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时,姜宁如约而至,携带一只木匣再次踏入珍菌堂。
二楼雅间内,柳明山早已等候在此,身旁搁着一个半旧的青布行囊。见姜宁到来,他即刻起身,恭敬揖礼:“林小姐。”
姜宁目光掠过行囊,嘴角微扬,语带调侃:“这是即刻便要启程?”
柳明山直起身,神色坚定,颔首应道:“回林小姐,是的。明山想着想早些动身,路途方能从容些。”
“早日动身也好,京城路远,是该留足余裕。”姜宁说着,将手中木匣递向他,“匣中是一百两现银,我兑成了五个中锭,十个小锭,另有些许碎银,方便你沿途使用,不必再于钱庄排队换取。”
柳明山双手微颤地接过木匣,眼眶含泪,再度深深揖下,声音哽咽却清晰:“明山……拜谢林小姐!此恩此德,没齿难忘!他日必结草衔环以报!”
姜宁虚扶一把,莞尔道:“言重了。待他日我需要你相助之时,自会设法知会于你。时辰不早,尽早出发罢。”
她略一顿,语气诚挚道:“此去京城,愿君——鹏程万里,金榜题名。”
“好。明山静候佳音,来日必践此诺!”
柳明山将木匣仔细收纳入行囊,复又郑重一礼,随即背上行囊,转身大步离去。
目送那清瘦却挺直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姜宁心间微生感慨。若天下俊才皆能不受出身所限,于朝野一展抱负,该是何等光景。
也但愿此番,她未错看于人。
正思忖间,楼下街面忽起一阵骚动,喧哗声由远及近。姜宁行至临街窗边,垂眸望去,只见十余名衣着统一、身形健硕的家丁,簇拥着一位华服公子,气势汹汹直冲珍菌堂而来。
片刻后,楼下大堂便传来杯盘碎裂的脆响与激烈的争吵声,显然已动起手来。二楼的食客们亦被惊动,纷纷撂下碗筷,涌向楼梯口张望。
姜宁心下一紧,担忧柳明山被卷入其中,遂也随人流下楼查看。
步入一楼大堂,目光扫过人群,未见柳明山身影,她心下稍安,想必他未理会骚动,径直离去了。
“叫你们叶堂主出来!”一声嚣张的呼喝将众人注意力吸引过去。只见那为首的华服公子正揪着一名年轻掌柜的衣襟,满面怒容。
那掌柜虽受制于人,神色却不见慌乱,沉声应对:“宋公子大驾光临,小店蓬荜生辉。只是不知这般阵仗,所为何事?”
“刘掌柜,少废话!叫叶琳琅出来见我!”宋姓公子手上似是又加了几分力。
刘掌柜眉头微蹙,仍尽力保持语气平和:“叶堂主一般申时方至店中。宋公子若有要事,与刘某言说也是一样。”
“与你言说?你能做得了主?”宋公子嗤笑。
“自然能!”
“好!”宋公子猛地将刘掌柜拽近几分,厉声诘问,“那我问你!我阿姐昨夜在你们这儿用了晚膳,夜里回府便上吐下泻,今日更是神志昏沉、胡话连连!说!你们究竟在菜肴里下了什么毒?!”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刘掌柜面色骤变,斩钉截铁回道:“珍菌堂开业三月有余,诚信经营,有口皆碑!绝无下毒之事!宋公子休要血口喷人,污我店清白!”
“污你店清白?”宋公子怒极反笑,“我宋家在蜀郡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岂会无故诬陷你区区一介食肆?”
“就是!”身后一众家丁齐声附和,声势逼人。
刘掌柜毫不示弱,奋力掰开宋公子的手,朗声道:“宋小姐若因食用本店菜肴不适,自可延请名医诊治,一切交由官府公断!宋公子如今不由分说,带人打砸本店,毁我声誉,岂非正是污蔑?依大凌律法,当众诋毁他人清誉者,杖刑二十!”
“刘掌柜真是好一副伶牙俐齿!”宋公子逼近一步,高声喝道,“蜀郡有名的李大夫已经请来了!呕吐是止住了,可这胡话连篇的症状丝毫未减!依我看,此非寻常病症,倒似中了巫蛊邪术!”
他冷笑一声,接着道:“那叶琳琅来自彩云之地!谁人不知彩云巫蛊之术盛行?往日她处心积虑接近我阿姐,我就觉蹊跷!亏我阿姐还视她为闺中密友,她竟如此狠毒?叫叶琳琅滚出来!她到底给我阿姐下了什么蛊?!”
刘掌柜闻言,几乎气笑,讥讽道:“宋公子!您要不听听您在说什么?!叶堂主与宋小姐交好,众人皆知,又有何理由害她?”
宋公子蛮横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她安的什么心?叫她出来!”
两人唇枪舌剑,各不相让,积怨似已非一日。
姜宁静立一旁,已将原委听了个分明。她沉吟片刻,忆及在京城时,师父顾方曾与她笑谈过的彩云见闻,心中已大致明了那宋小姐症结何在。
她向那二人走去,声线清晰,瞬间压过了堂内嘈杂:“两位不必再争了。宋小姐的病,我能解。”
霎时间,所有目光齐聚焦于她。宋公子狐疑地打量着她:“你能解?你是何人?”
刘掌柜亦投来疑惑的目光,他对姜宁并无印象。
姜宁略一抱拳,气度从容,朗声道:“在下林栖迟,家师乃怀均先生。”
“怀均先生?”
四围顿时响起一片窃窃私语。
“可是去年在城南义诊,妙手回春的那位神医?”
“正是他!没想到他还有位女弟子?”
“若是怀均先生的高足,说不定真有法子……”
听闻众人议论,姜宁心下暗忖,师父这名号,在蜀郡竟也如此好用。
宋公子将信将疑,审视着她:“怀均先生确有神医之名。但本公子从未听闻他收过女弟子。你如何证明?莫不是招摇撞骗之徒罢?!”
刘掌柜瞥了宋公子一眼,语带讥讽:“宋舒江,你诋毁完叶堂主,又来质疑林姑娘?怎地,前几日在宋家挨的板子,还不够?想去官府领那二十仗刑么?”
宋舒江顿时被戳中痛处,怒目瞪向刘掌柜:“刘若恺!你竟然还敢提?!若非你多嘴告状,我爹怎会打我?若湘甚至到现在都不肯理我!”
刘若恺冷笑:“自作孽,不可活!宋舒江,我刘家虽非钟鸣鼎食之家,但我小妹若湘也是家中珍宝,嫁与你后受了多少委屈?你竟还敢去那烟花之地?”
“我……我只是去听曲!未曾做别的!”宋舒江面红耳赤地辩解。
刘若恺嗤之以鼻:“鬼才信你!”
姜宁闻言微怔,没料到这二人竟还是郎舅关系,难怪一见面便火药味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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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二人又将陷入无谓争吵,姜宁揉了揉太阳穴,声音转冷:“若再耽搁,宋小姐恐有性命之忧。”
听到“性命之忧”四字,宋舒江与刘若恺皆是一怔,暂时休战。
宋舒江看向姜宁,仍不放心:“你如何证明你的身份?来历不明之人,我宋家可……”
“闭嘴。”姜宁冷声打断。此人还真是聒噪。
宋舒江被这气势所慑,生生将话咽了回去。
姜宁目光清冽,直视他道:“眼下,你唯有信我。若想救你阿姐,便即刻带我去宋府!”
“……那我姑且信你一回!”宋舒江被姜宁气势所迫,侧身一让,“请!”
不及半个时辰,一行人已疾行至宋府门前。
甫一抵达,便见一位身着玄色锦袍、气度威严的中年男子快步迎出,人未至,声先到,带着愠怒:“逆子!你阿姐病势沉重,你不在床前侍奉,又跑去何处惹是生非?!”
姜宁闻言,心知此人应是宋家的家主。方才围观宋舒江与刘若恺争辩时,似是听旁人提过,宋家主叫宋临?思忖至此,姜宁骤然想起了二十四年前的蜀郡往事。
她抬头再观,此府邸之规模气象,即便是在京城,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而这宋家正好有一双儿女。这莫不是当年曾与莫家交好的那个宋家?她面色不变,将此猜测悄然按下。
那厢,宋舒江“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声喊冤:“爹!儿子冤枉!我是去珍菌堂找那叶琳琅理论了!定是她用巫蛊之术害了阿姐!”
“你……你个混账!”宋临气得胸口起伏,指着他骂道,“琳琅与舒月情同姐妹,怎会害她?我看你是借故去找若恺的麻烦!”
“爹!我真没有!”宋舒江语带委屈,脱口而出,“您可以说我蠢,但不能说我有坏心!”
此言一出,场间霎时一静。宋临亦是噎住,面上怒意未消,却也忍不住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
姜宁适时开口,打破沉寂:“宋家主,眼下宋小姐的安危最要紧,可否带晚辈先去看看?”
宋临这才注意到一旁的姜宁,敛容问道:“这位是?”
姜宁执礼甚恭:“晚辈林栖迟,师从怀均先生,略懂些医术。”
宋临闻言,顿时大喜:“竟是怀均先生的高足?!去年多蒙先生妙手,治愈了内人多年头风之疾。宋某一直感念于心!先生近来可好?”
姜宁唇角含笑,恭声回道:“有劳宋家主挂怀,家师云游四方,一切安好。”
“好,好!先生乃闲云野鹤,非常人所能及。”宋临连连颔首,随即急切道,“那便劳烦林姑娘,快为小女瞧瞧!”
“理当效力。请宋家主引路。”
宋临即刻亲自引着姜宁,匆匆向内院行去。
望着二人远去背影,宋舒江悻悻然嘟囔:“爹就这般轻信外人,偏偏不信我!”
一道清脆女声自门内响起,呵斥道:“宋舒江,还愣着做什么?快进来,别再给我丢人现眼!”
宋舒江闻声抬眸,顿时喜上眉梢:“若湘!你肯理我了?!”
一名俏丽女子立于门内,瞪了他一眼,转身便走。
宋舒江连忙爬起身,快步追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