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晴空万里。
长公主府外,自天明起行路禁。北衙卫兵穿梭巡逻,闲杂百姓不得靠近。
即使如此,隔着街,远远围观的人仍然不少。
金车银马,玉饰雕栏,一位位姿仪出众的贵女在众人的瞩目之下踏进长公主府,不过最令百姓期待的还是那位传闻中倾国倾城的彦月公主。
门前,一辆六骏双厢與车缓缓停下。
围观的人皆屏住呼吸,注视着與车。
一抹山间凝翠之色陡然撞入眼帘,像给枯叶凋零的暮暮深秋染上一抹重彩。
女子身着法翠烟罗流仙裙,外罩玉色披风,广袖一展,端庄地走下與车。肌肤冷白,眉眼柔和,清丽之美似得天地灵秀。
“这就是那彦月公主吧?”
众人目不转睛,惊叹道:“如此清雅高贵,不是公主又能是谁!”
人群中有人讷讷开口,“好,好像不是。我瞧着,倒像是那位。”
“哪位?”有人奇道。
那人放低了声音,“就,就是那位“女御史”。”
本朝御史台并无女官,任知宜因为接连扳倒三位朝廷重臣,行事胆大,在百姓间得了个“女御史”的称号。民间传言大多不实,有些传言甚至离奇惊骇,以致大多百姓对她好奇之余,还有几分畏惧。
接着,紧随她而出的是太子卫枢。
二人相携并肩,兰薰桂馥,碧玉天成。
“眼见殿下身体康愈,彦月心中好欢喜啊。”身后,响起彦月公主清甜的声音。
她与安王一同而来,外着月白金丝毛领褡护,面覆白纱,仅露出一双顾盼神飞的眼睛。
卫枢与她眼神交会两息,淡淡道:“还未谢过公主遣韩大夫为孤医治,果然是医林圣手,药到病除。”
接着,他转向一旁的安王,“二弟近来没去兵部?”
安王爽朗一笑,“流民作乱之事已解决,今年又取消了武官遴选,眼下我在兵部就是一个闲人。与其终日听老尚书絮叨,不如出来透口气。再说,父皇也说过,陪伴公主,此为最要紧之事。”
他咧嘴笑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牙齿,“今日得见兄长出东宫,弟弟实在倍感欣慰。”
卫枢淡淡一笑。
安王瞥了一眼旁边的任知宜,双眸不掩惊艳,“任待诏今日很不一样啊!如此这般出现在赏花宴上,岂不令满城姝色尽失芳华。”
彦月公主闻言,明媚的眼眸中露出些许不悦,她隔着面纱撅了撅小嘴儿,嗔道:“安王昨日不是还夸赞本公主的美貌世间无人能及吗?”
安王赶忙温声赔礼。
彦月公主却似真得恼了,不愿再理他,径直独自往府里走去,完全不在意周遭人的目光,露出十足的小女儿情态。
安王快步跟上。
出来迎接他们的长公主一行人禁不住掩唇微笑,假作不知就里,只当是看了一场少男少女情窦初开的日常。
围观百姓望着远去的背影啧啧称叹,这也就是天家,才能养出如此芝兰玉秀的一群人儿。众人眼见彦月公主与安王举止亲密,料想公主的驸马定是安王无疑。
————
赏花盛事设在长公主府的后花园,庭轩高大开阔,凭栏俯瞰下去,漫无边际的金蕊芍药花在日光下盛开怒放,连成一道长长的,亮金色的练帛。
长公主府的后花园,庭轩高大开阔,错落有致,凭栏俯瞰下去,可见漫无边际的金蕊芍药花在日光下盛放,宛若一道长长的,亮金色的练帛挂在园中。。
“金蕊玉盘,滟滟流光。”彦月公主面露欢欣,“大胤这么冷,居然能开出如此美丽的金蕊芍药。”
长公主笑笑,“我府上有座温房,本是为储存药材而用,天气渐冷后,我便将花挪到温房中精养着,倒是长得不错。”
“长公主费心了。”
不远处,几位性子活泼的姑娘去到芍药花丛中赏花,娇声如铃,笑语连连。
彦月公主听得起了兴致,放下手中茶盏,“我去与大胤的姑娘认识一下。”接着,她转头望向任知宜,“任待诏陪本公主一同去吧。”
“是。”任知宜垂首。
众贵女端正行礼,看她们二人的眼神中掩饰不住好奇。
彦月公主笑笑,问其中一个姑娘,“为何这么看着本公主?”
姑娘脸一红,“臣女冒犯了,公主天生丽质,令人望而失神。”
彦月公主笑得意味深长,“可是为什么本公主觉得……你看任待诏的时间比看本公主的时间还要长呢?”
虽然声音依旧温柔,这句话还令那姑娘变了脸色,她咬着下唇,“臣女曾在家中听父亲提起过任待诏,所以不由自主地多打量了几眼。”
“令尊是……?”
“臣女范瑶,家父是翰林院大学士范昉。”
“哦……”
彦月公主转头望向任知宜,低笑了两声,“你瞧,京中闺阁千金对你多有好奇,日后还是要经常与大家多多走动才好。”
任知宜低声应“是”。
她旁观着彦月公主与众贵女谈笑风生的样子,心中生出几分疑窦。
那日的娇纵柔弱,与今日的长袖善舞简直判若两人。
“啊……”
花丛中传来一声惊呼。
彦月公主褡护上的金丝被花枝勾破,拖拽出长长的丝线,极为不雅。
低头蹙眉之际,一件玉色披风罩了过来,恰好遮住断掉的丝线。
彦月公主侧头一看,是任知宜。
“公主,这件披风大,可暂时遮挡一二。”
很快,长公主闻声而来,忙道:“来人,快带公主去后院更衣。”
————
庭轩中,苏叶姗姗来迟。
茶盏“咣”地一声磕在案上,长公主嗔怒道:“这都什么时辰了……你比太子和安王都忙?”
安王笑笑,“姑母别恼,表哥必是被公务缠身,耽搁了。”
长公主恨铁不成钢地剜了苏叶一眼。
苏叶行过礼,施然坐下。
长公主指着花丛中巧笑倩兮的姑娘们,介绍道:“你看,那位黄衫姑娘是范大人的千金,还有那个俯身嗅花的小姑娘是赵大人的孙女……”
苏叶突然问道:“薛姑娘在哪儿?我方才在外面见到薛府的马车。”
“谁?哪位薛姑娘?”
“中书舍人薛畅大人的千金啊。”
长公主一听,以为儿子动了凡心,喜上眉梢。
苏叶皮笑肉不笑,“我想见见这位薛姑娘,请她转告她爹薛大人。这人还没到户部呢,手就不要伸得太长了。”
他说这话时,朝安王凉凉地瞥了一眼。
“你!”长公主又惊又气。
这赏花宴虽说是为任知宜解围,长公主自己也是存了几分挑儿媳的心思在里面。刚才她还真以为自家儿子开了窍,喜欢上人家姑娘,却原来是在户部受了气,故意说给安王听的。
长公主板起脸来,正要说教。
苏叶先不乐意,“殿下与我同年,还未定下太子妃,母亲莫不是要连殿下也一并指摘?”
卫枢执盏的手微微一顿,为这无妄之灾拧了拧眉。
“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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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安王像是忍了许久,终于大笑出来,“幸好,本王刚刚及冠。”
长公主看着这三人,顿感头痛,“我回房休息一下,你们继续聊吧。”
人走后,安王抿了口茶,轻声道:“我帮景相推举薛畅为户部尚书,皇兄是不是恼我了?”
卫枢尚未答话,苏叶先一步开口,“柳德一走,户部成年累积下来的坏账乱成一团,你们不想着清查,就一味地让薛畅遮掩,准备遮到何时?”
安王看向卫枢,“之前的事,何必非要揪出来不可。臣弟希望大胤朝局稳定,薛畅是个能人,没有过大的野心,让他接手户部,维持朝廷的平衡,最是合适。”
卫枢抬眼望着安王卫瑾。
曾经的卫瑾已经变了,虽然外表依旧温和爽朗,骨子里却是不一样了。从眼神中可以看出,他这番话不是在征求他的意见,而是知会。
他与景相一样,认为大胤不能变,也不该变。
卫枢轻声问道:“你之前去两靖平息流民作乱,可有见过百姓流离失所的惨象?”
安王眸中闪过一丝失望,“自古以来,纵使盛世,亦有冻死之骨。流民之乱,起于洪灾,乃是天祸,与我卫氏江山无关,皇兄身为储君,怎能将眼界放得如此之低?”
卫枢沉声,“你以为如今的大胤还是当年稻米如织的盛世?一场叛乱,已经将大胤的根底掏空,你们却还依旧沉醉于当年的繁华盛景之中。”
“皇兄,是你错了。”安王眉头深蹙,“与大胤社稷息息相关的是满朝的文臣,而非百姓。纵使父皇厌恶景相,也没有要与所有文臣为敌之念。你太操之过急了。”
安王见卫枢未再说话,目光却凝在远处一点。
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是立于湖堤旁的任知宜和彦月公主。
————
长公主府分为前后两院,花园位于府院正中,连通后院的是一座沿湖而建的水榭,今夜的赏花宴就设在这水榭之中。
任知宜陪彦月公主去后院更衣,走到水榭前的湖堤上时,彦月公主突然停下脚步。
微风拂过平湖,泛起点点波澜。
彦月公主轻轻踢走脚边的小石子,望着湖心笑道:“你觉得太子和安王,谁会是未来的大胤之主?”
任知宜眸色一变,“请公主慎言。太子殿下是大胤储君。”
“你对太子殿下,可真忠心啊。”彦月公主缓缓地走到她身前,二人身子贴得极近,馨香幽沁,窜入鼻间。
从远处看,二人姿态极为亲密。
突然,彦月公主握住任知宜的手,以极低的,魅惑的声音附耳道:“在你的内榻上,太子殿下是否也如我这般握着你的手呢?”
任知宜如遭雷击,猛地甩开她的手,像是手上沾了蛆虫一般嫌恶。
她羞怒之下,未控制住力道,只听彦月公主惊叫一声,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后跌去。
任知宜慌忙伸手拉她。
冷不防被彦月公主一把拽住,一股强硬的力量裹挟着二人的身体,一起跌向湖中。
“扑通”一声,平静的湖面破开。
不远处的众人听到声音,远远地看到这场意外,都惊得呆在当场。
半晌,才有人反应过来,“快救公主!”
冬日的湖水冰冷刺骨,呛入鼻喉,瞬间夺走任知宜的呼吸,被水草缠绕的身子急速下坠,意识渐渐陷入昏黑的混沌之中。
眼前一片模糊,她只看到彦月公主挣脱了水草,向水面游去。
黑暗灭顶之前,最后一点残存的意识袭来。
彦月公主是故意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