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叶正要再问些什么,王二妹从主屋出来,指着高喜麦让他去姐夫家把高喜粮明天穿的新衣服拿回来。
高喜粮哼笑了一声:“娘,我出嫁的衣服都是婆家给的,你们二老能给点什么当陪嫁?”
李建叶一边往外走一边听王二妹骂高喜粮是白眼狼,要不是有他们夫妻两口子,她这个没人要的女娃子早就饿死了。
等李建叶从张家回来,天色已经转暗,家里难得点起了煤油灯,高喜粮坐在高大田和王二妹的炕沿上,三四个婶子在屋子里面忙活。
其中一位婶子拿着细线给高喜粮开脸,高喜粮疼得直抽气。
放下衣服,高喜麦被轰了出来。
第二天的婚礼乱哄哄,高家的几个孩子各怀心事,都不怎么有兴趣。
乱到中午十二点多,高家才安静了下来。
客人留下了满地瓜子花生壳,密密麻麻的烟头,更恶心的是有人居然在家里吐了痰。
王二妹让两个姑娘去打扫,高喜羊和高喜猪很不高兴,磨磨蹭蹭地说这事不该她们干。
李建叶这时候发现,高喜羊明明比高喜猪年纪更大,可表现得更加畏畏缩缩。
她回忆了一下,高喜羊坑她的时候不是这个样子的。
再想想,高喜羊前脚坑了她,后脚就坦言自己前世的悲剧是因为高喜麦造成的,这不像是一个在轮回世界中求生的人干的事。
高喜粮结婚,村子里的人是会随礼的,而且高大田在村子里的人缘还可以,所以这次收到的东西不少,有床单有布料有暖壶和脸盆。
高大田正在清点礼品,王二妹大喊着从厨房跑了过来。
高大田瞪了她一眼:“扯着个嗓子瞎叫唤什么?”
王二妹手里捧着个破旧黢黑的小陶罐,颤抖着声音哭道:“钱,钱没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高家的房顶都快掀起来了。
很快,村支书和村子里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人被请了过来,可谁也没办法,今天几乎全村人都来过高家,谁能知道是谁偷的。
村支书问:“你这钱藏在烟道口,究竟有谁知道?”
高大田和王二妹对视一眼,高大田说:“按理说,就我们两口子知道。平时家里用的小钱都在炕头上,只有攒够十块了我们才卷成一卷放罐子里,所以一般不会去动那个罐子。”
村支书扫视了一圈家里的孩子们:“孩子们也不知道?”
王二妹本来哭着瘫软在炕头,这时候突然蹦了起来:“一定是那个白眼狼!她小时候见过我往里面放罐子!我这就找她去!”
高大田立刻喊住她:“以前那是你闺女,现在她是张家的媳妇。打狗还得看主人。她不承认怎么办?她把钱拿走那就是张家的钱了,张家人能让你把钱带回来?”
王二妹一听就昏倒在地了,众人手忙脚乱去救王二妹。
李建叶听高喜豆嗫嚅道:“那我的学费怎么办?”
另一边,张家的客人都走了以后,高喜粮的婆婆正想给新过门的儿媳妇立规矩,谁知道这丫头笑盈盈地叫着娘,拉着她的手就往屋子走,就好像她真的是她娘一样。
婆婆都懵了,她活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自来熟的新媳妇。
高喜粮把自己的包裹拆开,里面有簇新的布料,还有两双新鞋。
高喜粮把鞋塞进婆婆怀里:“娘,你知道我其实是我娘抱养来的,她一直不疼我。我其实早就想结婚了,这样我就能再拥有一个真正的娘了。”
婆婆:“?”
高喜粮接着说:“自从我知道我下半辈子的娘在哪里之后,我是一点都不想让她占便宜,所以从家里出来的时候,我把她给我的那些旧衣裳都换成了新东西。”
婆婆拿着鞋问:“这鞋,给我的?”
高喜粮说:“是以前王二妹让我给她和高大田做的,我不想留给他们,这是我的手艺,应该是算是咱们张家的东西。”
婆婆立刻点头:“说的对!”
高喜粮摸了摸婆婆的掌心,说:“娘,鞋你要是能穿就穿,穿不了就拿到自由市场上卖掉,还能换几个钱让你多吃一口肉呢。”
婆婆这心里别提多妥帖了,直想着这儿媳妇没选错。
………………
赤脚医生从高家离开的时候都没好意思收钱,毕竟高家刚刚丢了一大笔钱。
王二妮躺在炕上,像尸体一样盯着房顶。
高大田把高喜麦叫到院子里,一手夹着烟,神色严肃地说:“老大,我听说你这个月每天去市场上卖饼,我还没跟你娘说。不过你既然有钱了,家里也遭难了,你身为大哥就得把钱拿出来给家里支持。”
高喜麦回头冲屋子里喊,让高喜豆和高喜米出来,然后在父亲疑惑的目光中,他说道:“爹,生意我是和村支书家的老二一起做的,自行车是他家的,锅和炉子还有煤是他家的,面和肉也是他家的,钱的大头当然人家拿走了。”
高大田正要发脾气,可一想那可是村支书,他气的多吸了一口烟。
高喜麦不情不愿地拿出一团分币:“都在这儿了,我本来打算买身新衣服的。既然家里现在出事了,就给弟弟们读书用吧。”
高喜豆和高喜米立刻都瞪视着他。
高喜豆甚至嘶吼道:“我不要你的钱,我才不欠你的!”
高大田也看着那些钱,说:“家里用钱的地方还很多。双胞胎已经认字了,我觉得”
高喜米突然扑过来,一把抢过钱揣进自己口袋,态度卑微又虔诚地对高喜麦说:“谢谢大哥。”
高喜豆立刻疯了一样撕咬扑打高喜米。
高喜麦就那样静静地看着。
高大田赶紧把两个儿子分开。
最终,高大田弄了两个根长短不一的树枝让两个儿子抽:“这些钱只够一个人的学费,你们两个抓阄吧,谁抓中了长的谁就去读书,剩下那个跟我种地。”
高喜豆和高喜米头发凌乱,脸上有伤,衣服破烂,他们不可置信又满是忧惧地在对方和树枝上来回瞟。
高喜米小声念叨着:“前世也没这事呀,怎么回事,怎么不跟着剧本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