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许专注地写着试卷,钢笔在纸上流畅地滑动,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每一道题目都似曾相识,她想起这一个月来在书桌前的煤油灯下熬夜复习的场景。
那时她总是坐在窗前的小木桌旁,借着昏黄的灯光一遍遍练习题目,手指被铅笔磨出了茧子,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写满了纺织工艺的要领。
沈母常常半夜起来,轻手轻脚地给她端来一碗热腾腾的红糖水,叮嘱她别熬太晚。
“第三题……”戚许轻声念着题目,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这道题她练习过不下二十遍,甚至能在梦中背出标准答案。
她握紧钢笔,红宝石在阳光下闪烁着温暖的光芒,仿佛在给她力量。墨水在纸上晕开,字迹工整漂亮,比平时写得还要好。
写到最后一题时,戚许正思考着答案,却忽然感觉背后传来一阵骚动。
她微微侧头,用余光瞥见刘彩凤的几个跟班正鬼鬼祟祟地交头接耳,其中一个瘦高个子的女工正偷偷往她这边张望。
戚许的心跳加快了几分,她知道好戏就要上演了。
“得抓紧时间。”戚许深吸一口气,钢笔在纸上飞快地舞动。
她特意把最后一道题写得特别工整,每一个字都力透纸背。
写完最后一个句号,她举手示意:“老师,我能交卷了吗?”
刘彩凤一听见戚许的话,急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但是却无可奈何。
监考老师是个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妇女,她看了看手腕上的上海牌手表,指针指向十点四十五分。“可以交了。”
她点点头,朝戚许走来。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戚许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慌乱的动静。
那个瘦高个女工正手忙脚乱地把什么东西往桌洞里塞,脸色煞白。
刘彩凤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嘴唇都快咬出血来。
戚许强忍着笑意,把试卷递给监考老师时,压低声音说:“老师,我考试时总觉得后面几位同志不太安分,一直在交头接耳的……”
监考老师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锐利。她严肃地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走出考场,戚许长舒一口气。阳光照在脸上暖洋洋的,她眯起眼睛,看见何小萍正焦急地等在礼堂门口。
“考得怎么样?”何小萍一把拉住她的手,手心都是汗。
“特别好。”戚许笑着晃了晃手中的钢笔,“多亏了这支笔。”
何小萍正要再问,突然注意到戚许神秘的表情:“怎么了?你刚才跟老师说什么了?”
戚许竖起食指抵在唇边,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指向考场里面:“你看。”
何小萍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透过窗户,可以清楚地看见监考老师正大步走向刘彩凤那一排。
老师弯下腰,突然从那个瘦高个女工的桌洞里抽出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她展开一看,眉毛立刻拧成了疙瘩。
纸条上密密麻麻全是纺织工艺的专业术语,连每个标点符号的位置都工整得过分。
“这是什么?”监考老师的声音隔着窗户都能听见,“考试带小抄?”
那个女工吓得面如土色,求助地看向刘彩凤。
刘彩凤和跟班对视后,她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手指死死掐着桌沿,指甲都快陷进木头里了。
“我、我不知道……”女工结结巴巴地说,“这不是我的……”
监考老师冷笑一声,展开纸条。
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纺织工艺的专业术语,字迹清秀工整。
“这不是你的?那怎么会在你桌洞里?”老师的声音像淬了冰一般。
刘彩凤“腾”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面刮出刺耳的声响。
“老师!”她声音尖得发颤,“我作证这个东西不是小红的,因为我刚才亲眼看见戚许往这边扔东西!”
何小萍在外面气得直跺脚:“这个刘彩凤,太不要脸了!”
戚许却不动声色,只是轻轻“啧”了一声:“果然来了。”
老师冷冷地扫了她一眼,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刘彩凤同志,你倒是挺热心。”
“千真万确啊老师!”刘彩凤信誓旦旦地说,还拽了拽旁边另一个跟班的袖子,“小张也看见了,对吧?”
那个叫小张的女工低着头,声音细如蚊呐:“是、是的……”
监考老师沉思片刻,突然说:“那好,我们核对一下笔迹。”她拿起试卷,“戚许的字我很熟悉,一看就知道。”
刘彩凤的脸色瞬间变的得意了起来,她知道这一次彻底稳了,因为只要用着小抄对一下戚许的试卷,就能坐实戚许作弊!
监考老师仔细对比后,眉头越皱越紧:“这字迹根本对不上啊,你确定这是戚许的小抄吗?”
刘彩凤像被雷劈中似的僵在原地。
她精心烫卷的刘海被冷汗打湿,黏在额头上,厚厚的粉底遮不住她瞬间惨白的脸色,鲜红的口红在发抖的嘴唇上蹭出了边界。
“不可能!”她尖叫着扑上来要抢试卷,“这明明是照着戚许的字迹……”话一出口她就意识到说漏了嘴,整个人像被掐住脖子的鸡一样噎住了。
教室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着这场闹剧。
刘彩凤的几个跟班早就缩到座位上一动不敢动,有个胆小的甚至尿湿了裤子,在地上洇出一片深色痕迹。
“刘彩凤同志。”老师一字一顿地说,“请你解释一下,你是怎么知道这小抄是‘照着戚许的字迹’仿写的?”
刘彩凤的假睫毛疯狂抖动,精心描绘的眼线被冷汗晕开,在脸上拖出两道黑痕。
她张了张嘴,却只发出几声气音。
刘彩凤如遭雷击,结结巴巴地说:“我、我…………”
就在这时,想要巡视考场的厂长推门走了进来。
他环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刘彩凤身上:“我刚才在外面都听见了。刘彩凤同志,请你解释一下,为什么要污蔑戚许同志?”
刘彩凤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