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簇簇,明火如昼。
夜空中,细雪飘飞,流光滟融。
大胤以最高的礼仪迎接彦月公主,于甘露殿内设下筵席。
金樽玉盏,清酒香茗;珍馐美馔,雕盘绮食;丝竹管弦,瑟瑟若山泉击水,雀鸟相鸣。
可惜,这一切都比不上彦月公主的美貌来得震撼,所有人的目光都不可避免地落在彦月公主身上。
彦月公主向空中伸手,细雪落在莹白的掌心里,巴掌大的精致小脸上露出天真的笑容。
“陛下,这是彦月第一次见到雪。”
“哈哈……”,皇帝被她惊喜的样子逗笑了,“公主觉得大胤如何?”
彦月公主浅笑,“贵国山水辽阔,地大物博,令人心生神往。不止这些,贵国的人也生得钟灵俊秀,风姿儒雅。”
“哦?”皇帝来了兴趣,“公主指的是……?”
彦月公主嫣然一笑,“我读中原的书,一直想象书中描述的美髯公到底是何等儒雅风流,直到今日见到陛下方才明白。”
皇帝捋着髯须,放声大笑。
一场宫宴,宾主尽欢。
酒过三巡,皇帝指着坐于右下首的年轻男子,“这是朕的次子,安王。”
安王卫瑾玄衣缁带,相貌端正,眉目疏阔,笑则露齿。
“瑾之前去应国,未能见到公主风姿,深以为憾。”
彦月公主捏着酒盏,笑道:“常听父王提起安王少年英才,实在不巧,恰好当时我去外祖家小住了几日。”
小住几日?
卫瑾轻笑,应国国主当时说公主身体不适。
当初他亲赴应国,一来为解决靖北流民作乱,二来有意向彦月公主求亲以拉拢应国。他几次求见彦月公主,应国国主都百般阻挠,后来他派出人去查探,才发现彦月公主已私自离宫多日,下落不明。当时,应国国主也在派人到处找她。
“听闻公主喜欢在民间游历,接下来的几日,本王想带公主畅游京城,看看大胤的市井繁华。”
“好啊。”彦月公主托着下巴,美目盈盈地望着他,饶有兴致地答应下来,“安王殿下连我喜欢民间的小玩意儿都知晓,难怪我父王说,大胤的男子皆是温柔体贴之人。”
卫瑾躬身,“蒙公主夸赞,荣幸之至。”
彦月公主眼波流转,环顾四周,“咦”了一声,“今日怎地不见太子殿下?”
空气凝滞了一瞬。
皇帝清了清嗓子,“太子身体略有不适。”
彦月公主语带关切,“严重吗?”
说这话时,她下意识望向侍在一旁的东宫待诏任知宜。
任知宜顿首,“多谢公主关心,殿下只是微感寒邪,并无大碍。”
“那就好。”彦月公主松了一大口气,眉间跃上天真的喜色,“我还担心太子殿下会错过五日之后的赏花会。”
皇帝一怔。
旋即想起,长公主曾经提议说,近几月京城多事,人心消沉,她想在自己府上办一场赏花会,邀请所有王公子弟和世家贵女来参加。他当时一口答应下来,以为皇姐要借这个机会为独子苏叶挑一桩好婚事。只是不知是何缘故,昨日长公主入宫时说,其实这赏花会是专门为迎接彦月公主而办。
皇帝理所当然地以为,是长公主明事理,代皇家表达对彦月公主的重视。
这原本是锦上添花之事,只是……
他微微一顿,“太子可能还须静养几日……”
彦月公主站起身来,朝着皇帝盈盈一拜,“寒痹一症,虽非凶疾,却缠绵难解。彦月此行有一位随行医者,乃是应国最有名的医林圣手,专治寒痹之症。只要经他看过,三日之内定可恢复。”
皇帝眼色微沉。
这么巧……任知宜随口编了个“外感寒邪”的借口,而彦月公主又恰巧带了一位专治寒痹之症的医林圣手。
皇帝神色几经转换,呵呵笑道:“竟有这等巧事,看来真是天佑太子,将公主送到大胤。公主一到,太子便能少受病痛之苦,公主真是大胤的福星啊。”
彦月公主莞尔。
————
宫宴后的第二日,皇帝宣太子入乾元殿,二人谈了整整两个时辰,外人无从得知其中内容,惟有察言观色,意图窥探一二。
不久之后,皇帝下令解除东宫禁闭,宫中渐渐传出太子病体康愈的消息。
太子遣任知宜去吏部,代东宫巡察。
十一月是官员考核之期,各地送来的文书浩繁如海。趁此机会,她将柳德留下的,与世家有牵连的江南三道九州官员名单一一核查,又从州府报上的优等考绩人选中挑选了一些精干之士,以备东宫未来之用。
接连几日,她每日卯时去吏部衙署,夜里宫门下钥才回。
这夜亥时,她回到东宫,发现卫枢正在等她。
未曾料到卫枢在她房里,任知宜怔了一瞬。
她上前见礼,“殿下。”
他身旁的方案上,放着一套翠色烟罗流仙裙。
“明日暂且将吏部的事搁一下,陪孤去趟长公主府。”
任知宜瞥了一眼那件流仙裙,广袖高襟,绣纹繁复,金丝凤尾缀边,极为精美华贵,即使是宫中最出色的绣使来做,也不是几日便可制成的。
明日的赏花宴,除了彦月公主,京城达官勋贵家的适龄女子皆会到场。太子的意思是要令她不穿官服,高调随行。
“殿下是否听说,这几日安王推掉政务,日日伴于彦月公主身侧。”
卫枢淡淡道:“安王有意与彦月议亲,孤却不想。”
“宫中传言,公主与安王相携相伴,宛若一对璧人。”
任知宜顿了顿,又道:“明日赏花会,殿下与安王同时出现,所有人都在等着观望彦月公主的态度,殿下准备要如何对待彦月公主?”
卫枢道:“你觉得彦月公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任知宜想了想,“我见到的她,冰肌玉骨,娇纵柔弱,是位天生的公主。”
“这一任的应国国主名叫支介,他不同于他祖辈的绵和软弱,是经历一场宫廷政变之后登基的。多年来,应国百姓信奉成教,成教地位极高,可是支介在位的这些年,联合伊柘,成功架空了成教大祭司的权力。这样的人,会放任公主凭她自己的喜好嫁到异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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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知宜走到书架旁,翻找出一卷书册。
指尖顺着书页上的墨字划过,声音随之而出,“胤应两国最近一次的和亲是宝历九年,也就是七十年前。以这些年应国的状况来看,他们早已不需要通过和亲寻求大胤的支持。可是暗卫也说过,应国国主极为宠爱彦月公主,几乎到了有求必应的地步。”
顺着她取书的动作,卫枢瞥见放在书架最外侧的另一本书。
书脊上有几道折痕,一看就知道是被翻阅过很多次。
《南州志》这本书是他亲自找来的,几日前才送给她,卫枢以为她近日被吏部的琐事缠身,根本无暇翻看,没想到却像是已看过很多遍了。
“桄榔……”,窗户被屋外的冷风吹了下,冷风从缝隙里钻进来,任知宜禁不住“阿嚏”了一声。
卫枢忙紧了紧窗闩,唤孙公公进来。
“将孤房间里的银炭都送到这里。”
太子的寝卧并不比这里暖和,孙公公私心里不愿意,正要开口规劝,骤然收到卫枢的冷然一瞥,连忙闭嘴,领命而去。
外面天寒地冻,添过银炭的房间暖融融的。
二人围坐在书案旁边,继续说了些朝廷里的事,不知不觉已到亥时三刻。
博山炉的烟气袅袅而升,绕于身侧。
卫枢淡淡出声,“你似乎对那本《南州志》很感兴趣。”
任知宜笑笑,“南州素来是大胤的流放之地,朝野闻之色变,臣想了解一下真正的南州到底如何。”
卫枢道:“南州地远贫荒,潮热濡湿,之前成恩伯次子酿下秋猎祸事,承恩伯一家成为庶人,只得跟随被贬的方仲去了南州。听闻刚到南州的第二日,承恩伯就自尽了。”
任知宜微叹,“照这本《南州志》所写,其实南州并非大家所想象的荒蛮不堪,那里山水明秀,土质肥沃,瓜果繁盛。若是承恩伯能抛却心中的包袱,扎根于南州,未必不能过上平淡安康的生活。”
“他生来显贵,自幼长于京城。对于他来说,南州太远,远得让他看不到回家的希望。”卫枢道。
任知宜不以为然,“人生不知归处,京城未必就比南州好。”
卫枢眉动,“你喜欢南州?”
烛火摇曳,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任知宜笑笑不语。
《南州志》中写着,“州东南临海,向南行数百里,为海之峡部,风急浪湍,水击数丈,渔舟尽覆,越此奇险之地,方平顺开阔。”
韩少初说,他们韩家已经找到出海的路,正是《南州志》中记载的这条路,只不过书中写得还是不够详实,韩家先前已派人走过很多次,终于摸清了这一奇险之地的规律。
她听说后心潮起伏。日日周旋于这朝堂争斗之中,她都快要忘了,自己当年的理想是踏遍千山,万里行商。
可惜,云门镇的案子还没有眉目,还有她与郭嘉的约定……郓国狼子野心,与大胤迟早一战,她留在京城,方能襄助郭嘉。
出海一事,不知要耽搁到几时。
想到这里,她怅然笑笑。
当着卫枢的面,她顺手将《南州志》搁于书架的最里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