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敛起在江月阁门前翻涌的心绪,姜宁本欲入内一观那轰动天下的《折鹤记》,却被守门的青衣小童含笑拦下。
“贵客见谅,今日《折鹤记》的票座早已售罄。”小童言语恭敬,态度却不容置疑,这番话显然已重复过无数遍,“还请贵客三日后再来。”
姜宁并未轻易放弃,追问道:“不知雅间或包厢可还有余位?价钱方面,但凭开口。”
小童依旧摇头,语气肯定:“确是都已满座。”
姜宁心下苦笑,只得再问:“那若三日后前来,该如何购票?”
小童答道:“阁中于三日后巳时开售戏票。只是……”他略一迟疑,好心提醒道:“依现今这光景,贵客怕是辰时便需来排队,方有望购得。”
姜宁一时哑然,未曾想这《折鹤记》竟火爆至此。她微一颔首:“多谢小哥告知。”
言罢,转身离去,朝着万缘楼的方向行去。
此时已是酉时,华灯初上,正是晚膳时分。连日奔波带来的疲惫渐渐袭来,姜宁盘算着好生品尝一番蜀地特色佳肴,再寻个舒适客栈,今夜便可早早安歇。
正思量间,一声极响亮的吆喝穿透市井喧嚣,闯入耳中:“生来不吃菌子,等于白来一趟嘞!菌子!新鲜的菌子!好吃不贵的菌子哎!”
姜宁循声望去,抬手轻掀帷帽薄纱,只见一家挂着“珍菌堂”匾额的食肆映入眼帘。
方才那吆喝的精瘦伙计眼尖,立刻快步迎上,热情招呼道:“这位客官,可要尝尝咱家的菌子?都是昨夜新采的,鲜掉眉毛!”
姜宁闻言低笑,故意打趣道:“你方才说菌子是昨夜新采。可我听闻,这鲜美山菌乃是彩云的特产,蜀郡何时也有了?”
伙计眸光一亮,如数家珍般解释道:“客官您有所不知,菌子虽以彩云最为出名,但咱蜀郡西边山里头也有!都是咱们堂主每夜亲自带人寻来的,稀罕得很!今年雨季长,这时候还能吃着,可是口福啊!客官您真不尝尝?”
见姜宁似有意动却又迟疑,伙计又加紧道:“咱家不光有顶鲜的菌子,还有地道的彩云菜和蜀郡特色,包您满意!”
姜宁见他如此卖力,唇角微弯,轻笑道:“既是你这般说,我便信你一回,都尝尝看罢。”
“得嘞!您里边请!二楼雅座清净,给您安排得明明白白!”伙计喜笑颜开,忙不迭在前引路。
姜宁随他步入食肆大堂,只见内里食客不少,人声鼎沸,烟火气十足,想来味道应当不差。踏上木质楼梯,姜宁随口问道:“不知你家都有些什么菌子?”
伙计笑着回道:“回客官,这得看堂主昨儿的运气。今日有青头菌,鲜甜滑糯;奶浆菌,脆嫩爽口;见手青,肥厚香浓;还有那难得的松茸菌,香气最是霸道!客官您看……”
不待他详细介绍完,姜宁便淡然打断:“每样都来一些罢。再将你家特色的菜肴,一并呈上。”
伙计微微一怔,似是被这豪爽手笔惊到,连声应道:“好嘞!必定让您回味无穷!”
往日里,姜宁也听闻彩云之地的百姓嗜菌如命,却未曾上心。直至年初在京城,常听师父顾方念叨彩云菌子之鲜,勾得她对此物也生出几分向往。本想着日后亲赴彩云品尝,不料在蜀郡竟能偶遇。
不过蜀郡有山菌这事儿,倒未曾听怀野提起过。念及此,她倏然开口问道:“你家这珍菌堂,在蜀郡开了多久?”
伙计憨厚一笑:“不瞒客官,是今年五月初才开张。咱堂主是彩云人,就好这一口鲜。来了蜀郡,日思夜想,后来竟在西边山里寻到了宝贝,这才开了这家店。别看才开三个月,生意可红火着呢!”
“原来如此。”姜宁颔首,不再多言。
伙计将姜宁引至一间临窗雅座,沏上一壶本地特有的苦荞茶,茶汤澄澈,香气独特,随后便躬身退下。
姜宁端起茶盏,轻呷一口,一股质朴的麦香萦绕唇齿之间。她凭窗远眺,蜀郡街巷的灯火渐次亮起,勾勒出一幅与京城、庆阳截然不同的闲适画卷。
自岐山“假死”脱身,一路行来,见识各地风物,心境竟也随之开阔疏朗许多。难怪师父总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若能长久如此逍遥世外,倒也不失为一种自在人生。
正悠然出神间,二楼堂中忽起骚动,一阵故作张扬的喧哗打断了她的思绪。
“哟!这不是咱们大名鼎鼎的柳举人吗?怎地还没收拾包袱上京赶考啊?”
“啧啧,柳举人,您这身行头……是在此间端茶送水?这可真是折煞我等了!”
姜宁的目光循声望去,只见两名衣着光鲜、神态轻浮的纨绔子弟,正围住一名作伙计打扮的清瘦男子,语带奚落。其中一人更是伸手紧紧攥住了那伙计的手腕,不容他脱身。
姜宁的指尖轻抚杯沿,不动声色地静观其变。
那伙计试图挣脱,未果,面色沉静,冷声道:“杨公子,请放手。”
“放手?”那被称作杨公子的纨绔反而攥得更紧,扬声嗤笑:“柳明山,别急着走啊!怎么,真以为侥幸中了个举人,就能骑到本公子头上了?”
另一纨绔在一旁帮腔,嬉笑道:“柳举人,要不你给杨公子低个头、认个错?说不定杨公子一高兴,还能赏你些盘缠,助你上京博个功名呢!”
杨姓纨绔闻言,看了看那名纨绔,随即对着那名叫柳明山的伙计,得意洋洋道:“张鑫兄说得在理。柳明山,只要你肯跪下磕个头,本公子便发发善心,资助你上京,如何?”
柳明山抬眼看向杨宗平,嘴角勾起一抹冷嘲:“杨宗平,你乡试舞弊,被终身禁考,乃是咎由自取。我不过是依律揭发,何错之有?为何要跪?”
“你!”杨宗平被戳中痛处,顿时恼羞成怒,猛地将柳明山推搡在地。
柳明山面色不变,自行起身,拍去衣衫尘土,不欲再多纠缠,弯腰拿起一旁的端盘便欲离开。
此举更是激怒了杨宗平,他猛地抄起桌上一把茶壶,狠狠朝柳明山砸去!
“砰”的一声脆响,茶壶在柳明山额角碎裂,鲜血顿时涔涔渗出。
柳明山抬手抹去血迹,嘴角的弧度却似笑非笑:“杨公子当众行凶,是想去府衙大牢里住上几日么?”
“柳明山!”杨宗平气得目眦欲裂,欲再上前,却被一旁的张鑫慌忙拦住,连声劝慰:“算了算了,宗平兄,何必跟他一般见识,莫要惹祸上身……”
杨宗平或许也觉再闹下去于己不利,重重冷哼一声,悻悻然坐回位子。
就在众人都以为这场闹剧已然落幕之际,柳明山却倏然再次开口,声音清晰平静:“十两银子。”
“什么十两银子?”杨宗平与张鑫面面相觑,几乎异口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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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明山笑意更深,目光扫过在场食客:“十两银子,买今日之事一笔勾销。否则,杨公子就等着明日府衙传唤罢。在座诸位,可都是你当众伤人的见证。”
“柳明山!你莫要欺人太甚!”杨宗平霍然起身,拳头紧握。
“杨公子莫非只会唤在下名讳?”柳明山眉梢微挑,“还是说,杨公子真想尝尝牢饭的滋味?”
张鑫见势不妙,一边死死拉住杨宗平,一边迅速解下自己腰间的钱袋,扔向柳明山:“这里是十二两!多的赏你了!拿了快滚!”
柳明山轻笑一声,也不恼怒,弯腰拾起钱袋,打开略一清点,便不再多言,转身径直离去。
杨宗平与张鑫显然也食欲全无,面色铁青地拂袖下楼。
看完这出闹剧,姜宁望着柳明山离去的身影,唇角微扬,低语道:“此人倒是有趣得紧。”
恰在此时,伙计端着菜肴上来布菜。姜宁状似无意地问道:“方才那位柳明山,是你们店里的伙计?”
布菜伙计点头应道:“您说柳举人啊?是,他是在咱们店里帮工。”
姜宁略露诧异:“他真是举人?”
伙计轻叹一声:“是啊。前年中的举,可惜去年盘缠不够,没能进京。今年新帝登基又开了恩科,他这银钱还是没攒够。这京城路远,花销大啊。”
姜宁闻言,眉头微蹙:“我朝不是有‘公车费’么?各郡理应为进京赶考的举子提供资助。”
伙计苦笑一声:“嗐,官家给的那点银子,哪够啊!更何况,听说进了京城,处处都要打点,没个百八十两银子,根本下不来。这都是柳举人平日跟我们念叨的。”
“哦?竟是如此。”姜宁垂眸,轻呷了一口茶,“倒是我想当然了。”
“客官,您的菜齐了,请慢用。”伙计布完菜,欲要退下。
“小哥且慢,”姜宁出声唤住他,自钱袋中取出十文铜钱递过去,“还想向你打听一下这位柳举人的事。”
伙计熟练地接过铜钱,笑容更热情了几分:“您尽管问,小的必定知无不言。”
姜宁语声清越:“这柳明山,是何来历?家中情形如何?”
伙计语带揶揄:“哟?客官莫不是瞧上咱们柳举人了?”
姜宁轻啧一声,笑骂:“休要贫嘴,仔细说便是。”
伙计忙收敛笑意,正色回道:“这柳明山在咱们蜀郡,也算个有名的人物。主要是他命苦,爹娘去得早,亲戚也不管,几乎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后来不知怎的,一心要读书考功名,四处求人教他识字。前年先是中了秀才,同年又中了举人!”
伙计顿了顿,接着道:“照理说中了举就能谋个官职了,可他因为揭发当年乡试有人舞弊,也包括刚才那杨公子,因此得罪了人,没人敢用他。所以啊,至今落魄,白日里开个私塾教娃娃们识字换些米钱,晚上就来咱这儿帮工。也是个可怜人。”
姜宁若有所思,又问:“那他品性如何?”
伙计沉吟片刻,道:“性子是孤傲了些,但为人极重信诺。前阵子跟我借了些钱,说好三日还,果然三日就还上了。店里的掌柜和伙计,对他评价都还不赖。”
姜宁又仔细问了些事情,最后终是下定了主意,对伙计道:“劳烦小哥去请他来此一见。就说,有人听闻他的才学,愿资助他进京赴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