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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第二十七章 牢中对峙

作者:月落瑶川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当得知公主府众人将被从刑部转移至都察院时,姜宁是意外的。


    此番身陷“通敌叛国”之罪,为避免牵连苏家,她早已传信外祖父,嘱咐苏家莫要插手过深,任凭刑部去查便是。


    她未料沈之衡竟主动施以援手,将众人从刑部监(即刑部牢狱)挪至台狱(即都察院牢狱)看管。此举虽未能脱罪,却令惜桃、苏七等随侍免去了刑部大牢的皮肉之苦。对此,她心底不由得掠过些许感激。


    下了囚车,姜宁随着都察院司狱步入地牢深处。


    与刑部牢狱弥漫的血腥腐气不同,都察狱更胜在一种浸入骨髓的阴寒。不过同为囚笼,也未见得好到哪里去。


    都察院的牢狱并不宽阔,却显得空旷。公主府其余仆从被另行安置,姜宁则被引向最里间。行至尽头,引路的司狱利落打开铁锁,姿态恭敬:“殿下,请。若有何需要,但凭吩咐。”


    姜宁看了他一眼,此时道声谢言,似也不合时宜,最终只略一颔首。


    踏入牢室,案几上几碟精致的菜肴瞬间引起了她的注意。那些,皆是天香楼的招牌。


    见此,姜宁心下明了,这必是沈之衡的照拂。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悄然漫过心田,转瞬即逝,说不清、道不明。恰似那绵绵春雨,润物细无声。


    她倏然侧身,抬眸问道:“你们沈御史何在?”


    那司狱不解其意,只得垂首答道:“沈御史与向少卿,此刻应尚在院衙之内。”他顿了顿,谨慎探问,“殿下可是有吩咐?”


    “传沈御史来见本宫。”姜宁神色平静,字字清晰,声音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仪。


    那司狱心头一凛,暗道不愧是圣眷隆宠的公主,对当朝一品大员竟也这般“召之即来”,连忙应道:“是,属下这便去请沈大人。”


    言毕,司狱匆匆离去。幽深的牢狱,一时只余姜宁与两名沉默的狱卒。


    不多时,沉稳的步履声由远及近,穿透死寂。姜宁循声望去,只见沈之衡身着那身熟悉的绯色官袍,正穿过重重冰冷铁栏,步履从容地向她行来。


    沈之衡行至牢栏外,依礼深深一揖:“殿下。”


    “让其他人先退下。”姜宁声音不高,却似带着无形的敕令,“本宫有话,要单独与沈大人叙谈。”


    沈之衡微侧身,目光扫过狱卒与司狱,略一点头。那三人躬身,无声退去。空旷的牢狱深处,唯余姜宁何沈之衡二人相对。


    死寂弥漫,仿佛彼此的心跳声都清晰可闻。


    姜宁扶着案几起身,缓步行至牢栏前,隔着冰冷的铁栅,目光落在沈之衡脸上,语调从容:“今日,多谢沈大人。”


    只此一句,虽未言明谢意所向,但沈之衡心知,她是在谢他庇护府中仆从,亦在谢他备下的这餐饭食。


    他面上仍是维持惯常的清冷疏离:“殿下言重。微臣不过略尽本分。“


    姜宁凝视着他,未再言语。


    这长久的沉默与凝视,令他内心不禁微微波动,指尖也不自觉地在宽袖下微微蜷缩了一下。他既想迎上她的目光,又恐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内心几番争斗,他终是将视线偏转开去,声音刻意带了几分冷硬:“不知殿下召见微臣,所为何事?“


    “沈大人今日所为……冲动了。”姜宁语声轻缓。


    此言却似当头一棒,落于沈之衡耳畔。


    他蓦然侧首,目光撞入姜宁眼中,带着一丝惊疑与困惑。他不知姜宁此言何意,更恐自己一番好意,反坏了她的筹谋。


    姜宁轻轻一叹:“沈大人素来不涉党争,朝野皆知。纵使往日与本宫偶有交集,外人也只当是本宫纠缠不休。经此一事,在外人眼中,沈大人与本宫……怕是再也撇不清干系。”


    原是如此。


    沈之衡唇角掠过一丝极淡的苦笑。撇不清又如何?他沈之衡并不在意旁人口舌。只是这话,他终究未能出口,亦不便出口。唯有沉默以对,静待下文。


    “大凌的朝堂,”姜宁眸光沉静,定定望着他,一字一句,清晰而克制,“更需要沈大人做一个为国为民的纯臣。而非……”


    而非是与她这声名狼藉的公主牵扯不清的权臣。


    后半句,她终究咽了回去。


    “那日风雪……”沈之衡忽而开口,直视姜宁,问出那个盘桓心中已久的疑惑,“殿下为何要救下微臣?”


    她本可弃他于雪地,只取走那份关乎苏家生死的铁证即可。何须多此一举,将他带回京城?


    姜宁微微一怔,随即唇角弯起一抹戏谑:“自然是见大人容颜俊美,想收作男宠,岂料大人连夜遁逃了。”


    “此非殿下真心之言。”沈之衡声音低沉,带着不容敷衍的笃定。


    迎着他眸中那份固执的探寻,姜宁垂眸浅笑,复又抬首:“沈大人可还记得,天元十八年殿试上,那篇名动京华的状元策论?”


    沈之衡颔首。


    姜宁复诵其文,末了,莞尔一笑:“‘使黎庶无野宿之戚,苍生绝枵腹之叹’——并非本宫救了沈大人,而是大人的理想,救了大人那一命。”


    竟是为此……


    沈之衡的身形微微一晃。他未曾想到,竟是这样的缘由。


    她既因他的理想而心生恻隐,那她的理想,又是什么?她所求,究竟为何?


    他对着姜宁,再次深深一揖,沉声道:“今日微臣所为,权作报答殿下当日雪中相救之恩。”


    “好。”姜宁淡然应下。


    此恩,便算两清。


    “本宫尚有一桩交易,欲与沈大人相商。”姜宁敛去笑意,恢复往日清贵从容。


    “殿下请讲。”沈之衡挺直背脊。


    姜宁从容开口,眼波流转间带着一丝慵懒:“那日自大人怀中扣下的证物,本宫今日便可完璧归赵。但是,需要大人应允本宫两件事。”


    “殿下但说无妨。”


    “其一,”姜宁语声清晰,“本宫要大人保下苏家,更确切地说,是保下苏阁老与浙江的苏将军。长江堤坝旧案,与苏阁老必须无半分牵连。至于那苏成及牵涉的其余苏家旁支,大人自可依法论处。苏家,愿断尾求生。”此意,亦是她与外祖父早已议定。


    “好。”沈之衡应得干脆利落。


    “其二,”姜宁略顿,目光落在沈之衡脸上,语带深意,“本宫要沈大人,再度执笔,领衔弹劾于本宫。”


    沈之衡定定地回望她,一如浮月桥那夜,他未能参透她眼底的玄机。


    “为何?”他轻声问,声音里还是泄露了一丝压抑的颤抖。


    姜宁唇角轻扬,笑意如谜:“个中缘由,大人不必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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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沈之衡苦笑。


    此刻,他不想再做她棋盘上被动的棋子,他渴望成为与她并肩执棋之人。


    “殿下若不言明缘由,微臣难以从命。“他语声低沉,透着一股不容动摇的执拗。


    姜宁微微一怔,心下诧异,她未曾想沈之衡竟也有如此固执的一面。


    她只得缓声解释道:“今晨本宫入宫向父皇请安,方知父皇闭关,一月不见外人。转眼之间,我公主府上下便已锒铛入狱。其中关窍,以大人之明,想必早已洞察。此乃有人精心设局,欲趁此一月之期,将本宫这‘通敌’之罪铸成铁案,令本宫再无法翻身。”


    她睫毛轻颤,继续道:“那些人最擅长的,便是操纵舆论,煽动民意。纵使沈大人有心在此一月内周旋保全,恐也难敌京城汹涌的民意,难以与那‘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之势相抵。本宫需借大人震动天下的清名,将此事风声,传出京畿,广布于外。届时,自会有人为本宫执言,剩下的大人不必再管。只需……撑到父皇出关之日。”


    “好。此事,微臣应下了。”沈之衡再度颔首,此次应允得没有半分犹豫。


    “如此,多谢大人。”姜宁微微福身一礼,以示谢意。继而道:“京城北郊承天寺,那株百年梨树之下,埋有大人想要之物。若慧一主持问起,大人只言是本宫之意即可。”


    沈之衡深深一揖:“谢殿下成全。”言罢,转身欲走。


    “沈大人。”


    沈之衡脚步顿住,回身迎上姜宁的目光,低声问:“殿下还有何吩咐?”


    沉寂片刻,姜宁唇角弯起一抹释怀的浅淡笑意:“无事。”


    “嗯。”沈之衡略一颔首,再次转身。


    可行出几步,不过半丈,他复又侧身,目光沉静而专注地望向牢栏后的姜宁:“若殿下所求,亦是海晏河清,天下承平……微臣,愿为殿下盟友。”


    姜宁闻言微怔,随即心下掠过一丝近乎荒谬的涩然。


    他沈之衡,是当今太子太师,若太子顺利登基,他便是未来的内阁首辅,国之柱石。他们之间,何来“盟友”之说?


    难道……仅凭他那一点若有还无、缥缈难依的情愫么?


    今岁十月,她便满二十一岁了。虽未真正尝过情爱滋味,却早已不是天真懵懂的闺中少女。


    自那日宴席他仓皇离席,至今日这牢中特意备下的佳肴。他的心思,她岂会毫无察觉?


    方才唤住他时,那未竟之语几乎脱口而出——她想问,沈之衡,你是否心慕于我?


    然而,这念头只一闪,便被她的理智压下。如此直白地问出口,未免可笑。


    更何况,在这深宫朝堂,情爱二字,最是虚无缥缈,不堪一击。父皇当年对母后,难道就没有过片刻真情?最终还不是败给了江山权柄,帝王心术。


    默然片刻,姜宁眸光流转间带着几分戏谑与试探,轻声道:“若我要倾覆汪家,扳倒太子呢?”


    沈之衡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他静默一瞬,随即抬眸,目光沉静如水,声音清晰而坚定:“微臣,只遵圣意。”


    言外之意,昭然若揭。他只效忠于龙椅之上的天子。至于龙椅之上是皇子还是公主,他并不在乎。


    语毕,他再度躬身,行了一礼,拂袖转身,身影渐渐消失在幽暗的牢狱长廊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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