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孽?乌鸦嘴?我倒是不知道,我竟然这么厉害!”
声音不大,却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一瞬间,所有的吵嚷声都熄灭了。
出声咒骂的杨恭,也有了瞬息的愕然。
一时间,压抑的寂静笼罩着前院,只剩下凌玥清晰的脚步声。
她径直穿过人群自动分开的狭窄通道,走至中央。
一身素净的青色衣裙,衬得她身姿挺直如竹。
凌玥脸上没有预想中的愤怒、委屈或惊慌,只有一片冰雪般的沉静。
那双清冷的眼眸,像寒潭深水,平静地扫过跪在地上、犹自抽噎的凌瑶。
看着那熟悉的脸,凌玥有了一瞬的恍惚。
前世,凌瑶就是靠着这副“娇弱”姿态,哄着杨恭这个蠢货!
哪怕身世被拆穿,杨恭依旧不顾亲娘的反对,将人娶进了门。
如今,没想到,她倒是用这一手来对付自己了!
凌玥不觉好笑。
她冷眸扫过暴跳如雷、满眼鄙夷的杨恭,扫过那些或躲闪、或厌恶、或恐惧的围观面孔,最终将目光落在凌瑶身上。
她薄唇轻启:“武安侯府竟将你养得这般仁义!”
声音平淡无波,却让人听出了几分嘲讽。
杨恭见凌玥竟敢出来,还如此“平静”,更是怒火中烧。
他一步抢上前,指着凌玥的鼻子厉声唾骂:
“妖女!你还有脸出来?看看你把瑶儿逼成什么样子了!
你这种忘恩负义、心肠歹毒的祸害,留在世上就是……”
凌玥的目光在他脸上寸寸刮过,如同最冰冷的刀锋:
“滚开。”
短短两个字,明明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力量。
杨恭被这突如其来的气势一慑,竟真的下意识地噎住了。
凌玥不再看他,清冷的目光,如同精准的寒冰箭矢,牢牢锁在凌瑶那张犹带泪痕、此刻却因惊疑而微微僵住的脸上。
“凌瑶。”
被叫到名字,凌瑶身体猛地一颤。
“你今日巧舌如簧,字字泣血,可曾有一句…”
凌玥的语调平缓,却带着一种洞穿灵魂的锐利,“发自肺腑?”
凌瑶的脸色“唰”地一下褪尽血色。
她嘴唇哆嗦着,想反驳,喉咙却像被无形的手扼住。
“若你此刻对我、对亡母、对天地…”她微微一顿,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尚存半分虚情假意……”
“便叫你脸上这张画皮——”
“三日内,溃烂流脓,永世不得见人!”
“轰——!”
死寂被彻底打破,取而代之的,是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议论声如同潮水般席卷了整个前院!
“天啊——!”
“她咒了!她真的咒了!”
“溃烂…流脓…永世不得见人?!恶毒!太恶毒了!”
“妖术!这是妖术啊!快离她远点!”
有人惊恐地尖叫着连连后退,甚至撞翻了同伴。
“你个贱人,竟然敢诅咒瑶儿!
杨恭目眦欲裂:“妖女!我杀了你!!”
他狂吼一声,“噌啷”拔出腰间佩剑。
寒光一闪,杨恭竟是不管不顾,直直朝着凌玥猛冲过去!
“放肆!”
承平侯府的护卫反应极快,数道身影瞬间扑上。
刀鞘格挡,死死架住了杨恭疯狂劈砍的剑锋。
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
杨恭如同暴怒的困兽,被数名护卫牢牢制住,犹自疯狂挣扎咆哮:
“放开我!让我杀了这个毒妇!
妖女!我要找高僧收了你!
瑶儿别怕!别怕!”
凌瑶瘫坐在地上,双手猛地死死捂住脸颊,脸色惨白如纸。
不可能!
凌玥一定是在胡说八道!
可武安侯府门匾被天雷击落...还历历在目。
凌瑶心虚的厉害,身体更是如同筛糠般,剧烈颤抖起来。
混乱、尖叫、怒骂、恐惧的哭喊……充斥着承平侯府庄严的前院,好似炸开了的沸水锅。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那句冰冷诅咒带来的、令人骨髓生寒的余韵。
凌玥冷笑一声,转身离开。
那背影,在午后有些刺眼的日光下,竟显得格外单薄。
可骨子里,又透着一股孤绝的、不容折弯的韧劲。
谁也没有注意到,就在前院侧后方,一座精巧的观景阁楼上。
镂空的花窗后,一道颀长的身影凭栏而立,将下方这场闹剧尽收眼底。
百里笙一身墨色常服,几乎与阁楼的阴影融为一体。
他俊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得近乎漠然。
他的目光,越过混乱的人群,沉沉地落在了那个令众人惊恐避让、却依旧挺直着背脊、独自前行的青色背影上。
那双清冷的眼眸深处,似乎有极淡的、难以捕捉的幽光一闪而逝。
修长的手指间,一枚温润的羊脂白玉佛珠,正被不急不缓地捻动着,发出几不可闻的细微摩擦声。
他并未回头,薄唇轻启,声音低沉平缓,不带一丝波澜,却清晰地传入身后——如同影子般侍立的黑衣影卫耳中:
“盯紧!
三日内,那女人的脸,有任何异动,即刻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