妆单子,神情平静无波,只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锐芒。
“知道了。更衣。”
...
朱红宫墙高耸,隔绝了尘世喧嚣,只余下令人窒息的肃穆与森严。
凌玥身着县主规制的常服,仪态端方,一步步踏上通往宫禁深处的白玉阶。
行至内宫门,棋兰习惯性地要跟上,却被两名身着冰冷铁甲、面无表情的侍卫“唰”地一声交叉戟拦住。
“太后懿旨,只宣安河县主一人觐见。闲杂人等,宫门止步!”
侍卫的声音毫无起伏,如同冰冷的铁器碰撞。
棋兰脸色一白,焦急地看向凌玥:
“县主!”
凌玥脚步未停,只微微侧首,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声音不高却清晰:
“无妨,在此等候。”
她心中冷笑更甚。
孤立无援?
这第一步,走得真是毫不意外。
一名穿着浅碧色宫装、低眉顺眼的宫女早已等候在门内,见凌玥进来,立刻屈膝行礼:
“奴婢奉旨,为县主引路。太后娘娘在慈宁宫等候,请县主随奴婢来。”
她声音轻柔,姿态恭谨。
凌玥颔首,不动声色地跟上。
然而,随着宫女七拐八绕,穿过重重殿宇回廊,周围的景致却越来越荒凉寂静。
雕梁画栋渐少,取而代之的是斑驳的宫墙和疯长的杂草。
就连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陈腐而阴冷的气息。
这绝非通往慈宁宫的路!而是……冷宫的方向!
前世暗卫营的经历,早已将这座皇城的地形深深刻入凌玥的骨髓。
她瞬间警觉,目光锐利地看向前方引路的宫女。
宫女脚步微顿,似乎要转向一条更加偏僻、两旁宫墙几乎倾颓的小径。
这时,凌玥清冷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死寂:
“这位姑姑,本县主虽初受封诰,却也知慈宁宫乃太后居所,富丽堂皇,位于内宫中央。
眼前这荒芜之地,倒像是去往‘寒漪宫’的路?
姑姑莫不是……走错了?”
宫女身体猛地一僵,霍然转身!
她脸上的温顺恭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戳破阴谋的惊愕与狠厉。
她眼中凶光毕露,再无半分掩饰,袖中寒芒一闪,竟是一柄淬了幽蓝光泽的短匕,直刺凌玥心口!
“哼!既然发现了,那你就死吧!”
电光火石间,凌玥不退反进!
她纤细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一侧,精准地避开了致命一击,同时左手如灵蛇般探出,闪电般扣住宫女持匕的手腕。
力道之大,几乎能听到骨节错位的轻响!
宫女吃痛闷哼,匕首脱手。
但宫女显然也受过训练,反应极快,另一只手并指如钩,直插凌玥咽喉!
凌玥眼神冰冷,前世无数次生死搏杀的本能早已融入血液。
她右臂格挡,同时膝盖猛地向上一顶,狠狠撞在宫女柔软的腹部!
“呃啊!”
宫女痛得弓起身子,眼中充满难以置信的惊恐。
不是说,只是个寻常野丫头?
这人看似娇弱,身手竟如此狠辣利落!
凌玥毫不留情,趁着宫女弯腰痛呼的刹那,夺过她脱手的匕首,反手一送!
“噗嗤!”
匕首精准地没入宫女的肩窝,避开了要害,却足以让她瞬间失去大部分力气。
凌玥顺势一推。
宫女踉跄着撞在斑驳的宫墙上,滑倒在地,肩头鲜血汩汩涌出,瞬间染红了浅碧的宫装。
宫女捂着伤口,脸色惨白如纸,剧痛让她浑身颤抖。
但,她看向凌玥的目光却充满了怨毒和扭曲的快意:
“嗬…嗬…安河县主…好…好手段…
可惜…可惜啊…进了这地方…你以为…你还能活着出去吗?
挣扎的…蝼蚁罢了…这一趟…你注定要…死在这里…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