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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秋猎

作者:善建的咸鱼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处暑过后,白露将至。


    钦天监根据推算之法,定下秋獼之日,奏请皇帝允准。


    八月初二,宜捕捉、伐木。


    是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禹山脚下,围千顷林地为猎场。御驾一行,留在平旷之地的西苑之中。


    猎场一分为二,分别以鸮、兰命名,之间以木栅相隔。


    东侧的鸮场乃是广袤深林,其间有虎獐熊罴,异常凶猛,多有人在此一较高下;无好胜之心者多在西侧兰场。


    大胤崇文鄙武,但骑射乃君子六艺之一,文人亦将其作为怡情养性之举。


    每年春秋两季,由皇家举办围猎,称为春和秋猎。


    因着科举舞弊和贡士被杀两个案子,今年的春猎未能成行,因此,朝野上下对这一次的秋猎甚为期待。


    猎场守卫由安王负责,北衙卫守外围,禁军守内心,中郎将庞大海奉旨巡查哨岗,迎面撞见任知宜。


    她一身劲装,上着紫呢箭袖短衫,下着黑色靴裤,头发被发带高高束起,露出光洁的额头。


    庞大海顿住脚步,露出笑容,“任待诏也来了啊。”


    任知宜顺手将青玉色素纹抹额系于额间,笑得清爽,“早就听说京城春秋两季围猎的盛名,来见识一下。”


    “随殿下一起来的?”


    任知宜浅笑摇头。


    庞大海朝西苑遥遥望去,内中高台敞阔,帝后列坐正中,另有皇室中人、文臣武将,勋贵子弟。右侧的太子执盏浅啜,风姿绰约,身边坐着一身骑装的懿靖郡主,二人正相谈甚欢。


    他收回视线,转了个话头儿,“今日打算猎些什么?”


    任知宜拍了拍背上的弓弩,轻笑道:“我不会骑马,惟射艺尚可,打算去兰场打些山鸡和兔子。”


    弓弩是四钧弓,短小精利,极适合女子射艺习用。若遇猛兽,杀伤力不足,但猎几个山鸡野兔,倒是绰绰有余。


    “你独自一人?”


    任知宜笑得开怀,“唐橘也在,正在马场那边挑选马匹。”


    秋猎乃胤国大盛会,凡有官身勋爵,自恃精通骑射者,不论男女,皆可下场一搏。


    庞大海被她的笑容所感染,亦朗声笑道:“可惜庞某职责所在,不能下场与大家同乐,希望任待诏猎得尽兴。”


    “谢庞将军吉言。”


    ————


    高台熙攘,诸君欢声高语,好不热闹。


    骏马驰奔,数十戎装男儿手持弯弓长戟,纵马跃入猎场。


    远远望去,银胄青甲,发带飘风,俱皆英姿飒飒。


    这些人当中,最耀眼的当属卫枢。


    墨带束发,白襟雍颈,袖缚臂鞲,腰束玉革。


    脚蹬皮靴,执缰纵马。


    清贵如玉,郎艳独绝。


    皇帝手执酒杯,长长慨叹道:“记得当年太子第一次参加围猎,还是朕亲手扶他上的马,一转眼,十几年过去了。”


    “不止骑马,还有执笔、挽弓,第一个教导枢儿的人一直都是陛下。”郑皇后柔声道。


    皇帝悠悠沉思。


    卫枢是他的嫡长子,自幼天资聪颖,在他身上,自己也曾倾注心血,满怀期待。


    “陛下,臣女也想去射猎。”懿靖郡主脆生生道。


    皇帝回过神来,和颜笑道:“懿靖也擅骑射?”


    火红的骑装衬得懿靖郡主艳如桃李,她笑道:“父王曾是大胤的将军,臣女自幼随他学了些粗脚功夫,今日想在陛下面前献丑一试。”


    郑皇后笑得随和,“陛下,懿靖算是将门出身,又年纪轻,不如随她去吧。”


    皇帝含笑应允。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马场送来一匹枣红色的小马驹。


    懿靖郡主瞧了瞧,抿唇娇笑,“陛下,懿靖想要一匹和太子殿下一样的马!”


    这小红马最是温顺,卫枢的坐骑却是月宛国进献的青骓,皇宫中仅有两匹,“神发天机,策兹飞练”,高猛矫健,日行千里。


    郑皇后面露讶色,那青骓马体高七尺,威仪赫赫,并不好驾驭。


    懿靖毫不以为意。


    待马牵来,懿靖欲翻身上马,但那青骓马却颇有些性子,昂首扬蹄不愿。


    她面露羞恼,喝令马场的侍卫紧拉辔头,制住马蹄。


    后又有几个侍卫冲将过来,齐齐抱住马腹。


    青骓几番挣扎,稍有懈怠,懿靖抓住时机,猛地跃上马背,勒紧缰绳。


    “驾……”


    阔步一跃,迈入鸮场。


    ————


    一支黑羽箭快如流星,“嗖”的一声,射中灰山兔的右腿。


    “中了!”


    唐橘坐在马背上,俯身一捞,将兔子一把抓了起来。


    转回头,朝任知宜咧嘴笑道:“准头不错!”


    任知宜甩了甩手,嗔笑道:“好你个唐橘,故意笑我呢!你那里有一箧的猎物,我才猎得这一只。”


    “谁让你不会骑马!看好的猎物都跑了,追都追不上!”


    任知宜望着唐橘马上的英姿,着实歆羡不已,突发奇想道:“阿橘!秋猎过后,待大理寺的案子少些,你教我骑马吧。”


    唐橘想起之前见她上马时的笨拙样子,笑地前仰后合,“你确定?”


    笑了片刻,瞧见任知宜一脸郁色,她忙咧嘴哄道:“莫急!莫急!我一定教你骑马。”


    “若我会骑马,你便不用为了陪我来这里打猎,尽可以去鸮场那边。”


    唐橘唇角噙出一抹嘲意,“前两年去过,碰见些倒胃口的事儿,觉得那鸮场也没什么意思。”


    任知宜望着她。


    唐橘低头抚摸着马儿的鬃毛,冷哼道:“有些勋贵官家子弟,考不上科举,便想通过武科推荫做官,春秋两次围猎便是在陛下面前露脸的最好时机。暗施手脚的人多得是。”


    “如何暗施?”


    “让下人将提前准备好的猛兽放在指定的位置,猛兽被提前下了轻微的迷药,轻易便可猎捕。”


    任知宜微愕,“若是被别人瞧见,抢先猎到呢?”


    唐橘笑笑,“那就得看抢先之人是什么身份了。若是此人位高权重,便自认倒霉;若是个无名小卒,便强取豪夺。”


    看她的神情,任知宜猜测唐橘定是遭遇过这事儿。


    “遇到这种人,白白生场闷气,还不如在兰场猎只鸡下酒呢。”


    二人牵马并行,一路笑谈。


    忽然,一声狂吼震出,似撼地山地摇动。


    唐橘的马受了惊,两耳直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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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浑身绷地僵硬。


    “这是……什么声音?”


    吼声阵阵,离她们不远。


    任知宜嘴唇翕张,满脸的不敢置信,“好像是……”


    话音未落,一声凄厉的男子惨叫声从深林内传来。


    二人面色一变。


    唐橘欲过去看看,马儿却昂着头,不肯向前迈出一步。


    猛抽一鞭,马儿吃疼,发出阵阵嘶鸣。


    伴随着吼声,“咚咚”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从密林深处,缓缓地走出一个庞然大物。


    它体形高大壮硕,金黄色的鬃毛在日光下闪闪发亮,双目炯炯。


    任知宜脸色煞白,失声道:“是狻猊!”


    接着颤声解释道:“也就是狮子!”


    马儿似是感受到危险的逼近,双目瞪大,浑身抖颤,几欲奔走。


    唐橘咽了咽口水,右手缓缓地摸向弓弩。


    任知宜咬着下唇,冲她无声地摇了摇头。


    狮子静静地立在原地,琥珀色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她们二人,散出嗜血的光芒。


    它嘴里咬着一截人的手臂,身后是一串长长的,沾着血的爪印。


    任知宜使了个眼色,唐橘猛地一扔筐箧。


    狮子腾然跳跃,血盆大口一张,片刻将雉鸡和野兔撕咬成碎骨。


    趁此时机,唐橘和任知宜同时拉弓,各自射出一箭。


    一箭中下肢,一箭中右腹。


    狮子猛然吃痛,摇着头发狂大吼,吼声震耳欲聋。


    它双眼圆瞪,爪子刨着厚土,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唐橘伸手,欲拉任知宜上马。


    说时迟,那时快!那头狮子大吼一声,腾然跃起,朝任知宜扑了过来。


    任知宜目色惊惧,双脚僵直,像被箍于泥土之中,动弹不得。


    她绝望地闭上双眼。


    此时,长戟破风而过,擦着狮子的鬃毛扎入林地。


    一道青色的影子飞跃而来,迅如闪电,青骓马前蹄高扬,踢向狮子的头。


    唐橘瞅准狮子闪避的空当,猛地飞掠刺出一剑,整个人滚落于地。


    “吼吼……”


    皮开肉绽,血流汩汩。


    嘶吼之声震天,狮子痛得四处猛抓,厚厚的树皮被利爪挖下,里面露出黄色的汁液。


    卫枢勒紧缰绳,纵马而跃,朝着狮子再一次飞奔而去。


    青骓马勇猛矫健,毫不畏惧,跃至狮子近身之旁,卫枢侧身一跳,双腿挂于马上,猛然回身射出袖箭。


    袖箭从狮子的左眼正中透穿过去,混着鲜血的红色黏液缓缓流出。


    痛嘶声如巨雷,山呼海啸般,震得所有人耳膜欲裂。


    它挣扎了片刻,似乎力有不逮,颓然坐于地上。


    卫枢奔到任知宜身边,见她满脸是血,焦急道:“伤哪儿了?”


    任知宜从呆滞中回过神来,下意识抹掉血迹,“这是狻猊的血,喷溅过来的。”


    唐橘执剑在身前,面上犹带惊恐,“趁它没起来,咱们快走!”


    “不用了。”卫枢似乎力竭,一下子倒在地上,喘着粗气道:“应该是它身上的迷药发作了。”


    果然,狮子坐了半晌,渐渐垂下头去,像昏死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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