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最后一位考生完成考核，考官们开始现场评判，他们戴上白手套，神情严肃地走向第一排工作台。
主考官王师傅拿起第一件作品——一件浅蓝色的的确良衬衫，对着光线仔细检查。
“针距均匀度不错。”王师傅用专业量具测量着针脚间距，“但下摆这里的回针不够密实。”他用手指轻轻拉扯接缝处，摇了摇头，“看，受力后容易开线。”
第二位考官李师傅正在检查一件深色工装裤，他翻开裤腰内侧，突然“啧”了一声：“这里的锁边线头没收干净。”他指着裤袋接缝处，“而且转角处针脚堆积，影响美观度。”
当检查到第三件作品时，几位考官同时围了上来，这是一件米色亚麻连衣裙，张师傅小心翼翼地展开裙摆，用放大镜检查领口的刺绣。
“绣花针法很老练，但……”他突然停顿，将布料对着灯光，“这里跳了两针，虽然不影响牢固度，但严格来说算瑕疵。”
检查到第五件作品时，考官们的表情明显缓和下来，赵师傅抚平一件真丝衬衫的袖口，赞叹道：“这个卷边处理得太漂亮了！”他轻轻拉扯袖口接缝，“你们看，即使用力扯也不会变形。”
最引人注目的是第七件作品——一件复杂的双排扣西装外套。钱师傅翻看着内衬，突然眼睛一亮：“这个暗袋做得太巧妙了！”他示意其他考官过来看，“内外针脚完全一致，里布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
每位考官都拿着评分表，不时记录着，他们时而凑在一起低声讨论，时而各自拿着放大镜反复查看细节。王师傅特别关注接缝处的牢固度，每次都会用力拉扯测试；李师傅则更注重线迹的美观度，经常将作品举到一定距离外观摩。
检查到最后几件作品时，考官们的动作明显加快，但当他们来到戚许的作品前，节奏又慢了下来。
钱师傅甚至掏出了一个从未用过的精密量具，测量着每英寸的针脚数。“21针，”他惊讶地宣布，“完全符合高级技工标准。”
主考官最后拿起戚许制作的西装背心，对着灯光看了许久，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这件可以拿去当教学样板了。”另一位主考官看向戚许的作品对着光检查，满意地点点头：“几乎挑不出毛病。”
其他考官纷纷点头附和，在评分表上写下了罕见的满分。
评判过程持续了近一个小时，考官们对每份作品都进行了严格打分，不时爆发小范围的讨论。
戚许站在等候区，看着考官们时而严肃时而露出的笑脸，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何小萍在一旁不停地安慰她：“别担心，你肯定是第一名！”
终于，主考官清了清嗓子，全场立刻安静下来。
“现在我宣布本次考核结果……”主考官王师傅的声音在安静的车间里回荡。
戚许屏住呼吸，心跳如擂鼓，她看见主考官的目光扫过人群，最后落在她身上，嘴角微微上扬。
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手指紧紧攥住衣角，指节都泛白了，何小萍在一旁捏着她的手臂，力道大得让她生疼。
“第一名——戚许同志！”
这个名字在空气中炸开，戚许却像被雷击中一般僵在原地，她眨了眨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周围瞬间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但这一切在她耳中都变得模糊而遥远。
“戚许！你听到了吗？你是第一名！”何小萍尖叫着扑上来，双臂紧紧箍住她的肩膀，用力摇晃着，“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是你！”
戚许的身体随着何小萍的摇晃而摆动，嘴唇微微颤抖着却说不出话来。
她的目光穿过人群，看到主考官们脸上赞许的微笑，看到厂长满意地点头，看到其他考生或羡慕或嫉妒的眼神。
厂长走上前来，拍了拍戚许的肩膀：“小戚同志，你的作品获得了考官们的一致好评，特别是那件西装背心，王师傅说可以直接当教学样板了。”
他的声音洪亮，让整个车间的人都能听见，“按照我们事先说好的，你将获得去海市服装学院进修半年的机会！”
车间里再次响起掌声，戚许感觉脸颊发烫，她张了张嘴，却只发出一个微弱的声音：“我……我……”
“下班后到我办公室拿外出学习的申请单。”厂长和蔼地说，然后转向其他工人，“好了，大家都休息休息，准备上班吧。”
人群开始散去，但不断有人走过来向戚许道贺。
“戚师傅，恭喜啊！”
“小戚，你的手艺真是没话说！”
“我就说这次肯定是戚许得第一名…”
这些声音在戚许耳边嗡嗡作响，她只能机械地点头，嘴里重复着“谢谢”。
其中甚至包括那些平日里对她爱答不理的老师傅，还有曾经嘲笑她“农村来的土丫头”的质检科小王。
现在他们脸上都堆着笑容，仿佛从来就没有轻视过她。
何小萍一直紧紧挽着戚许的手臂，生怕她摔倒似的，等人群终于散去，车间里只剩下她们两人时，戚许突然转向何小萍，眼神恍惚。
“小萍，你……你打我一巴掌。”
“啊？”何小萍瞪大眼睛，“你疯啦？”
“快，打我一巴掌，让我知道这不是在做梦。”戚许抓住何小萍的手腕，声音里带着急切的颤抖。
何小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抽回手轻轻拍了拍戚许的脸颊：“傻姑娘，你这是高兴过头了。走，咱们该去上班了。”
她拉着戚许往缝纫车间走，又补充道，“不过你得请我吃饭，这么大的喜事！”
戚许终于慢慢回过神来，嘴角开始上扬：“好，好，我请你……不，今晚我还要请沈妈妈和沈妄，还有你，咱们一起下馆子！”
“真的吗？”何小萍眼睛一亮，“那我要吃红烧肉！”
“吃，都吃！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戚许笑着说，突然觉得眼眶发热，她赶紧低下头，怕被人看见自己快要哭出来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