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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 公主

作者:善建的咸鱼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公廨门前,鸿胪寺卿祁冬阳窝着一肚子火气回来。


    行至门口时,觑见堂前那盆金蕊芍药,顿时心火翻涌,一脚踢了过去。


    “使不得啊!大人!”


    后面的寺丞跟上脚步,忙吩咐下人将芍药搬走。


    祁冬阳一掌拍在案上,“本官做鸿胪寺卿二十多年,还从未遇过此等难缠之人,她以为这里是她应国的皇都吗?”


    寺丞倒了盏茶递上去,“大人消消气。听闻彦月公主美貌绝伦,在应国声望极高,深受应帝疼宠,恐怕是养了一身娇纵的毛病。”


    照应国使臣队伍的行进速度来看,彦月公主原本应在中秋的第二日到达京城,祁冬阳还据此上了奏。


    可谁知,彦月公主行至离京城不远的平州,不小心生了一场风寒,只好就地将养,这一调养便是将将一月。


    公主金枝玉叶,一时嫌弃平州睡床冷硬,要鸿胪寺送去新的拔步床和丝锦衾被;一时又嫌弃平州的水不够清甜,要鸿胪寺从京城运干净的水过去。


    前日,她又着人传信给祁冬阳,说她养病的园子景致太差,让鸿胪寺的人过去修整一番,尤其是要添置几盆她最喜爱的金蕊芍药。


    前面的东西还未备好,后面的要求紧跟其后,搞得鸿胪寺上下不堪其扰。


    祁冬阳冷笑,“若光是这些,倒也罢了。她还在信中说,她入城之时,要“十里花街”相迎。”


    寺丞轻声道:“大人也知道,彦月公主身份尊贵,此番来大胤和亲,身上还带着应国独有的造船术,朝野上下都盯着呢;若大人这差事办得好,也是大功一件啊。”


    祁冬阳迟疑,“这么大的排场,恐怕要预支不少银财。”


    户部尚书一职未定,祁冬阳虽然有心立功,却也不敢私自定夺。


    “如此兴师动众,必被御史台弹劾。若是敷衍不理,彦月公主又会在陛下面前告我怠慢于她,陛下同样恼怒。”


    祁冬阳满面阴云,“有没有能避开此事,而又不得罪彦月公主的办法?”


    寺正沉思片刻,“属下有一计,不知可行不可行。”


    “说!”


    “大人忘了,陛下令东宫待诏任知宜随鸿胪寺迎接应国使臣团。”


    祁冬阳瞳孔一震。


    他怎么将她忘了?这原本是遵从景相的意思,眼下遇到这困局,她倒成了一个合适的替罪羔羊。


    祁冬阳犹自犹豫,“若她借东宫之势真得办成此事,本官岂不是要成为朝野上下的笑柄?”


    “大人可拖延几日,待公主入城之前再将这要求告知任知宜,她纵有通天之力也来不及准备。然后,我们再在公主身边安插几个碎嘴的奴婢,令公主无意间知晓任知宜妄自尊大,有意怠慢。”


    移花接木,祸水东引。


    寺丞笑道:“公主没有见到盛大的十里花街,必定迁怒任知宜。如此一来,景相也会对大人另眼相看。”


    ————


    鸿胪寺派人传信至东宫时,任知宜正与卫枢用食。


    食案上摆了四道汤菜,样式不多,胜在精致可口,有萝卜糕、闲笋蒸鹅、酒蒸羊骨和乌梅汤,都是任知宜最爱吃的。


    任知宜缓缓地喝了一口乌梅汤,“我刚才没有听清,劳你再说一遍。”


    鸿胪寺的小官颤声道:“明日十月十五,应国使臣团至。请任待诏明日辰时至东城门,以“十里花街”相迎。”


    传信姗姗来迟,却只有这一句话。传信小官脸色白得像鬼,好似在这里多呆一息,就要吓得晕厥过去。


    卫枢挥挥手,放他离开。


    传信小官如获大赦,飞一般告退。


    “进城之时,以金蕊芍药的花瓣铺满朱雀长街。彦月公主竟是如此骄纵之人吗?”


    卫枢不紧不慢地为她夹了一块儿鹅肉,“今日这笋鹅乃是三煨三蒸,莫要因为一些不相干的人辜负了美食。”


    任知宜笑笑,觉得有理。


    二人慢条斯理地吃完饭,又对弈至暮时。


    鸿胪寺传信时,雀琴就侍候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这一整日下来,眼见待诏毫不在意,她心中越发忐忑,太子被关禁闭,也帮不了待诏,若是待诏做不到,便是违抗圣命,会不会有性命之忧?


    这担忧一直持续到夜里,雀琴终于没忍住,问道:“待诏,只剩不到一日,您要去何处寻金蕊芍药铺满朱雀长街?”


    任知宜站在床前,惊讶地望着她。


    雀琴是真心实意地在关心她,任知宜心里涌过一道暖流,“我本就没打算这么做。”


    “为什么?”


    “如今国库不丰,公主不过一时兴起,便要耗费数千两银子,实在劳民伤财。”


    “可是,若公主因此恼怒于您,该如何是好?”


    任知宜笑笑,“她出使大胤,是带着使命而来,双方各有所求,关键在于胤应两国之间的利益能否一致。这等小事,公主发发怒气,也就过去了。”


    “可是……”,雀琴还想劝慰,被任知宜轻声打断,“公主人还未到,便对我大胤予取予求,若我们有求辄应,后面再有更无礼的要求,我们该如何应对。面对别国,大胤必须保有一定的姿态。”


    雀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放下床帷,铺褥睡下。


    ————


    进入十月,天气一时一变。


    晨起尚好,晌午过后,北风骤起,京城像是突然进入寒冬,冷得让人头皮发麻。


    不到未时,天色乌压一片,暗成黑夜。京城似是起了寒潮,河水皆被冻出浮冰。


    任知宜袖着手,走到舆车前,躬身道:“祁大人。”


    幔帘掀开一角,一股子冷风直窜进去。


    祁冬阳靠坐在榻上,双手抱着莲花铜手炉,脸色不善,“何事?”


    任知宜默默地搓了搓快要冻僵的手指,“按脚程,彦月公主早该在未时前到达,下臣担心前面有什么意外,要不要派人去查看一下?”


    从辰时等到未时,一点消息都没有。


    祁冬阳嘴角轻扯,还能是因为什么。


    那彦月公主又犯“病”了。一会儿说自己心悸,一会儿说头疼,拖拖拉拉了两个时辰才动身。


    “本官知道了。”祁冬阳敷衍道。


    任知宜微微蹙眉,“大人,这天色昏黑,风又这么大,公主一行人又不熟悉路况,我们该派人前去接应一下。”


    “放心吧,本官已派人去了。”祁冬阳放下车幔,表示不想再说。


    又过了三个时辰。


    冷风愈烈,吹得人几乎站不住。


    任知宜与几个随行官员寻了处背风的檐下,使劲互搓双手,哈了口热气。


    身体暖了少许,思绪渐渐回转。


    听闻彦月公主是应国第一美人,应国国君最宠爱的女儿,拜倒在她裙下之人无数。有人形容她美得有如天上的明月,令人不敢直视。


    不知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簌簌冷风卷地而来,任知宜环抱双臂,望了望乌压压的天色,心绪沉沉。


    此时,不远处传来辚辚车马之声。


    借着暗光,任知宜瞥见应国的仪仗标志。


    众人迅速归位,迎接彦月公主。


    远远望去,仪仗前有十几人提着灯笼在前方引路,灯笼在风中摇摇欲坠,一时明一时暗,宛若鬼火一般。雕桁饰玉的华车艰难行进,高高悬挂的使臣团旗子被吹得东倒西歪,需要几个人站在车轼上合力擎起方能立住。


    这般模样,引得任知宜眉头紧皱。


    很显然,祁冬阳根本没有派人去接应。


    仪仗越过城门,停了下来。


    白帷撩起,彦月公主被侍女搀扶着,款款而出。


    众人皆呼吸一窒。


    她一走出来,像给冰冻的黑夜里添了一束荧光。


    盈盈而立,通身若雪。


    白裘大氅裹身,与她如玉的肌肤合为一体,像是黑夜里的一樽白玉雕,莹白的小脸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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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白狐毛帽之下,精致如画。即使额前几缕发丝被乱风扬起,也透出几分荏弱之美,让人心生怜惜。


    “大胤好冷啊。”彦月公主轻轻地拢了拢白裘。


    她的声音清软娇柔,带着几分慵懒的娇媚,听上去酥酥的。


    这一瞬间,鸿胪寺上下似乎忘却了她的诸多无礼要求,理所当然地认为,公主纵使娇纵少许,也是寻常。


    任知宜亦是一怔,这等美貌,连妩媚动人的庆嫔娘娘也要望其项背,难怪是应国第一美人。


    “臣鸿胪寺卿祁冬阳,拜见公主殿下。”


    彦月公主美目轻盼,笑道:“天寒地冻,让诸位久等了。”


    “公主言重。”


    彦月公主轻咬丹唇,“不过,“十里花街”在哪儿呢?”


    祁冬阳一凛,下意识望向任知宜。


    他心里暗暗打鼓,不知道这个公主是天真还是娇纵,竟然在这种时候直白逼问。


    任知宜躬身行礼,“臣任知宜,拜见公主。”


    彦月公主转动着水润的双眸,将视线移到身着绯官服的任知宜身上。


    “原来你就是任待诏啊。”


    公主细细打量她一会儿,“容色不错。本公主的金蕊芍药呢?”


    任知宜道:“眼下正是金蕊芍药的花期,若得曦光照耀,花瓣会蒙上一层光泽,宛若流光跳动,还有蝴蝶穿梭于花间,翩翩而飞。今日天光黯淡,若是仅将花瓣洒落朱雀长街,只能零落成泥碾作尘;所以微臣将早已准备好的金蕊芍药移至长公主府上,届时将为公主举行一场盛大的赏花会。”


    接着,她俯身跪下,“微臣自作主张,请公主降罪。”


    静寂了几息。


    传来彦月公主娇柔的轻笑声,“任待诏挺有意思。”


    她朝任知宜走近,笑道:“你起身吧。”


    祁冬阳长长舒了一口气,却听彦月公主又道:“不过,大胤泱泱大国,却还是不太懂待客之道啊。”


    任知宜抬眼,眉头微动。


    “鸿胪寺派的人不认得路,马车一路颠簸周折,本公主好几次差点从马车上摔下来。”彦月公主轻声道:“今日碰上这等天气,连个接应的人都没有,难道这就是大胤的待客之道吗?”


    祁冬阳面上隐隐发烧,本想借此机会给任知宜一个教训,没想到“十里花街”之事竟被她应付过去,反倒是他这边出了纰漏。


    他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


    身后的寺丞适时站出来,跪在地上诚惶诚恐,“大人,是臣失职。臣派出去接应的人被大风阻在路上,竟与公主失之交臂。”


    祁冬阳正欲顺势呵斥两句,彦月公主摩挲着葱白的玉指,“在应国,对本公主不敬者,是要遭掌掴的。”


    彦月公主的声音依旧娇柔若水,却带着几分压迫。


    话音刚落,公主身旁的两个侍卫突然上前拑住寺丞,手臂高高扬起。


    众人目瞪口呆之际,任知宜突然道:“陛下已为公主在宫中辟出一处安宁之所,公主一路车马劳顿,不如先行回宫休整。”


    被这么一打断,巴掌尚未落下。


    祁冬阳回过神来,咬牙道:“公主未免有些欺人太甚。”


    “住手。”


    从舆车后面走出一人,面白微须,气质儒雅。


    是应国使臣伊柘。


    伊柘走到公主面前,躬身道:“大胤不同于应国,请公主勿要因小失大,坏了两国邦交。”


    彦月公主撅了撅樱红小嘴,带着几分泫然,“伊相为了个外人数落本公主。”


    “臣不敢。”


    “算了。”彦月公主戴上兜帽,转身走回輿车,“今日看在伊相的面子上,本公主就不再计较。”


    上车前,她又回头望了任知宜一眼,娇柔浅笑,“任待诏不该多管闲事的。”


    车轮滚滚,天空突然落下几瓣雪花,这是今年的初雪。


    “臣恭迎彦月公主进宫,愿公主凤仪永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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