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州十八崮驿站
“姑娘,姑娘。”
驿站小吏连着喊了两声,任知宜方回过神来。
“这是您的马。”
她接过缰绳,拍了拍马肚,兀自想着刚才的事。
方才,她隐于槅窗下,单先生骤然出声的刹那,她以为自己被发现。
这时,从里间走出一个人来。
“单先生,不用惊慌,是我。”
明艳的女子缓缓走出,一袭昙花彩绣盘丝棉裙,笑容妍丽,身姿窈窕,正是之前被贬出京的懿靖郡主。
“郡主怎么来了?王爷知道吗?”单先生愕然。
虽然懿靖被皇帝降了位份,成为懿靖县主,可是在王府里,她要求众人依旧喊她郡主。
懿靖笑笑,“我知单先生此行有要事在身,绝不会耽搁先生,先生只当没看见我就好。”
单先生道:“郡主,此处毕竟不是安州,郡主孤身在外,身边只有这么几个护卫,实在危险重重,不如属下派几个人护送郡主回王府。”
“我不走。”懿靖长袖轻甩,端坐于长椅上,“听说单先生在派人寻找太子和任知宜的下落,等我见过他们,自然会乖乖地回王府。”
“郡主切莫莽撞。”单先生拧眉,声音沉下来,“斗胆问一句,郡主见他们,意欲何为?”
懿靖面覆寒霜,“他们故意设局陷害于我,害我被逐出京城,颜面扫地,此仇不报,我咽不下这口气。”
“待得王爷事成,阶下之囚任由郡主磋磨,只是眼下却不是合适的时机。太子与世家矛盾渐长,如今已成水火之势,我们只须坐收渔利即可。”
懿靖沉吟片刻,“若太子胜了世家呢?”
单先生笑道:“无妨。王爷另有部署,他们越是斗得难分难解,越无人注意咱们这边的动向。”
说完,他凑到懿靖身前,低声耳语几句。
懿靖双眉一挑,盈盈笑道:“莫怪父王器重先生,先生果然是才智卓绝。不过先生可有想过,太子和任知宜同样是多智善谋之人,若被他们察觉先生来到江南,岂会猜不出先生的意图?”
单先生微一迟疑。
懿靖顺势继续道:“不如先生继续做你的大事,追查太子下落之事就交给我,若真被他察觉,也不过以为是我因爱生恨,挟怨报复。”
单先生思索片刻,应了下来。
二人声音渐低,任知宜趁悄然离开,躲在官道的树丛后面,看着单先生一行人快马扬鞭,朝平州方向而去。
回驿站的路上,她一直在想,平州的所谓“大事”究竟是什么,想来想去依旧没什么头绪。
日头渐高,快近晌午。
想起宝珠还在等,任知宜跨马离开。
二人会合之后,串好说辞,弃了马匹,带着宝珠在市集上买的瓜果鸡羊回到牛家村。
几个人杀鱼宰羊,围炉煮雪烹茶。
炉火燃得旺,火光照在任知宜低垂的侧脸,红滟滟的,透出几分恬静的秀美。
“殿下。”
卫枢收回视线,僵硬接过茶盏,猛啜几口,胸口隐隐发热。
“看来殿下很喜欢喝这茶。”任知宜笑着为他再次斟满。
卫枢含混地“嗯”了一声。
“殿下再尝尝这个。”任知宜盛了一碗梅花汤饼,金黄的汤面上飘着几片红梅,汤汁浓郁,浸透入梅花瓣状的面饼中。
卫枢夹了一口,梅香入口,溢满齿颊。
窗外积雪未融,月辉洒落下来,折射出清冷的光。
任知宜望向窗外,“去年大寒,我还在灵州,与父亲母亲一起熬汤祭祖,短短不到一年的光阴,恍如隔世。”
卫枢心有所动,“想家了?”
任知宜淡笑,“殿下,等茶税这个案子结束,我想回灵州看看父母。”
“好。”卫枢轻笑道:“回去住上半月也可,孤在安州等你。”
任知宜执箸的手微微一僵,蹙着眉望他。
一年之期将尽,她原本想借思家为借口,顺理成章结束他们君臣主属的关系,于太子,于她,道义上,情理上皆过得去。
可是太子这么说,他莫不是以为她还会继续做这个东宫幕僚?
“京城的消息这几日就能传来,若一切顺利,陛下会同意重新调查云门镇的案子,你我便可恢复身份,直下安州。”
任知宜垂着眼睫,“殿下可曾想过,安州王为何要帮叛军放火烧镇?”
“当年何卢与叛军已交战数次,后来盛齐月本人也是死于他的刀下。他放火烧镇,可能是担心疫症传播,可是他到达的时间太巧了。”
任知宜幽幽道:“郑鸿泰一走,他便出现。像是提前知晓,一早就等在了那里。”
炉火噼啪作响,照在二人的脸上,现出明暗交错的道影。
无论后世史书将如何书写嘉以之乱,盛氏的灭亡都逃不开两件事,一件是明镜台斫杀学子,另一件则是云门镇屠案。这两件事导致盛氏民心尽失,引得天下共伐。
若盛氏无此倒行逆施之举,恐怕叛乱没有这么容易平息。何卢或许是早知盛氏之举,却假作不知,还在背后推了一把。
若真相如此,便是以人命换人心。
何其冷血!
何其无人道!
林四推门,一身寒气扑面而来。
“殿下,村口来了几个陌生人,正在和村民打听我们的下落。”
任知宜神情一凛,“可听得出口音?是京城的,还是关州的,抑或是安州来的?”
原本静坐啜茶的卫枢长眉一动,神情微敛。
林四回道:“属下可以确定不是神机营的人,属下等曾经与神机营的人打过交道,行事作风不一样。殿下,咱们是否马上撤离?”
卫枢眉头微蹙,“来了几人?”
“三个。”
“先将他们拿下,带过来。”
林四领命离去。
卫枢缓缓摩挲着指节,一双清眸冷静地望着任知宜。
“知宜,你今日出去,是不是在路上碰到什么人了?”
任知宜半真半假地讲了路上的事,“匆匆瞥了一眼,似乎是懿靖县主。”
卫枢一怔。似是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个久违的名字。
懿靖离京之前,几次三番递帖子进宫,就是非要见卫枢一面,都被他拒绝。即使最后一日站在宫门前哭得梨花带雨,也未能获得卫枢半点怜惜。
“是她?”
任知宜摸不准卫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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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懿靖的心思,毕竟他曾经亲手为她篆刻私印,却也曾经刻意欺瞒,一手毁了自己与她的婚事。
如今,她看不懂卫枢对待感情的态度,也不想窥探一二。
没过多久,林四将人抓了回来。
三人被蒙了黑布,关进柴房。
林四假装成邻近山头的匪盗,三人闻言,赶紧亮出身份,说自己是安州王府的私卫,身负使命,若不赶紧放他们离开,得罪的就是整个安州王府。
任知宜听罢,“像他们这种探子,如果没有按时回去复命,很快就会有人找来牛家村。”
卫枢道:“林四,用些暗招儿,将他们的领头人问出来,还有他们落脚的地方。”
“是。”
任知宜蹙眉。
在宫中呆得久了,她也明白,所谓暗招儿就是些阴损的折磨手段。
她不是惊讶于卫枢会用这些手段,而是惊讶于他将这些手段用在寻找懿靖的下落上。
“殿下找到懿靖落脚的地方之后,想要做什么?”
卫枢轻声道:“你既然在官道上曾经见过她,想来她的落脚之处离此地不远。孤猜测她是偷跑出来,身边护卫不会太多,林四抓走她,引开安州王府的人,我们便可以安全离开。”
“殿下没想过去见懿靖一面?”
卫枢一怔,瞳眸骤缩,“孤为何要见她?”
任知宜哑然,觉得自己实在是多嘴。听懿靖和单先生的对话,安州王如今无意与太子正面冲突,无非是懿靖情有不甘,想见太子一面;卫枢若能约她私下相见,温言几句,或许比他所说的计策来得更稳妥些。
卫枢凑近到她身前,声音透着几分幽冷之意,“你想让孤以情诱之?”
任知宜浑身一僵,“属下断无此意。”
看卫枢此刻的神情,她已然明白,卫枢心中对懿靖非但没有半分情意,甚至还存着几分杀心。
她心中百味杂陈。
卫枢心中惟以社稷为重,情爱次之,在大业面前,任何一个女子都不会是例外,包括懿靖,也包括她。
“任知宜,孤是不是太放任你了?让你连孤也敢谋算进去。”卫枢像是动了怒,望着她的眼神淬着寒冰。
任知宜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只是含含混混道:“殿下曾为懿靖郡主刻过私印,臣以为……”
“什么私印?”卫枢拧眉。
“就是男子亲手镌刻,送予心爱之人的刻有闺名的私印。”
卫枢眉头快要拧成一个疙瘩,“孤何时送过她这个?”
话音刚落,他似是想起什么,唇间浮起一抹冷笑。
“难怪她找人偷走孤的几张废旧手稿,孤之前还百思不得其解,原来就是为了从那几张手稿中找出“懿”、“靖”二字,造一枚假的私印。实在愚蠢、可笑!”
林四回来,“人招了,说是懿靖郡主,就在离牛家村往南二十四公里之处。”
卫枢道:“你和林七将她掳走,一路向北。”
林四又道:“掳劫之时,属下担心可能会伤到县主。”
卫枢的脸色变得陡然难看起来。
这话听着,倒像是伤了懿靖,无法向他交代似的。
“死便死了!她的死活,和孤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