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启敖走在最后。
关门的瞬间,他看着迟若霓的背影,忽觉她像只被雨水淋湿的鸟,落魄中很有几分可怜。
他迟疑地问小茹:“真让她一个人在这?”
“霓姐这人要强得很,不让旁人照顾。”小茹揉着眼睛,打着哈欠说:“走吧,真有事她肯定会打我电话。”
等着电梯,江启敖想起迟若霓抱着垃圾桶吐的场景,心头依然很不舒服,有一搭没一搭聊了几句,话题又回到了迟若霓身上:“她今晚喝了多少酒?”
“大概一斤半。”
“一斤半红酒?”
“一斤半白酒。”
江启敖认为震惊这个词已经太含蓄了。
难怪迟若霓难受成这样,他大学时期自诩酒量不错,八两白酒下去第二天得萎靡一天。一斤半,是他绝不敢轻易挑战的海量。
有的人的酒量是天生好,还有的人是靠题海战术练上去的,不知道迟若霓属于哪一类。
“她说那个王幸霖是谁?”江启敖又问。
“幸悦传媒的董事长。”小茹显然对这人没什么好感,提及此人,不明显地撇了撇嘴角:“这人出名的恶趣味,自己不爱喝,特喜欢灌别人酒。他今晚就是存心膈应人,坐下菜还没吃一口,非喊着要霓姐带头先喝十杯,说什么‘十全十美,良好开局’。我呸!这帮老男人,一个赛一个恶心。”
江启敖的脸色越发难看。
“不是说你啊,小江,你年轻着呢。”小茹看了他一眼,赶紧说:“今天还挺谢谢你的,早点休息。”
江启敖含糊着应付了小茹,回到房间,先冲了个澡。
水流哗哗地冲刷身体,把汗味和酒味一扫而空,却荡不平他心里的苦闷。
酒局是很微妙的场所,亲朋好友聚在一起喝是其乐融融,商务局牵涉利益关系,再好的酒,推杯换盏也没了滋味,尤其当自己扮演求人办事的角色,还得满脸赔笑,体验感就更不必提了。
用陈隽的话说,投资商的钱是那么好拿的吗?得吹着、捧着、哄着,至于酒,当水一样往下灌吧,别拿自己当回事。
没人喜欢这种局,迟若霓却要受这种罪。
一个人人喊打的“烂片女王”,就为了“安安稳稳把戏拍好”。
回想起当初和陈隽那番对迟若霓看似鞭辟入里的人格分析,还真是十分无聊,捕捉只言片语,竟真以为自己是上帝,拿捏起了高高在上的姿态。
江启敖出神地想着,低头看手指已泡出褶皱,方觉这个澡洗的时间略长了,关上水龙头,擦擦头发,围上浴巾走出浴室。
习惯性拿出来手机,想随手看看,意外地没解开锁。
再定睛仔细一瞧,根本不是他的手机。
手机总不可能凭空多出一个,江启敖坐在床头,一番回想,终于寻到了线索:抱迟若霓下车时候她一直抓着手机,怕弄丢,他就顺手揣进了裤子口袋,而后稀里糊涂带回了房间。
另一边的迟若霓则对被顺走了重要物品浑然不觉。
她还在难受着。
一部分原因是酒精,更多则是因为幸悦传媒的董事长王幸霖。
迟若霓在酒桌厮杀了十几年,到如今,她一面能在这种场合叱咤风云,一面仍对此厌恶不已。酒满上,她就和桌上那些琳琅满目的菜品一样,成了下酒的佐料。得陪人说话,陪着笑,就算心里不痛快,也得捏紧鼻子把酒一一咽下。
狗日的王幸霖,酒也灌了,好话也听了,投资的事就是不肯咬个牙印。
想到这儿,迟若霓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她从床上挪下来,扶着墙,一步步蹭到了卫生间,腿软得像两根胶条,伸手从架子上拽了条毛巾,随便往屁股底下一塞,坐在了马桶旁边。
早就吐不出来了,但守着马桶,安心一点。
迟若霓靠着浴室的玻璃墙,闭着眼,艰难地喘息。想到王幸霖,她继而想到撤资的那家公司,想到不知道该从哪变出来的三千万。
三千万……
钱的数目不大,红火的时候,不过是她一块手表,一只玉镯。可落魄了,就成了笔难倒人的巨款。
想到钱,迟若霓胸口憋闷,眼前事物也面目模糊起来。她抿了口水,安静地等待这股难受劲头过去,却似乎在混沌中听见了门铃。
努力辨认了很久,她确信响声不是幻觉,犹豫片刻正要站起来,声音又停了。
兴许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她想,随它去吧。
然而没等一会儿,门铃又开始欢快地歌唱。
迟若霓应了一声“来了”,打着颤起来,慢腾腾地挪出卫生间,挪向门口。
这个执着的访客最好有什么非半夜12点说不可的事,她无声地骂骂咧咧,开门的时候才想起忘了看一眼窥视镜。
看见门外站着的是江启敖,迟若霓警惕地问:“有事?”
江启敖摊开掌心:“错拿了你的手机。”
一递一还,这事本该就如此了了。孤男寡女,深更半夜,迟若霓没打算放江启敖进门,点头道了声谢,便想关门送客,偏偏这时腿脚一软,身不由己地往下一秃噜,门没关上,险些当面给江启敖磕一个。
江启敖反应敏捷,伸出胳膊一把将人捞了起来,顺手把门关上在了背后,不咸不淡说了句讨揍的话:“还个手机,没必要行这么大礼。”
迟若霓浑身无力,只剩下了点骂人的劲头:“滚蛋。”
“扶你进去就滚。”江启敖架着她的胳膊,边走边问:“去卧室?”
迟若霓头晕目眩,开口就下意识想呕,好像不吐出来点什么这嘴闲张开了似的。压制着这股冲动,她简短说了句:“去厕所。”
江启敖没再多问,一言不发地把她搀进了卫生间。
迟若霓现在见到马桶格外亲切,进去又是一阵呕吐,阵仗很大,这次连水都没吐出来。
她吐得呕心裂肺,江启敖一点忙帮不上,站在一边只有干着急,只能逮着她喘息的空隙提供参考意见:“送你去医院吧。”
迟若霓声音虚得像裹了棉花,全无犹豫地拒绝了:“不去。”
江启敖不甘于做一个毫无作用的人,看迟若霓又奄奄一息地不再动弹,转身去客厅拿了一只坐垫,一件睡衣外套,丢在迟若霓跟前:“把衣服穿上,垫着这个,别坐地上。”
像是猜到她要说什么,他语气坚定地补充:“是个人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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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把你这么半死不活地扔着回去睡大觉,要么送你去医院,要么叫你助理过来,否则我哪儿也不去。”
“半死不活”这话真是不中听,迟若霓念在助理已经跟着奔波操劳一天,而江启敖还算个好使唤的跑腿,裹紧了身上的外套,没再就这件事发表意见,只说:“电视柜下面的抽屉里有个白色药箱,你拿过来。”
江启敖立刻照办。
药箱很乱,除了药,还塞了透明胶带和驱蚊喷雾等乱七八糟的东西。很多药已经剥去纸盒,只有薄薄的铝箔板包装,瞧不出剂量和适用病症。迟若霓从这堆东西里挑挑拣拣,找出了一个塑料瓶子和一张铝箔药板。
瓶子江启敖认识,是经常在电视上做广告的胃药,那张药板就比较神秘了,背面被抠得七零八落,只能看出开头是“盐酸”末尾是“汀片”,不知道用于治疗何种疾病。
江启敖是虚心好学的,迟若霓吃着药,他便拿出手机搜索。
“你搜什么?”
刚把字打全,就被迟若霓抓了个现行,江启敖把手机屏幕翻过去,淡定道:“随便搜搜。”
迟若霓虽虚得好像吹口气就会倒下,人依然强硬,不由分说:“拿来我看看。”
江启敖不想给,但又不敢跟迟若霓较劲,怕一用力把她拽晕过去,皱着眉头交出了手机。
“有话就问我,你搜这……”迟若霓盯着屏幕看了几秒,没好气“呵”了一声,把手机扔还给江启敖:“搜得真靠谱。”
盐酸+汀片,这个组合大概就像人名里的建国或者子涵,搜出来结果一长串,最上面的是最常见答案。
江启敖看着手机,赫然显示:盐酸达泊西汀片,适用于18至64岁男性早泄患者……
江启敖沉默半晌,张口道:“没想到早泄还影响酒品。”
迟若霓正处在痛苦之中,对他这看似机灵的玩笑反应十分漠然:“闭嘴。”
江启敖果真闭嘴了,但口闲手不闲,一言不发地继续查看其他更靠谱的答案。
迟若霓看着江启敖一行行往下划拉,仿佛是要决心彻查到底,再隐瞒也无意义,便坦白道:“不用查了,药是缓解焦虑的,平时没这么严重,也就失眠多梦。”说完,她流畅地换上威胁的语气:“小茹不会多嘴,现在只有我和你,要是让我从第四个人嘴里听见这件事——”
“我就自绝于全剧组。”江启敖凉凉地说着,神情很是郁然:“迟老师,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我心里有数。”
迟若霓眨了眨眼睛:“哦。”
对话结束,两人陷入沉默。
各怀心事地坐了一会儿,江启敖问:“胃好点没有?”
迟若霓正专注地为钱发愁,本已经忘记了还有个烧灼的胃,不提便罢,一提,疼痛感立刻有了存在感,她捂上肚子,倒抽一口凉气:“没有。”
这也正常,说明书上写着用药四十分钟起效,而迟若霓吞下药方才过去十分钟。看着迟若霓痛苦地左摇右摆,江启敖想要做些什么,可他既不是专业大夫,又不是肠胃特效药,能做什么呢?
想着想着,江启敖灵光一现:“按摩一下应该会好点,”他说着伸出手:“用不用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