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一道垂花门,陈嬷嬷引着孟玉桐来到一处清雅厢房。
两个着藕荷色比甲的婢女正捧着熏笼退出来,见人来立即福身行礼,轻手轻脚地将雕花门扇推开。
屋内陈设简素,临窗的紫檀衣架上,挂着一袭刚备好的月白色绣折枝梅的褙子,料子是上好的吴绫,在透窗而入的日光下泛着珍珠般的温润光泽。
陈嬷嬷将衣裳取下递给孟玉桐道:“这是夫人年轻时的旧衣,姑娘先将就着穿。”
孟玉桐道谢接过,待换好衣裳,陈嬷嬷举着铜镜过来。
镜中人一袭素衣,反倒衬得眉眼如画。
那月白衣料映着淡淡的天光,腰间束着浅碧丝绦,整个人如一支新绽的娇妍玉兰。
陈嬷嬷不由赞道:“姑娘穿这身倒是合宜。”
孟玉桐笑笑,“有劳嬷嬷了。”
待收拾妥当后,两人沿着回廊往回走,孟玉桐慢条斯理地理着衣袖,状似无意地与她闲谈:“夫人往年都不设寿宴,今年突然操办,处处妥帖,想必费了不少心思?”
陈嬷嬷脚步微顿,眼中精光一闪:“姑娘何出此言?”
她是这府中的老人了,自然不是那么容易套话的。
孟玉桐上一世嫁入纪府后,纪夫人不怎么露面,她的一切事务便是由这位嬷嬷亲自料理,是十足的心细如发。
孟玉桐忙捏着帕子掩唇,双颊适时泛起红晕:“嬷嬷莫笑话,只是……”她声音渐低,“我……倾慕大公子已久,又将入纪府,总想多知晓些婆母的喜好。”
这番小女儿情态做得十足,陈嬷嬷目光在孟玉桐低垂的眼睫上停留了一瞬,才又恢复寻常神色,了然道:“夫人是想着大公子即将成婚,总要重新与各家走动。再说等姑娘过门后,这些应酬往来总是少不了的。”
“原是如此,”孟玉桐眸光微转,“不知这寿宴是何时开始筹备的,若是早知夫人要办寿,我应该早些知会祖母一声的。”
“其实筹备得仓促,也是前两日才定下。”
孟玉桐心中微动,竟然也是前两日。她有些心不在焉地跟着往前走。
转过前边的假山石,陈嬷嬷停下步子,她便也跟着停下。忽见纪昀带着纪明立在廊下。
少年郎君一袭靛青直裰,迎风直立,腰间悬着一枚青蓝色香囊。阳光透过长廊上的紫藤花架,在他衣袂上投下斑驳光影。
孟玉桐与他遥遥相交一眼,呼吸一窒,是纪昀。
方才那番随口说的“爱慕”之言,竟是被正主听了个全乎。
她指尖下意识蜷进掌心,掩去面上陡然凝滞的神色,飞快垂下了眼帘。
纪明朝她挥手:“孟姐姐!”
“姐姐今日来参加我母亲的寿宴吗?”待孟玉桐两人走到廊下,纪明挣脱兄长的手,小跑着停在她跟前,仰着脸望她。
孟玉桐浅笑着点点头,“小公子身子可好些了?”
纪明眨眨眼,在她跟前原地转了一圈,拍拍胸脯高声道:“多亏了孟姐姐,早就好了!”
陈嬷嬷有些狐疑,不知孟家小姐与小少爷是如何相识的。
正准备上前问上一句,却见一旁的大公子招手将她唤来,让她将小公子带去回廊口等着。
她便只好照办,拉着不情不愿的小公子走出了回廊。
离开时,她忍不住回头往后看,见两人隔着远远的站着,并不熟稔的模样,这才稍放下心。
廊下忽然安静下来,只余风吹紫藤的沙沙声。
“孟姑娘。”纪昀微微颔首,声音清朗。
孟玉桐朝他微福身,神色疏离而冷淡,“纪公子有事?”
这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见纪昀。
不似从前,一见他就面红心跳,一想他就情难自已。那些女儿情态早已在上一世磋磨殆尽。
更没有想象中的怨怼愤恨,此刻他站在她面前,她只觉得,心如止水。
“前几日舍弟突发腹痛,还要多谢姑娘出手相助,此事纪府欠姑娘一个人情。”纪昀声音淡然,目光缓缓落在眼前人身上。
那清冷目光似乎淡淡往她腰间掠过,只见她腰间空空,上回见她时戴的那枚碧色双鱼佩并未挂在腰间。
孟玉桐回道:“那日大雨,纪公子也曾施伞相助,我误打误撞帮了小公子,便当是还了公子施伞之恩了。”
紫藤花影婆娑,落在孟玉桐妍丽的眉眼间,她微微垂着眼,视线落在青石板上绰约的花影上,好似乖顺模样。
语速却比与纪明说话时快上几分。
纪昀静静瞧着,隐约觉得她好像有些不耐烦。
他转过视线,从怀中取出一只粉色香囊,缓缓递到她眼前:“舍弟带回香囊时,发现了这个。想来应是姑娘遗落的。”
他掌心微展,五指却若有似无地环住香囊边缘,两根粉色系带从指缝间垂落,在风中轻轻摇曳。
若要取回,难免肌肤相触。
孟玉桐这才抬眸看向他,她乌黑明眸转了转,很快反应过来,伸手去取那件香囊,“的确是我的,想来应是那日混乱,不小心将它给了小公子。”
她两指精准地捏住那垂落的系带,轻轻一拽。香囊如游鱼般从他掌心滑出,“有劳公子替我保管,我这就带走了。”
有风穿廊而过,紫藤花影在青石板上碎成流动的斑驳。
纪昀缓缓收拢空落落的掌心,指腹残留的浅淡药香被风卷散。
总觉她与他前两日在茶肆外偶遇时相比,有些不一样了。
那时她望向自己的眼神,温婉而柔和,带着一两分明显的羞怯。
“纪公子若无事,我便先离开了。”她扯开嘴角,眼中却平静而冰冷,语调颇快,裙角也很快随着她的动作摆开,像是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背后攀她似的。
“且慢。”纪昀忽然上前半步,靛青袍角扫过石阶落花,暗色花影在他俊逸的面容上流转,他开口问道:“姑娘给舍弟配的药方,手法甚是老道,”他声音压低,目光带着几分探究,静静落在她身上,“从前似乎从未听说过姑娘精通医术,不知师承哪位圣手?”
孟玉桐将香囊收回袖中,淡淡道:“家中经营药材,跟着药师略学了些皮毛罢了。这点功夫就不在纪公子面前班门弄斧了,”她抬眸,坦然迎上他的审视,“方才席间不甚弄湿了衣裙,我这趟出来是换衣裳的,这衣裳换了颇久,恐怕纪夫人要担心。”
显然是不愿再与他多说。
廊下静了几息,风吹花动的摩挲声一阵高过一阵。
纪昀眼中似有暗暗花影掠过,明暗交错中,辨不清情绪,他拱手后退一步,“是在下冒昧。”
她颔首离去,纪昀望着她消失的方向,却微皱了皱眉。
寻常药师不过略通些医理,能辨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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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材,若说治病救人还差得远。究竟是什么药师能传授她一身如此医术?
他捻了捻指尖,散去手上残留的一点香气。
罢了,她会不会医,又是否与从前不同,实则都无关紧要。
耳边传来短促的脚步声,他转过头,便见云舟捧着一个木匣子停在他身后。
“公子,您让我拿的东西。”云舟将木匣子打开递过来,露出靛青绢面封皮的《药理》手抄本,此书讲述药材本源功效、作用机制,是祖父纪怀瑾任翰林医官院院使时所著传世著作。
祖父如今在外游历,正是在着手编写第二本医术《药契》,此书主要讲的则是药材的相生相克。
对于纪明的腹痛之症,孟玉桐配的方子虽独到特别,可药性上却是差了一些。这本《药理》于她而言,应当大有裨益。
不过……纪昀狭长的丹凤眼微眯,‘啪嗒’一声伸出手将匣子合上。
她既说了不必答谢,便不需多此一举了。
“送回去罢。”纪昀转过身往前走。
“啊——”云舟拉长了声调,想再确认一句,纪昀已三两步走出很远了。
他只好一边摸着脑袋,一边捧着盒子往回走。
虽然不是很理解,但是也只能照做。
纪明被陈嬷嬷拉着,不老实地东张西望,踮着脚探着耳朵总想听清楚兄长和孟姐姐在说些什么悄悄话。
可惜离得太远,听不清。只瞧见兄长将孟姐姐的香囊还给了她,孟姐姐拿回香囊时好像还往后退了半步。
纪明一双黑圆眼珠滴溜溜地转,生怕错过一星半点。
直到瞧见孟玉桐往这边走过来,他才一把松开陈嬷嬷的手迎上去,“孟姐姐,你和兄长说什么了,怎么聊了这么久?”
孟玉桐看向陈嬷嬷,见她并未阻拦,便耐心回道:“没什么要紧事,不过是问候了几句。”
陈嬷嬷这才上前拉过纪明,“小公子在此处等公子过来,老奴先领着孟姑娘回席上去。”
“那孟姐姐一会儿见!”一听到陈嬷嬷提到纪昀,纪明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又触了兄长的霉头,于是飞快点头,乖乖在廊柱边等着。
两人走远后,他一只手横在胸前,一只手捏着自己的下巴,开始沉思。
方才他好像隐约听见孟姐姐说她‘爱慕’兄长,可是两人独处时孟姐姐的态度瞧着又十分冷淡,孟姐姐究竟喜不喜欢兄长呢?
他有些困惑。
孟姐姐若是不喜欢兄长,会不会也连带着不喜欢他呢?
他两根眉拧做一团,十分纠结的模样。
“又在琢磨什么?”清冷嗓音自头顶落下。
纪明仰头,脱口道:“我在想该怎么委婉地提醒兄长他有些不讨人喜欢。”
一句话说出口,正撞进兄长深潭般的眸子里,纪明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连忙捂住嘴,眼珠一转脸上绽开一道讨好的笑,“兄长,我是说你今日真真是丰神俊朗,满院的花草都要避让你的光华!”
纪昀轻嗤一声,懒得理他,拂袖转身而去。
长袖打在纪明胳膊上,他一个激灵闪开,又腆着脸快步追上去,“兄长等等我呀。我的腿可没有兄长那么长,一步能迈出一个我那么长呢。”
纪昀脚下未停,只从鼻间逸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也不知是无奈还是嫌弃,步幅却缓了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