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玥眼神更冷,
传召她进宫的,是太后。
难不成,这宫女,是被太后指使?
若真是如此...凌玥遍体生寒!
这宫女,不能留!
她紧握匕首,正要用力。
就在这时——
不远处就传来了细微的声响。
“喵...”
下一刻,枯草丛中走出了一只猫。
宫女见此,冷声嘲笑:“怕...怕死...还敢进宫?”
凌玥眼眸凌厉,盯着那草丛,语气冷冽,裹挟着浓浓杀意:
“谁?!出来!”
谨慎如凌玥,可不相信,那动静,是猫发出来的。
只见荒草丛被一只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轻轻拨开。
一个身形异常单薄瘦弱的少年,缓缓走了出来。
他穿着,是洗得发白的月白旧袍,宽大的衣袍套在瘦骨嶙峋的身上,空荡荡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
那张脸,清秀至极,好似,一用力就会碎掉。
最引人注意的,是他的一双眼睛,大而清澈,黑白分明,如同山涧清泉。
此刻,那眼睛正懵懂地望向凌玥和她脚边濒死的宫女,以及地上刺目的血迹。
他的出现,与这荒凉破败、充满血腥的冷宫环境格格不入,干净得像误入凡尘!
然而,就在这双纯净无垢的眼眸对上凌玥视线的刹那,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刺骨的寒意,毫无征兆地顺着凌玥的脊椎猛然窜起!
危险!
这是极致的危险!
这毫无道理的直觉,让凌玥前世出任务,躲过不少次死亡袭击。
凌玥浑身瞬间绷紧,匕首横在身前,眼中杀机凛然!
这,可是皇宫,哪怕是寻常的洒扫宫人,也绝不会这般单纯无害。
因为——
单纯蠢笨的人,早已经死得连尸骨都不剩了!
少年似乎被地上的血迹吓到了,纤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纯净的眼中流露出恰到好处的茫然和一丝怯生生的恐惧。
他微微歪了歪头,目光落在凌玥沾了血点的裙摆上,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润,却透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空灵:
“姐姐…你…你在杀人吗?”
他的语气天真得近乎诡异,仿佛在问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与此同时,凌玥的目光锐利地捕捉到,少年垂在身侧、被宽大袖口遮掩的右手手指,似乎正无意识地、轻轻捻动着什么。
凌玥凝眸细看,这人的指尖,竟然沾染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暗红色的……污渍?!
那颜色,明显就是干涸不久的血迹!
而他身后那片荒草丛的阴影里,隐约可见一个倾倒的石臼。
石臼的边缘,似乎也残留着类似的暗红色痕迹。
凌玥的心,沉了下去。
这个突然出现的、看似无害的冷宫少年,身上萦绕的那股令人心悸的危险感,比地上垂死的宫女,更让她感到棘手万分。
她不动声色地调整了呼吸,用宫女衣衫将匕首擦拭干净,然后悄然藏于袖中。
她的目光,紧紧锁向少年那双看似清澈见底、却让她感到深不见底的眼眸。
“你是谁?”
凌玥的声音平静,听不出丝毫波澜,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少年似乎瑟缩了一下,像只受惊的小鹿。
纯净的眼中水光潋滟,越发显得无辜可怜。
“我…我叫宇文昌…住在那里面…”
他怯生生地指了指身后更深处——
那座几乎被藤蔓完全覆盖的破败宫殿,寒漪宫。
他顿了顿,目光又飘向地上气息奄奄、眼神怨毒的宫女,纯净的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和担忧,
“姐姐,她…她流了好多血…会死吗?”
宇文昌?那个最不受陛下待见的皇子?
难怪他住在寒漪宫这种荒凉之地。
当今的晋安帝和皇后闵氏,青梅竹马,感情甚笃,哪怕登基为帝,也不曾广开后宫,只接了潜邸的旧人进宫。
如今,陛下膝下只三子——
长子早夭。
次子宇文昊乃惠妃所出,惠妃是潜邸旧人,母家不显。
加上二皇子幼年伤了腿脚,落下了病根,没了争储的机会。
陛下怜惜,早早册封了安王的爵位,让他去了封地。
三子宇文晟,中宫嫡出,外祖一家更是手握重兵,已是百官默认的储君人选。
除此之外,就是这个被众人遗忘的四皇子——宇文昌!
宇文昌生母,原是皇后宫中的婢女。
此人趁着某日陛下醉酒,给陛下用了药,一夜欢好。
陛下酒醉清醒,察觉不对,安排人细查之下,发现了真相。
陛下大怒,下令处死那胆大的婢女,但被太后拦下。
而那婢女,也是命大,仅是一夜,就怀上了身孕。
为了皇嗣,太后越过陛下,册封了那婢女为,嘉妃,意为嘉奖她生育皇嗣的功劳。
可惜,那嘉妃产子后不久,就体弱病逝,只留下了襁褓中的四皇子。
前世,身为陛下暗卫,凌玥听说过这位四皇子,但从不曾见过,如今一见,没想到...
稚嫩孩童,能在这吃人的后宫活下来,本身就不平凡!
凌玥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
“原来是……四皇子殿下。”
宇文昌听到“四皇子殿下”这个称呼,清澈的眸子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那种近乎透明的纯净。
他微微扬起一个羞涩又无害的笑容,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声音依旧软糯:
“姐姐认得我呀?”
那笑容干净得晃眼,却让凌玥心中的寒意,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就在凌玥全神贯注应对四殿下的时候,地上那宫女眼中最后一点怨毒的光骤然熄灭,
头一歪,彻底没了声息。
她的嘴角,缓缓溢出一缕黑血——竟是早已在齿间藏了剧毒!
任务失败,即刻自尽!
宇文昌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宫女的尸体,那纯净的眼底深处,透着一丝——
极淡、极冷的、仿佛看蝼蚁般的漠然。
那漠然的眸色,飞速掠过,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宇文昌轻轻踢了一下脚边的小石子,石子咕噜噜滚到尸体旁边,仿佛只是少年无意识的动作。
“姐姐是要去见皇祖母吗?快些去吧,皇祖母怕是等急了!”
凌玥抬眸,看了眼天色,深知不能久留。
可这宫女...
想了想,她将宫女的匕首,小心擦拭干净,扔在了那尸体旁。
这等凶器,只要皇宫守卫细查,一定会发现。
她绝对不能带在身边。
“殿下,有歹人作祟,您还是早些离去吧。”
有宇文昌盯着,凌玥不好藏尸,只能隐晦催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